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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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两个都用渴求真相的眼睛注视着国王,国王从巴奈特那激动的表现几乎已经肯定这两人的父子关系,“巴奈特,你说说看,你的孩子是怎么丢失的?”
这是个很心碎的故事,那一年对巴奈特来说如同噩梦,先是妻子得了肺病,漫长的治疗,不断的祈祷,妻子是虔诚的信徒,巴奈特常常带着儿子去教堂为妻子祈祷,小卡尔很顽皮,总是坐不住,常常从教堂的中厅跑出去乱玩,可因是在教堂里,巴奈特就没有多管,那天家里传来噩耗,巴奈特想立刻带着卡尔回家去见妻子,可是卡尔却不见了……
巴奈特找了很久,管家也马车夫也一起在教堂里到处找,最后一直等到家里佣人又跑来教堂,通知了巴奈特女主人的死讯。
“那一天,我同时失去了丽莲和卡尔……那简直叫我发狂……”
巴奈特边回忆边流下热泪,他的眼睛通红一片,深情而又悲伤地注视着比尔,“卡尔,你忘记我了吗?忘记你的母亲丽莲了吗……”
比尔确信他不认识眼前的人,可当他听到“丽莲”这个名字时,不由心头一颤,仿佛记忆深处埋藏的某些东西正跃跃欲试地破土而出,他再次看向国王,希望国王能给他答案。
“比尔,”国王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向你的父亲问好吧。”
国王告诉巴奈特他离开王都时在路上捡到了比尔,比尔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头上受了伤,什么也不记得了,他那时正缺一个同龄的侍从,又讨厌王室里的仆人,所以搭救了比尔,将他带去了奥斯。
“事情就是这样,”国王对比尔道,“那时候的事你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
比尔瞠目结舌,谁没事会回想自己小时候的事呢,这么一想,他的记忆好像从十来岁才开始,所有的记忆都在奥斯,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奥斯人!是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孤儿!
而其实……他是有父亲的?
“您……您真是我的父亲么……”
巴奈特激动地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看,这是你母亲的画像,你跟她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比尔震惊极了,他看到一幅贵妇人的画像,清秀典雅,和他在五官上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国王站起了身,他欲盖弥彰地搀扶了下主教的手臂,主教心领神会地跟着国王走了出去,只有愣头愣脑的阿奇尔还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这场父子相认的戏码。
国王和主教一口气走到了修道院的小花园里。
国王的气息微微有些凌乱,主教道:“陛下……”
“不,不许你这样叫我。”
国王转身将主教抱在怀中,“叫我兰德斯,只许你叫我的名字,或者亲爱的之类……嗯——”国王的肚子上挨了一拳。
“事情没那么简单,是吗?”主教道。
国王手掌抚摸了下主教的后颈,“你还是那么聪明。”
主教眉头微微皱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王放开主教,又拉起主教的手和他一起在长椅上坐下。
“这件事,无论任何人,我从来没透露过,”国王道,“其实你从前也问过我,但是我没有说,可我现在觉得我的一切都应该和你分享,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十二岁时,王子终于勉强答应接受洗礼,他从小受到太多暗地里的耻笑和恶意的揣测,没有受到过许多好意的王子对宗教一直怀有一种特殊的恶感,在接受洗礼的前一天,他突发奇想想去偷偷看一看希伯来主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有资格为他洗礼。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洗礼的前一天,其实修士们都已经进王宫了。”
国王很平静地叙述着,“我去教堂时,教堂里是空的。”
说到这里,国王停顿了一下,“但巧合的是……”国王再次停顿,“希伯来也从王宫返回了教堂……”
年幼的王子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四处乱逛,无意中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害怕极了,跪在地上向我忏悔,告诉我他这绝对是第一次那么干,他还没来得及对那昏迷的孩子做什么,他是后悔了,想来这里放那孩子离开,总之,你明白的,”国王语气森冷道,“一个求饶的人能说的所有话他都说了。”
“然后你就杀了他。”主教道。
国王道:“不,我叫他去认罪,然后接受审判。”
主教道:“这倒很像你的作风。”
国王笑了笑。
“然后呢?”主教道,“他不愿意?你处决了他?”
“他死了,”国王淡淡道,“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吓死了。”
主教沉默片刻,道:“这可真荒谬。”
“是的,事实就是这么荒谬,”国王道,“比尔……我还是乐意这么叫他,比尔他吸入了过量的迷药,醒来后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说的有一句倒是实话,他没碰过比尔,比尔身上一点伤口痕迹都没有,我想他大概是个胆小如鼠的畜牲,你懂吗?有些人既是禽兽,同时又很害怕做些事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国王冷笑了一声,“他还是个主教呢,虔诚的信徒……”
主教从国王嘲讽又冷淡的叙述中觉察到了什么,国王一次又一次地承认强调是他处决了希伯来,他那么理直气壮,并且曾说过他以此为傲,这样反复的声明对国王这高傲的个性而言其实是很反常的。
“你觉得在这件事上你存在过失么?”主教道。
国王那强烈的语调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他始终将这件事深埋心底,整件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任何细节。
当一个人独自保有一项秘密时,他会不自觉地将这件事去思考无数遍。
尽管他看上去是个面目丑陋脾气古怪的瘸子,但他的内心却一直保持着正直与善良,甚至因为外表的缺陷,对于自己的内在,他是有些苛刻的。
有关希伯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兰德斯全收集起来了,他所知道的越多就越肯定希伯来当时的每一句求饶自白或许都是真的。
对一个还未犯下真正罪孽的罪人,到底该如何处置?即使到了法庭上,或许希伯来都不会是死罪,那么他算是过当地惩罚了这个人么?他当然可以说希伯来是被自己吓死的,但他那时强烈的恐吓绝不只是叫人去认罪那么简单,他说他会叫他身败名裂,叫所有人都唾弃他……
“我不知道,”国王拉起主教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我不知道。”
“要我说,你的确存在过错。”
主教抽回了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睫毛斜斜地顺下,“如果是我,会将他的生殖器割下来放进他的体内,绝不会就那么便宜了他,让他有幸可以自己处决了自己。”
国王微微张开唇,面目中露出迟了十几年的迷茫,“可他或许有可能压根还没有犯罪……”
“你救了比尔,希伯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是我对这件事的审判。”
国王坐在长椅上静静地仰望主教。
主教的侧脸在阳光的修饰下像油画一样美妙,他那高贵又冷漠的气质如同真正的神明,“奥斯顿大陆未来教皇的审判,即使是皇帝,也要跪下接受。”

第108章
克莱的领主最终还是知道了国王的到来,赶到修道院迎接了国王,国王没有责怪他把这片封地搞得如此穷困,只是友善地告诉他奥斯有许多不受管制的绵羊,如果有人愿意睡在羊圈里,那一定能大大提高奥斯羊毛的产量。
克莱的领主吓得脸色煞白,国王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十分用力,几乎快要将他的肩膀捏碎了,他战战兢兢地表示其实克莱的状况会很快得到改善。
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交给领主一个特殊的任务,他希望领主能帮新任的尤金主教找回亲生父母。
这个问题领主马上就解决了。
修女们曾认真地寻找过有关主教父母的消息,领主被她们日夜不停地温和纠缠着,实在没办法,当年就派人帮助修女们去试图寻找这漂亮孩子到底是由谁遗弃的。
很遗憾,没有找到。
“主教应当是上帝的孩子,”领主小心翼翼道,“我想这是很有可能的。”
国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猜想合理极了,充分体现了你管理这片土地的智慧。”
领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自己缩成了个发抖的胖绵羊。
对于自己的身世,主教已经全然接受,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接受了。
比尔和巴奈特父子团聚,两个都是好人,所以很快就亲近起来,丢失的父子亲情迅速在两人之间加热,自从回过神后,比尔也哭了好几回,巴奈特彻底对国王臣服了,他并不为此感到羞耻,为了家人作出何种选择,都不算是懦夫,他愿意回王都接受一切审判。
倒是主教在暗地里冷笑了几回。
很好,他看中的人对国王这么快就献出了忠诚,真不愧是主角光环照耀大地。
国王发觉主教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尽管他答应了和他一起巡视封地,但是很少跟他说话交流。
因为主教的眼盲,克莱的领主献上了马车,主教和阿奇尔坐在马车里,马车外比尔和巴奈特有说有笑。
起初阿奇尔的情绪有些低落,后来就好多了,和主教也开始轻松地谈笑,主教寡言少语,不过阿奇尔一个人就能说得很开心,所以马车里也时不时地传出笑声。
国王握着马缰,感到非常寂寞。
有好几回,国王都找到了机会,譬如停下休息,晚上搭建帐篷,大家一起用餐时等等,机会总是有的,国王想跟主教说说话,抓住一个由头然后两个人再离开大部队,单独的、亲密的说些话,这是国王的计划,但很遗憾,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主教有意地回避他,每当国王开口,主教就闭上眼睛——作为一个盲人,闭上眼睛显然是种带有明确意味的拒绝。
国王脸色僵硬地也闭上了嘴,视线若有似无地在主教脸上逡巡,试图揣测主教此刻的心思。
是因为比尔和巴奈特的相认,让主教感到自我伤感?还是主教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有些难以适应的别扭?
也许他该给主教一点时间。
主教在希伯来一事上所令国王感到的宽慰已胜过无数爱语。
“他不是一点不爱我的,”国王在心中默默想着,“他只是对这陌生的感觉感到紧张或是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才刻意疏远我。”
“就像我刚发现自己爱他时一样。”
国王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他的目光变得很温柔,远远地注视着主教,那股强烈的激情逐渐转为更平静却也更深刻隽永的柔情……
奥斯是一块富饶美丽的土地,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幸福与安宁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对于返回封地的国王,民众们纷纷投掷鲜花,对国王亲自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主教同样也报以热情,尽管奥斯连座教堂都没有。
信仰失落之地的领主最后却由主教加冕,这本身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奥斯的居民们对主教很好奇,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不断地挥手呐喊,热闹极了。
众人对主教的相貌与气质赞不绝口,比尔在人群中看到了妮娅,目光热切地向心爱的姑娘看去,同时告诉自己的父亲,“那就是妮娅,我的恋人——”
国王搀扶着主教,迎接众人的欢呼,主教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容对着众人点头示意。
等到队伍进入封地的庄园后,主教就和国王又分开了。
国王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目送着主教离开。
回到奥斯的第二天,比尔就宣布了举行婚礼,国王立刻命令整个庄园为这桩喜事全力以赴。
比尔对主教表示了真挚的感谢与敬意,“谢谢您为我们主持婚礼,感谢您的仁慈让我父亲得以赦免,”他吻了主教的手背,眼中饱含热泪,“您和陛下将是我们父子永远的恩人。”
主教抽回手,“一切都有赖于上帝的恩赐。”
比尔依旧再次表达了对他个人的感谢,他的恳切强烈的感动令主教想起了上个世界。
奥斯的这些民众也令主教想起了庸城的那些人,他们给他带来了相似的感受。
这种情感既不残酷也不尖锐,是非常不符合自然人喜好的情绪。
可真要说讨厌,主教在独自一人时拷问了自己,答案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情绪,如果非要以自然人的标准强行地将这种情绪排除出去,主教当然也能做到,但是为什么呢?
主教手掌按住阳台上的栏杆,脸上的表情在冷漠与沉思之间摇摆。
整个庄园上下齐心,两天的时间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婚礼当天,主教在庄园的草坪上为两人主持婚礼,他身穿红衣主教的礼服,礼服是奥斯最好的裁缝连夜赶制的,谁也没料到国王有那么一手绘画的本事,为主教体面地主持婚礼出了大力气。
这是奥斯隔了十几年后第一场具有宗教色彩的婚礼,新人们感谢主教、感谢国王、感谢父母、感谢上帝。
“比尔,”国王仍然这样称呼自己的侍从,他收起了自己惯常的高傲与讥讽,他身上有些愤愤不平的东西已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怨恨,对自己命运所遭受的不公也悉数接受,他的内心从剧烈摇晃的火山转向平静深沉的海洋,他对比尔道,“我祝福你,祝福你和你心爱的人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新婚夫妇激动得哭了,在场有许多人都哭了,巴奈特靠在阿奇尔肩膀上哭得快要晕厥过去,如果不是旅途中他已哭过多次,或许他今天都无法站着见证整场婚礼。
来宾们在草坪上享用午餐,整个奥斯的人随便谁都可以进入庄园来祝福新人,和新人喝酒、跳舞,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庄园,国王丝毫没有君主的架子,他今天穿得很简单,坐在人群中间,时不时地和大家举杯痛饮。
主教坐在国王身边,手掌里握着酒杯,空气中酒液的香气、各种食物的味道、人们的笑声、身边国王笑起来时些微的震动包围着主教。
国王看上去全身心地投入到婚礼中,实际来说,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分给了身边的主教。
主教看上去很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至于他到底在想什么,国王也很难确定,他趁着把酒杯放下时将手垂了下去,轻握住了主教的手,主教的手柔软微凉,握在掌心里就感觉这个人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主教慢慢抽回了手,国王没有强横地去追逐。
穷追不舍,那是对待逃跑猎物的做法。
主教不是他的猎物。
国王看向主教,低声道:“这里的奶酪很棒,尝尝看吧。”
“我不饿。”主教同样低声回复道。
国王心微揪了揪,“你的胃口好像不好,我是说这两天你都吃的很少。”
“我吃的多与少,你很关心么?”主教淡淡道。
“当然,”国王毫不犹豫道,“我关心你的一切。”
主教放下了酒杯,从座位上起身,国王也放下了酒杯,他心里惴惴的,想或许自己露骨的表白又刺激到了主教,扭头注视着主教离开的背影。
宴席上热闹非凡,奥斯的人宗教信仰不浓,主教的离席几乎没引起什么注意,国王坐在原位,抬起酒杯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嘱咐了几句后也悄然离席。
相比主教而言,国王受到了许多人的包围,在寻找主教的途中,他又喝了好几杯酒,被人拉着转了几圈,吻了几个小孩子的面颊,送上了对他们身体健康的祝福才终于彻底脱身。
庄园并不算特别大,国王在花园里一处僻静的角落找到了主教。
主教独自站在喷泉前,修长的背影竟透露出一股孤独的意味。
国王心中一颤,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当中,他默默地陪伴着主教,他想主教一定是知道他来了,他每次接近他都瞒不过他,可是他并未赶他走……永远在不远处守候可也不是他的作风,兰德斯大踏步地向主教走去。
“尤金。”
国王在主教的身后停下脚步,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怎么了?自从那天之后,你就再也不理会我……”国王低着头,目光落在主教白皙的耳垂上,“你对自己生气了?因为你宽恕了我……”
主教毫无反应地静静站着。
片刻之后,国王抬起手搭在主教的肩膀上,“如果这令你感到懊悔,你可以收回那些话,”国王的语气很平静,“我不介意。”
主教轻偏过脸,“我从来不会为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感到懊悔。”
主教空洞的眼“看”向国王,是的,他从不后悔作出任何决断,无论是令主角痛苦,还是直面自己的感受,他都绝不后悔。
“兰德斯,我不爱你。”主教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再一次审判,兰德斯心脏又被猛地揪住了,他听过主教太多次拒绝,或是恶意的挑衅折磨,可他以为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变了,在不知不觉中,一切都不同了,可主教言语当中的郑重却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深刻,甚至是无目的的,仅仅只是阐述事实而已,也就是说,主教都不是出于想要玩弄他的意思,这令兰德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甚至令他感到呼吸困难的恐慌。
可怕的并不是主教说他不爱他,可怕的是主教的态度,仿佛终于对眼前的游戏感到腻味了……
手中的拐杖落地,兰德斯双手紧紧地握住主教的肩膀,喉咙干涩道:“我知道,尤金,够了,今天是个幸福的日子,你不必再说了,好了,我喝了点酒有些头晕,我是说够了,回去吧,我想在奥斯建一座教堂,这有助于恢复宗教的力……”
“但也好像不是非不爱不可。”
兰德斯从自己那混乱的絮叨中听到了主教轻描淡写的话语,他完全掠过去了,仍然自顾自道:“力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嘴里还在胡言乱语,脑海中却又在重复着主教的话——“但也好像不是非不爱不可”,哦,这句话真是复杂,兰德斯双眼有些走神,不知不觉地将这句话由自己的口中也说了出来,“但也好像……不是……非不爱……不可……”兰德斯脑海中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
“是的。”主教肯定了国王的复述。
如果他产生了那些“不该”产生的感受,因此而想要逃避,那岂不是证明他怕了那些感觉?
他不怕,他也不逃避。
兰德斯猛地抬起了脸,主教道:“好了,我说完了,可以继续谈谈教堂的事……”
嘴唇被用力吻住了。
这是一个几乎算不上吻的吻。
仅仅只是几片嘴唇贴在一起而已。
兰德斯的呼吸却比他们在床上时还要急促,他的身体在颤抖,那颤抖传递了给了主教,主教想推开他,手掌碰到兰德斯的胸膛,胸膛下是疯狂的心跳。
他想推开他么?好像也并非那么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应当推开他……自然人抗拒起了所谓的“应当”,他没有推开他,只是手掌轻轻抓住了他的外套。

庄园楼下婚礼仍在狂欢,楼上的卧房里也陷入了激烈的狂欢之中。
国王牵着主教的手走得很快,等到楼梯下时,国王失去了耐心,直接将主教拦腰抱起,脚步咚咚地跑上台阶,主教手掌抓着国王的衣襟,心脏随着那脚步声也一齐咚咚作响。
身体上的开关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对即将要发生什么,身体上存在了一种预知与惯性,火苗就隐隐被点燃了,那其中带有一丝对已知快乐的期盼。
要说这段时间主教是否存在忍耐,主教也不愿自欺欺人。
他已完全能够理解这种新型的乐趣。
此刻,头脑中纷乱的思考被挤了出去,一切最简单、最原始的占据了全部的思维。
一脚踢开卧室门,国王将主教放下抵在墙上吻他,主教将掌心贴在国王脸上的伤疤上,带着些许恶意地挤压着那片粗糙的皮肤,
他回吻着国王,嘴角扬起一丝隐隐有些疯狂的笑容。
他的疯狂不在于即将要做的事,而是他已彻底接受了在这方面发生变化的自己……不再只被动地仿佛可有可无地去享受和国王的亲密,而是主动地去选择、去追求,这对于一个原始欲望极低的自然人来说不亚于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克制了许久的爱火将国王烧得几近癫狂,他手忙脚乱地去摸索主教繁复的礼服,主教咬着他的下唇,伸手去拉扯国王的腰带。
两人从墙边滚到地毯上,又从地毯来到床上,外头热闹极了,又唱又跳的欢呼,主教与国王也逐渐忘我,肆无忌惮地在卧房里辗转疯狂。
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时,花园里仍零零散散地有谈笑声,人群尚未散去,国王与主教也仍未分开。
主教侧躺在床上,屋内没有点蜡烛,窗外的月光照在主教的身体上,宛如一尊洁白的雕像,国王从背后痴迷地注视着主教的身影,他张开双臂,动作很虔诚地从背后拥抱主教,吻他的肩膀,主教的皮肤柔韧滑腻,吻下去仿佛能将那一小块皮肤给融化掉。
国王的气息逐渐向上,鼻尖顺着那条优美的曲线嗅闻,一直又吻到主教的唇边,主教的嘴唇薄薄地抿着,对国王的吻无动于衷,国王锲而不舍地用嘴唇吻着,舌尖轻舔主教的唇缝,以要将人融化的耐心终于吻开了主教的嘴唇,主教伸出舌头与国王接吻,侧放的左手抬起,反手按住国王的脖子,这一点回应叫国王张开了强健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主教。
国王心潮澎湃,感觉这一次和从前的每一次似乎都不相同。
“尤金,我爱你。”国王低声道,他凝视着主教的面容,金发散落在眉心,那一双无焦距的绿眼长久地一眨不眨,主教道:“我仍然不爱你。”
在天气彻底冷下来前,国王带领主教巡视了整个莱锡,进一步彰显了宗教在莱锡的影响力。
回到王都莰斯堡后,革命党的首领巴奈特宣布投降并且接受审判,整个王都一片哗然,不敢相信这么个大麻烦会选择主动投降。
当然,巴奈特的投降是有条件的,他只愿意接受宗教法庭的审判。
恢复宗教法庭这件事国王连听都没听主教提过,他到教堂去见主教,“你私下里和巴奈特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主教正在点中厅里的蜡烛,他手里握着一根白色的蜡烛,很准确地将火苗送入一根一根未点燃的蜡烛之中。
“我和巴奈特达成了什么协议,好像无需让您知道。”主教淡淡道。
国王四下打量,确定周围无人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以为我们和好了。”
比尔婚礼那夜过后,主教就不再躲着他,国王时常找机会与主教私会,主教也从来不拒绝,甚至比之前都还要来得主动热情,国王脚步向前半步,身体若有似无地贴着主教的后背,“尤金……”
“那是两码事,”主教倾倒蜡烛,“即便我们一天上几回床,我和谁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不必向您汇报的。”
国王皱了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国王语气柔和下去,“我知道你想壮大宗教的力量,扩大影响力,巴奈特这个做法很能帮助你,但假使你告诉我,我也不会反对的,”国王很诚恳道,“我不觉得我们是敌人。”
主教的手臂顿在空中,他手向下倾斜,蜡烛点燃,绿色的眼瞳中隐隐映出两团火苗,“为什么?据我所知,上代教皇与艾洛依五世可是以两人双双灭亡为结局的。”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太愚蠢,最后令整个奥斯顿大陆都变得分崩离析,”国王靠得主教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他在说话,“尤金,我们是要重新将这个大陆团结在一起,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主教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国王又看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爱你。”
国王的语气中好像“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东西似的,被他视作最强有力的保证,甚至比大陆统一的目标更能够支撑连接两人的关系。
他要真想和他一较高下,是不是得比他更深地体会爱,才算赢过主角?
主教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国王敏锐地察觉到主教嘴角轻轻扬起,他心情也好了起来,伸手握住主教的手,“小心,蜡烛要掉了。”
主教道:“恢复宗教法庭之后,我会赦免巴奈特。”
国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发现了,但凡主教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你千方百计地想要赦免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当过革命党,我不会重用他的。”
“不需要您的重用,我有我的计划。”
国王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看来又是不必让我知道的计划。”
主教干脆选择了沉默。
也许人都是贪婪的,在没得到之前,以为只要得到主教的身体就满足了,可当两人真的发生关系之后,国王却又试图去想要爱了,在明知主教异于常人,又突然疏远他的情况下时,国王又开始抱怨自己不该苛求太多,和平的关系就已经该足够满足他了,而当两人重修旧好,主教提出他不是非得不爱他,也就说他有爱他的可能时,国王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想要他爱他。
现在国王已学会了如何巧妙地不与主教起冲突,每当他感觉主教似乎要跟他翻脸时,他便及时地结束话题,转到一些不那么过分肉麻但又还算亲密的肢体接触上去。
对于这些亲热的举动,主教是不会排斥的。
国王抱他,吻他的脸颊,很快就将气氛转向晚上约定的幽会上去。
一个小小的可能造成两人之间战争的危机就这么度了过去。
宗教法庭迅速地恢复了,第一个审判的就是巴奈特,国王和一些贵族旁听了这场审判,巴奈特言辞真诚恳切,忏悔流泪,他的风度本就不错,而那些优美的词汇和听着很顺耳的长句,国王一听就知道那是主教所教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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