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玉芳病了后，可就再没说过这么正常顺畅的话，他茫茫然照做，然后蹭到卫生间门口等着。
陈玉芳收拾妥当出来后，先是摸了摸小六的头。
“这就是阳阳啊，长得真可爱。”
她像是第一天见到小六似的，细细的摸了摸那张小脸蛋。
“玉芳？”
听到赵振国的声音，陈玉芳身子一震，她眼睛湿润的看着这个男人，抬手轻轻地抱住对方。
“振国，这几年苦了你了。”
赵振国眼泪也往下掉，他回抱住陈玉芳：“这，这，玉芳，你这是好了？”
“像是做了场梦一样。”陈玉芳松开他，擦擦眼泪，“梦醒了，就好了。”
这样的场景在陈玉芳刚病的时候，时常出现在赵振国脑子里，后来一年年过去，他就越少想起这个，谁能想到奇迹就在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降临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赵振国和陈玉芳的身体都有些亏损，不容易有孩子，当初去医院检查，听医生下结论的时候，两人都是天旋地转，等有了赵大宝，那真是如同得了个宝贝，后来出事后，赵振国也想再生个孩子，但他们的运气似乎在第一个孩子身上用尽了，之后陈玉芳再没怀过孕。
裴乔这天过来的时候，听小六说了全过程，就和他想的那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孩子才是陈玉芳的钥匙，如果陈玉芳能怀孕，她的精神问题应该早就痊愈了。
陈玉芳恢复后，她将满腔的母爱都倾注到了小六身上。
小六从前幻想中的母亲也就逐渐向着陈玉芳靠拢。
涉及到空间、时间理论，总是难免要提到悖论这个词。
假如回到过去的人做了一些事，这些事影响到了自己的出生，他不存在了，那最开始他就不可能回到过去，这是个无解的怪圈。
那也许就说明，你不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影响自己的出生，你是一定会存在的，只有这样，才会有之后的回到过去，这个圈才能连起来。
想起悖论，是因为裴乔开始规划小六以后的道路。
只有明确了未来的方向，才能有重点的充实自己。
如果问小六有什么心愿，可以有很多很多钱一定是他的心愿之一，而这个时代什么来钱最快，前景最好。
不是做生意，也不是刑法里写的那些，而是新生的互联网产业。
以目前赵家的财力想弄台电脑基本是不可能的，但N市有所知名大学，学校要开设相关课程，肯定就得购进一批电脑。
但不用着急，这些也只是设想，虽然互联网前景非常好，但也得小六对此感兴趣，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做生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未来的房产业也很吃香。
三年级的课程依然轻松，也是在这一年，小六开始接触计算机知识。
第一步，是熟悉键盘。
赵家没电脑自然也没键盘，这年头键盘是稀罕货，不便宜还难买。
只是熟悉键位功能的话，也没必要用真键盘。
于是在记住老式键盘的模样后，裴乔手工给小六做了个纸键盘。
小孩则对此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裴乔一时分不清，小孩是因为这个纸键盘是自己做的才超级感兴趣，还是真在计算机上有些天赋。
鉴于这只是个键盘，所以还是前者吧。

第39章
电子产品更新换代极快, 键盘的外观倒不至于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键和功能不够齐全, 模样也和审美搭不上线, 仅仅突出了它是个键盘这样。
对于初学者来说，这样的键盘是有好处的，需要记忆、熟悉的东西变少了。
键盘之后是几张素描的电脑外观, 从这时候笨重的台式外形到现代的超薄笔记本，知识科技带来的改变一目了然, 让人心生向往。
利用外观勾起小孩的兴趣后，裴乔才开始给他讲一些简单的计算机知识。
教材没处买，也只能手工, 好在适合小孩子入门的相关书籍在现代社会很好找，而且已经整理成册，有了体系, 裴乔需要做的就是翻看一遍, 把合适的搬运过去。
即使是入门级的少儿科普读物，里面涉及的一些知识对于这个时代依然是超前的，这部分内容可以放在以后搬运。
三年级的生活乏善可陈，似乎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唯一的区别是, 放学后会有同学来找小六出去玩，虽然小六不是每次都会去，但几次里总会去一次，大家关系看起来还算融洽。
三年级之后衔接的是五年级，经过一年的计算机知识学习, 是时候实操了。
理论知识知道的再多，不如上手操作, 能融会贯通的知识才叫知识，不然只能叫死背书的。
这两年小六一直待在县里，除了偶尔会跟着去市里买衣服，就再也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
从县里到市区的这段路小六已经完全熟悉了，某个周六上午学校调休，早上他借口出去玩，和陈玉芳说了声中午不回来吃饭后，就直奔车站。
也不是非要瞒着他们，只是解释自己怎么接触到计算机知识是件麻烦事，那不如不解释，反正他又不是在做坏事。
N市最知名的大学就是以N命名的，学校财力雄厚，师资力量也是上乘，校门虽然没有日后扩建后那么气派，却更加沉淀积韵，透着时代特有的沧桑。
虽然是星期天，学校里依然人来人往的很热闹，这时候人们大多数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能考上大学是很不容易的事，多数学生都很珍惜，自然，特例哪里都有。
校门口时不时有人进出，小六进去时，门卫也只是遥遥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拦着的意思。
或许是附近的小孩过来玩，门卫可能会这么想。
星期天并不缺乏来学校散步的人，他们或是喜欢这里区别于外界的清静，或者对这里怀抱着憧憬，总之，小六不是个例。
学校占地面积挺大，小六一时不知该去哪个方向寻找机房。
或许可以找人询问，这里路过的每个学生，应该都能说出机房在哪。
但小六已经被这所学校深深的吸引住了，裴乔也就没有去催促。
路过身边的大学生脸上那种朝气蓬勃、自信洋溢，带给了小六某种向往。
他之前被老师说，这么聪明努力，以后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但大学是什么样的，小六不知道，大概就是比小学大一些的学校，还能有什么更特别的？
信步走在校园里，天气带着余热，树木高大繁茂，有那么一瞬间来这里的目的也不那么重要了，似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吹着小风，就能舒服的睡过去。
小六起得早，班车坐过的人都知道，甭管多清醒的人上去，都得被晃的昏昏欲睡下来，所以这个睡过去不是心理状态，是真的生理需求。
裴乔放任他眯了个盹儿，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人叫醒。
他刚刚观察比较后，终于筛选出一个中意的目标，得趁对方跑掉前搭上线。
那是个模样普通的老头，稀疏的头发，褶皱有精神的面孔，手里还拎着个鸟笼子。
小六被叫起来，他揉着眼睛跟着裴乔走。
小路比主道幽静，学生们也少往这边来，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尖细的“你好”，小六的礼貌已经很好了，他下意识回了句“你好”。
然后才转头去看是谁在打招呼。
对方是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小六看过去时，鸟儿也正站在小木棍上歪头看他。
小六眨眨眼，又去看拿着鸟笼子的老头，他虽然没见过会说话的鸟，但怎么也不觉得鸟主人能发出那么尖细娇气的声音。
“你好！你好！”
黑八哥见刚刚应和自己的小孩不吭声了，自来熟的鸟，立刻热情招呼起来。
哇！虽然没发出声音，那种惊讶兴奋还是显露出来。
一只会说话的鸟哎，在没接触过什么娱乐活动的小六眼里，着实新奇到不能再新奇。
“哈哈，这是黑将军！”
“怎么样，我这鸟养的好吧？”
小六用力点头，非常纯天然不做作的捧场，他想凑近看看八哥，又不知道鸟主人的意思，于是就睁圆了眼睛去看人家。
上了年岁的人大都喜欢小孩，鸟主人的年龄，家里约摸也是有孙子的，他也不再继续逛了，招手示意小六过去，一老一小开始围着石桌逗鸟。
“爷爷，它会说话。”
这两年县里、市里比之芦花村的繁华热闹，小六已经慢慢习惯了，但对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他还是怀着十足的好奇和热情。
“这叫八哥，小朋友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
裴乔放任这俩聊，八哥、鹦鹉他见得多了，聪明的恨不能送去上学的动物也见过不少，这只目前为止只说过“你好”的八哥，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
裴乔更多的注意力在鸟主人身上。
老人很随和，骨子里的书卷气让人面对他时，不自觉会带上一分敬重，这个时代这般年纪的文化人，大早上衣着随意的在校园里遛鸟，裴乔看他有一定概率是这个大学的老师。
提前刷一刷好感，没准借用学校机房的事就成了。
为了学习，用点小心机算什么。
守住底线，在底线范围内往上爬，爬多高都是本事。
石桌边一老一少已经聊到：
“我家里还有两只，会说的话更多！还会学鸡打鸣呢！”
“好厉害！”
“别看我的鸟不是最多的，要论聪明，老张那几个不是对手!”
“哎！比赛过吗，是赢了吗？”
“还有奖状呢！”
小六是个合格的捧哏，赢了吗的问句更是往痒处挠。
老头表示那必须赢了，还拿了他们自行组织的鸟语大赛一等奖。
至于只有三个人参赛这种事，因为不重要，老头就没提。
“怎么样，小朋友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奖状啊！”
优秀的捧哏这时候就该一口应下，但小六只是个及格的捧哏，顶多因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多了些信服力。
有点想看鸟语大赛奖状的小六摇了摇头：“不，不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小孩家家的一脸严肃是件挺可乐的事，老头有点遗憾不能显摆奖状，他还想努努力，顺便逗逗小孩，于是也严肃起来：“啥事啊，要不等你办完事，再去我那坐坐？”
要不要捂着呢，小六迟疑着转头去找能做主的人。
裴乔肯定的告诉他，不用捂着，赶紧说，有什么说什么。
“电脑啊，那是年轻人的玩意。”
老人拍拍鸟笼子，有点为难：“学校的机房不好让外人进，到时弄坏了责任重，这批电脑可不便宜。”
小六没觉得失望，裴乔更没有。
事情如果成了，皆大欢喜；事不成，不成就继续想办法呗。
小六不知道什么叫放弃，过去饿肚子的那些日日夜夜，数不清的不成，他如果放弃，人早没了。

第40章
“嗯, 我知道电脑很贵，我可以签协...议。如果弄坏了, 我会照价赔偿维修费, 只是得等三年，嗯，我会支付利息的。”
“哟, 连利息都知道，为什么得等三年呢？”
老头来了兴致, 他看小六身上的穿着，猜其家境应该还可以，但不到能负担得起一台电脑的程度, 不然小朋友不至于跑来学校借用电脑。
很有勇气的行为，他们这代人不会因为年龄就小看某个人，因为穷苦, 几岁的孩子撑起家庭的事并不少见, 何况十岁的小六虽然面嫩，但身高是有的，单从身高上，已经不能把他归到孩童的行列了。
“三年后我会考上这所学校，到时候就能赚钱了。”
先不提这个赚钱是怎么赚钱, 三年后考大学，老头不置可否的打量小六。
“小朋友几年级的？”
“五年级。”
抓住时机展示自己的优秀，有利于推销自己、得到机会。
这就是小六学到的。
“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加起来就是五年。”老头算账。
小六也是会算数的：“今年是我上学的第三年, 按这个规律合起来就是三年。”
他顿了顿：“说不定我用到的时间会更少。”
“跳级啊，不错不错。”
老头这个年纪阅历, 啥没见过，天才从来都不缺，决定一个人日后成就的还是性格和阅历。
他开始觉得今天遇到的这个小朋友有点意思了。
“小同学，你家里既然没有电脑，你又是怎么接触到相关知识的？”
“是一个哥哥教我的，哥哥还说计算机有着其他产业所无法比拟的前景，我们以后会进入互联网时代。”
“哎呦，还知道互联网呢，你这个哥哥知道的还挺多。”
然后老头就看到刚刚还有些矜持的娃娃，瞬间兴奋起来，不仅像坐不住似的，在石凳上磨了磨屁股，还昂着头一脸骄傲。
老头看着有趣：“夸你那个哥哥呢，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小六晃着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哥哥知道的可多了！”
这还炫耀上了。
“那你怎么不和那个哥哥说你想借用电脑的事？听你的意思，他能说出互联网时代这几个字，应该是有途径的。”
“哥哥...不在这里。”
小六语气沉痛，就好像在说“他已经不在了”似的。
小六自觉已经是大孩子，生老病死鬼怪故事都有了解。为啥别人都看不到乔哥哥？他懂的。
因为乔哥哥已经死掉了！
裴乔：...
他确实没解释自己的情况，最开始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当然他现在依然没搞清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缥缈点概括可能是他和小孩有缘分，那他应该算是个保姆或者单亲爸爸。
告诉小六他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小孩也不可能见到他人，不过三五十年的话，等小孩长成中年人，在不告诉自己实情，不影响未来的情况下，倒是可以见一见。
想到这，裴乔愣了下。
会不会，他已经在未来见过小六了，只是他不知道那就是小六。
裴乔开始在心里回忆，十岁的孩子和中老年人的相貌差异可以很大，虽然还留存幼时的眉眼，但不熟悉的人，肯定会忽视那点相似。
没有，裴乔盯着小六的脸，他记忆中没有符合的人选。
是他一直没有告诉小六他是谁他在哪，还是其他的一些原因？
变量太多，没办法得出准确的结论，裴乔也不再去想，未来的他总会知道答案的。
在裴乔思索的时候，小六已经打开了背包。
赵振国和陈玉芳对小六就和亲生的孩子没两样，小六这个背包是专门买来出去玩的时候背的，这个年代哪分的那么清楚，但陈玉芳就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方方面面都尽力做好，对两个孩子的爱，被她浓缩浇灌在了小六一个人的身上。
背包里是裴乔的手工图纸。
老头对上面的键盘没什么反应，最多夸一句画画的不错，在看到电脑图时却咦了一声。
“这个也是电脑？”
老头指着纸上扁的像是平底锅样的四方形问。
“嗯！是哥哥的想法，哥哥认为随着技术进步，未来的电脑会朝着轻薄向发展，说不定还能出现拿在手里的电脑。”
这次出门，裴乔只让小六带了三张图。
一张键盘，一张目前非常笨重的台式机，还有一张是局部减重之后的台式机。
其他更超前的机型就没带出来。
这三张图加上小六自身就是敲门砖。
足够说明这是一个拥有求学信念的孩子，同时有着足够的勇气和机遇，让见到他的人不由会生出几分心思。
如果助上一分力，这孩子是不是就能飞起来，或者他未来能走多远，会不会就此泯然众人。
“拿在手里的电脑？可惜，我不是这个专业的。”
老头摇摇头，他从这三张图上感受到了一种专注和热情。
再加上作图人的离去，更是赋予了这些图纸感伤和止于路半的遗憾。
裴乔不知道老人在唏嘘什么，如果他有读心术，虽然不至于当面反驳，也得在心里默默说一句，他对计算机和互联网并没有所谓的专注和热情。
他只是喜欢画画而已，画什么他都专注和热情。
并且，老先生估计是文学系的，感情还怪充沛。
“走，小同学，老头子带你去见个人。”老头拎着鸟笼就往回走。
小六（戒备jpg.）：...
虽然感觉对方不是个坏人，但哪个年代也不能靠脸认人，何况小六对自己有清醒认识，像他这么白白嫩嫩的小孩...
一切尽在不言中。
“咱们就在这校园里，不出去。”老头哭笑不得，他还能卖了这娃娃不成。
不过有警惕心是好事。
“跟上。”裴乔说。
小六果断背起背包跟上。
老头见自己的话管用，很有些嘚瑟，他在前面引路，两人溜达着往教师宿舍楼走。
裴乔看人准，但他并不盲目，他只是自信就这种老头，他能撂倒一打。
路上老人自我介绍姓徐，专业也果然是文学系的，他带小六去见的人和他是好友，两人一起举办过鸟语大赛，而对方得了第三名。
小六点点头，第三名也是个好成绩。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徐老头听了这话就笑，笑的一脸高深莫测，还嘱咐小六一会记得夸夸对方。
小六狐疑，哪怕他观察力还没敏锐到第一梯队，当下也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
裴乔不发表意见，孩子只有多历练才长得快，小六要是真照着做，也是一次吸取经验的机会。
石兴，鸟语比赛第三名，是个从不把此奖状挂出来的...低调老人。
奈何实力不允许他低调。
作为化学专业大佬，却人到晚年转修计算机专业，是个无论在圈子里，还是学生里，都足够特立独行的人。
因为人家不仅玩得转化学，也玩得转计算机。
知名不具的某徐姓老人，因为只玩得转一个专业，数量上比不过，只能愤而比鸟。
“老石，人呢人呢，我给你带了个小朋友来。”
老石很忙，不想理人。
但小孩子总有特权，老石绷着一张脸，没好气：“你从哪拐来的小孩？”
“遛将军的路上。”某徐姓老人晃了晃手里的鸟笼子。
哼，幼稚。石兴不在意的撇过头，不去看那只八哥。
“小孩，你干嘛的？”
小六打开背包，爱护的把画拿出来，并不太甜的喊了声：“爷爷。”
经过两三年的学校生活和同学洗礼，小六依然显得比同龄人严肃，虽然裴乔觉得小孩已经比以前活泼多了。
不过是声音不够甜，瑕不掩瑜。

石兴接过画纸, 他眼神不好，拿了眼镜戴上, 才开始看图。
对于石兴来说, 不论年龄大小，年级高低，只要是向他请教的学生, 就都一视同仁，也许孩子的问题没有什么学术含量, 但他们的奇思妙想，同样是很多大人不具备的。
“这个。”石兴的注意果然也放在了最后一张图上。
石兴不敢说自己了解世界上最先进的计算机技术，但就他了解的而言, 给电脑减负，更换更大的屏幕，甚至让身处不同地域的人可以通过网络联系, 这些都是被展望的, 且一部分已经开始投入财物研发。
但目前为止计算机行业的前景也依然只被小部分人看好，更多的人对此则表现的漠不关心，仅仅当它是财力的象征和娱乐用品。
“这个什么，你倒是说说啊！”徐玉树也就是徐老头催促。
“只是一张图，也看不出什么。”石兴摇摇头, 问小六；“是小朋友画的？”
石兴在心里否定，他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这画的笔触流畅有力，而小孩子的腕骨太软了。
“不是。”小六摇头。
“不是不是，你就看看这孩子有天赋没, 要是值得教，你那屋里不是有电脑吗, 让这娃娃用用。”
徐玉树边说边越过小六，他背向小六，脸朝石兴露出了个沉痛追思的表情，还用眼神示意石兴手上的画。
裴乔把这出哑剧看的清楚，石兴了然的眼神下，是微抽的嘴角，他推开徐玉树这个没正形的人。
“之前玩过电脑吗？”石兴把画递还回去。
“没有。”小六摇头。
石兴没再多问，有他在旁边看着，这娃还能把电脑弄坏吗，真要在自己眼皮底下还出事，那这娃也是另一种意义的天赋异禀。
这时候电脑上应该已经出现游戏了，还能看视频，用着比电视气派多了。
不知道是石兴不喜欢玩游戏还是怎么着，他电脑桌面很干净，图标寥寥几个，背景也很朴素，当然这属于不可抗力，这时候可没有壁纸任由挑选。
“这个是看视频的。”石兴指着位于中间的一个图标。
小六刚刚亲手开了一次电脑，这个裴乔也用画的形式和他演示过，他还不至于被难倒。
点开视频，电脑上立刻跳出画面，伴随着人物对白，剧情展开。
小六的同学里有家境好的孩子，他在那个孩子家里看过电视，人被装在了盒子里的画面冲击感实在过于强烈，那会还是个土包子的小六简直瞳孔地震，现在也依然是个小土包子的小六，淡定的叉掉视频，然后一个个浏览起桌面上的图标。
“怎么关了，里面还有动画片呢，可好看了。”
石兴怂恿意味很足，哪有娃娃不喜欢动画片的，就是大人瞧着响动心里也乐呵。
小六语气平淡，显然心思根本不在什么动画片上：“我不想当演员。”
他如此说，清楚的显露出一种令人惊讶的固执。
演员很赚钱，也受人追捧，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路是计算机和互联网之路，路边的花花草草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哪怕有可能是捷径。
“不当演员也不影响看动画片嘛！”徐老头和石兴是多年朋友，彼此了解，于是也跟着助攻。
计算机这行业一直都很枯燥，别管成功后多欢天喜地趣味无穷，过程都必然是秃头的。
会轻易被外界影响到的人，不适合来这行，心不稳，天赋再好也难出成绩，在这个堪称起步创业的阶段更是如此。
“嗯嗯。”小六手下没停，嘴里抽空敷衍。
石兴点头，对小六的态度很满意，别的不说，对计算机的热情是有的。
于是石兴不再站着，他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开始讲课。
是的，讲课模式。
N大里开设的计算机课程讲师就是石兴，这年代整体生活条件是贫穷，也许一部分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在进入大学校园前使用过电脑，但更多的学生也是在课堂上才第一次见到实物，他们才是真的连开机都不会。
石兴都是一步步从开机教起来的，授课内容也比较简单，实在是现在的计算机，比起梳理知识，更多的是成堆需要攻克的难题。
小六和石兴的小课堂效果喜人。
石老师发现这娃娃对计算机知识吸收的很快，你能看得出这孩子对计算机的生疏，但同时你也能清晰感觉到他在掌握和试图从你身上得到更多知识，他就像块小海绵，在拼命汲取能吸到的所有水分。
想了想，石兴用紧迫感来形容这种现象。
下课休息时，石兴问徐玉树：“阳阳是你家孩子？”
因为对这个小学生很满意，石兴称呼都改了，他虽然这么问，却觉得不像。
因为他了解徐玉树，那是个特别喜欢炫的老头子，这么个好苗子要真是和他沾亲带故，不用石兴问，对方早就炫他一脸了。
徐老头不炫，只得意，那只能说明他也不清楚底细。
所以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可能不是你自己。
“我捡来的！”徐老头发出本事人的爽朗笑声。
“我住在x县，今天星期天我就来了。”
小六没提其他，只简单说了是坐车过来的，下午还要回去。
“这一来一回得三个多小时吧？”徐老头感叹了一句不容易，又随口问，“跟着谁来的，你都跑出出来这么久了，也真放心。”
“我自己来的。”小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两老头对视一眼，对这个固执的小孩有了新的认识。
但他们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可问的点多了，比如为什么不告诉家里就是个合理的问题。
石兴只是说：“中午在这吃饭吧，下午我让人送你去车站。”
话里甚至没有叮嘱小六一个人要注意安全，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小六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需要别人替他拿主意。
需要询问的只有一件事。
“明天还来吗？”
小六不敢肯定，他的星期天除了作业和学习，或者被赵振国陈玉芳带着出去，一般是没什么事，只是小伙伴。
小伙伴已经习惯他说我要学习，今天不去玩了这种话。
能被这么询问小六心里高兴，这好像是可以长期的信号。
他谨慎的回复：“我不能确定，如果有空的话就来。”
然后反问：“下个星期我还能来吗？”
石兴严肃的脸上，显出一个略软下来的笑：“只要你不嫌麻烦就来。”
来一趟只是路上花费的时间都要四小时，下午还不能太晚回去，留给小六的学习时间很有限。
小六不怕麻烦，他只担心没有机会。
“谢谢石爷爷。”小六道起谢时，语气起伏依然不大，但在场两人都能听出那种郑重。
中午时，徐老头也留下来吃饭，饭是石兴的妻子做的，他的妻子比他少了十来岁，身子骨还算硬朗，留着银灰色的短发，脾气温吞和气，对小六也很是喜欢，他们夫妻孩子孙儿都不在身边，平日里见着小辈就觉得喜欢。
家常饭吃着舒心，饭后徐老头就先回去了，小六则留下继续跟着老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