陆时鸣看他一眼,眼神冷沉。
厨房里,江阳将打翻的咖啡收拾好后重新冲泡时,突然感觉有些热,他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嘀咕道:“天黑不应该是降温吗?怎么比白天还热?”
他正在奇怪时,突然听到客厅有响动,是匆匆的脚步声,江阳探头看了一眼,对着走到门边似乎想离开的胡瀚予说:“胡老师,你不喝咖啡了吗?”
“啊,老师有点事,先不喝了。”胡瀚予假作从容地答了一句,然后便以夺门而出的速度匆匆离开。
江阳心道这是有什么急事吗?胡瀚予离开的速度简直像是晚一步就会遭殃一样。
他没有多想,问完后又回到厨房,对着教程开始第二次泡手冲咖啡,正在放滤纸时,陆时鸣走了进来。
“不用泡了,他已经走了。”陆时鸣端详着江阳的手,像是在检查他刚才打翻咖啡壶时有没有被烫到。
“我知道。”江阳手上动作没停,理所当然道,“但我可以泡给老师喝嘛。”
因为是二次制作,流程都已经走过一遍了,材料也都备好了,江阳这回用了两分钟就冲好了,他把萃取好的咖啡献宝一样地递给陆时鸣,期待地说:“尝尝看。”
陆时鸣接过咖啡,先是嗅了嗅香气,待温度稍微冷却一些后,又轻抿了一口。
“不错。”他评价道。
江阳笑起来,在收拾清洗刚刚用过的咖啡用具时,他又说:“老师,你刚刚跟胡老师在聊什么啊?”
刚才江阳人在厨房里泡咖啡,耳朵却也像兔子一样直直竖着,按理说厨房到客厅这点距离他多少也能听见一些内容,但他什么都没听见,根据江阳这段日子学的法术知识,他意识到陆时鸣跟胡瀚予谈话时应该是用了某种隔音法术,再结合狐狸装傻突然让他来泡咖啡的举动,不难理解,这就是故意支开他,不想让他听见接下来的说话内容。
“没什么。”陆时鸣喝着咖啡,敷衍随意的回答丝毫不出江阳所料。
“哦……”江阳低头冲洗着咖啡壶,语气有些低落。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陆时鸣看了他片刻,突然说:“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确定的答案说出来只会增加不必要的误导。”
“我不是在意这个。”江阳低头看着不锈钢壶身上模糊的倒影,轻声说,“就是感觉……自己很奇怪。”
“奇怪什么?”陆时鸣靠坐在案台上,将喝完的咖啡随手放到一边。
“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人,但两个月前突然有了凤火,大家说我可能跟老师有关系,但其实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江阳低低地说,“大家又说我可能有妖族血统,可我又跟学校里那些妖怪同学们不一样,我不会飞,也不会变成厉害勇猛的兽形……”
江阳又想起刚开学那天三名舍友一起飞走的情景,他们当然没有做错什么,至始至终,都是他与大家格格不入。
“今天幻术课上大家都进入幻境了,可我没有,我好像总是跟大家不一样,像个怪胎……”江阳低落道。
陆时鸣安静地听着江阳的自白,等江阳说完后方才开口纠正说:“那不叫怪胎,你只是比较特别。”
“你不喜欢自己的这种特别吗?”他问。
“也不是……”江阳说,“每个人都是特别的,这我知道,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大概就是感觉自己尤为特别一点,甚至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妖族,人族,他感觉自己哪边都不是,他身份证上的种族至今写的都是不明。
“你觉得没有归属感。”陆时鸣一针见血地说。
“大概?嗯……应该就是……”江阳仔细想了想,他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感觉,归根结底,皆是因为他对两边的族群都没有归属感,像个异类一样,夹在二者中间。
“这很重要吗?”陆时鸣看着他说,“你就是你。”
“唔,好像也不太重要……”江阳大概能明白陆时鸣的意思,无论到底是什么种族,他都是江阳,不过……
“就是感觉……”江阳觉得这话有点矫情,他说不太出口,但或许是陆时鸣耐心且安静的陪伴给了他勇气,支吾了一会儿后,他低低地开口说,“就是感觉自己太特别了,有点孤单。”
陆时鸣抱起手臂,沉默了片刻后说:“你觉得我特别吗?”
“老师?唔,应该算是特别吧,不,很特别。”江阳想到陆时鸣是天地间从古至今唯一一只凤凰,那确实是独一无二,非常特别的。
“不过老师也是有归属的种族的啊。”江阳又说,虽然凤凰不隶属于人族或妖族,但却另有一个分类,古荒神族,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别的真正的古荒神族,王仁那样的不算,但想来陆时鸣应该也是有其他同族的吧?
“古荒神族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消亡了,我是此世仅存的一个。”陆时鸣说,“唯一一个。”
江阳愣了一下。
“所以……”他好像突然又有点明白过来,“老师跟我一样特别吗?”
都是独一无二的,与当世其他种族格格不入的异类。
“嗯。”陆时鸣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说,但江阳立刻就懂了,只有自己是异类时,他会觉得孤单,但两个异类凑在一起,似乎就不那么异类,也不那么孤单了。
“老师。”江阳眼睛亮亮地唤。
“嗯?”陆时鸣轻轻地应。
“谢谢。”他抱了陆时鸣一下。
陆时鸣眼中浮现一抹跟上次分外相同的错愕,不过江阳上回抱了一下后就松了手,也没给他时间反应,这回却是久久没松。
一阵微妙的犹豫后,陆时鸣没有选择将其推开,反倒抬起手,放在江阳脑袋上揉了揉。
第30章 绝地天通
“一切法术,归根结底,都是通过灵的转化来施放,无非是转化的方式和难度不同,一般低阶点的法术呢,只要掌握熟练了,就可以术随心动,不需要像电视剧那样摆花里花哨的姿势或者念乱七八糟的咒语……”
周二第一节课是基础法术理论课,大概是因为这门课确实太基础了,对于大部分对法术已经有一定了解且自身也会一点法术的妖怪来说,这节课跟之前的表世界常识与守则课一样无聊。
王皓又在低头打游戏,江阳认真听了一会儿,也颇感无聊地放下笔,倒不是这位老师讲得不好,主要是这些内容都是陆时鸣暑假刚刚教过他的,且陆时鸣讲得更精深,要求也更严,江阳现在听这节课,就仿佛一个高中生回去上初中数学课一样,有些过于简单了。
第一节课结束后,江阳跟着王皓换教室去上下一门课。
第二节课是里世界通识,授课的是名人族的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中山装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像个古板的老学究,对学生们的要求也相对严格一些。
“先提前说,咱们这门课主要讲里世界的基础知识,内容不难,考试呢也只有笔试,想及格还是很容易的,但我期末是不会画重点的,重点都在每堂课里,需要同学们自己总结,所以不来,或者来了不听的,最后不及格不要怪老师没提醒你。”
学生们不由都认真了一点,王皓也没有打游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追查饕餮蛋却搞错了关键线索的事,在这门课开始前他便主动坐到了前排,学江阳一样拿着笔和笔记,一副要认真听课的样子。
“法术一般可以以五行来划分归类,常见的金木水火土,衍生的风雷冰雾都归属于这一类,但也有些特殊的法术不在这个类别中,例如幻术,占卜术,还有空间法术。”老教授说,“今天主要给讲同学们讲讲空间法术的基础原理和构成,先从空间的定义开始。”
“众所周知,表世界是规模最大,法则秩序最稳定最完善的空间,也即主空间,而独立于主空间之外的空间,被称为碎片空间。与主空间相对,碎片空间的规模一般都很小,且没有完善稳定的世界法则,日月更替,星辰轮转,春夏秋冬,晴风雨雪,这些在表世界习以为常的东西在碎片空间中其实非常罕见,有的碎片空间里遍布罡风与雷暴,非常危险,根本无法让生命存活,而不那么危险的碎片空间中,也往往会有其他的问题,就比咱们现在所在的这里,被称为燕京的这一处碎片空间里就没有日月变换,是万象局用一件名为日月晷的法宝人造的白天黑夜,这件法宝就放在咱们学校钟楼的楼顶上,同学们应该都见过。”
江阳确实见过,他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万象大学的钟楼楼顶放的不是正常的大钟,而是一个巨大的日晷,原来这是件可以改换白天黑夜的法宝。
“还有长春分局,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冬季,没有春夏秋,什么时候去都是极寒的霜雪。总而言之,碎片空间内部的情况是复杂多变的,什么都有可能,同学们以后如果遇到了那种未经勘测过的碎片空间,千万不要随便进入。”
话说回来,老教授继续课题说:“目前已经发现的碎片空间共计三百八十七个,未发现的则更多,那么这些碎片空间都是哪来的呢?大部分同学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来自于一场古荒时代发生的变故,是古荒神族彻底消失于历史的关键转折点。”
江阳心里一动,昨晚陆时鸣跟他说自己是当世仅存的古荒神族,他心里便有疑惑,这些像凤凰一样强大到令人敬畏的古神们,到底是为什么消失的呢?他继续听下去。
“过去的世界不分表里,也不分主碎,只有一个统一完整的大世界,古荒世界。古荒神族便是古荒世界中最强大也最古老的种族,他们从混沌中与日月星辰一起应运而生,是神话时代的缔造者,在过去的数万年里,他们被其他种族尊称为神,拥有着当今世界难以想象的威能,也因此,他们动用力量时,往往会造成不小的破坏,轻则山摇地动,重则让一片大陆,一片海域直接粉碎消失。”
“这还只是单个神的力量,试想一下,当所有古荒神族一起动用力量时,会发生怎样的灾难?”老教授自问自答说,“在距今约五千年的过去,古荒世界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几乎所有古荒神族都被卷入其中,混战持续了上百年,无数的种族被波及灭绝,山川倾覆,海域干涸,到最后,甚至整个古荒世界都在这冲击下岌岌可危,濒临破碎。”
“为了不让整个世界湮灭重回混沌,也为了保全剩下来的种族,以颛顼为首的部分神族做了一个决定,主动将古荒世界一分为二,诸神远走大荒,在大荒世界中继续他们未完的战争,而另外一部分,便是现在的人间,其余小空间则是古荒世界被分割时产生的碎片,并不完整,规模也一般较小,所以也被称为碎片空间。”
“这次分割后,大荒与人间再不相连,人间也几乎不再有古荒神族的踪迹,里世界的历史上将这一事件称之为绝地天通。”
绝地天通?江阳刚刚得到了古荒神族为什么消失的答案,就又冒出了更多的问题,既然绝地天通之后,诸神远走大荒,那同为古荒神族的陆老师又为什么仍在人间呢?
老教授没有就绝地天通一事展开讲,他大致讲完碎片空间的来历后,便又回到了空间法术的定义和原理上,江阳憋着问题,等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趁机问了问旁边的王皓。
“绝地天通只是那部分参与混战的神走了,又不是所有。”王皓随意地说,“有些已经在战争中死去的,还有未诞生的,像饕餮的蛋不就还留在人间吗。”
江阳一想也是,陆时鸣确实在几千年前经历过一次涅槃,因为死亡所以错过了绝地天通倒也说得过……等等,他突然又发觉不对,他记得陆时鸣说的涅槃时间是三千年前,大约商周时期,而绝地天通是五千多年前。
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后,王皓又说:“那就是有遗漏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凤凰又不是绝地天通后在人间唯一出现过的古荒神族,刚刚老师不也说是‘几乎不再有古荒神族的踪迹’嘛,是几乎,不是完全没有。”
“还有谁?”江阳说,“难不成你指的是穷奇?”
“当然不是,那个叛徒算个屁的古荒神族!”王皓提起王仁都是鄙夷,他道,“龙啊,龙也是古荒神族啊,你没听过镜湖龙君吗?”
镜湖龙君敖宸,江阳听倒是听过,但他除了知道对方是在人间生活最久名气最大,且名声特别好的一条龙外,其他并不了解。
“对了,镜湖龙君为什么失踪了?”江阳问道。
“我怎么知道?”王皓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于是又别别扭扭地补充说,“这本来就是个悬案,而且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那另一头小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父子吗?”江阳又问。
“不知道,可能吧。”王皓说,“反正那头小龙是东海那只海妖养大的,所以当年陆老师杀了那头小龙,洛景才那样愤怒,也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一颗龙蛋,可能是敖宸失踪前留下的吧。”
说到这个,江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紧张道:“洛景是不是说一定会让陆老师和万象局付出代价来着?”
“是说过,二十八年前就说了,但不用紧张,他做不了什么的。”王皓不在意道。
“为什么?”江阳不解。
“因为水族天然依赖水体,水族离水之后,即便是龙,实力也会受到影响,大部分水族上岸后实力都得打个对折,来了万象局也不怕,更何况洛景根本上不了岸。”王皓说,“海妖是很特殊的妖族,你知道人鱼或者鲛人吧?”
在江阳点头后,王皓继续道:“这些指的其实都是海妖,只不过那两个算是俗称,在里世界目前的官方定义上,这一物种被称之为海妖,海妖的原形就跟人非常相似,所以修炼时没有化形这一步,想要拥有人类的双足在岸上自由行走,就得修习一种非常残忍的法术,得在清醒的状态下将自己尾巴上的鳞片一片片剜去,如果过程中因痛昏厥或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失败,那就得等鳞片长好后重新开始了。”
“反正非常难,也非常痛苦,所以过去那么多年,只有海妖在海中肆虐的传言,从来没有上岸后的,因为没有哪个海妖愿意忍受这样的剜鳞之痛,即便愿意,也没有谁能真正挺过来。”王皓无所谓道,“归墟那片海域早就被万象局划为禁区了,只要不去那里,就没什么大不了。”
江阳心道难怪95年那件事后,好像也没听说水族有什么行动,原来是这样。
这样说来,镜湖龙君敖宸在一千多年前失踪,而另一头小龙则于二十八年前死于东海,江阳默默想道,所以漫长岁月后,天地间真的只有陆时鸣一个古荒神族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江阳整理好笔记回家,出于跟上次同样的心理,他没有随意跟陆时鸣打听课上的疑问,虽然那早已成为了古老到史书都鲜少记载的历史,却也是陆时鸣亲身经历的过去,贸然打听别人的过去就像打听别人的隐私一样,江阳觉得现在还不太合适。
午休后,江阳换了一身运动服,去上下午的格斗课。
格斗课其实类属于体育课的一个选项,体育课是必修课,只是可以在选课时选择健美操太极拳之类轻松点的选项。
据江阳所知,他的三名鸟室友全都选择了太极拳,郎勇则毫不意外地选了足球,而王皓,很巧的,他跟江阳一样选了格斗课。
“你打架那么厉害还要学格斗吗?”在整队点名的时候,江阳悄悄问王皓说。
“那只是原形厉害,人形打架还差一点。”王皓竟然还是头对职业发展很有规划的虎,他道,“缉妖师总要面临一些不能随意变成原形的情况。”
江阳一想也是,夜深人静的地方还好,但要是犯人在什么人多的商场,一头大老虎突然出现,会被撸秃,啊不,会引起恐慌的。
“好,班上一共五十二名同学,大家都认识过了,那今天咱们就先教一些基础动作,然后大家分组练习。”格斗课老师是名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他点完名后,带着众人一起演练了几遍,随即就进入分组练习。
江阳跟其他人都不熟,理所当然的,他跟王皓一组。
王皓刚刚说“人形打架还差一点”,大概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差一点,江阳觉得对方简直强到离谱,王皓主攻的时候轻轻松松就把江阳撂倒在训练垫上,而江阳主攻的时候,则会自己把自己撂倒在训练垫上,王皓则纹丝不动。
“不是用手腕发力,是从腰,腰部这样带动上身的力量。”格斗课老师在一旁演示指点江阳,虽然班上有五十二名学生,但选修格斗课的大多都是些原形就很凶猛的兽族,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基础,因此学起来很容易,老师稍微纠正了几个典型的错误动作便都差不多了。
唯有江阳,既没有基础,身体条件也差,没有熊虎的力量,更没有鹰豹的速度,致使格斗课老师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指点这位跟不上进度弱得跟普通人类一样的后进生。
“手抬高,诶,对,再高一点。”
“脚抓地,下盘要稳。”
“出拳的力道太弱了,试着调集你体内的灵,集中到进攻的部位,像这样,看老师演示。”
一连九十分钟的格斗课后,江阳累到坐在训练垫上直喘气,脑门上全是汗。
王皓去自动贩卖机投币买了两瓶冰镇可乐,扔了一瓶给江阳说:“还练不练?”
现在已经下课了,不过江阳先前拜托王皓教他打架,正好两人也选的都是格斗课,便约好每回格斗课结束后王皓再给他加练一会儿。
“练。”江阳咕嘟咕嘟地灌了大半瓶可乐,强撑着又站起来。
今日的课程让他愈加深刻地明白自己跟这些妖怪同学的差距,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缉妖师,他再累也得练。
王皓也不多说,直接脱鞋站上训练垫,对江阳招招手,示意他进攻。
江阳挥出一拳,在王皓闪过时又接了一记肘击,王皓依然是轻松闪过,并且腿轻轻一绊,便让因为出拳而重心不稳的江阳摔到地上。
“用灵力啊,老师不都教过了吗,你用哪个部位攻击,就集中体内的灵到哪一个部位,你出拳的速度弱得跟个普通人类一样。”王皓的指点比老师不客气多了。
“因为我两个月前就是个普通人类嘛。”江阳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说。
这些妖怪幼年就开始逐步学习如何将身体当做武器来进攻或防守了,攻守间灵力随着动作在体内运转,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本能,但对于两个月前刚刚接触里世界的江阳来说,不亚于零基础还没天赋的人去学跳舞,乍看倒是也能理解每个动作该怎么做,但自己一做就感觉手脚哪哪都不协调,大脑跟过载了一样,根本指挥不过来。
“再来。”江阳歇了会儿后,再次站起,他知道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多练,多到灵力的运用也成为他的一种本能。
在人越来越少的体育馆中,他像个沙包一样,重复摔倒又站起的过程。
在又一次被王皓摔到软垫上时,江阳正累得想躺平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做什么?!”
一个皮肤偏黑,穿着足球衣的男生将手里的足球一扔,怒气冲冲地朝王皓挥拳。
王皓自然也不会站着挨打,一记格挡后同样挥出一拳,两人转瞬间扭打在一起。
江阳被这变故搞得一懵,愣了一下才赶紧冲上前说:“都住手!”
他拦住被激怒的王皓,又转身对怒气冲冲的郎勇示意:“停手听我说!你误会了,我跟他是在练习,不是在打架。”
“练习?”郎勇愣住了。
“是的,而且是我拜托他单独留下来教我的,我基础差嘛,不多练习都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进度。”江阳解释道。
“找他教你?”郎勇看了一眼王皓,又转头对江阳说,“你怎么不找我?他脾气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王皓闻言额头青筋一跳,伸手便想推开挡在面前的江阳让郎勇领教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脾气臭。
江阳死死地拦住这头虎,同时打圆场说:“其实王皓挺好的,之前我跟他在街上遇到坏人,他还保护我让我先走呢。”
虽然坏人就是王皓带他遇到的,但江阳选择性地没说。
“他?”郎勇一脸狐疑地看着王皓。
王皓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脸去。
“其实之前那件事也是误会,他就是不太会说话,但其实是头好老虎,我替他向你道个歉。”江阳努力地化解这两人的干戈,但两人的反应却是——
王皓:“我凭什么跟他道歉?”
郎勇:“他凭什么要你来道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双双厌恶地别过脸去。
江阳看着这两人分外相似的反应,心道某种程度上这一狼一虎也算是十分有默契。
“好了。”江阳左一个毛茸茸,右手又一个毛茸茸,他一左一右地揽着这相看两厌的一狼一虎,牵线搭桥说,“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走,我请你们去吃雪糕。”
两人俱是十分不情愿,但又都在看江阳的面子上,没有直接甩脸走人。
三个刚刚运动完满身是汗的男生站在小卖部门口吃雪糕,若是忽略掉其中两人那互相嫌恶的臭脸,倒也很像那种要好的兄弟朋友。
江阳忙着对这两人互相说对方的好话,雪糕都没顾上吃几口,化了滴在地上,只可惜收效甚微,双方连句话都不愿意跟对方说。
王皓将吃完的雪糕棍丢进垃圾桶,揣着口袋说了一句:“我走了。”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郎勇跟江阳站在一起,看着王皓离开的背影说:“你干嘛要跟这种人玩在一起?这种臭脾气你怎么能忍得了?”
“因为他哥哥帮过我,不过,”江阳挠了挠头说,“更主要的是因为王皓确实不坏,很讲义气,对朋友也很大方,就是口是心非了一点,你很多时候把他的话反着理解就好了。”
诚然,江阳一开始去接触王皓是因为王劼,但他愿意跟王皓做朋友,主要还是因为王皓的本质,否则即便王劼对他有恩,他也是无法跟一个本性恶毒的人交朋友的。
郎勇看了江阳一会儿说:“那行吧,但你还是小心点,那小子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他不会的。”江阳这样说着,但还是笑着道,“谢谢。”
“客气什么!我也走了,有空来踢球!”郎勇跟江阳挥了挥手。
“好!”江阳应道。
虽然下午只有两节课,但因为给自己加练,江阳回到家也快傍晚了。
他知道陆时鸣有点轻微的洁癖,例如觉得外卖不干净所以从零学做饭,又例如总是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因此顶着这一身臭汗回来后,江阳打了个招呼,便直奔浴室洗澡,将自己洗干净方才下楼。
陆时鸣又烤了蛋挞,除却将昨天被胡瀚予吃掉的那五个口味复刻了一遍,还添了一个新的红豆陷。
高热量的甜食帮江阳回了一波体力,不过也就是回了个三成,下午练得太累,胳膊腿都有点酸痛,他其实很想直接回到床上躺平,但是他还有陆时鸣的补习课要上,因此吃完蛋挞后强撑着精神,准备像往常一样,练习对凤火的控制。
“今天不练这个。”陆时鸣说。
“那练什么?”江阳惊讶道。
“这个。”陆时鸣微微抬手,身前便现出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凤火悬浮于半空,却不是常见的火焰形状,它裂变成某种符文样规律又玄妙的样式,仔细看去,还有点像是一只浴火展翅的火鸟,便如远古传说里的凤凰图腾。
江阳“哇”了一声:“这是新的法术吗?”
“这是基于凤火的一种衍生法术,也可以算是新的法术。”陆时鸣说,“再遇到前夜那种情况,你可以用它。”
前夜就是江阳去南街被柴坤一行人抢劫的那天,他期待地说:“用了就可以把坏人全部制服?”
陆时鸣:“不能。”
“那能把他们吓跑?”江阳又说。
“也不能。”陆时鸣道。
“……那到底有什么用?”江阳困惑住了。
“可以让我感觉到。”陆时鸣手指一收,火焰的符文便消散于半空。
“所以……”江阳愣了一下,带有几分不敢置信地解读说,“这个法术可以让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向老师求救?”
“嗯。”陆时鸣随意地应道,他找了纸笔来,将方才火焰构成的纹样画下来给江阳看。
“这法术的原理类似于符箓,你需要先以灵力绘出符形,再以凤火催动。”他将画好的图案递给江阳,“你今天先练习把这个符形画熟,想让法术成功起效,那就一笔都不能出错。”
“喔,好。”江阳接过纸,便到一旁的桌边开始临摹。
这纹样有点复杂,江阳又没有绘画功底,他一开始不免画得歪七扭八,时而还会错笔。
陆时鸣在旁安静看了片刻,突然从身后握住江阳的手说:“这样画。”
他带着江阳在纸上写画,虽然无意凑近,但这个动作又很难不彼此靠近,江阳几乎感觉自己被陆时鸣从背后虚环着,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又一次嗅到了那股幽沉清冷的檀香,这檀香混杂着身后男人的气息,一起将他包裹。
大概是很少跟人这样接近,江阳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知道陆时鸣是在教学,因此很快按捺下心绪,专心地记忆着对方带他绘制符形时每一次落笔的轻重与轨迹。
他并未想到,在他嗅到陆时鸣身上的气味时,陆时鸣也能嗅到他的,干净清爽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蓬勃的少年气息,像是晴天灿烂的阳光。
陆时鸣因这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息有一瞬间的走神,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江阳完全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