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整理着衣装,就好似先前的暧昧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修长的指骨抚平神父服上的每一寸褶皱。
如果无视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还有临走时留下来的意味深长的话语,完全就是一名禁欲公正的神父。
“听说您昨天去找了那个小家伙。”
那个小家伙?
是指阿洛德吗?
苍白病态的面容染着点点海棠红,长睫微拢。他的眼尾还有一点湿红,看上去剔透易碎。
【好想……】
【受不了了,立了。】
【感情你小子吃醋了是吧!】
【就装吧,人模狗样的,得了便宜卖乖。不行就让我来!!!】
卡修斯怎么会知道他去找阿洛德了?
林予星顾不上弹幕,兀自沉思着,就连顾襄走到他身边了都没发觉。
“当当,在想什么呢?”顾襄凑过来,林予星还没说话,她又眼尖地瞄到了什么,“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这句话比十句问候都顶用,林予星瞬间从神游的状态被拽回来,低下头才发现,卡修斯走之前帮他也整理好了衣领,因而顾襄瞧不出差错。
只是脖颈上有块印子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落在了修女服遮不住的地方,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目。
林予星咬了咬唇,眸光心虚,“可能是被蚊子咬了吧。”
“那这蚊子可真够大的。”小姑娘没多想,林予星松了一口气,又听她道,“我来是想和你说,大家准备去病院看看,想问问你的意见。”
自从上次的重大伤亡以后,玩家们都谨慎了许多,但一连多日没有进展,到底是有人坐不住的。
林予星用头发遮掩的动作微顿,刚刚他走神就是在想这件事情。
无论是修女喊走卡修斯的说辞,抑或是日记上的提示,还是上次病房里的病人都让他很在意。
或许,的确应该去病院看看。
第二次行动的时间仍然在半夜,这次玩家们都很谨慎,尽量一起行动。只是他们没料到,刚推开病院的大门,沉寂已久的系统音忽然在所有存活玩家耳边响起:
【检测到符合条件,恭喜玩家开启特殊场景。】
【特殊场景载入中——】
这是林予星在昏昏沉沉中唯一一个念头。周围实在安静得可怕,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令人眩晕的白光消失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白茫茫的天花板,视线下移,是几张病床,他正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上。环视一周,整洁干净却难掩陈旧。
鼻尖笼罩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什么气味被掩盖着,令林予星细美秀气的眉头蹙起。
随着站起来,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病号服。很显然,他现在在一家病院里。
更新的任务栏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特殊任务:角色扮演
身份卡:病院病人
症状:眼盲
状态:进行中】
角色扮演?
他微微一怔,旋即传来推门的声音。
有人来了。
林予星收敛神情,坐在床边,只在听到动静后,才幅度很小地抬了抬头。
护士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坐在病床边的人身形单薄纤瘦,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叫人疑心风一吹就会摧折。
听到动静,那人方才幅度很轻地抬了抬头,到底还是慢了半拍的。
只是,那张姝丽的容颜撞入视野的时候,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饶是在病中,他的美也是惊心动魄的。眼身似若桃花,眼尾微微上翘,朦胧而多情,无端生出些许勾人的风情,可偏生他的眼神是纯澈的,宛若一汪湖水。
乌黑的长发下露出一段纤细雪白的脖颈,因着眼盲的缘故,还有几分涣散,行动稍慢了几拍,柔顺而安静得叫人提心吊胆。
琉璃做的美人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护士痴痴看了许久,久到气氛有些怪异,美人轻蹙起细长秀美的眉,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美人颦眉,也是罕见的美丽,恍若易碎之物惹人心怜,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去他眉间的忧愁。
连怪物也不例外。
只是可惜了……
护士终于移开过分黑漆幽沉的瞳眸,嘴边露出惯例的、违和的笑,只是声音却不自觉放低了,生怕惊扰到他似的。
“先生,你今天的情况如何?”
“还是看不见。”美人的脸上显现出几分忧伤,哪怕是忧郁的神情,在这张脸上稍一显露便格外动人,犹如泛着露珠的蔷薇。
“这样啊。”护士的声音更轻了,应了声,垂下头,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是蒙混过去了还是没有?
病房内安静得可怕,连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林予星的手心都是汗。他是装瞎,不是真瞎,自然看到了护士的神情,知道面前这个是非人类。
就在他神经紧绷,做好发生冲突、使用道具的心理准备后,护士开口,“没关系的,只要你坚持吃药和治疗,一定可以痊愈的。”
是正常的安慰。
护士在病历上勾画了什么,随口说道,“该吃饭了。”
她转身去取餐,林予星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辆推车,推车上摆放着一蛊东西,约莫就是他今天的食物。
林予星略略松了口气,看来是蒙混过关了。
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护士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以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方式旋转180°,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长,跟林予星来了个贴面杀!
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说话间露出一排鲨鱼齿。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予星又回忆起进入挂着画像的房间那夜,牙缝中残留的不明物体……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他鼻间,令他几乎作呕。
【啊啊啊!我靠,好吓人。】
【这个副本的npc都这么喜欢贴脸杀的吗?】
【心疼老婆,疯狂打赏。】
偏生林予星还要假装没看到,一滴汗顺着背脊滴落。
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病床边的青年眨了眨眼,似乎在确定方向,迟缓了几秒才转头。
殊不知这一转头离护士更近了。
雪白的脸颊几乎要与护士的脸贴在一块,卷翘纤长的眼睫轻颤,犹如蝶翼般脆弱而美好。
下方是细伶伶的肩胛,并着大片惹眼的白腻,雪一般,宽大的病号服掩盖不住诱人遐想的曲线。
西子病态,实在是惹人怜惜。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睫毛几乎要扫到护士的脸,护士好整以暇,漆黑的瞳孔一错不错望着他,近乎满怀恶意。
看得直播间的观众都忍不住呼吸一紧。
美人却一无所觉般,眼睫轻颤,蔷薇色的唇瓣抿出了点漂亮的唇珠,自暴自弃般,“都可以,反正我也看不见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耍小性子不对,面前是真心希望他康复的医疗人员。于是,动人的面容上又出现了几分歉意,郑重道: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相信你们的。”
他还穿着病服,难掩病态。乌发下的小脸只有巴掌大,抬起的眼眸却纯净如水,神情真挚。
哪怕为忽然眼盲而难过,依然会担心言语伤害到别人——哪怕是如此简单,根本不可能伤人的话语。
显得那样柔和与真诚,仿佛找不到一点锋芒。
【好温柔、好让人心疼的老婆。】
【真诚才是必杀技,呜呜呜我要当老婆的小狗。】
【npc我劝你识相!】
护士也不例外,漆黑的瞳仁骤缩,没来由地心有点痛,本能地出声安慰,“没关系的,我们都能理解的。”
话出口,护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没料到会变成这个走向,但已经出口安慰了,只能悻悻地收回脖子,飞快收敛神情,“我去给你端午餐。”
她转过身。
确认过她不会再回头以后,林予星面色微松,一直藏在病服里的手指展开,手心赫然是一个个小月牙儿。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病服被汗浸透了,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他第一次和npc离得这么近,对方非人类的细长脖颈和满怀恶意的黑眸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稍有不慎就命丧黄泉了。
系统察觉到他的想法,【呸呸呸,小主人肯定会通关的。】
希望吧。
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划过病服,看着漂亮极了。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他就总是心神不宁。
说起来,病院的护士和修道院的修女有什么联系吗?
林予星可没忽视她们身上的共同特征,鲨鱼齿、过分细长的脖颈……
恰巧那边护士把午餐端到了他面前,青年睁着漂亮的桃花眸,伸出手摸索了半天。
光看那双眸子,谁也看不出面前的人是名盲人。
护士漆黑的瞳仁中划过可惜。
这厢林予星终于端住了,原来是一蛊粥,熬得软烂香稠。他恰好有些饿了,又装模做样找了半天的勺子,好不容易握住,舀起一勺,正准备往嘴里送,余光忽然瞄到护士的脸,犹如电影的慢镜头般——
对方的唇角缓缓勾起,诡异而莫名。
电光火石间,林予星看着蛊里的粥,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会忽然食欲大增。
软烂的白粥中,浮着点点肉糜,看着就爽口而不油腻,正是修道院内多日不见的荤腥。
《爱心修道院》存活守则第三条:尽管会规上没有提及,但是我的同伴,请你斋戒,不要吃肉!
而此时护士因为他的停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喝的白粥吗?”
语气温柔,神情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恶意,言行割裂,令人毛骨悚然,且笑容越来越诡异,大有盯着他喝的意思。
林予星知道,这关是逃不了了。
如果喝,就违反了日记上面的提示。虽然这里是病院,但是更是修道院的特殊场景之一。谁也不知道违背了那个提示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不喝……就暴露了他看得见的事实。
顶着护士的视线,林予星的后背再度汗津津的。
“怎么了?”
“是不想喝……还是不能喝?”
随着护士的话音落下,病房内某种心照不宣的表象顿时被撕裂。她的唇角越裂越开,熟悉的鲨鱼齿逐渐显现出来。
眼看林予星即将露出端倪,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规律的三声,随后一名成年男性推门而入,护士见到他微微一愣,“您回来了。”
细听之下,还有几分不甘。
男人挑眉,扫视一圈,顷刻明白了当下的场面。随着他的走近,极其优越的面容彻底展露出来,眉眼是眉眼,鼻子是鼻子,线条流畅而锋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林予星的眼睛里就是形成不了具体的样貌。可是他刚刚明明还能看清护士小姐。
他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检测到特殊场景随机附加的debuff,鉴定结果为——】
【脸盲。】
直播间顿时如同沸水:
【哦豁!】
【脸盲小美人啊啊我可以!】
【无限游戏你是懂涩涩的。】
【无助的小美人,身边的老公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知道。】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青年迷茫而又无害地睁大眼眸的模样,被理解为忽然眼盲后,仍然努力地想要看清爱人。
实在太脆弱,也太惹人怜惜了。
护士顺势接话,“如您所见,情况还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房间内其余两人都懂得言外之意。
林予星正在分析那句夫人是什么意思,男人忽然开口了,“这些天,承蒙你对内子的照顾。”
内,内什么?
内子!?
“应该的,院长说有些治疗方案想请您过去,需要您过目一下。”护士说着,自己则完全没有动身的意思。
旁听的林予星立马反应过来,“她”还没有放弃,想要支开他名义上的丈夫。
林予星不知道原因,但是很快得出这个丈夫还是有点实力的,起码npc不敢在他面前对自己怎么样。
眼看男人应声,正要准备点头应下,林予星蹭地一下站起来,肉粥瞬间被打翻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瓷片四分五裂,些许温热的粥溅到纤细秀美的裸足,青年却看也不看,跌跌撞撞朝男人冲去。
他看不见,因此走路摇摇晃晃,撞在了一旁的病床上,秀气的眉尖被痛得蹙起,他仍不管不顾,只一心朝男人冲来。
眼见还要踩到瓷片,男人面色一沉,步子迈得很大,先一步抱住了他,将他放在一旁的病床上,正欲沉着脸凶人。
怀中的青年先一步开口。他尚且在病中,整个人在宽大的病服下显得孱弱极了,如同刚刚出生的雏鸟。
只一双眼出奇的明亮,圆润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角,声音眷恋。
“老公,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靠,是谁爽死了我不说。】
【狗男人有没有爽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是爽死了。老婆再喊一声。(泪眼汪汪)】
【不行,宝宝不要给臭男人占便宜!!!】
林予星没看到弹幕,他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男人的模样,却什么也看不清。
自然也就不知道男人露出意外的神情,动作还有一些不自然,但那丝僵硬很快被掩盖下去。
原本身形高大的男人蹲在地上,浑不在意自己过低的姿态。他握住林予星的脚,皱着眉,从西装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看着就价格昂贵的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
“小心一点。”还好粥不烫。
青年享受着他的服务,尽管看不见,视线却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离开过,全然是一幅全身心依赖的姿态。
小情侣你侬我侬,再留下来就不识趣了。
护士注视了地上的粥几秒,僵硬地开口,“先生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请记得去院长那边一趟。”
说完,就推着车离开了。
【笑死我了,我总感觉护士的眼神要杀人。】
【护士:好生气,想刀人,但不能。(强忍怒火,死亡微笑jpg)】
【那可不么?到手的鸭子飞了,还被硬塞了一嘴的狗粮。】
护士走了,林予星却完全不敢放下心来,面前这个丈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青年的脚还踩在做工精良的黑色西裤上,腕骨纤细玲珑,足弓秀气,薄薄的皮肉下覆着淡青色的血管。
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向来有洁癖的男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西裤沾到粥,视线只定定望着一处,眉头不由皱起。
哪怕穿着病服,有几分孱弱的病态,青年身上无一处不精致秀气的,宛若一块温和完美的玉。
只是,现在这块玉上出现了伤痕。
刚刚林予星冲向他时撞到了病床,小腿处青了一块。若是在男人身上,他恐怕发现了也不屑一顾。
只青年的肤色过于白皙,竟显现出几分可怖来。
“下次不要这样了……”是他的错,没有及时过来。男人的本意是自责,却叫青年误解了。
听到他不算谴责的话,青年原本雀跃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细白的手指无措地绞着床单。
“我只是太想你了。”
声音又轻又柔,还带了几分委屈,尾音几乎听不清。
任凭谁听到都会霎时间心口空了一块,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碰捧到他面前,好讨他欢心。
丈夫也不例外。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笨拙地保证,“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不料话音刚落下,对面那人就轻笑起来。
漂亮小妻子的笑容狡黠,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眉眼弯弯靠在他肩头,“那可不行,我快要被饿死了。”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语调绵软,又有点含糊,倚靠在人肩膀上,眉眼骄矜姝丽,像只撒娇的小猫咪般。
与刚刚的柔和截然不同,此刻的青年更有活力,会耍小性子,……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呢?
这个念头一产生,男人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加上他的靠近,那股若有似无的软香传来,勾人至极。
高大冷硬的男人耳根悄悄红了,他想伸手搂住他,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漂亮人妻干干净净,如同天边的云、山巅的雪,却……唯独不是他的妻子。
可望不可即,沾染毫分都是亵渎。
男人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可怖的嫉妒,漂亮人妻在面对丈夫的时候,也会像今天一样,乳燕投林般奔向对方吗?也会拽着对方的衣袖,满心满眼的仰慕吗?还是小脸枕在对方胸膛,全身心地依赖?
又或许,更过分一点的,漂亮人妻被欺负了还是很乖,接吻的时候会乖乖抬起头。
种种想法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是想到,他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厉害,近乎无法呼吸。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顶着林予星惊讶的眸光,几乎不敢多留,只狼狈地丢下一句,“我去给你买饭。”
他步履匆忙,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退了回来,“你今天想吃什么?”
他的话很巧妙,林予星没有多想为什么“丈夫”会不了解他喜欢吃什么,眼睫微垂,只答今天没有胃口,想要吃清淡些的。
“好,你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给你打扫房间。”
走廊上“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直到确定男人离开了,林予星才站起来。
听起来他这个“丈夫”远没有初印象的稳重。
他慢吞吞想着,一边从床底找出鞋子,还有闲情回一下弹幕。
“对,应该是蒙混过去了。”
“我也被吓了一跳。”
“现在打算出去打探情报。”
【啊,宝宝要一个人出去打探情报吗?千万要小心。】
“我会注意安全的。”
林予星认真地一条一条回复。
他走到房门后,先贴着门听了半天,确定走廊上没有人以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主播好像只机警的小猫咪(大雾】
【我家的猫主子从来不让我贴贴呜呜~】
林予星没忘记自己盲人的设定,出病房前把盲杖也拿上了。怕忽然撞见人,他走路的速度不快。
然而,奇异的是他从这一层楼穿过,顺利地抵达了楼梯间,都没有遇到一个“人”。整层楼安静得可怕,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林予星也意识到这点,呼吸不由放缓了。
他终于站在此行的目的地——楼道示意图前。这间病院有种不同寻常的整洁干净,有点陈旧,但是和恐怖故事里面的阴暗潮湿相去甚远。
阳光透过明澈的老式窗户照射在地图上,视野敞亮。
6楼,手术室、院长办公室。
5楼,VIP病房。
4楼,住院处、卫生间。
3楼,病理科、内镜室、儿科门诊、妇产科门诊、神经内科、卫生间。
2楼,内科(心电图)、放射科、检验科、卫生间。
1楼,门急诊大厅、收费处、药房、病案管理科。
意外地还挺齐全。
林予星却有股浓重的违和感,莫名地很不适,明明阳光正盛,病院的走廊上却阴森森的。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看起来他目前应该是在5楼的VIP病房……
恰好和其他人隔开了。
玩家之间的待遇不会相差太多,他推测其他人应该是在4楼的住院区。当务之急是先与小队会和。
那么,他现在需要从楼梯间下去。
林予星握着盲杖的手因为紧张而泛白,神经紧绷着。毕竟楼梯间向来是高危之地。
可是,直到他走出楼梯间异象都没有发生。
太奇怪了。
简直就像被放逐了一样。
这种奇怪在见到安诺时都一直保持着。
林予星并不知道他刚走出去,楼梯间就响起一阵脚步声,从六楼传来的,……有人下来了。
对方的脚步声停在五楼,眯着眼,侧耳听了半晌,“来晚了呀——”
似遗憾,似惋惜,又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小队也在寻找林予星。
玩家们的症状各不相同,有的人眼盲,有的人耳聋,有的人脚瘸了,有的人精神错乱,甚至还有怀孕的。
加之一进入游戏,就立马撞上“护士”的试探。
一时之间,玩家们乱成一团。
好在四楼不是单人病房,大家互相帮忙,倒也勉强混了过去。但也有推人出去掩护自己的,还有心理状态不佳、没有遮掩过去的,因而存活人数小幅度往下降了些。
小队成员们一摆脱危机,其实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其他危险,整个四楼连护士都看不到一个。
副本似乎就此忘记了玩家的存在。
他们一一会和,找遍了整层楼都没找到林予星,这时,正巧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动静。
所有人严阵以待,直到看到青年从五楼走下来。
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柔顺而乖巧,下方是纯澈的乌瞳,恍若一汪水,寻不见一点锋芒。
乌黑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身后。
穿着病服孱弱纤细,实在是过分精致,又过分漂亮,仿佛一触就碎了。众人皆知他生得姝丽,却仍被惊艳,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再放轻,生怕惊扰了美人。
进入特殊场景以后,林予星的瞳色与发色又恢复了原本的黑色。此刻青年抬眸望来,声线温柔,却骤然惊了一湖水面。
“怎么了吗?”
众人猛地回过神。
顾襄最先开口,“星星,你没事就好!我们找遍四楼都没找到你。”
她凑过来,却不好意思挽住林予星,这般干净如白纸的人,触碰一下仿佛都是亵渎,只用余光偷偷看着,脸不自觉红了。
无他,林予星近距离看更漂亮了。
这人生来没有瑕疵似的,长睫卷翘,五官秀气精致。饶是带着几分病气,仍是美貌惊人。
叫人不免疑心上帝偏心。
顾襄忍不住感慨,“我就是当初女娲手下的泥点子。”
林予星没想到房间内还有人。
安诺:“四楼的病房都是十来名病人一起住,不过这些病人要么安静到诡异。”
除了一开始机械地扭过头来,他们就没了别的动作,只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要么就神神叨叨的,看起来不太清醒。”
有几名病人从始至终都瑟缩在被子里,不敢看外面,嘴里还絮絮叨叨的,细听之下,似乎在说什么神啊、有病、治疗的词汇。
还有的病床上,被子被小心而警惕地掀开一条缝,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然而透过那道缝隙,一双眼睛神经质地窥伺着外界。
林予星初次撞上之时吓了一跳,只为那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他斟酌道,“大家的精神状况看起来都不太好。”
【笑死我了,好委婉的宝宝。】
【打工人哪有精神状态好的呢?npc也不例外。(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当藤蔓)(创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抢过香蕉一口吃掉)(灭绝猴群称霸树林)】
(该用户弹幕内容过长已被折叠)
陈赐:“这间病院似乎没什么人管病人。”他意有所指地望向桌上的食物。
林予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一愣。
与他病房内熬得软烂勾人的肉粥不同,四楼病房的午餐是几个冷掉的馒头,上面还有霉点。
洗手台的水龙头也没有关紧,水珠滴答滴答流出来,有股无法掩盖的异味。加上厚布窗帘紧紧拉上,整个病房潮湿极了,令人极度不适。
绝对不是适合病患生存的环境。
而且重点是——
“身为一家病院,见不到医护人员,那谁来替病患治疗?”林予星一语破的。
话音刚落下,病房的门猛然被撞开。
来人横冲直撞,似野兽般朝林予星而来!他面色癫狂,嘴角勾起惨淡的笑,“治疗,什么治疗!”
男人显然是这里的患者,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眼球浮肿外凸,里头遍布着血丝。
他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精神状态糟糕透顶,口中不住念念有词,“我们都会死,在下一次治疗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活着。”
说着,他大笑起来,神情似惶恐,似解脱,不住地回头,仿佛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他似的。
林予星正想使用道具,走廊上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快去找找。”
“居然让他跑了。”
“他进了哪个病房?”
“好像是前面那个。”
而这些脚步声之中,有一道格格不入,清晰而沉稳,回荡在走廊上。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林予星心尖,莫名的似曾相识让他发颤。
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男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
看到病人的那一刻,唇角的弧度加深,听起来十分愉悦。
“啊,抓住你了。”
他看似缓慢,实则速度很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勒住了闯入的神经质男人的脖子。
男人嘴里模糊不清的话霎时间被扼制,只能不住地发出气音,很快脸就胀成猪肝色。
进来的医生仿佛没看到般,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拖出去,就好像拖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猪狗般。
肉|体与地板摩擦,发出令所有玩家头皮发麻的声响。
男人的挣扎渐弱,有玩家不忍地移开视线,知晓男人今日定是活不了,心不由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