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江阳画过几遍后,陆时鸣便松开手,让江阳自己继续练习。
因为只是学习绘制符形,用不上法力,所以今天的补习课难得的轻松,江阳因为训练而十分疲乏的身体也就没有雪上加霜,练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已经能画得像模像样,虽然细节还有些差错,但大体框架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
天色渐晚,陆时鸣开始在厨房准备晚饭,晚饭做好后,今天的补习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江阳将桌面上那些练习用的纸张收拾好,看着自己画的那一张张符文,在陆时鸣从厨房出来时,他突然说:“老师,我什么时候用这个法术,你都会来吗?”
这个法术只是能让陆时鸣有所感觉,但本身并没有任何强制的召唤作用,也就是说,这个求救的法术到底有没有效果,全看陆时鸣的选择。
陆时鸣将手里的碗碟放下,凤眸微抬,看着江阳,随意且也认真地应道:“会的。”
周三的课很多,先是上午连上四节的法术实践课,然后就是下午的占卜课,以及江阳自己选修的一门阵法课,一天上下来后,这学期的所有课程他便都上过一遍了,除了占卜课他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都比他想象得要简单,课上认真做好笔记,课后再稍微复习一下后,随堂的作业便可以轻松完成。
周四,江阳第二次上幻术课,在当天课程结束后,他特地又过去找了一趟胡瀚予。
“胡老师,你觉得我还需要上幻术课吗?”江阳觉得无论什么原因,自己既然完全对幻术免疫,那似乎选修这门课并没有什么必要。
万象大学有退课制度,如果学生选了一门课后发现并不适合自己,可以在开课一周内去教务系统上申请退课,江阳先前问过陆时鸣,陆时鸣的答案是随便他,可以继续上,也可以选择退课,江阳拿不定注意,便再来问问胡瀚予的意见。
“为什么不?你难不成是想退课?”胡瀚予先是露出一副“你在无理取闹”的震惊表情,随即又捂着心口说,“老师会很伤心的。”
“可我也不能进入幻境,那学期末的实践考试怎么办?”江阳无视了狐狸过于浮夸的演技。
“那还不简单?老师可以直接算你实践考试满分。”胡瀚予笑眯眯的,犹如有磁铁一样,爪子又惯性地搭上了江阳的肩膀。
“这样不太好吧……?”江阳边说边尝试着从狐狸爪下逃脱。
“有什么不好的?实践考试的标准很清楚,多少时限内破解幻境及格,多少时限内优秀,多少时限满分,幻境对你无效,你破解的时间为零,理所当然是满分,老师可没有为你徇私舞弊。”胡瀚予说得正义凛然,他同时循循善诱道,“你想想,有实践考试满分打底,再加上平时分,理论考试只要你不交白卷这门课就稳过,要是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到高分,对你刷绩点和拿奖学金都很有帮助哦~”
江阳有些被说动了,其实他本来也觉得,就算幻术对他没用,但多学点理论知识,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因此权衡片刻后,心下已然有了决定。
还没等他把自己的决定说出口,胡瀚予突然又将江阳拉近了一点,凑在他耳边,语气暧昧得犹如一种引诱:“而且你最后总分要是能达到95以上,那老师可以单独给你一份奖励,变成原形给你摸十分钟,想怎么摸都可以哦~”
他充满暗示地眨了眨眼。
江阳知道对方又是在逗自己玩,换做之前他不知如何应对狐狸的逗弄,每每被弄得尴尬又狼狈,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胡老师,注意师德。”江阳模仿着严纪明的语气说。
胡瀚予身体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江阳,片刻后又意识到什么,眉毛高高挑起:“学会逗老师玩了,长进不小嘛。”
“好玩吗?嗯?”他再次凑近江阳,仍然带笑的面容中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危险感。
犹如敏锐的小动物一样,江阳直觉不妙,立刻道:“胡老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本来周四的幻术课就是上午最后一节,江阳下课后一边跟胡瀚予说着话一边往家走,此刻正好也离家不远了,他撒腿就跑。
“站住。”狐狸的声音阴森森地在他身后响起,江阳自然不会傻傻站住,但他跑着跑着,在离家几步远的地方,突然感觉身体一僵,犹如被定住了一样,完全动不了了。
“幻术是对你没用,但你以为老师只会幻术吗?”胡瀚予不紧不慢地走到江阳面前,犹如志在必得的猎手看着逃不出鼓掌的猎物,他嘴角玩味地扬起。
在江阳紧张的目光中,他伸出两手,一左一右地捏住江阳的脸颊,往两边用力一扯。
“以后还玩吗?”胡瀚予微笑着说。
江阳倒是想说“不了不了”,但他根本动不了,自然也张不开口,正哀叹自己犹如面团一样被狐爪随意揉捏的脸颊时,他突然又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能动了。
相对的,胡瀚予则是露出一副僵住的神情,犹如欺负别人家的小朋友被家长当场抓包了一样心虚。
江阳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待身体恢复行动能力后,他跨过最后几步路,径直跑到陆时鸣家别墅的院子里。
刚刚被胡瀚予挡着他没看见,此刻方才发现陆时鸣正站在院中,手里拿着花洒,似乎是出来浇花,不过他刚刚出来,就撞见了家门口发生的这一幕,于是便驻足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胡瀚予。
江阳快跑几步,来到陆时鸣身边,便像找到了靠山一样,他缩在对方身后。
“跟他开个玩笑。”胡瀚予干笑两声。
陆时鸣冷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与他冰冷的神情相对的,是周围那股凭空出现的灼热气浪。
“我还有事,先走了!”胡瀚予后退两步,用着江阳刚刚用过的蹩脚借口,在周围的温度升高到燎起他的狐狸毛前,以一种近乎逃也似的速度,急匆匆走了。
周五结束,上完第一周的课程后,江阳陆续又上完了第二周,第三周……
他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大学生活,虽然相对一般学生来说,他的课业更繁重些,每天在学校上完课,还得在家接受陆时鸣的补课,不过江阳感觉陆时鸣其实也没有旁人说的那么严厉,他大部分时间的课程都是练习对凤火的控制,但碰上当天有格斗课那种消耗很多体力的课程时,陆时鸣就会把当晚的补习课换成绘制符形这样轻松点的内容,因此江阳并不觉得如何辛苦。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花在社团活动之类相对不太重要的事上,因此在九月中旬社团招新时,并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这种做法倒也不算特殊,毕竟总是有些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学生,例如王皓,王皓跟江阳一样没有加任何社团,每天除了跟江阳一起上课,以及偶尔的周末出游,其他时间就是窝在宿舍里打游戏,是一头十足的宅虎。
至于郎勇,自然是第一时间直奔足球社了,江阳在周末的时候围观过足球社的训练,不知道是不是犬科动物天生就有追逐球类的天赋,郎勇和他那两个哥哥都是踢球的好手,而且配合默契,三人组队攻防时,另一队根本招架不住,分数刷新快到不知情的围观群众还以为他们在打篮球。
为了训练双方实力稍微均衡些,不再有这样毫无训练意义的碾压局,后来的社团训练就把三兄弟拆开来放到两队里,这样总算是踢得有来有回了。
江阳的三个舍友,郭吉祥去了相声社,黎歌去了音乐社,这两人的选择都不出江阳的意料,倒是向来胆小羞怯的金鹏,竟然选择了柔道社。
江阳虽然不住宿舍,却也时常会在宿舍群里跟舍友们聊天,他在群里听金鹏说了原因,金鹏跟江阳一样,以后想做个缉妖师,不过他名字凶猛,实际上只是个原形没什么战斗力的金翅雀,作为妖怪,打起架来却跟江阳半斤八两,甚至在江阳练了半个多月后,还略逊一筹,于是他便想加入柔道社提升一下自己。
在确定加入社团前,他又犹豫了好久,一会儿担心自己跟不上训练,一会儿担心自己练了也没用,毕竟他的底子就在那里,再如何练,一只金翅雀也是很难打赢豺狼虎豹这些猛兽类的妖怪的。
江阳跟另外两个舍友一起在群里鼓励他,江阳还跟金鹏约定说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对练,如此一番后,金鹏终于鼓起勇气报名柔道社团了。
日子不知不觉过去,学校路旁翠绿的梧桐叶染上了一抹金黄,夏日的余浪跟着不断翻新的日历一起走到了九月末尾,天气渐凉,江阳也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除周末以外的长节假日。
今年的中秋正好跟国庆节紧挨着,放假也是连在一起放,足足八天的长假,9月28日周四上完课后,假期便正式开始了。
学生们纷纷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虽然也有出去旅游的,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先回去跟家里人过个中秋,然后再用剩下的假期游玩。
就连王皓这样的宅虎也要回家过中秋,放学后江阳陪王皓去了空间传送站,在传送站的等候大厅里,他还碰见了同样拖着行李箱的郎家三兄弟。
郎勇的两个哥哥一个在买票一个在搬行李,郎勇自己过来打了个招呼。
“你不回家过节吗?”郎勇说,虽然来了传送站,但江阳手里空空的,什么行李都没带,显然不是要回去。
“嗯……我不回去。”江阳笑了笑,没有说原因。
郎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主动邀请说:“那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家在内蒙那边,是一片大草原,有很多羊群马群,你牧过羊没有?我可以带你去体验一下,还可以挑只肥美的羊现宰现杀,烤了吃很鲜的。”
“呃……”江阳想象了一下一头狼去牧羊的画面,不由为羊群的心理健康捏了把汗。
旁边的王皓嗤笑一声,虽然一言未发,但他脸上那不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也好意思邀请别人去玩?”
郎勇的拳头不由捏紧了,这一个月来江阳一直在努力,但显而易见,并没能让这一狼一虎的关系有分毫改善,此刻若非他赶紧打圆场,这两人可能又要打起来。
“我就不去了,还得补课呢。”江阳拉完架后,谢绝了郎勇的邀请。
“那行吧,等我回来带点特产给你尝尝。”郎勇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跟江阳道别后,回去跟两个哥哥汇合,他们买的票已经在叫号了。
江阳又留了一会儿,等王皓也搭上传送阵离开后,他终于离开了站台。
回家的路上他又一次路过校园,天色近晚,校区内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学生,也都行色匆匆地拎着行李箱,去赶晚班的车次。
大家都回家了啊。江阳默默地想着,一个人往回走,夕阳下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正在他沉浸于某种低迷的情绪里时,肩膀上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一只熟悉的狐狸爪子伸过来,胡瀚予笑眯眯地说:“才放学吗?”
“啊、嗯……不是,我去传送站送同学了。”江阳回道。
“哦对,中秋了。”胡瀚予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阳,他没有多问,但眼中尽是了然。
“假期准备怎么过?”他揽着江阳说,“难不成是跟你的陆老师一样宅在家八天?”
这正是江阳的安排,他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意思?”胡瀚予露出一副夸张的不敢置信表情,“你才多大就开始虚度光阴了?”
江阳心想这怎么叫虚度光阴呢,他宅在家也是在补课学习啊,干得明明都是正经事。
没等他反驳,胡瀚予又说:“要不要跟老师一起出去旅游?”
“老师带你去游乐园玩,迪士尼怎么样?你们小朋友应该都喜欢这个吧?”胡瀚予规划说,“我们先去里面玩个三天,然后老师再带你去海边吃海鲜,或者飞去重庆吃火锅?两湖两广也行,那边的吃的玩的也很多,反正去哪儿老师都可以哦~”
江阳听得不由一阵向往,迪士尼啊,还有重庆的火锅,他都没去过这些地方,不过他向往完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还是用先前的原因拒绝说:“不了,我还要补课。”
“假期补什么课?”胡瀚予眉毛一挑,趁机说人坏话道,“你看你的陆老师多没有人性,还是胡老师对你好吧。”
“没有啦,老师也是牺牲了自己的假期时间教我啊。”江阳维护道。
“哦?”胡瀚予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阳,“那你说实话,你想不想跟老师去玩?”
“额、我……”江阳支支吾吾地没有给答复,但他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那就是了。”胡瀚予揽着江阳,径直往陆时鸣家走,“放心吧,老师帮你搞定。”
进门后,胡瀚予先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咳咳,这位姓陆的老师。”
等引起陆时鸣的注意后,他又说:“学校放假了,我要带着这位小朋友去迪士尼玩,但他说他要补课,你怎么看?”
陆时鸣正在厨房里烤饼干,抬头看了胡瀚予一眼后,便再次低下头,专心搅拌着面糊,随意道:“想去就去,课可以回来补。”
胡瀚予冲江阳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用眼神邀功说“老师就说能帮你搞定吧”。
江阳也是一阵欢喜,仿佛丰富又精彩的假期已经近在眼前,但欢喜完后,他又想到什么,看着陆时鸣说:“老师,你不去吗?”
“不去。”陆时鸣低着头,语气冷淡。
“他当然不去啦。”胡瀚予毫不意外,“这位姓陆的老师宅得跟只土拨鼠一样,谁能想到这是只凤凰呢?”
在陆时鸣骤然冷了许多度的目光中,胡瀚予笑眯眯地揽着江阳说:“走吧,干脆今晚就住老师家,咱们明早直接出发。”
他说着就要带江阳离开。
江阳被带着往外走了几步,但他又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陆时鸣,就是这一眼,仿佛让他做了什么决定,他突然站住不走了。
“我不去了。”江阳对胡瀚予说,“谢谢你,胡老师,但我假期其实不太想出去。”
说完后,他便跑回了屋子里。
胡瀚予眉梢一挑,没说什么,只耸肩道:“那老师只能自己出去玩啦。”
陆时鸣刚刚将碗筷收拾好,正在洗手时,他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他擦干净手,打开看了一眼,是那个他在刚注册微信时顺手加了但两年之间互相从来没有发过一条消息的狐狸ID。
胡瀚予:“你真准备在家待八天?”
陆时鸣随意地扫完这句话,便准备退出微信,甚至压根不打算回。
然而在他退出前,胡瀚予又发来一条。
“你没看出来小朋友多想出去玩吗?其他同学都出去玩了,只有你让他待在家补课,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是种虐待吗?”
陆时鸣眉峰微微蹙起,像是对狐狸的胡说八道很不耐,他点开胡瀚予的头像,手指下划,正要选择删除键,但莫名的,在点击确认前,他又犹豫了一下。
他返回到之前的界面,重新看着胡瀚予发的话,又望向坐在客厅里,埋着头写作业的江阳。
陆时鸣倚靠在厨房案台边,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第33章 天工乐园
假期第一天,同时也是中秋节,虽然不打算出门,但江阳整个人也懒洋洋的,醒来后赖在床上不起,躺着刷手机。
院系群里黄怀才和白萍先后发了假期注意安全的通知和守则,大家纷纷回复收到后,又转头在学生自拉的小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几个玩得要好的相约着过完中秋节后就组团出去旅游。
江阳又打开朋友圈,入眼的第一条就是郎勇发的家乡照片,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原,漫无边际的绿野与蓝天相映,偶有几抹点缀的白色,是云朵,也是羊群。
再往下翻,好友们都在晒家乡的风景或是美食,还有的仍在路上,拍了张大巴车窗外的风景照,配文是坐车坐得头晕。
刷着刷着页面上又冒出新消息提示,江阳一刷新,便见到胡瀚予刚刚发的一张自拍,他拉着行李箱,戴着墨镜,站在人来人往的传送站大厅中,俊美得犹如什么低调出行的明星。
消息是一分钟前发出的,但转眼间便多了三四个赞,点赞ID江阳不太熟,只记得是一个班的同学,加上好友后就没怎么聊过天。
他本身不是很擅长社交的人,若非正好在课程或是其他方面跟这些同学有接触,也不会单独加好友,而朋友圈又一般是只能看到好友之间的点赞和评论,所以胡瀚予实际收到的赞数应该远比江阳看到得多。
跟陆时鸣那犹如摆设一般仅有两个好友的微信不同,胡瀚予上课第一天就留了自己的号码,说是同学们课上有不懂的可以通过微信问他,他教学有趣,性格幽默,长相更是一等一,很受学生们欢迎,因此无论有没有不懂的,学生们很多都加了他,他每每发朋友圈,点赞和评论都热闹得跟那种有很多粉丝的明星大V一样。
不过江阳其实没有主动加胡瀚予,是某一天上完课胡瀚予单独把他叫过去问为什么不加自己,江阳很老实地说因为他在课上还没遇到问题,胡瀚予说:“没有问题也可以加嘛,平常可以给老师朋友圈点点赞。”
然后这只狐狸就理所当然地把江阳手里拿过来,自己操作加了自己好友。
江阳先尽责地完成了一个点赞工具人的使命后,又对着胡瀚予的自拍发了会儿呆,想着狐狸的旅行第一站会去哪里,应该不会去迪士尼了吧,毕竟听胡瀚予昨天的说辞,是觉得江阳这样的小朋友会喜欢迪士尼这种地方,所以才计划要去,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出游,那大抵会选择一些更符合自己喜好的地方。
江阳想着想着,又觉得这很没意义,他又没跟着去,狐狸去哪儿关他什么事呢?
他退出朋友圈,又去刷别的软件,正窝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玩手机时,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还没起?”是陆时鸣的声音。
“起了!”江阳一个激灵坐起来,他这才发觉已经八点半了,他平常七点多就起来吃陆时鸣做的早饭了,周末的时候会晚一点,但一般也不会超过八点。
陆时鸣大概早早就做好了早饭,像平常一样等自己下楼吃饭,结果他赖床玩忘了时间,江阳想到此,匆匆忙忙地起床,换好衣服又洗漱完下楼后,果然,早餐都已经冷掉了。
陆时鸣重新去厨房加热了一下,同时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江阳奇怪地看了陆时鸣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但还是如实说:“上午复习占卜课的笔记,下午练习法术。”
占卜是江阳学得最困难的一门课,上了一个月他都感觉自己懵懵懂懂,在入门和没入门的边缘反复横跳,所以想在假期再回顾一下,而下午的法术练习也是他和陆时鸣的惯例,有课的时候就晚上练,像周末没课且他没有跟同学约了出门玩的时候就下午练。
现在学校差不多都空了,跟江阳玩得熟的王皓郎勇等人也都回家了,他无所事事,除了学习和法术练习,也确实没什么能做的了。
“想出去玩吗?”陆时鸣将早餐端过来,状似不经意地说。
江阳拿着面包正要吃的动作一顿,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时鸣,以一种像是要找出对方藏起的狐狸尾巴一样的仔细态度检查完一遍,确认对方真的不是狐狸变的后,方才谨慎地问道:“去哪里玩?”
“南街。”陆时鸣说。
“不想!”江阳犹如应激了一样,立刻、决然、且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陆时鸣坐在餐桌对面,撑头看着他。
“我陪你去,没关系。”他说。
嗯?江阳忐忑地观察了一阵,确认陆时鸣真的不是在钓鱼执法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说:“老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出去玩了?”
江阳心想莫非是因为昨晚的事?于是连忙道:“我真的不想出去的,节假日外面人那么多,在家待着挺好的,还能学习。”
“去不去?”陆时鸣无视了江阳的问题和借口,又问一次。
“额……”江阳犹豫一番后,还是坚持了之前的答案。
“不去。”他道。
“我去换身衣服,九点出发。”陆时鸣站起身,自顾自上楼。
江阳:“……”
到底问他干嘛!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咬着咬着突然又傻笑起来。
老师要带他出去玩了耶。意识到这一点后,江阳比昨天听到胡瀚予要带他去迪士尼都开心。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不想去的人设,他还是努力装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然后飞快地上楼收拾好,八点五十几就已经在玄关处等着了。
五十七的时候,陆时鸣从楼上下来,他换了身休闲点的装束,但依然是朴素低调的纯色长袖衬衫,左耳的红色羽坠也艳得一如既往,跟右手的那串念珠一样,从不离身。
他走到玄关处,拿出柜子上的墨镜戴上,便带着江阳出门。
“老师,我们去玩什么呀?”路上,江阳知道自己的演技其实很差,干脆也不装了,开心又兴奋地询问道。
“天工乐园。”陆时鸣淡淡道。
江阳了然地点点头,他听过这里,是里世界的一个游乐场。
就像妖怪会发展胖达快送以及粉红佳兔之类的商业店铺,人类同样也会,天工乐园就是一个名叫天工阁的人类宗门投建的。
这是里世界唯一的游乐场,江阳记得刚来的时候听黄鼬说过,里世界的游乐场跟表世界类似,但又不太一样,会用一些法术做辅助,增强效果,他其实一直挺想去尝试看看的,不过天工乐园建在郊区,在南街更南面一点,酒吧那件事之后,江阳连南街都不敢去了,自然也不敢去天工乐园。
但这回不一样,是陆时鸣亲自带他去,江阳心里都是底气,一路欢欣雀跃。
九点四十的时候,两人到了乐园门口,节假日表里世界都一样,到处都是出游的行人,售票处排着长队,快二十分钟才排到他们。
这就十点了,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陆时鸣买的是最贵的尊享票,玩游乐项目时可以走免排队的VIP通道,因此他们完全可以在白天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
“先玩什么?”陆时鸣问道。
跟大部分前来乐园兴高采烈的游人不同,他神情冷淡,像是对这里的所有项目都不感兴趣。
江阳也知道陆时鸣其实主要就是带自己过来玩,因此想了想道:“去玩过山车吧。”
这堪称每个游乐园最热门最经典也最刺激的项目了,江阳只在小学春游的时候玩过一次,而且只是个规模不大的小乐园,车道很短。
陆时鸣点点头,沿着入院时发的导游图,带江阳到过山车的项目前,验票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绕过犹如贪吃蛇一样排得七乖八扭的人群,径直来到登车处。
正好上一轮刚刚结束,等车上的人都下来后,江阳便抢先跑到第一排坐下,陆时鸣随即也坐到他旁边,从普通通道过来的游客陆续上车后,有工作人员从车尾开始挨个检查乘客的安全带以及收取对方不宜在坐过山车时佩戴的饰品,例如眼镜。
其余人都配合地把眼镜摘了,轮到陆时鸣时,他只是冷淡道:“不必。”
这似乎不是一项硬性要求,工作人员提醒了一下眼镜掉落损坏后的责任归属后,便拿着收取的其余杂物离开了。
安全闸门封闭,有好几节车厢相连的过山车缓缓启动,江阳紧张又激动地握紧了扶手,他坐在第一排,视野也最清楚,他看到过山车出了停靠站后开始沿着轨道缓慢爬坡,到了坡顶就该是第一次急速俯冲。
然而,因为停靠站建筑的视野遮挡,江阳此刻出站方才注意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这个轨道竟然是断的,爬坡之后不是下降的轨道,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车会直接飞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阳连忙转头,想提醒陆时鸣,然而机器运行的嗡鸣声和游客的叫喊欢呼声太大,陆时鸣似乎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江阳急得不行,可没等他二次重复,过山车已然行至了断裂的坡顶,在江阳惊恐的视线中,它犹如一枚流星那样笔直飞了出去,一段快得仿佛要把心脏跳出去的急坠后,过山车竟然在完全没有轨道依存的情况下,在半空中再次爬升。
在这险死还生的刹那,江阳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什么金色的半透明轨道,那是由符文构成的灵力回路,他这才意识到轨道并非意外断裂,从一开始,天工乐园的过山车的运行方式就跟表世界的不同,驱动的并非电力,而是灵力。
这种由灵力回路做成的透明轨道因为不需要考虑建造难度和摩擦力,拥有比正常游乐园更长更陡的坡度,以及下坠的加速度,江阳尚没有从先前的急坠中缓过气,下一次急坠就紧跟着来了。
江阳自认算是身体素质比较好的,小学时玩的过山车,有的同学玩一次就晕得哇哇大哭了,他下来却兴奋地想玩第二次,但他身体素质再好,大抵也只是在人类之中,天工乐园这短短三分钟的车程,江阳感觉自己被甩来甩去,犹如在洗衣机里翻滚了一圈般,从车上下来时,身体不住打晃,别说是再坐一次了,他出来后又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休息了十来分钟,才算是缓过劲来。
“下一个玩什么?”陆时鸣站在旁边,递了瓶刚买的矿泉水给他。
与血槽被甩空,惊慌大叫的江阳不同,陆时鸣全程就很淡然地坐在位置上,抱着手臂,一声未出,下来时墨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甚至发型都没有乱。
江阳一边咕咚咕咚地灌着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陆时鸣,心想陆老师到底是一只鸟,过山车的急坠或是爬坡对时而飞高时而俯冲的飞鸟来说,大抵都是家常便饭吧,寻常得甚至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