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不使用现代武器强制进入的原因。
当年潜入荒山村的并不只有沈淮序一人，而是有一个小分队。
只不过一部分在进山的时候就迷失在了大山里，一部分死在了村民们的审问中。
还有一部分一开始没有被发现，后来露出马脚被村民察觉以后，逐渐被同化，最后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比如高文。
高文最初也是小队成员之一，最后被腐蚀污染。
化鬼的村民们是不会死的，会死的只有活生生的人。
当高文的尸体出现在沈淮序面前时，沈淮序甚至没有一点的触动，这也是让他们接受催眠的目的之一。
当有人露馅时，其他人还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不要被连根拔起。
沈淮序接受的催眠是最高级的，他的任务级别也是最高的。
他在荒山村看到林予星第一眼的时候，催眠就被解除了第一层。
彼时青年站在梨花树下，明眸善睐，眉眼弯弯，于春光中遥遥动人，万千盛开的梨花都沦为他的陪衬。
一瓣梨花落在他的面颊，被指尖拂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以他即将过门的嫂子的身份。
后来哪怕沈淮序身陷黑暗，都无法忘记那张灿烂明媚的脸。
再后来就是林予星帮助被拐卖的学生逃跑的事情败露，沈淮序在那一次事件中受了伤，被送出荒山村医治。
等他回来的时候，林予星已经被打断了腿。
最重要的是，沈淮序望着那双眼睛，清楚地意识到——
他已经不在了。
离开了这个世界。
留在这里的，是副本为了运营下去设计的一串代码。
他的到来就像是一个意外，打破了原有的平静，随着副本修正错误，沈淮序逐渐忘记了这一切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沈淮序照例来看管犯错后被关到祠堂的哥哥遗孀，却一眼被炕上的青年所吸引。
记忆的枷锁开始松动。
林予星与山神的喜事进行时，沈淮序固执地站在山道上，望着迎亲队伍远去。
路梅英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也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原本平静的沈淮序忽然痛苦地捂住头。他逐渐记起了一些事情，拿回了藏在屋子里的证件和枪｜支。
更明白了村民们的谎言。
这根本不是献给山神的新娘！
他们想要用林予星去平息沈淮清的怨气，想要林予星去和沈淮清纠缠。
第一次，他没有保护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这个世界稍纵即逝。
第二次，等他赶到镇压沈淮清的地方时，只看到一抹红色嫁衣，随着厚重棺盖的落下转瞬即逝。
一声枪响。
混乱之中，村民们夺过手｜枪，温热的液体溅在棺木上。
二周目开始了。
对于自己死而复生，甚至还保留着上个周目的记忆，沈淮序已经见怪不怪，荒山村实在发生过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了。
沈淮序近乎是快步走到祠堂，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急切过。
到门口时，他却罕见地迟疑了。
在五年前，林予星就是在动乱后离开这个世界的。
沈淮序无法确定，推开房门后看到的会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个人，还是一具冷冰冰的躯壳。
他更加无法确定，自己能否还能承受第二种可能。
在推开门的那刻，他近乎停止的心怦然跳动起来。
纤白漂亮的手腕无力垂下，眼看就要落回床上，沈淮序一个箭步握住了那只即将垂落的手。
青年的手生得漂亮，腕骨突出，手背脉络清晰，如上好的白玉。沈淮序注意到的，却是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以及那滚烫的温度，如同烫在他的灵魂上。
让他的灵魂都颤栗起来。
沈淮序不知自己是如何克制住颤抖的声线，只有将青年拥入怀中的时候，灵魂才彻底安定下来。
随即便是挥之不去的心疼。
他实在太瘦了，顺着长衫的领口，玉色撞入眼帘，并着伶仃的肩胛骨。
怀中抱着的人，的确是他想见的人。怀中这具身躯，也实打实是他的身体。
如今这只清瘦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说话的声音隐约可见几分脆弱的哭腔，却又兀自倔强地不肯说出口。
如同一块破碎的玉，波光粼粼。
如何不惹人心折？
尽管，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哥哥的替身。
有那么一刻钟，沈淮序内心是产生过卑劣的想法的。
可是他始终无法忘记梨花树下那抹笑，无法玷污这朵干净、纯粹的梨花。
回来以后的林予星果然无法接受自己双腿残疾的事实。其实沈淮序知道那是装的，他早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可是看到青年那副难过的模样，他还是不忍地别过头。
他像是一块将碎未碎的玉，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好好珍惜。
沈淮序对他愈发小心，他害怕林予星像过去一样，一碰就成为幻影。
他本来就是无辜的，不应该牵扯到这些事情里。
是的，这就是沈淮序的心结。
所以在古墓外，沈淮序看到那道身影身陷黑暗的时候，还是跟了进来。
他不想让他一个人。
林予星没想到沈淮序的梦魇会是如此漫长、复杂，并且与他有关。
当下怔愣住。
他想要找到沈淮序现在在哪里，却没想到在沈淮序眼里，古墓的模样与他截然不同，他已经顺利地走到了主墓室。
不同于墓道与上一个墓室的昏暗，壁上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照亮整个地宫——
地宫内陡然敞亮起来，视野开阔，夯土墙将一块块区域分隔开，其间道路纵横交错。铜质的烛台内烛火跃动，映照出一张张鲜活生动的面孔，如同真人般。
是人俑。
成千上万的人俑立于甬道内，他们的神情十分逼真，蜡质皮肤在烛火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仿佛下一刻表蜡就会融化，那些栩栩如生的面孔也将苏醒过来。
林予星被眼前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地宫真实的模样吗？
地宫内居然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俑。
他们注视的方向正是地宫的入口。
林予星被注视得头皮发麻，总感觉他们是活的。
他咽了咽口水，“这些，这些都是活的吗？”
008:【如您所见，并不是。】
它的话音落下，林予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松。
这些人俑太像活人了，林予星无法做到真正无视他们的存在，包括他们的注视，“现实中的地宫也长这样吗？这也太壮观了吧。”
壮观到有点吓人。
“沈淮序去哪里了？”
林予星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视线胡乱瞟着，倏忽停下，双眸睁大。
那是……
眼睛男卫利。
他的双手被绑着，嘴巴堵着一块毛巾，神情惊恐，呈往后退的姿势。人俑生动形象地还原了主人生前的恐惧。
表层的蜡还很新，证明是刚刚才进地宫的。
还有隗叔，二周目里从没见过他的身影，没想到竟是早早死在了游戏里。
林予星：“他们该不会都是被献祭给山神的人吧？”
【还有无限游戏中死亡的人。】
数目也太大了。
如卫利一样崭新的人俑，放眼望去有一大片，足以说明无限游戏每时每刻有多少人死亡。
林予星又回想起玫瑰墓室中，人脸对他说的话——
“你不过就是靠汲取别人的生命力存活下去而已。”
汲取生命力，人的情绪也是生命力的一种。他不相信会是无的放矢，不过他也不相信那个人会这样做。
无限游戏疯了吗？
这么多条人命。
如此庞大的地宫，人置身其中不免产生己身如蜉蝣的无力。人命实在过于渺小，不过沧海之一粟，朝生而暮死。
林予星望向惟妙惟肖的人俑，只剩下胆寒。
【沈淮序在那里！】
008的话顷刻间吸引了林予星的注意。
地宫的地势向西南下沉，数万人俑陈列于前，气势恢宏，守卫着地宫的中央。
诡异的是，明晃晃的灯火中央摆放着两口一模一样的水晶棺，沈淮序正一步步朝其中一口而去。
随着林予星靠近，壁上铜质烛台内的烛火开始摇曳，忽明忽暗，有逐渐熄灭的趋势。而人俑……林予星发现他们越看越真实，似乎逐渐苏醒过来。
人在庞大的地宫内实在太渺小了。
林予星没有时间犹豫，虽然不知道水晶棺里面是什么，但是从之前的梦境来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要在人俑复苏之前，拉住沈淮序。
尤其是，林予星自从看到水晶棺以后，心就不规律地狂跳着。
他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轮椅，避开人俑。好在林予星还有道具【水晶鞋】，肯定能在沈淮序走上石台前拉住他。
林予星毫不犹豫地激活道具，艰难地朝沈淮序靠近。眼看距离越来越短，变故突生。
地宫内的灯火骤然熄灭，只剩下林予星轮椅边挂着的莲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林予星尚且来不及反应。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转头，对上第一只人俑僵硬转来的头部，内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无数只人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灰尘簌簌落下，地宫内一时间全是嘎吱嘎吱的声响。
它们不约而同朝林予星望来。
林予星的反应很快，它们是靠灯来判断他的位置。
林予星望着它们浑浊的眼珠做出判断，可是如果把灯熄灭的话，他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更别说追上沈淮序。
不丢的话……
林予星咬唇，索性人俑们醒来到完全复苏还需要一段时间，它们的动作现在并不敏锐，还有一点迟钝。
而地宫内夯土墙将面积分割，人俑们就算想冲过来，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给他们施展。
林予星借着这点，奋力将背包内的手电筒丢出去。吸取了一周目的教训，林予星不仅带了莲灯，还准备了很多手电筒。
手电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明晃晃的光线吸引了一大批人俑的注意，林予星面对的压力骤然减小，他用棍子打落四面八方伸来的手，迅速朝沈淮序而去。
只是速度到底没有方才那么快了。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人俑们的动作越来越灵敏，也……越来越像人，僵硬、迟钝等特点逐渐从它们身上消失。
林予星一边往前，一边呼喊沈淮序的名字，“沈淮序，你回头啊，回头啊沈淮序！”
只可惜男人的背影始终没有停留过一秒。
林予星不肯放弃，“沈淮序，沈淮序！”
许是他的坚持感动了上天，男人往前的背影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迟疑要不要停下。
林予星心中大喜，正想再加一把力。
一只陶土制成的手蓦然握住轮椅椅背，轮椅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倏忽停留在原地，无法寸进半步。
林予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回头，看到一张孔武严肃的面容。
人俑追上来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沈淮序脚步一步，隐约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他回过头，却只看到人俑安静地站在敞亮的地宫内，哪有半分异常？
沈淮序勾起自嘲的笑，自己真的是心存幻想。他转过身，朝前走去。
林予星眼睁睁看着男人转头，似乎完全没察觉什么不对，又转身朝前走去。
林予星瞳孔骤然紧缩，险险躲过人俑的攻击。
“沈淮序到底看到了什么？”
008:【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你被推进棺材里的画面。】
林予星愣了一下，柔和的面容出了汗，乌发粘在上面，“不行，我，我快要没力气了。”
这么多人俑，尽管甬道狭窄，每次能靠近的只有一部分，也足够把林予星耗死。
[宝宝的老公呢？关键时刻那些狗男人去哪里了！]
[我的天，老婆快点跑。]
[老婆，小心后面！！！]
林予星看到这句提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他转身，一把巨大的石斧朝他砍来。青年秀气的面容骤然惨白。
一把唐刀吃下这记攻击。
林予星回头，少年清秀俊美的面容在眼前放大，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古朴神秘的唐刀，身后站着看管他的唐措。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008不是说梦境里是另一个维度，就连红绳铃铛这种sss级道具都不可能定位到他的位置吗？
“道具不可以，但人的天赋可以。”唐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注视着林予星的目光，含着他读不懂的温柔。
“无论你在任何地方，我都会找到你。”
【怎么会？】同一时间，008震惊的声音响起，【他的天赋，他的天赋！】
他的天赋改变了！
从前唐措从来没有在008面前使用过手｜枪的主动技能，008也不会特意去关注一个玩家的天赋。直到这一刻，008才发现，唐措的天赋技能居然发生了改变。
从原本的时间倒流变成寻找人的踪迹。
什么！？
林予星一怔，想起【爱心修道院】里顾襄的天赋技能也曾经发生过转变。
008当时说，在某种信念或情绪极为强大的时候，天赋技能可以发生改变。
她是为了守护，那么……他呢？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林予星从前从未感受过，他有些茫然地捂住心口。
“傻愣着做什么？”唐措完全没打算拿这个向林予星邀功，踢飞一个人俑，下巴朝沈淮序的方向微抬，“你不是要救他吗？”
男人将烟头换了边咬着，漫不经心道，“再慢一点我们可就抵不住了。”
对哦，沈淮序。
林予星完全没听出男人话里话外的醋味，心中那股奇异的感情更是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做他想朝沈淮序而去。
唐措看着他这副毫不迟疑的样子，挑了挑眉，老实说心里并不舒坦，但是又明白，以林予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淮序去送死。
不止是沈淮序，他们任何人都是。
这点让唐措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有了唐措和段榆景吸引火力，压力顷刻间缩减。
林予星松了一口气，将零星几个人俑解决，回头一看，沈淮序正要走上石台。
他心神一乱，“沈淮序，沈淮序！”
手上的动作也乱了分寸，尽管只是一刹那，高大的人俑趁机挥下石斧。林予星已然避之不及，若迎面接下，轻则重伤，重则……
直播间的观众们不敢再往下想，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沉重的石斧离美人面庞越来越近，罡风将耳边的发齐齐割断。
唐措和段榆景已经与他隔了一段距离，沈淮序就站在他几步之外，浑然未觉。
008调动了所有防御道具，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祂”若是想要林予星无法再往前，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林予星并不是武力型玩家。

第196章 大结局（上）
林予星面色苍白，他正处于斧风之下，呼吸都有些困难，自然知道其中蕴含着多大的力量。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林予星回想起自己刚进【玫瑰古堡】时，还担心自己成为第一个被打死的玩家，真的可能面临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反而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哪怕明知道结果，也不能放弃。
008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就连林予星都不明白，自己那一刻怎么会生出如此大的勇气，猛然举起长剑。
长剑在石斧下出现裂痕，而石斧还在迫近！
高大魁梧的人俑嘴角勾起诡异弧度，瞳孔放大——
去死吧！
去死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不忍再看。
下一刻，熟悉的枪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对准自己，沈淮序右手上的枪口尚且冒着热气，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石斧的把柄，成功在石斧落下前阻止了一切。
石斧重重砸在一旁的地上，巨大的惯性带得沈淮序俯下身。
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从额头滴下来。
人俑在他身侧倒下。
他就着这个姿势望向林予星，林予星茫然地回望着他。
青年的脸色算不上好，唇色苍白，唇瓣被咬住，乌黑柔软的长发在利风之下飘散。他的眼眸微微放大，像是对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
可他还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沈淮序抱住单薄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
林予星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想抬头，却被沈淮序摁住，“别动。”
他的嗓音嘶哑，尽管极力掩饰，还是掩盖不住颤抖。
林予星怔住。
在走神间，听到耳畔传来一句模糊的“谢谢你”。
林予星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他什么啊？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谢谢你。
沈淮序从他的肩头起来，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你发现我跟过来了？”
或许是不想再停留于这个话题，沈淮序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比如，我们为什么还停留在这个地方。”
林予星看破心魔之后，直接就回到了现实场景。可他们现在还在沈淮序的心魔里。
沈淮序：“或许这不是心魔，而是记忆。”
什么意思？
林予星愣住。
“一段属于我的回忆，也可以说是现实。”
整个副本都是沈淮序的记忆，属于过去沈淮序的回忆，所以每一次林予星出事的时候，副本就会出现异常。
那是因为沈淮序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当林予星离开这个副本的时候，沈淮序也随之失忆，自欺欺人。当林予星被封进棺材里的时候，他选择重新来过。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而祂把自己和“祂”困在了这段回忆里，等待着林予星某一天重新走进这段回忆。
既然是封印的话，林予星想到了那两口诡异的水晶棺，“他们两个该不会就在那里面吧？”
他的心怦怦直跳。
沈淮序点头。
身为祂特意留下的碎片，沈淮序的记忆全部复苏。
当年祂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将“祂”封印在水晶棺内，经过数千年以后，双方力量都早已衰落。
两位神的力量同出本源，此消彼长、你死我活。谁能先一步解除水晶棺的封印，就能汲取神之力，彻底消灭另一方。
祂不惜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可见祂当年也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如果林予星不及时赶到，双方同样会消逝在水晶棺内，届时无限游戏就会失控。
祂的计划被冒牌货察觉，便以【玫瑰古堡】废弃后，沾染玩家鲜血的玫瑰培养食腐玫瑰，移植到墓室来，引林予星入梦。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虚实结合。
如果林予星以为这只是梦境，而不去营救沈淮序，沈淮序就会顺理成章打开属于“祂”的那口棺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林予星发觉了，也未必有能力从众多阻碍中救下沈淮序。
可他做到了。
沈淮序注视着他，眸光温柔。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努力撑到我回头，谢谢你……等我来到。
沈淮序的心魔就是一次又一次看着身边的人离去，从父母到同事，再到哥哥，最后是林予星。
如果今天不是林予星奋力抵抗，又会有一个重要的人从他指缝中溜走。
林予星不知道，今天的他有多勇敢。
勇敢到将回忆变成现实。
林予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耳朵有点发红，“等等，你是说由你推开水晶棺？”
林予星忽然意识到不对。
沈淮序：“只有你才能走进古墓，你进古墓封印就破除了。水晶棺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推开的。”
林予星心口猛然一沉，不对，非常不对！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视了。
那么“祂”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古墓的意图就很明显了，为了利用他解除封印。
林予星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初村民们阳奉阴违没有将他送进古墓，“祂”为了将他引入古墓，不惜开启二周目。
用的方法是将他推入沈淮清的棺材内，让沈淮序不断重启副本。
问题来了，是谁将他推入棺材内的呢？
“祂”又准备让谁来推开水晶棺？
林予星的呼吸猛然一滞，莫名想起朝他扑过来的骷髅。
他猛然抬眼，朝沈淮序身后的水晶棺望去——
只见一道眼熟的瘦弱身影朝水晶棺飞扑而去，速度快到诡异，显然是获得了什么额外的加成。
赫然是当初“惊慌失措”逃出村子的郭桐。
他竟然还活着！
沈淮序也听到动静，脸色微沉，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子弹飞至身前，瘦弱男子郭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愣是躲过了这枪。
砰砰砰。
沈淮序连开数枪皆被躲过。
祂当年留碎片的时候，留一点心眼，将记忆留给了普通人的沈淮序，将所剩无几的神力留给了哈牧。
如今哈牧已经了力量耗尽消失，光凭沈淮序一个普通人，根本对付不了有冒牌货加成的郭桐。
唐措的天赋可以瞬移到想要寻找的对象身边，然而早在进入古墓前就为了寻找林予星使用过了，现在在冷却时间。
段榆景的唐刀更是近距离攻击手段。
——一切竟然都在“祂”的算计中。
金蝉脱壳，死而复生。
郭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冒牌货勾结的？
沈淮序的枪法百发百中，架不住郭桐身法诡异，竟然愣是看着他离水晶棺越来越近。对方甚至还有空闲，朝他们露出嘲讽一笑。
能不高兴吗？
这次进入副本的不是段榆景、唐措这样扮猪吃虎的大神玩家，就是路梅英、姓隗的这样的老玩家。
如果不是“神明”告知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前面两人的真实身份，更是每日被姓隗的使唤来使唤去。
如今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郭桐内心涌出一股强烈的快感，就算是大神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机会和他一样，得到“神”的另眼相待。
却没注意到林予星愣了下，随后欲言又止的神情。
等他回过头时，剧烈的痛感从他脖颈处传来。
他缓缓低下头——
只见一把没开刃的菜刀，狠狠劈在他的脖颈处。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砰地倒在地上。
“死状”太滑稽，其他人或许会觉得好笑，林予星内心却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解木晗举着一把与自闭女高中生外表截然不符的菜刀，额前过长的刘海被菜刀带起的厉风吹起，很快又缓慢落下，遮住了她的眉眼。
“我以前见过你吗？”
解木晗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许我们上辈子有缘吧。”
林予星由衷地高兴，“路姨很担心你。”
解木晗：“我知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和路姨打过招呼了。”
隗叔也被收买到了“祂”的阵营，上个周目暗中押解解木晗、眼镜男，可怜眼镜男还以他为首，根本不知道幕后谋划一切的人就是他。
解木晗出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
“大抵他自己都没想到，我脱身以后，他会代替我成为邪神的养料吧。”
之后解木晗就发现不对，暗中跟着鬼鬼祟祟的郭桐。
对方被冒牌货同化后，身法诡异，解木晗必须保证一击致命，所以才决定在对方警惕心最轻的时候动手。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不断提醒解木晗不要多说了，已经违背了世界规则。
可是，解木晗莫名就是对眼前的青年好感度很高。
说来也好笑，“祂”机关算尽，也没有算到会来一个法则之外的解木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水晶棺前。
水晶棺果然如远处看着般华美璀璨，表面流淌着丝丝雾气，能够保护人的身体不腐朽。
问题来了，林予星垂眸望着两具水晶棺——里面躺的人他再熟悉不过，白金色长发铺陈在身下，容貌出众，仿佛只是短暂沉睡般。
林予星只要出声，就能看到熟悉的碧蓝色眼眸。
两具都是。

冒牌货不愧是冒牌货，连外表都伪装了个十成十。
一直受挫的“祂”终于坐不住了，突兀出声，“你只能带走一个。”
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祂”心中的恶气总算出来了，又重复来一遍，“你只能带走一个。”
这回整个地宫内的人都能听到，“祂”果然一直在监视他们。
林予星正准备询问沈淮序刚刚想去哪里，“祂”得意道，“别白费力气了，他不会记得的。”
林予星根本不搭理他，只将目光望向沈淮序。
沈淮序果然摇摇头，刚刚在他眼里根本只有一口棺材，棺材盖还压着一抹大红嫁衣。
看来问郭桐也是一样的结果了。
“祂”更加得意了。
水晶棺隔绝了对本源的感知，就连沈淮序也分不清，哪一具身体才是真正的祂。
既然分不清，林予星决定用最笨的方法——
先把人弄醒。
活人可比沉睡着好区分。
他率先敲响左边的水晶棺，声音自棺盖蔓延到棺材内部，水晶棺中五官轮廓极其俊美的男人，如同聆听到召唤般，缓缓睁开了双眸。
入目是标志性的碧蓝色，宛若纯粹无暇的大海，有种超出常理的震撼。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双眼睛，都会陷入片刻的沉寂。
无他，气势太强了，宛若看祂一眼，都是对神明的亵渎。
“你来了。”
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水晶棺上，隔着水晶棺描摹着他的模样。久未开口的嗓音依然磁性低沉，宛若海妖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