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 by舒仔仔/舒仔
舒仔仔/舒仔  发于:2023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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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玉仙君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好。”
对方的反应同魔尊预料之中的完全不同,枝玉仙君甚至没有显露半分难过,魔尊的心当即便沉入了谷底,变了脸色:“你便是这个反应?”
枝玉仙君顿了顿,朝他缓缓露出笑来:“恭喜魔尊……”
“好一个恭喜。”魔尊冷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骤然出现在枝玉仙君身侧,将人打横抱起,一道红光闪过后,身形便出现在床沿,将人扔在床上,欺身而上。
枝玉仙君闷哼一声,并未挣扎,魔尊便将他的双手按在软枕上,咬牙切齿道:“吾要成亲了,你是不是很欢喜?”
“觉得往后再也没有人来烦你了?吾告诉你,你休想!”
说罢,便对着枝玉仙君的唇狠狠吻下去,又是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情事,枝玉仙君眼中弥漫起水雾,难受得狠了,才低低地哼几声。
事后,魔尊话也不同他说,冷着脸便抽身离开了。
在殿外碰到摹冽之时,说自己有要事需要处理,其实只是托辞,他心中气闷,不想叫摹冽看出异样。
回到寝宫中砸了几件花瓶,还觉得不解气,化出原形鹰隼之身,飞向天际,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便喜欢翱翔于天地之间,畅快地飞行。
可是这一次,这种疏解情绪的方式却是无用了,漫无目的地飞了很久,仍是觉得难受,又不想回宫,便来了赤螈府上,寻他喝酒。
本想一醉解千愁,却是越喝越苦闷,魔尊趴在桌上,双目紧闭着,眼角竟淌出泪来。
赤螈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王,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放不下他么……”
倘若魔尊能放得下枝玉仙君,当初便不会为了他自戕而死了,执念如此之深,又岂是说放便能放下的呢。
魔尊低低笑了笑,睁开血色双眸,失神道:“吾也想,狠下心,再也不看他……”
“可是吾……就是喜欢他……”
“吾喜欢他喜欢得都死过一回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吾一点点?……”魔尊说着,眼角滑出泪。
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泪眼模糊地抬手探向桌上另一壶未曾喝过的酒,赤螈按住魔尊的手,劝道。
“王,别再喝了,您醉了。”
魔尊笑起来,道:“醉就醉了,反正无人管着,吾不像你,你的妻子会担心你,吾的心上人才懒得管吾的死活。”
“让吾喝……喝醉了,便不会心痛了。”
怪只怪他自己的运气不好,爱上谁不好,非要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神。
不……不是没有心……
那神分明善待苍生,却唯独不肯抬头看看他。
赤螈见魔尊如此说,只得挪开手,静静地看着他独自喝闷酒。
待桌上的最后一壶酒也饮尽,魔尊撑着桌面身形晃荡地站起身,道:
“吾……吾要回宫了……”
赤螈站起身绕过石桌扶住魔尊:“王……天色已晚,不妨在此留宿一晚,待翌日天明再走。”
魔尊将手臂从赤螈手中抽回,避开他的搀扶:“不……吾……吾得回去……”
魔尊坚持要走,赤螈只得将魔尊送至府邸外,目送魔尊离开。
魔尊走了几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同赤螈道:“对了,如今阿冽已经长大成人,他同赤邑幼时定下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待吾回去同阿冽商议一番,便来你府上下聘,你放心……待赤邑做了阿冽的太子妃,阿冽定然会对他赤邑哥哥好的。”
赤螈抿唇,作揖道:“末将代犬子谢过王上。”
夜色已深,枝玉仙君靠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古籍在看,忽然间听到外殿被人用力推开,伴随着一阵闷响,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
枝玉仙君微愣,放下手中竹简,起身下地,朝外殿走去。
只见魔尊身影不稳地从地上爬起来,昏黄的烛火之下,他眼眶通红,脚步虚浮地朝枝玉仙君走去。
枝玉仙君站在原地望着他,魔尊站定在枝玉仙君面前,忽然朝前摔去,枝玉仙君下意识伸手接住他,随着惯性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魔尊的头歪在枝玉仙君清瘦的肩膀上,嘶哑道:“你一点都不喜欢吾……”
“宁枝玉……你一点都不喜欢吾……”
“是不是吾再为你死一次,你也不会喜欢吾?……”

想来这魔已是醉死过去了,枝玉仙君只得将他挪到床榻上。
第二日醒来之时,魔尊看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人,怔了怔,枝玉仙君睡得很沉,疏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气质不似醒着的时候那般清冷,而是俊俏间带着几分恬静,魔尊不自觉地唤道。
“阿宁……”
枝玉仙君睫毛颤了颤,眼看着便要睁开双目,魔尊骤然清醒过来,将手臂从枝玉仙君的脖颈下方抽离,冷着脸坐起身。
枝玉仙君面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待看清魔尊的脸色之后,逐渐清醒过来,也跟着缓缓坐起身,他踌躇着开口,想要问对方可要留下来用早膳。
“你……”
然而才刚开口,魔尊便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昨夜不过是喝多了走错了地方,才来了你这里,并无别的意思,你莫要自作多情以为我还喜欢你。”
“往后不会再来了。”
枝玉仙君只得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沉默下去。
魔尊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气恼,沉着脸掀开被子下了床,消失在殿内。
枝玉仙君抬起头,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从今日开始,你不仅要帮助我双修,还要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我随时可以将你驱逐出魔界,知道吗?”摹冽扬起下巴,道。
夜色已深,燕执立于床前,十分上道地回:“是,小殿下。”
摹冽满意地点头,起身下了地,在燕执周身打量着绕了一圈,道:“现在,把衣物脱了,去帮我暖床。”
从前在人间的那十年,因为摹冽怕冷,所以往往先上床的都是燕执,待他把被窝睡热乎了,再叫摹冽上床,他抱着摹冽,便一点都不会冷了。
燕执想起那时候的光景,嘴角不禁露出笑来。
摹冽:“你笑什么?”
燕执望着他,低声回道:“想起我们的从前了。”
摹冽拧起长眉:“不许想,我是我,他是他,你看着我的时候,不准想他,听见没?”
纵然他前世是燕执的妻子,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与前世便是同一个人,他与前世的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遭遇,成长于截然不同的环境,他不是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燕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生出几分欣喜,哑道:“小殿下是在吃醋吗?”
摹冽挑眉:“怎么可能?吃什么醋?你不过是本殿下用来双修的炉鼎,有谁会吃一只炉鼎的醋?”
现如今摹冽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这么说,燕执虽觉得难过,倒也不是难过到无法忍受,他笑道:“不是说要做他的替身么。”
摹冽抬首道:“本殿下现在不乐意了,你又待如何?”
燕执觉得他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比起从前,甚是好,抬手触上摹冽的发,道:“不如何,都听阿冽的。”
摹冽很喜欢被人抚摸自己的头,前提是对方是他喜欢的人,比如父王,比如宁叔叔,而燕执既能被他选中双修,他自然是不讨厌,便没有躲开,他甚至没控制住本能用脑袋蹭了蹭燕执的手心,同时口中不忘纠正道:“小殿下。”
燕执笑道:“好,都听小殿下的。”
摹冽这才满意,见燕执还不宽衣解带,干脆抬手去解燕执的腰带,那腰带上镶着一圈玄黑色的灵石,暗扣机关在后腰处,待摹冽摸索到时,已经将燕执的腰身虚虚环住了。
燕执低头看着摹冽那截裸露在灵绡红衣外的雪白后颈,喉间动了动,忍住想要将人揉进怀中的冲动,任由摹冽为他宽衣。
腰带脱下之后,摹冽没什么耐心地扒开燕执的衣襟,露出白皙精悍的胸肌,那上面纵横交错地存在着不少嫩红色的疤痕,因为颜色比较浅淡,上回摹冽并没有注意到,他皱着眉抬手触上去,只觉得那疤痕处于这具完美的躯体上,颇为碍眼。
“你不是天界帝君吗?身上怎会有这么多伤疤?哪儿来的?”
十八万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中,燕执所受的伤不轻,那时他对摹冽思念过度,每日想着要去何处寻他,根本无心按照医仙的要求每日为自己上药,伤好之后便留下了疤。
还有一些,是这些年魔尊派死士刺杀他留下的。
那些死士虽厉害,但并不是燕执的对手,起初燕执还在奋力抵抗,杀了一波又一波,后来,随着他寻摹冽的时间越久,可是怎么都寻不到摹冽,渐渐地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他几乎怀疑赤渊龙是骗他的,摹冽其实已经死了,根本没有什么涅槃重生。
一旦怀着这样的念头,燕执整个人的意志便垮掉了,那些死士来杀他的时候,他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伤,幻想着,或许自己死去的那刻,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了。
就在他一点一点失去希望,彻底准备放弃自己的时候,摹冽出现了,出现在上元夜的长安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回,他再也不会松开手了。
关于自己的过去,燕执从未打算隐瞒,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黑玉石砖,回道:“这些年,你父王一直在派死士刺杀我。”
摹冽:“活该。”
随后皱着眉又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的身上不许再添新的伤,我不喜欢我的炉鼎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燕执弯唇,笑道:“好……”
摹冽抬手挥去,燕执身上刹时间便不着寸缕,连亵裤也落在地上,他目光毫不避讳地往下移去,看到某处之时顿了顿,抬起手,拇指和中指合起,弹了弹。
“呦,这么精神呐?”
“唔……”燕执闷哼一声,扣住摹冽的手腕,呼吸紧促,双颊泛红,“阿冽……”
摹冽笑了一声,抽回手,摸了摸燕执的脸,柔声道,“乖,待床睡暖和了,再唤本殿下,本殿下还有一些功课要做。”
随后他便转身去了案桌边。
燕执的体温很高,待他钻入冰凉的被褥中,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暖和了,他唤了摹冽,摹冽便合上了竹简,行至床边。
脱下的衣服被摹冽挂在水墨屏风上,他清瘦的身体上仅剩下一袭亵衣亵裤,掀开被褥沾到床那刻,便被燕执拥进了怀中。
燕执的浑身上下好似火炉一般,驱散了所有寒冷,摹冽舒服地眯起眼睛,并没有将对方推开。
从前倒是也想过叫人帮自己暖床,但是他有洁癖,不喜欢的人,他不乐意,总不能叫父王和宁叔叔来做这种事,不合适。
燕执低头在摹冽额头上亲了亲,道:“暖和么?”
摹冽睁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暖和,就是有点硌,你别贴我太紧。”
“嗯。”燕执将身体挪开了点,闷闷道,“阿冽,我想……”
摹冽冷酷地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准想,本殿下未叫你帮我双修之时,你什么都不准想。”
“……好。”
嘴上虽是这么应着,可是身体却不听话,难受得厉害,怀中人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燕执爱惜地在他后脑上落下一个吻,将手探入被褥中。
半个时辰后,燕执的呼吸渐渐平缓,将怀中人搂紧了些,嗅着他发上的清香,感觉到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若能一直这样,也好……
摹冽的过去,不管有过谁,他都不在乎了,只要他的未来有他,便好了。
一夜无梦……
待燕执醒来之时,摹冽还在酣睡,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和一道熟悉的低沉声线。
“阿冽,起床了,父王有事情要同你商议。”
摹冽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应道。
“父王?何事?”
魔尊推门而入的瞬间,燕执隐去身形,连同地上的衣物和鞋子一起消失在殿内,魔尊行至床沿坐下,理了理摹冽睡乱的长发。
“快起来。”
“今日是个吉祥日子,父王同你一起去赤螈的府邸下聘,聘礼都叫人准备好了。”
摹冽还懵着:“给谁下聘?”
魔尊:“给你赤邑哥哥。”
摹冽:“啊?”
魔尊:“你幼时同你赤邑哥哥玩儿过家家,非要你赤邑哥哥做你的太子妃,你忘了?父王见你这样喜欢你赤邑哥哥,赤邑乖巧又懂事,定然有许多魔觊觎,父皇害怕叫别的魔捷足先登,便为你们定下了娃娃亲,如今你也成人了,该是成婚的时候了。”
“你对这门婚事意下如何?”
摹冽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总归他是要娶太子妃的,反正他也没有喜欢的人,赤邑哥哥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又是赤螈大将军的儿子,确实是太子妃之位最为合适的人选。
往后他继承了王位,有赤邑哥哥辅佐他,他也安心。
于是便道:
“阿冽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赤邑哥哥愿意吗?”
魔尊:“他心悦你,自是对此求之不得。”
赤邑哥哥对自己的感情,摹冽是知晓几分的,他点头,道:“那行吧,待阿冽衣着整齐,用过早膳,便同父王一起去赤螈大将军府上下聘。”
魔尊深深望着摹冽,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抚着摹冽的头,道:“阿冽长大了。”
摹冽握住魔尊的手,笑道:“父王做什么弄得阿冽好像要嫁人了似的,阿冽是娶妻,往后还在父王身侧的。”
魔尊笑起来,刮了刮摹冽的鼻梁,道:“嗯。”
待魔尊走后,摹冽便下床穿衣服。
燕执从虚空之中走出,望着摹冽的背影,沙哑道:“你要成亲?”
“对啊。”摹冽低头扣上腰带,并未看他。
燕执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你怎么能同旁人成亲?我不准。”
摹冽好笑地望着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说这种话?”
燕执眼眶通红:“司神殿旁,三生石前,我们是结过情契的夫妻。”
“我们说好的,要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你若是真的对他不离不弃了,他又怎会死在你怀中?……”摹冽笑盈盈道,“他若未死,便没有今生的我了。”
“燕执,别傻了,你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我不是他。”
燕执摇头,眼中淌下泪来:“不……你就是他……你就是我的阿冽……”那个深爱着他的阿冽。
摹冽:“你的阿冽事事以你为先,爱你护你,宁愿叫自己痛死,也要护你周全,你可曾见我对你那般?”
初见那日,摹冽就在伤他。
燕执泪流满面,却仍是摇头,不愿相信。
摹冽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这炉鼎若是听话,做得称职,叫本殿下足够满意的话,哪日本殿下心情好了,便封你个侧妃做做,如何?”

第68章 叛变
眼前的摹冽恣意、高傲、骄纵,看起来有几分陌生,同上辈子的摹冽截然不同,但燕执知道,那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自小在父王的宠爱下长大,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说话做事,都无需顾及旁人的脸色,只要让自己开心便好。
这样的摹冽,失去任何人,都可以好好地活着。
燕执从前觉得,他的阿冽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等着他去接他,所以他要赶快找到他,见到他,然后带他回家。
但他从未想过,当他终于出现在摹冽的面前的时候,摹冽已经不需要他了。
难道这便是赤渊龙所说的,即便他寻到摹冽也没有用了,因为他们之间缘分已尽……
燕执很久之前就发现,他同摹冽上辈子所结下的情契随着摹冽的死去消失了,但他仍是不愿相信,他们之间的缘分会就此结束。
他们是天道命定的夫妻啊。
要永生永世在一起的。
可是眼下的局面,又容不得他不信了……
“你同他在一起……会幸福么。”燕执垂着眸,哑声问。
“自然会幸福。”摹冽当即回道。“他是自小陪着我一同长大的哥哥,我们青梅竹马,相互知根知底,心中都有对方。”
总之他并不排斥赤邑哥哥,后者在他心中,是如同亲人一般重要的存在。
“好……”燕执抬起头来,露出通红的双眼,抬手触上摹冽的后脑,笑道,“那阿执哥哥祝福你。”
“我的小阿冽……一定要幸福。”
摹冽拧眉,觉得他兴许是误会了什么:“喂……”
燕执笑着道:“你婚礼那日,我便不来参加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看到你同旁人成亲的场面,总是会忍不住难受的,我若是在你的婚礼上流泪,不仅不好看,还会毁了你大婚的喜气。”
摹冽听出他话外之音,心脏莫名紧揪了起来:“你要走?”
“嗯。”燕执猩红的双目深深望着摹冽,笑道,“我虽没办法让你幸福,但绝不会成为你幸福的阻碍。”
“你在想什么?”摹冽着急道,“我何时说过你是阻碍了?”
身为魔族太子,即便娶了太子妃,日后再纳几个侧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就是阻碍了。
燕执沙哑道:“我若是看到你同旁人在一起,看到你对着旁人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阿冽,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度。”
爱一个人,眼中又岂能容得下半点沙砾。
若是他们中间没有旁人,他愿意一辈子做摹冽的炉鼎,任他索取。
不知为何,见燕执这般模样,摹冽心中居然生出了几分不舍,这情绪于他而言过于陌生,以至于叫他下意识地感到排斥,他烦躁地背过身去。
“你说这么多没用的,不就是不愿意做本殿下的炉鼎吗!装什么深情。”
“要滚便赶紧滚,少说废话。”
身后之人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悬泪,低声唤他道。
“阿冽……”
摹冽正生着气,背着身未曾回应。
燕执站了须臾,缓缓转过身,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今虽两两相望,却已物是人非。
或许他们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多机会。
他还妄想重新来过,好好弥补,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没有以后了。
感觉到身后的人离开后,摹冽气恼地回头,一脚踢在身旁的桌腿上,将桌子踢得好一阵颤动。
午后,摹冽同父王一起去了赤螈的府上下聘。
他同父王一人骑着一头半人高的魔虎,魔虎的头上别着大朵的红花,身后拉着聘礼的队伍蔓延了一整条街,街边的魔族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
摹冽人虽在去往下聘的路上,却是冷着一张脸,心烦意乱,待到了赤螈府邸,见到赤螈和赤邑,才勉强露出笑来。
将婚书和聘礼送到之后,便准备打道回府,赤螈要留魔尊和摹冽用晚膳,父子俩这么早回去本也无事可做,魔尊便做主应承了下来。
酒过三巡,觉得屋内有些闷,便提前离席,准备去外头逛逛,刚到门口,便听身后有人唤。
“小殿下。”
摹冽方才喝得不少,此刻双颊坨红,眼中已有醉意,闻言下意识回头去看,见是赤邑,当即露出笑来。
“赤邑哥哥。”
赤邑停在摹冽身侧,温柔地笑起来,柔声道:“赤邑陪小殿下去花园走走吧。”
摹冽:“好。”
下台阶的时候,摹冽走漏了一级台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赤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摹冽惊魂未定,抬手拍了拍胸前:“还好,还好。”
赤邑:“没事吧?”
“没事。”摹冽朝他笑道,“多谢赤邑哥哥。”
“小殿下客气了。”赤邑这么说着,却是并未放开他的手臂,有力的手掌顺着摹冽的小臂缓缓下滑,牵住了摹冽的手。
感觉到那温热的触感,摹冽怔了怔,低头看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有些别扭,下意识想要抽回来,但是赤邑握得很紧,他好像有些紧张,那么冷的天气,掌心居然出了汗。
摹冽抬起头,看到赤邑的喉间上下鼓动了一下,耳廓微微红着。
他最终还是强忍着异样,未曾将手抽回来,毕竟两人很快便要成婚了,行为亲密些也是正常的。
赤邑其实从未说过心悦他,但是摹冽看得出来,因为他的目光总是在追随着自己,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是明亮的。
平日里赤邑本就话少,眼下多了那层关系之后,像是更多了几分生疏,一路上赤邑都没有开口说话。
正好摹冽也不想说话,只想安静地吹吹风,两人一齐到了花园中的湖边,湖中开满了荷花,偶有红色的鲤鱼高高跃起。
喝了酒脑袋空空,摹冽正盯着湖中出神,只听身侧的人道:“小殿下。”
摹冽扭头看去,便见赤邑抬起手,一块玄黑的祥云玉佩静静躺在他的手心,赤邑垂着眸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的传家玉,她让我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摹冽怔了怔,感觉心中那别扭的感觉愈发浓烈了:“赤邑哥哥……这太贵重了。”
赤邑摇头,笑道:“往后我们是夫妻,赤邑的,便是小殿下的。”
他这般说,摹冽再推拒似乎便不好了,他想了想,伸手接了过来,笑道:“我定会好好保管的。”
摹冽正盯着手中玉佩端详,忽然感觉到头顶的阴影越靠越近,他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赫然是赤邑放大的俊容,摹冽下意识皱眉,伸手抵住了赤邑的胸口。
赤邑的动作刹时顿住,眼中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小殿下……”
“对不起,赤邑哥哥……阿冽还没准备好。”摹冽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分明同燕执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介意发生这种事,可是对于旁人,他就是本能地想要抗拒。
赤邑神色落寞,但仍是笑道:“没关系。”
“赤邑做了小殿下那么多年哥哥,乍然转换了身份,小殿下兴许是不习惯。”
“赤邑会等的,等小殿下习惯。”
那日从赤螈府邸上离开后,摹冽便后悔了,他原以为自己同任何人成亲都没关系,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成婚便要行床笫之欢,他如此抗拒同赤邑亲密接触,又如何做夫妻?
或许他还是应当寻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成亲。
可是婚书和聘礼都已经送到了赤邑哥哥的府上,整个魔族都知晓,三日后便是婚期了,若是此时反悔,不仅他父王不会同意,赤邑哥哥也会颜面扫地。
他虽不曾心悦赤邑哥哥,但也不想叫他难过,这婚礼只得硬着头皮先办了,日后若是过不下去,再寻个由头和离,至少不能伤了赤邑哥哥的心。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前一天夜里,因为心中忧思过甚,直到半夜才入睡,而婚礼事宜繁重,天还未亮,魔尊便来唤摹冽起床了。
摹冽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怏怏地不肯起,魔尊皱着眉进来抽了他的被子,抓着摹冽的肩膀将他推起身,道。
“新郎官应当有个新郎官的样子,都十八万岁的神了,大婚之日居然赖床不肯起,你羞不羞。”
摹冽被迫坐起身,垂着头眼睛还没睁开:“父王……阿冽困……”
“撒娇也没用。”魔尊道,“若是错过了良辰吉时,对这段姻缘不好,赶紧起来叫侍女伺候你穿衣冠发。”
最终摹冽还是被拖了起来,坐在铜镜之前,大红婚袍加身,侍女拿着玉梳细细地将他瀑布般的长发梳散,最后以金色兽面冠将长发冠起。
天一亮,便出宫去赤螈府邸上接亲了,摹冽坐在十六头魔虎所拉着的巨大玄色銮驾上,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
待到了赤螈府邸,摹冽进入府中,牵着同样一袭大红婚袍的赤邑,在众目睽睽下走上魔虎銮驾。
回到魔宫时,时辰正好,宏伟的玄色銮殿之上,铺了厚厚的黑色地毯,摹冽同赤邑手持一根大红牵巾,徐徐步入殿内。
殿内宾客皆已落座,魔尊坐于鹰隼王座之上,面带笑容地望着高堂下的儿子和儿婿。
司仪喊到“夫妻对拜”之时,摹冽转过身,望着自己面前之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神情漠然地走向自己的模样。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心脏绞痛。
“阿执哥哥,阿冽做你的妾好不好?……”
“文昌星君做阿执哥哥明媒正娶的妻,阿冽做阿执哥哥的妾便心满意足了……”
“你看阿冽,生得貌美,既能为阿执哥哥暖榻,又能为阿执哥哥庇佑苍生、出生入死……阿执哥哥叫阿冽做什么,阿冽便做什么,阿执哥哥纳阿冽做妾,定然不亏的……”
摹冽看到自己笑着对燕执说出这些话,燕执却是眉头紧拧,像是十分不愿似的,可最后他还是娶了他,纵然万分不愿。
“夫妻对拜——”司仪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摹冽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面前赫然是赤邑的脸,摹冽失神地弯下身,同赤邑夫妻对拜。
“啪!!——”
变故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只听一声酒杯落地后破碎的脆响,空旷的大殿之外顷刻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魔兵,手持长枪冲进殿中,将殿中的宾客团团围住。
见摹冽的婚礼仪式被打断,魔尊面色冷下去:“滚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魔兵们不为所动,魔尊抬手便要将他们打出殿外,却发现浑身无力,就连体内的魔力也消失无踪。
高堂之下,坐在为首的案桌后的赤螈徐徐站起身,淡淡笑道:“回王上的话,是末将叫他们进来的。”
魔尊拧起长眉,匪夷所思道:“赤螈,你是喝多了吗?”
“王上,您做了那么久的王上,该是让位的时候了。”赤螈手中幻出玄色弯刀,道,“三十八万年前,您为了一个凡人,不惜在神族面前自戕,了结了自己的命,以至于魔族溃败,整个魔城中的生灵被封印至地下整整十九万年,您配做我们的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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