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还不够，过后还得各种捐款做慈善，才能平息公众的怒火。
被架到了这么个受人瞩目的位置上，赚着比普通人多得多的钱。
接受社会的监督，自然也是应该的。
只是明星也是人，也会生病受伤。
对顾立廷这样的顶流来说，因为备受瞩目，所以就连生病也变成了极具压力的一件事。
平时顾立廷有个小毛小病的，经纪人大多是帮他线上问诊，然后买点药吃了就算了。
因为不方便去医院，有几次顾立廷上吐下泻发高烧，都是硬靠着吃药扛过去，根本没敢去医院打点滴。
毕竟，要是去医院造成了围观，继而引发什么踩踏事件、影响到民众看病的话。
那舆论的唾沫能立刻将顾立廷淹死。
正是因为看病难，团队格外在意顾立廷的身体健康。
好在顾立廷按时健身，饮食健康，不烟不酒。
除了熬夜，还有吃饭不规律造成的肠胃敏感外，顾立廷自身还算健康。
这次晕倒，可能连顾立廷自己都没想到。
麻烦的是，晕倒这种事，不是团队想瞒就能瞒过去的。
顾立廷这次直接晕在了机场的候机厅。
之前两天，他就因为肠胃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
再加上连续熬了两个大夜，这天他去机场前就发起了低烧。
晕在机场里，哪怕是普通旅客，机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再看到晕过去的是顾立廷，机场方面自然是立刻帮忙喊了救护车。
哪怕团队是把顾立廷捂得严严实实再送上担架的，哪怕团队再怎么求机场的工作人员保密，也架不住跟拍顾立廷的人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蹲守在停车场的狗仔和粉丝看见了救护车。
接着，就是粉丝内部有人传言，说顾立廷下午的广告拍摄行程临时取消了。
之后那些大手笔直接花钱跟机的私生，发现顾立廷压根没登机。
再加上前两天的各种路透照片里，顾立廷的状态稍微有些萎靡。
多种迹象联系起来，机智的粉丝们立刻猜了个大概。
她们第一时间冲向工作室的微博，刷评质问为什么不好好照顾顾立廷。
另一边医院这里，闻风追过来的媒体又加剧了事态的严重性。
果不其然，顾立廷本人还无知无觉地晕着时。
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已经传来。
当然，关于这些，向天歌也是到了医院以后才知道的。
“看来做明星，压力也挺大的。”
向天歌坐在单人病房外感叹道。
在此之前，他已经听经纪人跟他倒了好一通苦水。
至于向天歌为什么会过来看顾立廷。
那自然是因为母上大人，也同一时间看到了这条新闻。
她觉得，作为母亲，儿婿晕倒这种大事，她还是需要关心一下的。
所以她立刻又给向天歌打了电话，敦促他赶紧去看看向天歌的情况，然后再转达给自己。
天大地大，哄妈妈开心最大。
向天歌不是妈宝，只是爸爸妈妈对他实在太好了。
他们从未对他提过什么要求。
就连他刚接手集团四处捅娄子的时候，妈妈也是一句责骂都没有，而是默默地帮他在背后收拾烂摊子。
他要闪婚，还是和一个男人闪婚，爸爸妈妈也只说，他喜欢就好。
向天歌有时都觉得自己太亏欠父母了。
所以让爸爸妈妈开心，是他能给出的唯一回报。
为了妈妈，于是向天歌让秘书重新安排了一下工作，把下午的会议取消。
接着他就让钟叔把他送了过来。
他到的时候，医院已经被狗仔和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占领。
这逼得医院不得不动用所有安保，来维持秩序，以免发生冲突。
除了媒体，想要来一探究竟的粉丝也络绎不绝。
人都爱看热闹，看这里人多，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路人，便也凑上来围观。
要不是向天歌给经纪人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想办法让自己进来的话。
凭向天歌自己，压根就进不到医院内部。
“我也是特别感谢小向总，谢谢你愿意抽空来一趟。”
经纪人吐完苦水，发自真心地感谢向天歌：
“我会告诉小顾你来看他的，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向天歌点头。
来都来了，总得看一下，才好跟母亲交差。
而且看多了海报上精致风光的顾立廷，他还真想看看私底下生了病的大明星，会是什么样。
向天歌跟在经纪人身后，看着他轻手轻脚打开了病房门。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顾立廷吊着点滴，不太安稳地睡着。
向天歌悄悄走近。
注意到顾立廷额头上还在冒虚汗，他抽了张纸，想帮他擦掉。
这只是个无心之举。
可是没想到他的手刚触到顾立廷的额头，顾立廷的睫毛就动了动。
不等向天歌抽回手，顾立廷就抬起了没吊点滴的那只胳膊，一下握住了向天歌的手。
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向天歌大吃一惊。
可这时，顾立廷动了动嘴唇，迷迷糊糊地喊了声：
“妈……”
向天歌想抽回手的动作顿住了。
顾立廷显然还没醒，他抓着那只手，无意识地又轻喊了声：
“妈妈。”
这样的顾立廷让向天歌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国外生病时，最难受的时候，他也会哭着喊爸爸妈妈。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虽然成为了顶流，可顾立廷，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向天歌突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其实做顶流，也挺不容易的。

门已关上，向天歌就好奇地问：
“他是想妈妈了吧，你们有联系他的妈妈吗？他妈妈看到新闻，应该也很担心吧？”
向天歌纯粹是热心才这么多嘴。
谁知经纪人给他使了个奇怪的眼色。
接着，他转头要门口的一个保镖去帮向天歌买杯咖啡，另一个去看看医院外部的情况。
向天歌一下就看出经纪人是想把人支走。
等他们身边都没人了，经纪人才和向天歌说：
“向总，有些事呢，外人不知道……”
“哪些？”
不会是一生病就喊妈妈吧。
向天歌觉得这很正常。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去依赖最爱自己的人。
再说顾立廷也就二十四岁，仍算不上多么成熟。
会有像小孩子的一面，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是经纪人接下来的话，一下让向天歌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
经纪人说：
“小顾的妈妈在他十岁时就去世了。”
这倒是向天歌不曾了解过的。
他只知道顾立廷家也是地产大亨，很有钱。
在他的认知里，顾立廷应该也是受着良好的教育，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长大的。
从出道开始就能一路爆红顺风顺水，想必也和他强大的家庭背景脱不了关系。
然而经纪人的一番话，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小顾母亲去世后不到三个月，他的父亲就再婚了。”
“他把第二任妻子娶进门的时候，小顾才知道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两岁。”
“死渣男！”
向天歌义愤填膺地骂了句。
说实话，他有点惊讶。
虽说这种豪门轶事在商圈里常见，以前他也听爸爸妈妈闲聊时听到过类似的事。
可他一直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远。
当他听闻原来顾立廷是这样的家庭背景，他才切实认识到。
幸福的家庭千千万，同样，不幸福的家庭也多如牛毛。
经纪人理解向天歌的反应。
他对此也是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
“从那以后，小顾和父亲的关系就变得很差。”
“小顾母亲不在了，父亲又不管他，家里只剩之前一直跟着他母亲的一位阿姨照顾他。”
“越长大呢，小顾和父亲的关系就越生疏。”
“他的父亲开始重点培养自己的二儿子，对于小顾，除了给钱，他从不过问小顾的学习和生活。”
向天歌有点明白，为什么顾立廷年纪那么小就会出道了。
他原本以为，顾立廷是和他一样的家庭。
他有父母的支持，所以才大胆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
可现在向天歌知道了。
顾立廷不是因为父母允许他不继承家业，才出道做了明星。
顾立廷完全是因为根本没可能继承家业，才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向天歌思索着，问经纪人：
“他是不是每次生病，都会像刚刚那样喊妈妈呀？”
“是的。”
经纪人点头。
他带了顾立廷五年，可以算是顾立廷身边最亲近的人。
尽管有利益牵扯的成分在，可撇去利益关系，他也是真的把顾立廷看成了自己小孩那样在操心。
“向总，你应该很懂这种感觉。”
“当你站到了顶峰，身边的人都想和你做朋友，可他们，都不能算是朋友。”
向天歌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不过他还好一些。商场上的朋友不能交，可上学时，他还是认识了一大帮知心好友的。
经纪人继续说：
“小顾这孩子也挺不容易，平时生病受伤啊，都是靠自己撑着，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偶尔住个院，也没有家人朋友来看他……”
经纪人叹了口气，又感激地望着向天歌：
“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向天歌尴尬地笑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毕竟他不是因为担心顾立廷，才赶来医院的。
“咦，他身边怎么没有助理？”
看到保镖端着咖啡回来，向天歌突然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细节。
其实只要他之前多在意一些，他就会发现贴身跟着顾立廷的，只有一名保镖。经纪人，和化妆师。
“哦是这样，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那件事，所以把之前那任做得不太好的助理换掉了。”
经纪人放低声音说：
“之后一直没物色到值得信任的人，助理这个职位也就一直空缺着，暂时由团队工作人员和保镖们分摊着干。”
向天歌一听，又忍不住热心肠。
要是身边有个助手看着点，顾立廷至少不会再发烧到要晕倒的程度吧。
“那我帮他物色物色吧，我这里还是有一些可靠的人。只要你们薪水给得高，应该有人愿意做。”
经纪人听完大喜。
之前半年，他都没能和向天歌怎么接触过。
领证那天，向天歌又因为顾立廷的发色问题大发脾气。
这两天这么接触下来，他觉得向天歌和外界的传闻，还真的不太一样。
经纪人赶忙和向天歌说，那就拜托向总了。
简单聊了两句，向天歌看看手表，准备离开。
经纪人起身，表示要送向天歌出去。
可是向天歌刚走出去两步，又面带犹豫地回头望了眼病房门。
不知为何，刚刚顾立廷虚弱地喊妈妈的样子，又在他眼前浮现。
他觉得人前光鲜的顾立廷，也有自己的可怜之处。
就算拥有了那么多粉丝的爱，却始终得不到家人的爱。
不过反过来想，正是因为没了家庭的束缚，顾立廷才得到了自由。
或许像他这样能两者兼得的人，太少了。
对比顾立廷，向天歌再次感慨自己是多么幸运。
他抿起嘴想了想，问：
“他要在这里住多久？”
经纪人回答：
“至少要到明天，明天他还要做几个检查。”
向天歌点点头，这才真的离开。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在安全通道里，经纪人还给向天歌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好不容易缩手缩脚地跑进车里，向天歌却并不急着走，而是扒到驾驶座的椅背上问：
“钟叔，你说肠胃犯病又发烧的病人，应该吃点什么比较好呀？”

缩在车里等着保镖来接他的时候，向天歌甚至想打退堂鼓。
怎么就心肠一软，让徐姨给顾立廷煲了甜汤，炖了蛋羹？
怎么又头脑一热，自己开车提溜着个保温桶又开回了医院？
要是让顾立廷知道。
顾立廷会不会以为自己暗恋他啊！
后悔，实在是后悔。
握着方向盘犹豫不决时，顾立廷苍白虚弱的脸孔又出现在他眼前。
说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很多人说过向天歌心肠太软，容易被欺负。
向天歌也不否认，
自己从小被爱包围，家庭幸福，成长环境中充满善意，自然而然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
可是他觉得做人善良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当为集团的股价积德了吧。
在心里敲敲木鱼。
今日功德加一。
纠结了一阵，向天歌还是决定亲自把保温桶给顾立廷送去。
他跟着保镖，又是鬼鬼祟祟地一路潜进了私人病房。
听保镖大哥说，医院外的人，比向天歌刚来那会儿又多了三倍。
一个小时前，顾立廷工作室出了个简短的声明。
他们承认了顾立廷因身体不适紧急前往医院就医，今明两天的行程全部取消。
承诺会好好照顾顾立廷后，他们又呼吁粉丝和媒体，不要前往医院，以免对其他就医的人们造成困扰。
饶是他们明面上劝，私底下又让工作人员进粉丝群劝。
可始终是劝不住心急的粉丝们。
粉丝一多，吃瓜群众就多。
恶性循环之下，医院这下真的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
向天歌想，这跟着明星工作，怎么感觉比经营一家上市集团还要难？
不过这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就是了。
等进到病房里，顾立廷已经醒了。
陪在一旁的经纪人早就接到了向天歌的短信。
这会儿看到向天歌真的来了，他是又惊又喜。
“向总你怎么还亲自送来了。”
他指着向天歌手上的保温桶，示意顾立廷看。
顾立廷还在挂着葡萄糖，眼睛也有点睁不开的感觉。
看到向天歌，他显然也很惊讶。
虽说刚刚经纪人已经告诉了他，向天歌之前来看过他。
可是看到向天歌拎着个保温桶出现在眼前，顾立廷还是心里一暖。
他对向天歌淡淡一笑，哑着嗓子说了声：
“谢谢。”
向天歌听着顾立廷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看着他那虚弱无力的憔悴样，脑中只闪过四个大字——
他快死了。
向天歌于是赶紧走到床头，把保温桶打开：
“这个水果甜汤里面是苹果和香蕉，能补钾，还能补充糖分，也比较好消化。”
向天歌虽然自己不会做饭，可他记性好。
徐姨说的话，他一字不漏都记下来了：
“蛋羹里只放了一点点盐和一点点麻油，给你补充蛋白质，而且它们都比较好消化。”
向天歌把上下叠着的两层分别拿出来，又从旁边拆出折叠勺：
“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想快点恢复，不能只靠打点滴。”
“对对对，刚刚护士不还说你可以适当吃点东西嘛。”
经纪人的反应那叫一个迅速。
他附和完向天歌，又赶紧拿出手机，说外面好像有记者，他出去看看情况，处理一下。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小向总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门，又看了看病床上盯着他的顾立廷。
怎么总感觉这经纪人别有深意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向顾立廷递了递勺子，催他：
“这可是专程为你炖的，快吃啊。”
顾立廷没说话，只挑挑眉毛，又举了举自己正吊着水的右手。
向天歌闭上了嘴。
这大少爷是等着自己喂他呗。
不过小向总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来都来了，他就好人做到底。
今日功德再加一。
向天歌也没多废话，拉过椅子坐到床头，然后端起水果羹给顾立廷舀了一勺。
徐姨把香蕉和苹果都切得很小粒，汤里还加了冰糖。
看着就很清甜可口。
顾立廷每喝进一口，都要细细咀嚼两下。
吃完，他还舔舔嘴唇夸赞道：
“好吃。”
“嘻嘻，好吃吧！”
向天歌一脸骄傲：
“徐姨做饭可是一绝，能吃到她做的饭，你可是有福咯。”
听到自家阿姨被人夸，向天歌也很高兴。
他坐近了一些，又端起蛋羹，给顾立廷喂了一勺：
“吃完甜的再吃点咸的，这个也很好吃的，我小时候最喜欢拿这个鸡蛋羹拌着饭一起吃了！”
可能是美食总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也可能是向天歌对生病的顾立廷没什么防备。
总之他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顾立廷倒没怎么说话。
他配合地吃着向天歌喂的东西，安静听着向天歌絮絮叨叨地聊徐姨的手艺。
直到实在吃不下了，他才跟向天歌开口：
“有点吃不下了。”
“啊？还剩好多呢……”
向天歌看着各剩了一半的食物，噘了噘嘴。
“你吃掉吧。”
“不了不了，还是放在这儿，等你晚上饿的时候，让人帮你热一热再吃吧。”
向天歌摆摆手，转头帮顾立廷把保温桶收了起来。
顾立廷看着他：
“今天谢谢你，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不是我想来，是我妈让我来的。”
向天歌顺嘴就答。
他可不想让顾立廷知道，自己特地为他多跑的了一趟。
顾立廷听完顿了两秒，很快又说：
“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谢谢阿姨。”
听他这么说，向天歌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
“对了，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就是下周末之前，你能不能抽空和我一起回去吃顿饭？”
“好。”
顾立廷即刻答应。
向天歌松了口气，想着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
向天歌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顾立廷伸过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再坐会儿。”
顾立廷的语气很平静。
可向天歌分明从他那对垂下来的眼角里看到了请求。
顾立廷分明在说：
再陪陪我吧。
向天歌抿起嘴。
今日功德被迫再加一。
因为一脸可怜相的顾立廷，瞬间又让他心软了。

小向总把腹诽好好藏在了心里，略有些尴尬地找了个话题
“我挺你经纪人说，你经常犯肠胃炎？”
“嗯。”顾立廷把手搭到胃部，说：
“以前饿出来的毛病。”
“饿出来的？不是饮食不规律搞出来的么？”
向天歌很好奇。
“为了镜头前的体态好看，以前经常靠节食来消肿瘦身。”
顾立廷说得很平淡。
他刻意控制着语调，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好像在卖惨。
既然选择了这份职业，他就有这个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的义务。
“这样啊……可是节食很伤身体的。”
向天歌说着说着，还皱起眉，认真地关照顾立廷：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胃不好，就是要按时吃饭才行呢。”
这是顾立廷时隔很久以后，才听到有人叮嘱他好好吃饭。
所以他也应道：
“好。”
“你怕胖，可以多吃肉呀！明星应该有专门的营养师吧？”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营养师不太负责，他怎么能让你饿肚子呢。”
向天歌性格开朗，大多数时候是个小话痨。
自顾自说这些的时候，他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也是软软的。
顾立廷安静地看着他。
他觉得这样的向天歌，和财经杂志上身着西装三件套，一脸肃穆刻薄的人完全不一样。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和那天他在直播里说的一样。
这个男人，真的有点呆呆的。
顾立廷对向天歌的家庭背景，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不禁开始想，到底是多温暖的家庭环境，才能养出了这样的小孩。
向天歌批评完顾立廷的营养师，又想起一件事。
他用手搭住顾立廷的床沿，倾身过去说：
“对了听你的经纪人说，你们一直没招到合适的助理。”
“是。”
“我这边帮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吧，我这边还是有一些信得过的人。”
感觉到自己能帮上忙，向天歌又面露骄傲：
“到时有合适的，我就通知你的经纪人来面试，你们看着选。”
“好。”
把所有能讲的话题都讲完了，向天歌又开始用脚趾抠别墅。
毕竟和顾立廷，也只是见过三四面的人。
他俩严格来说，只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伙伴。
既不是真的伴侣，也不是朋友。
向天歌猜顾立廷生病时很少被人探望，所以才会主动请求自己留下。
可是对彼此不了解的情况下，两个人实在太容易冷场了。
见顾立廷一直看着他又不说话，向天歌有些坐不住。
他低头摸摸头发，拉拉裤腿，忍了一分钟不到，他又腾地站起来：
“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顾立廷这次没有再唐突地拉住向天歌。
他点点下颌，又哑声说了句：
“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的没事的。”
向天歌连连摆手。
不得不说，今天这样躺着的顾立廷，和上次那个躺在他床上的顾立廷，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说呢，这样的顾立廷，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其稳定。
稳定到，绝对不会突兀地发微博秀恩爱。
更不会在直播向全世界宣布，他顾立廷是上面那个。
向天歌之前确实考虑过，等有机会和顾立廷单独相处的话。
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问问顾立廷为什么要突然营业，让大家把目光又重新放到他俩身上。
作为被动地，被拖进舆论中的人，向天歌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此耿耿于怀。
只是此刻面对病恹恹的顾立廷，向天歌觉得自己要是盛气凌人的话，着实有点欺负人。
罢了罢了，不和病人计较。
再说现在这样的顾立廷，看起来挺正常的。
向天歌暗暗想，要是顾立廷一直这样就好了。
只要顾立廷一直精神稳定，不再发癫。
他也是愿意适当配合顾立廷，偶尔进行一些营业的。
说完再见，向天歌离开病房。
出了门，看到经纪人正在走廊上和保镖聊天。
见到他，经纪人很惊讶：
“向总这就要走了吗？”
“嗯，让他睡吧。”
向天歌说完，还不忘叮嘱：
“甜汤和蛋羹他都没吃完，等晚上他要是饿了，热热还能吃。”
“好嘞。”
虽说私心里，经纪人很希望向天歌再多陪陪顾立廷。
毕竟生病的时候，人更容易感觉孤单。
可是考虑到向天歌的身份，他也不好意思多浪费向天歌的时间。
他再次感谢了向天歌，接着让保镖把他安全送上车。
然而还没等走出安全通道，向天歌再次接到了母亲的来电。
“天歌啊，那孩子怎么样了？情况严重吗？”
听到妈妈担心的语气，向天歌赶紧安抚：
“妈你放心，他没什么大碍。”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现在就在医院里，刚刚还和他聊了会儿天呢。”
向天歌以为这能让母亲安心。
没想到母亲听他这么说，反而更起劲地开始追问。
“啊？”
向天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连忙想阻止。
可是电话那头的母亲滔滔不绝地，根本不给他打断的机会。
“不是……”
“那什么……”
“妈——”
最后，电话在向天歌的无措之中被挂断了。
向天歌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发愣。
他看看手机，看看等着他的保镖，又往回看了看顾立廷病房所在的方位。
就在保镖也逐渐有些疑惑之时，向天歌忽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跑。
保镖见状，也不得不拔腿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跑回病房前，不顾经纪人惊讶的问候，向天歌着急忙慌地推开了顾立廷的病房门：
“我妈妈她，她……”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框，对着顾立廷露出一张苦哈哈的脸：
“她马上要过来看你。”

他呀，从小就不太会撒谎。
骗全世界说自己找到了喜欢的人要闪婚，可以说是向天歌这辈子，对父母撒过的最大的谎。
能把这个谎成功得维持到现在，主要靠的就是顾立廷行程繁忙。
顶流嘛，每天天南地北地忙，没时间回家，老人家也理解。
这也是向天歌这半年，都没有为这方面发过愁的原因。
可是他的这种高枕无忧，现在被顾立廷破坏了。
向天歌毫不怀疑，妈妈会提出要来医院看望顾立廷，一定是因为顾立廷先前主动打电话向他父母问候了。
所以说，这顾立廷何必多此一举呢？
明明也是和他息息相关的事，却完全不跟他提前沟通，自己想做就做了。
发微博也好，直播也好，说要回家和爸妈吃饭也好。
所有事都是这样。
向天歌怎么能想到，半年前扯下的这个谎，让他的人生里多了一个麻烦精。
这个麻烦精就是顾立廷。
按照剧本在直播镜头里尬演一下就算了。
回家吃饭是吧？也行，至少大家可以提前对好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