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跟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将今夜前来打探荒神众的情报结果露财被抢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他没有特地把自己摘出来,只说是跟王皓一起行动。
“饕餮蛋?嗯,我听过那件事,你们想用饕餮蛋孵化需要大量灵气的线索,来黑市上找购买大量阵石的人,以此找到荒神众的下落,这个思路倒也不错。”跟一般的老师不同,胡瀚予听完后并没有对他们的出格行为严厉批评,反倒点了点头,笑着赞赏了一句。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里面有一个关键错误,饕餮蛋孵化需要大量的灵气没错,却不是现代的灵气,而是古荒时代那种更精纯更强大,也更不可控的灵气。”
“从混沌初开后,天地间的灵气便从一开始的暴虐危险不断向温和平稳演化,发展到今日,现代灵气跟古荒灵气差别大的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为同一种东西,这是一个常识,大一的里世界通识课你需要好好进修了。”虽然江阳方才说的今夜来南街找线索是他和王皓一起的主意,但胡瀚予此刻说这句话时,却是单独看着王皓。
王皓没吭声,他还是那副板着张脸手揣口袋又酷又拽的模样,但江阳仿佛看到他头顶那双老虎耳朵耷拉了下来,整只虎犹如漏了气的气球,显得很颓丧。
江阳拍了拍王皓的肩膀,又转头问胡瀚予说:“所以饕餮蛋必须要用古荒灵气才能孵化吗?这是不是说明荒神众的人几乎不能孵化成功?”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胡瀚予说,“现在人间已经不存在古荒灵气了,与人间有节点连接的小世界,诸如我们现在在的这里,也会因为灵气的流转而被慢慢同化演变,但某些与人间完全没有节点连接的独立小世界里却是可能还有的,不过想要找到这种完全独立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小世界,且与其建立节点连接,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即便万象局去找,可能也要花个三五年,且未必能找到。”
听起来好难啊,江阳心想,难怪当时王劼说不用担心,那荒神众抢这么一颗基本孵不出来的凶兽蛋是想干嘛呢?总不能是煮了吃吧。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结果,便不再想了,他觉得这种事自然有王劼那样靠谱的人会操心,他目前就是个对里世界各种知识还一知半解,法术也只会凤火一项的大一学生,瞎凑热闹不光帮不上忙,可能还会像今晚一样意外落入险境,给别人和自己添麻烦。
说话间,几人也回到了学校,站在熟悉的万象大学校门口,江阳和王皓不由齐齐地看向胡瀚予,虽然一言未发,眼神里却都是紧张。
他们今夜干的事会不会被捅到教务处,三天内二次被教导主任叫去喝茶,就全看胡瀚予的那尚不知结果的“酌情考虑”了。
“今夜的事,虽然你们动机是好的,但确实太过鲁莽危险,明知校规禁止还偏要去那种地方,最后还致使自己陷入险境,性质很严重。”胡瀚予严肃地看着两人。
江阳正心道完蛋的时候,却见胡瀚予突然又一转口风,带着几抹促狭地说:“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
江阳顿时一阵惊喜,王皓虽然没有像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却也是松了口气。
“好了,回宿舍去吧。”胡瀚予示意道,“也快到门禁了,早点回去。”
王皓跟酷酷地江阳道了个别,然后便揣着手独自走进校园里了,江阳则和胡瀚予一起站在校门口,胡瀚予有些疑惑地说:“你不回去吗?”
“我不住学校宿舍。”江阳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说,“因为……我两天前不小心把宿舍烧了,辅导员还有校长他们觉得我现在法术还不太稳定,让我先跟老师住一起,跟他学习控制法术。”
听江阳说两天前不小心把宿舍烧了的时候,胡瀚予露出一副“真是看不出来”的惊讶神色,他道:“你跟哪个老师住一起?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江阳连忙说,“很近的,就是学校西边那个小区,陆老师家,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陆老师?陆时鸣?”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胡瀚予这回是真的抑制不住惊讶了,他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了江阳一遍,说,“你是不是会凤火?两个月前饕餮蛋被抢的时候,意外觉醒凤火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嗯,是我……”江阳听着胡瀚予的语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胡瀚予下一句就是:“你跟陆时鸣是什么关系?你真的是他的私生子?”
江阳:“……”
“……不是。”他带着一种哪怕解释过很多次但还是要继续解释的无言感说,“我跟陆老师没有关系,不对,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只是师生,陆老师暑假的时候教过我一段时间,现在也有在帮我补课。”
“真的?”胡瀚予一副不信的样子。
“……是真的。”江阳很想找证据证明,但他和陆时鸣的非血缘关系,好像除了双方都不认为对方是亲属外,没有任何证据。
他正在烦恼时,突然听到“噗呲”一声,像是演不下去笑场了,胡瀚予笑得弯起眼睛,犹如狐狸一样狡黠。
江阳当即明白对方在捉弄自己,他很想意思意思生气一下,但又想到对方是自己未来的选修课老师,并且还刚刚放了他一马没把今晚的事捅到教务处,顿时不太敢在对方面前造次。
他只能抿着唇,憋闷地看着这只捉弄学生取乐的坏心眼狐狸。
虽然对方没说过自己的原形,但根据江阳这些天跟妖怪们相处的经验,以及这个十分明显的姓氏,他有九成的把握,胡老师就是只狐狸。
“好了,老师跟你开个玩笑。”胡瀚予揽上江阳的肩膀,带着他往西边走,“走,老师送你回家。”
“真的不用麻烦……”江阳想拒绝,胡瀚予这一身装扮明显是刚刚从外地回来,风尘仆仆的,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他和王皓,于是出了下手,又将这两个违反校规的学生护送到学校,已经很麻烦对方了,江阳觉得剩下那点路他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不麻烦。”胡瀚予并没有松手,揽着江阳,眨了眨眼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的陆老师是邻居,我就住他隔壁。”
“啊?”江阳听得一呆,“可陆老师家隔壁好像没住人啊。”
陆时鸣的家在别墅区的最右侧,右边是湖,左边倒是有一栋同款的独栋别墅,但江阳暑假在那儿住了两个月,从来没见过隔壁那房子里有人出现过,亦或者有一些其他的生活气息,他还以为那是个没人住的空屋呢。
“因为我出去旅游了。”胡瀚予示意了一下自己拖着的行李箱,“暑假两个月,不出去旅游,难道像你的陆老师一样宅在家里吗?”
好有道理,江阳立刻被说服了,相较于相处得更久的陆时鸣,他的观念其实跟胡瀚予更合拍,若非学习的压力太重,暑假他是一定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的,肯定要出去玩一玩。
既然是邻居,那一起回去就是顺路,江阳这回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狐狸回家了。
路上,胡瀚予闲聊着跟他问了问平日里跟陆时鸣都做些什么,江阳一边照实回答,一边不受控制地盯着胡瀚予的脸看。
不是被狐狸的颜值蛊惑,毕竟跟陆时鸣住一起那么久,很是提高了一番江阳的审美阈值,而且真要比较,江阳私心里也是觉得他的陆老师更好看,他此刻频频盯着胡瀚予看,主要是因为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
这看起来很没道理,因为他按理说完全没机会见过对方,课表上也只是写了任课教师的名字而没有照片,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对方呢?
江阳在冥思苦想时,突然注意到胡瀚予上衣口袋里别着的墨镜,犹如被什么灵感引导着,他拿起墨镜,将其戴在了胡瀚予的眼睛上。
“嗯?”胡瀚予有些莫名,但江阳动作时他也没拒绝,并且还主动低了下头,配合对方。
“我想起来了!”江阳看着戴墨镜的胡瀚予,终于明悟那一丝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在陆老师的微信上见过你!”那个用海边自拍照做头像,id是个狐狸emoji表情的陆时鸣微信上的唯一一位好友。
“哦,你说这个。”胡瀚予可算明白江阳突然给他戴墨镜是干嘛了,他将墨镜推到发顶,带有几分促狭地说,“陆时鸣连微信都给你看,你们的关系比我想得还亲密嘛。”
“额、也不是,就是当时陆老师在忙,让我自己用微信操作一下加下好友。”江阳解释说。
“哦——”胡瀚予拖长语调,一副信了又好像没信的样子,江阳知道这只狐狸八成又是在捉弄自己,于是也不再试图辩解。
说话间,两人也来到了小区,沿着湖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因为是高档住宅区,且这一片都是独栋的别墅,所以人口密度很小,他和胡瀚予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其他行人,不过要到家门口时,江阳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师!”江阳主动打了个招呼,语调也显出一些对旁人没有的欢快,若非胡瀚予还揽着他的肩膀,他已经直接跑到对方跟前去了。
但他的脚步也放快了一些,三两步走到陆时鸣面前后,说:“老师,这么晚你是要出门吗,还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陆时鸣没有回答,他冷淡的视线扫过笑着跟自己挥了挥手的胡瀚予,以及那只揽着江阳肩膀似乎十分亲密的狐狸爪子,最后落在江阳脸上,他开口说:“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这个直击要害的问题让江阳脸上因为见到陆时鸣显出的欢快霎时一僵,差点忘了,他过了学校那关,但还有陆时鸣这关没过。
校规不允许大三以下学生去南街,陆时鸣同样不允许他去南街,胡瀚予放了他和王皓一马,没把这事上报教务处,但没说不告诉陆时鸣,江阳忐忑地看了一眼胡瀚予,心想完蛋了,这只狐狸是陆时鸣微信上的唯一好友,而且是邻居,虽然他们最近一条聊天记录都是两年前,但也足以说明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大概是朋友之类的,他觉得胡瀚予十有八九会把今晚的事说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在江阳回答前,胡瀚予主动说:“他跟同学在北街那边逛夜市,小朋友嘛,爱玩,玩忘了时间,我正好路过那里,看见他们像是万象大学的学生,就让他们早点回学校,又在闲聊时发现这位小朋友住在你家,就顺路带着他一起回来了,是吧?”
他揽着江阳的肩膀,在陆时鸣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对着江阳眨了眨眼。
江阳顿时无比感动,心想胡老师虽然爱捉弄人,但着实是个好人,啊不,好狐狸。
“是的。”他应和着胡瀚予的谎话说。
陆时鸣看着两人,墨一样沉的瞳孔里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但他看了片刻后,也没再多问,只说:“回家去。”
说罢,他便转过身,自顾自朝家走了。
江阳跟胡瀚予道了个别,胡瀚予笑眯眯地说:“有空可以来老师家玩哦。”
然后,便跟江阳挥挥手,拖着行李箱去了陆时鸣家隔壁的房子。
江阳快跑几步,追上先走一步的陆时鸣,跟着对方一起进了屋。
“老师,今晚还补课吗?”江阳看了眼客厅的挂钟说。
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着实不早了。
“不。”陆时鸣还是一贯的冷淡嗓音,但不知为何,江阳感觉此刻的陆老师似乎比平常又更冷一些。
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小动物般灵敏的直觉,江阳不太敢跟此时的陆时鸣独处,所以得到回复后,他立刻道:“那我上楼睡觉去了。”
说着,就想往楼梯走。
“站着。”
这声音让江阳僵在了楼梯口,他本来还只是有一些微弱的不妙预感,现在这预感已经在内心疯狂报警,但他此刻仍抱有一丝侥幸,僵硬地转过身,看着站在客厅里的陆时鸣,挤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说:“老师,还有事吗?”
“为什么回来那么晚?”陆时鸣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因为跟同学玩忘了时间,就像胡老师说的……”江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在陆时鸣走到他面前时,彻底消失于无。
仍然是那张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脸,但江阳看着此刻的陆时鸣,却突然感觉到一丝没有来由的害怕。
他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抵到身后的墙壁上,而陆时鸣也同时进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形像一座牢笼,将江阳完全困在自己的阴影中。
“不要对我说谎。”陆时鸣冰冷地开口,一种无形却又不可忽视的危险气息环绕于他的身侧,让他显得格外陌生,也格外可怕。
“因、因为……”江阳被吓得几乎呆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他呆呆地跟陆时鸣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大脑整个处于一种僵滞的状态,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更短的一小会儿,陆时鸣垂下了眸子,他身上那股陌生又危险的气息也随之一收。
“去睡觉吧。”他转过身,去客厅里拿起茶具,像是想煮一壶茶。
江阳愣愣地应一声,随即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犹如逃过一劫般,忙不迭跑上楼了。
但在楼梯的转角处,他又不自觉停了一下,看着下方的陆时鸣,他注意到,陆时鸣右手手腕上那串本来以为只是单纯装饰用的念珠,其中一颗珠子在此刻散发着淡淡的符文一样的光芒。
那光芒稍显黯淡,并且还在不断变暗,大概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平常那不起眼的模样,但在方才,江阳隐约记得,他被陆时鸣危险又冰冷的气息笼罩时,那颗珠子亮得格外显眼。
在转角站了一会儿后,江阳很快回了房间。
周一,开学报道的第四天,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江阳醒来后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才忐忐忑忑地下楼去,到客厅时,他先躲在墙边张望了一下,陆时鸣正跟平常一样,在厨房里做早饭,他脸上的神情也一如往常那样平淡,若非昨晚江阳切切实实被吓到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陆老师会有那样令人害怕的一面。
“过来吃饭。”陆时鸣背对着他,却又好像知道江阳躲在那里。
“喔……”江阳有些不自然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陆时鸣把刚做好的煎蛋三明治端过来,又倒了一杯加热好的牛奶,在江阳开始吃早餐时说:“吃完跟我出去一趟。”
“嗯?”江阳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去哪里?我八点还有课。”
他说着突然又有些紧张,担心陆时鸣是要带他去学校,陆时鸣早都已经不是在校老师了,与学校唯一的联系就是他,而在刚刚发生过昨晚那件事的今早,陆时鸣要是带他去学校,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他的住宿问题了。
虽然江阳昨晚确实被吓到了,但他晚上在房间里也反复想过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做得不对,不听陆时鸣的话去南街是一方面,撒谎又是一方面,也不怪陆老师会生气。
一切都事出有因,陆时鸣要是因为这个不想继续收留他,也很正常,但江阳还是会有些难过。
他咬着三明治,心里胡思乱想时,陆时鸣看了他一眼,说:“去南街。”
哦,不是学校。江阳心里先是一松,随后又猛地一提,他结结巴巴地说:“去、去那里做什么?”
“你的手机不要了?”陆时鸣说。
手机?江阳心道陆时鸣怎么知道自己手机丢了,而且还是丢在南街。
说起来,他昨晚回来后也仔细想过,他最后一次用手机是在酒吧里,给陆时鸣发完消息后就随手放在了一边,后来跟着王皓去找人,似乎就没记得拿,同样一起丢掉的还有他和王皓下午在街上买的法术材料,大概都落在酒吧里了,江阳本来还计划着今天白天再去一趟,去试着找一找,但陆时鸣怎么会知道,并且主动提出这一点呢?
江阳心里奇怪,但也没敢问,他现在对陆时鸣还是有点怕怕的,三两口把早餐吃完后,便跟着陆时鸣出门。
昨天跟王皓去南街,江阳有几分忐忑,但其实也有几分新奇和冒险般的刺激,今天跟着陆时鸣过来,则只剩忐忑,犹如去指认犯罪现场一般,心里一路七上八下的,在陆时鸣带着他无视了街上其他店铺,直奔那家叫粉红佳兔的酒吧时,江阳不由咯噔一下,他这才意识到陆时鸣知道的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多。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一般的店铺是刚刚准备开门,酒吧这种夜场则是刚刚收拾好准备打烊,酒吧大门此刻已经落了锁,唯有后方供员工走的侧门还开着,陆时鸣似乎是跟人约定好了,领着江阳径直到侧门门口站着。
过了没一会儿,有人从侧门走了出来,竟然还是个江阳认识的人,是昨夜帮他们点牛奶还送了他们一个果盘的戴着兔耳装饰的女服务生。
酒吧光线昏暗,江阳一直以为那是个兔耳装饰,但现在在阳光下一看,他发现那兔耳毛茸茸的,还会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摆动。
原来这是个兔子精吗?江阳想到这家酒吧的名字,以及店内其他兔耳服务生,内心现出一抹恍然,心道这大概跟胖达快送差不多,是一家主打兔妖主题的酒吧。
“你们来啦?”兔妖服务生对着两人笑了笑,示意说,“跟我进来吧,手机还有其他东西都在柜台那边。”
陆时鸣没进去,但他对江阳说:“去吧。”
江阳于是又一次走进了酒吧,他跟在兔妖服务生后面,满肚子问题,没等他开口问,这名长相甜美的兔妖小姐姐先说:“外面那是你家长吗?”
“额、算是吧。”江阳没有详细解释,反正他心里老师跟家长都差不多。
“下次没到年龄前不要跟同学跑来这边玩了,你家长会担心的。”兔妖小姐姐语重心长地说,她走到柜台后把江阳遗落的手机和装着法术材料的袋子一起递给他。
“谢谢。”江阳先诚恳地道了句谢,随即又按捺不住好奇说,“那个,你怎么会跟我老师,就是外面那个家长,你怎么会跟他有联系?”
“因为你家长昨晚打电话过来了啊。”兔妖小姐姐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似乎不小,她此刻看着江阳就像看着不懂事的幼崽,有些无奈道,“你昨晚把手机落在这儿了,你家长发消息给你没人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才被我发现,我原本还不知道这手机是你丢的,不过接电话后一听他描述,就知道肯定是你们两个点牛奶的小朋友。”
听到这里江阳有一丝丝尴尬,心道在酒吧点牛奶的举动果然很奇葩,让人家印象深刻。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和你那个同学去哪了,店里人太多了我没注意,不过跟店里其他人打听了一下,有人说看到你们跟柴坤走了,你是不知道,那家伙是南街这边有名的混混,我一听就知道糟了,赶紧跟你家长说让他快点去找你们,柴坤准是看中了你那个同学有钱,想对你们动手。”
兔妖小姐姐说话时,江阳也打开手机看了眼,他七点左右发了个消息给陆时鸣,告诉对方自己晚点回去,当时陆时鸣大概在忙没有回,不过七点四十的时候,陆时鸣回了条消息,问他大概几点。
那时候江阳好像正在跟王皓挨个找人喊牛贲,手机已经落在吧台上了,自然没有回,而迟迟等不到回复后,八点半的时候,陆时鸣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通话时长五分多钟,内容大抵就是兔妖小姐姐讲的那样。
江阳默默算了一下,他到家的时间是九点多快十点,当时在门口碰见陆时鸣,还在奇怪对方为什么大晚上出门,现在想来陆时鸣根本就是出去找自己的,甚至可能是已经在外面找了一圈,又回到了小区。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江阳顿时愧疚得无以复加,听着兔妖小姐姐“这回幸好没事,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的嘱咐,他又道了声谢,然后便拿着东西,匆匆跑出了酒吧。
陆时鸣仍然站在门口,他看见江阳出来,说:“东西拿到了?”
“嗯。”江阳点了点头。
陆时鸣便转过身,像是领江阳过来时一样,又领着江阳回去。
“老师。”江阳跟在陆时鸣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说。
“嗯。”陆时鸣漫不经心地应。
“昨晚我回来那么晚是因为……”江阳主动地将昨夜去南街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没有任何撒谎或遮掩,他连自己去酒吧没有点酒只点了杯巧克力牛奶的事都说了,末了又诚恳认错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什么害怕不害怕的,通通被那潮水一样汹涌的愧疚给淹没了,江阳一想到陆时鸣昨晚是因为担心出去找自己,结果自己见到对方后却是撒谎,就感觉自己错得不能再错,陆时鸣别说是生气一下,就是发火骂他也是他活该的。
“错哪儿了?”陆时鸣瞥了他一眼。
“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去南街,不应该撒谎……”江阳低着头,愧疚又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陆老师的关心,虽然一开始去南街是王皓起头的,但腿长在他自己身上,王皓也没逼他,最后选择跟着去的人是他自己,错误自然也得他自己承担。
陆时鸣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说重话,只道:“不是不让你去南街,只是你还没有独自面对危险的能力。”
“我知道……”经历昨夜那件事后,江阳也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凤火是很强没错,可是不受控的强大只会导致不受控的结果,他也会因此畏首畏尾,会法术但又不太敢用,放一簇火苗出来能吓退柴坤三人最好,但若是不能……只能说他幸好遇上了凑巧路过的胡老师,没有让他真正去经历那种结果未知的可能。
“晚上回去写份检讨给我。”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万象大学门口,陆时鸣在校门口停下,示意道,“先上课去吧。”
“嗯。”坦白之后,江阳依然愧疚,但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说了句“老师再见”,便走进了校园。
江阳进去后陆时鸣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校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他看着时间,像是在等人。
很快,临近八点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总是带有几分轻浮的招呼声。
“来送小朋友上学吗?”胡瀚予似乎也是刚刚从家过来上班,见到陆时鸣便走了过来,促狭地说,“你对他很上心嘛。”
陆时鸣冷冷地看他一眼,警告道:“不要带着他说谎。”
胡瀚予眨了眨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点:“他这就跟你坦白了?比我想的还快,放心吧,你家小朋友那么乖,不会学坏的。”
“那也不行。”
九月的气温依然不低,却也不比盛夏时的炎热,但在陆时鸣说这句话时,两人身侧的空气无端开始扭曲,那是周遭温度在极短时间内升高到一定程度后出现的折射现象。
“好好好!我知道了!”胡瀚予连忙保证,等温度降下来后,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护崽……”
陆时鸣没理他,教育完不听话的小朋友,又警告完不像话的大朋友后,自顾自走了。
第28章 幻术
第一天正式上课,江阳本来是想早点去学校找教室,起得也很早,但因为去了一趟南街,耽误了点时间,最后几乎是踩着八点的上课铃进的教室,老师都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上课了,学生也基本到齐了。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学生的习惯都差不多,大多数人都喜欢窝在老师看不见的后排,是以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后排坐得满满当当,前排却空空荡荡。
虽说后排个别地方也还有空位,但因为来得太晚,江阳进门时讲台上的老师便看了他一眼,是以也不敢再挑拣,直接在靠门的第一排位置上就近坐下。
上课铃响完后,这名穿着藏青色上衣,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教师将手里的保温杯盖拧紧,清清嗓子开口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本学期《表世界常识与守则》这门课的老师,范思文。”
自我介绍完后,他又道:“这门课呢,主要教各位妖族同学怎么装作一个正常人,以正常的方式在表世界生活,同学们大概觉得比较简单,事实上呢,也确实比较简单,但绝不是说可以不听了,甚至不来上课了,人类有句话,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越是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就越容易在细节上犯错,万象局每年处理的那么多因为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妖怪身份而遭到行政罚款的案例,你们以为那些都是山里来的不熟悉人类生活方式的妖怪吗?错了,大部分都是在人类社会生活过,自以为自己了解人类社会,想当然地用自己的妖族逻辑来揣测人类,就比如之前有只猫妖,被人类帮过,想要报恩,然后就天天给人家送老鼠干,结果把人吓到报警,最后闹到万象局去,既要交罚款,还要强制进行两个周末的表世界常识回炉学习,还有一只鸡妖,每天天一亮就起来打鸣,结果被邻居集体投诉……”
“……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啊同学们!”说了一大串鲜活的例子后,范思文终于翻开课本开始上课,“想要装作一个正常人融入人类社会,首先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咱们先从称呼开始,对人族的称呼呢,你可以说是一名人类,一位人类,一个人类,但绝不能是一头人类,一只人类,一匹人类,这些都是错误的,会引起怀疑的……”
开学第一堂课,江阳本来是认认真真地拿着笔准备做笔记的,但听了十几分钟后,他放下了笔,忍不住开始偷偷刷手机。
没办法,这门课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无聊也太简单了,毕竟他压根没有所谓的妖族思维,他至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个人,那些表世界的常识也根本不用学,那就是他十八年一直在经历的。
这么想的大概不止他,江阳注意到那个没有老师在的院系群里此刻很热闹,对于大部分妖怪学生而言,这门课同样过于简单,是以大家伙表面安静听课,实际上已经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更有甚者打起了游戏,江阳听到了一声忘记关音量而冒出的游戏启动音效,虽然对方很快静了音,但坐在第一排的江阳都能听见,想来讲台上的范思文也不会听不见,不过他大抵也习惯了学生们对于这门课的态度,没说什么,只继续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