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氛叫怀疑。
月色倾泻于半夜的修道院中，庄严辉煌的建筑物延伸出漆黑的影子。尖尖的塔顶仿佛要突破云端，又被突兀地压抑住。
枯树上站着几只老鸟，黑洞洞的眼珠随着玩家扭转。
这注定是一个不详之夜。
一行玩家隐藏在纯黑色修女服下，神秘、诡谲。他们的脚步尽量放轻，再放轻。最后那人，圣洁的银发坠至腰间。
修女服勾勒出纤细的身形，黑纱下的面旁昳丽秾艳得过分，恍若一朵开到靡靡的玫瑰。胸前的十字架晃荡，卷翘的眼睫微颤，又多出几分违和、悲悯的神性来。
林予星坠在末尾，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刚刚出来的教堂，视线流淌过祭坛、十字架、长椅……
【我去好可怕啊。】
【呜呜疯狂和老婆贴贴。】
【西方宗教对于东方人来说还是有一点恐怖色彩（滑轨）。】
什么也没有。
可是林予星总觉得有什么生物在看着他，那样的注视令他在迷茫害怕中无所适从，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用力。
“你看到了什么？”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林予星被吓了一跳，收回视线，就对上陈赐饶有兴趣的眼神。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复，“没有。”
“是我看错了。”林予星笃定道。
他没来由地不想让陈赐知道，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只乱糟糟低下头，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单纯，叫人一眼可以看穿。
陈赐若有所思，望着他之前的方向——
——聿躧
殊不知他的视野之外，浓稠的黑暗肆意涌动、无所遁形。
“等等，有人来了。”一名队员做了个手势。
一名早先出来的玩家经过，“真是奇怪，那个房间里面为什么会有我们的画像？”
“谁知道呢，说不定又是无限游戏搞的恐怖气氛。” 同伴接话，显然因为一无所获十分暴躁，“什么破副本，来这么久了，还什么都没看到，该不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存本吧？”
“可是。”老玩家压低了声音，“根据情报……”林予星的听力一般，只勉强听到被诅咒几个字。
“否则那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得很隐晦，挤挤眉。
小队的成员显然都听懂了，只有林予星一头雾水。
两名玩家走后，顾襄看到林予星疑惑的表情，惊讶道，“你不是因为[被诅咒的吸血鬼]来的吗？”
被诅咒的吸血鬼？
林予星愈发疑惑。
居然还有大佬不知道的消息？
顾襄一拍大腿，逐渐兴奋，“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只是A级副本，难度也不高，还有这么多玩家乐此不疲吗？”
生存本要么就是难度不高、收益中规中矩，要么就是难度高到玩家只需要活着就行了。
林予星之前问过系统，[爱心修道院]存活率很高，说明属于前者。
看着小姑娘故作神秘的模样，林予星配合地摇摇头。
“听说这个副本里面沉睡着一只吸血鬼，有亲王血脉。”吸血鬼血脉越尊贵，实力也就越强悍，相应的就越值钱。
顾襄：“而且这只吸血鬼是被诅咒的，实力远没有其他亲王厉害。”
怪不得很多人觊觎。
林予星点点头。
“唐措，应该也是为这只吸血鬼而来。他来了，我们肯定是没有份了。”顾襄失落中带着兴奋，“不过，他肯定是拿来升级天赋技能的，也就是那把手枪。”
小姑娘越说越兴奋，“我还没见过他的天赋技能。”
准确地说没有玩家见过，只知道他的天赋技能是□□。
陈赐敲了敲她的额头，“别想了。”
他勾唇，“难道你还想看他的天赋技能被逼出来？”
顾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如果能逼得唐措使用天赋技能，那情况得有多危机？相比之下，她还是想多活几年。
她是要回家的人！
林予星旁观着他们打闹，心里的违和感消失许多，【真好呀。】
他和系统感叹，终于不是他一个人。
带血的猫脚印最终停在尖顶的病院前。
“我想，我知道它要带我们去哪里了。”陈赐惊讶，“这是那天我们打扫的地方。”
他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回想起了他们描述的[不存在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那只猫引我们所有玩家来这里做什么……”顾襄沉吟一瞬，“队长一到这里就安静下来了。”
她得出结论：“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
她望向众人。
没有人反对，目光都很坚定。
安诺不在，这个小姑娘似乎一下子沉稳起来，“我们兵分两路。一队和我一起进去，另一队在外面守着，如果……天亮了我们没有出来，你们就回去。”
没有人反对，决定很快就做完了，只是……
“你……”顾襄迟疑了一下，望向林予星。尽管她很希望大佬加入，可是毕竟是他们小队的事情。
林予星忽视微微发烫的十字架，“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呼出一口气，坚定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本来以为找触发条件会废一点功夫，没想到他们进来的时候，房间在他们面前毫无顾忌地敞开。
走廊上挂着一幅幅壁画，月色为此拢上轻纱。
猩红的血顺着地板流淌出来。
——直白地告诉所有玩家，此地有危险。
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全身紧绷，做好使用道具、技能的准备。顾襄撑起了淡蓝色的结界，这才走进房间。
一进房间，几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房间内挂满了画像，与走廊上的壁画不同，房间里的画……是人像！简单的素描，失去了其他的色彩，只余黑白两色。
人像苍白、诡怪，漆黑的眼珠无声注视着众人，总叫人疑心会不会在看不到的角落转动。如果说一幅人像诡异，满屋的人像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她们”无一例外身着修女服，神情沉寂肃穆。年轻的生命自愿被禁锢，徒留信仰。
【救，救命，大晚上的被吓死了！！！】
【啊啊全靠老婆美貌续命。】
林予星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爬上脚踝，后知后觉想起两个玩家的话，说的就是这些画像吗？
他咽了咽口水。
安诺一进房间就晕了过去，顾襄让几名队员扶住他。
一行人打量着墙上的画像，看出花来也没发现什么，倒是地上的血更让人在意。
林予星的注意力一直在画像上，这些画像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他的桃花眸微微放大，“莉亚修女？”
他后知后觉，“画像上是修道院的修女们！”
青年面前那副画像上，修女的面容端庄，双手优雅地隐藏在袖子里，正是他们属实的莉亚修女。
此刻，她沉静的面容中透露出森森死气，就连林予星都感受到轻微的不适。
房间里的画像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恰好看到，很难从众多画像中看到认识的人。
有了引导的方向，小队中很快有人发现，“我怎么感觉……这个有点像和我们一起进来的玩家？”
话音落下，小队成员俱是一默。
为什么房间里会有npc和玩家们的画像？是触犯了副本机制？
这似乎说不通，刚刚那两名玩家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那两名玩家被留下了画像，但是并没有出事。
那就是——玩家自己留下来的？
如果是自己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地上的血又是从何而来？可是刚刚那两名玩家分明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留下的画像，兴许是画像不致死？
各种想法相互矛盾。
林予星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感觉要被烧干了。
“咦？”
一名队员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房间的尽头，三幅画像上覆盖着红布，阻绝了玩家们的视线。
第142章 爱心修道院（12）
“为什么只有这三幅是盖着红布的？”队员们疑惑，走过去，正想揭开最后三幅画。道具中忽然传来望风的队员的提醒。
“有东西上去了，快走。”
其实不用他提醒，所有队员都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急促的、有规律的，在深夜的病院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诡异。
林予星与小队成员往门外撤退。猝不及防地，一滴血滴下来。
“噗嗤——”
木板响起被腐蚀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汇聚着血滴，犹如蜂窝般密密麻麻，即将滴落下来，又好似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玩家。
【救，密恐犯了。】
【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随即地上原本安静得看起来毫无危险的鲜血，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疯狂涌动，朝他们漫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顾襄撑起结界，可是她刚刚才使用过天赋技能，这回有点吃力。暂时没有人出事，可是想要从正门走是不可能了。
他们被逼退到房间深处。
一名队员用藤蔓封住了房间的大门，走廊上不断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巨大的动静听得房间内每一个人都心脏发沉。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藤蔓上逐渐出现裂痕。房间内的血滴也汇聚得越来越多，能容他们存身的空间不断缩减。
顾襄望着浓墨般的夜色，咬牙，“从窗户跳出去，动作快一点。”
然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门外的脏东西入侵的速度。
撕啦——
藤蔓被撕裂。
同一时间，房间内所有玩家都看清了鬼东西的样子，心中不约而同恶寒。
房间门口不断涌来修女和病人，犹如丧尸围城般。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白日里的正常模样。枯槁的身躯犹如长长的一条，畏缩在纯黑色修女服下。
苍白的面容，五官好似被偷走了般，模糊不清，直到看见玩家——
修女漆黑的瞳孔注视着躁动的玩家，唇角勾起。她们蓦然露出一排鲨鱼齿，参差不齐的。还有修女伸出非人类的细长脖子探过来。
尽管被队员用道具拍回去了，林予星却看清了她牙缝中残留着的不明物体，红色的，疑似某种肉末。
从来没见过修女真面目的林予星睁大眼睛，脸色唰地白了。桃花眸中笼上一层水雾，想吐又吐不出来，颜色浅淡的眼睫不停颤动着。
【呜呜，心疼老婆。】
【唐措呢，给他打赏积分，速来救驾呀！】
【别说了，给他机会都把握不住，什么档次次和我一个老婆？】
一时之间，弹幕上全部是打赏和骂唐措的。唐措绝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在林予星的直播间出名。
林予星经历过这么多副本之后的进步，大概是尽管害怕，还是能绷着一张小脸丢道具。他别的不多，就是道具多。每个副本的道具爆率高得惊人。
银发修女眼尾还带着点红，丢出的每一个道具却都精准无误，在npc身上造成极大的范围伤害。
他自己慌乱地后退一步，被修女服勾勒出的胸脯不断起伏着，反而像是被欺负了的那个。
弹幕的风向瞬间变了：
【我的暴力美学老婆啊啊啊！】
【战斗修女斯哈斯哈。】
【老婆我要当你的狗。】
林予星还没缓过气来，顾襄崇拜的声音传来，“哇，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精准的？”
林予星：【。】
弹幕替他回答：
【丢的次数多了。】
【熟练得让人心疼。】
【都给我打赏！让老婆多买点道具。】
林予星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糊弄过去，后脚跟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条件反射浑身紧绷，小心地用余光偷瞄。
声音紧张到发颤，“系，系统先生——是什么啊？”
脑子里不断闪过鬼片中，怨鬼总是从后面握住活人的脚踝。
他也只有在紧张的时候会这样喊它了，不过系统还是抑制不住欢喜，“没有危险。”
听到系统的话，林予星才猛地松了口气，一本日记映入眼帘。他捡起来，还来不及看，顾襄惊叫道，“林予星，蹲下！”
第一次有人在无限流中如此正式地喊他的名字，林予星下意识蹲下。
头顶一片阴翳投下来，林予星本能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瞳孔，见他望过来，修女扯起唇角，从上方注视着他。
太近了。
对方贴近的速度极快。
林予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使用道具，就眼睁睁看着修女唇边的裂口越来越大，朝他迫近，几乎到了要贴脸的程度。
胸前的十字架发出微弱的光芒。
“砰——”
一声枪响更快，修女的头颅带着不甘消散。
林予星被满含恶意的一眼看得手脚冰冷，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般，脱力地朝后倒去，却没有倒在地上，被一道高大的身影蹲下抱住。
整个人都被揽在怀里，耳边传来稳健的心跳。
唐措从上方注视着他，视线落在他鼻尖的冷汗上，微微皱眉，随即转移到顾襄身上，“带着你的人快走。”
顾襄仍不放心，“星宝，你可不能再走神了。”
林予星缓过神来，“好。”
他的心脏依然砰砰跳着，无法忘记修女消散前的眼神。绝对没错，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一种希望置他于死地的恶意。
倒不是说无限游戏之前不想他死，只是无限游戏的恶意向来是含蓄的。
唐措穿着纯黑长风衣，他的枪法很准，右手揽着林予星，左手冷酷无情地开枪，每一声枪响过后都有一只npc消散。
哪怕不使用天赋技能，依然游刃有余。
林予星忍不住想起陈赐和顾襄的聊天，的确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天赋技能被逼出来的样子。他抬起头，才发现陈赐也还没走。
对方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盯着他。
林予星一怔，异样感还没升起，就见陈赐朝他一笑，“那你们也要快一点。”
话毕，他从窗口跳下去。
刚刚诡异的神情仿佛只是林予星的错觉。
揽在他腰际的手倏忽松开，不知道是不是林予星多想，唐措的语气似乎冷了几分，“关心他的话，就跟上去。”
说完，不容他拒绝，把他送上道具。
“等等，那你呢？”林予星着急。
“死不了，用不着你担心。”他的语气很臭，不过到底还是缓和了些，“你先下去。”
“你手上不是有线索吗？不想分享的话就藏好一点。”
唐措以为他想私吞日记本？林予星一愣，唐措转过身，补了几只凑过来的npc。
道具急速下降。
林予星一出来，顾襄他们就围过来，“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措跟着跳下来，他没有站在林予星身边，孑然一身，纯黑色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没有看林予星，显然对这些鬼东西很熟悉，“先往前跑，它们很难缠。”
林予星看出他的划清界限，道歉卡在嘴里。
他们跟着唐措躲在了一幢偏僻的小楼里。
唐措：“这里暂时安全。”
所有人都听出他离开的意思，但是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拦下他，询问他打算去哪里。
大神大多都性格古怪，有点臭脾气，何况是唐措这个级别的，形单影只、神出鬼没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都注意到他话里的“暂时”，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寂静之中，只有林予星咬着唇，盯着唐措离去的背影。
“等等。”他忽然出声。
“怎么了？”唐措以为他想缠着自己，语气不好。
林予星想了半天，尽管对方想和他划清界限，可是救了他是事实。自己接下来打算分享线索，他也应该有一份。
就当还恩情，还完就彻底两清。
以后见到就当不认识。
这样想着，林予星心里那点别扭才消散。他对于唐措两次的冷漠还是有小脾气的，私心里也不想和唐措相处了。
“我刚刚找到了一个线索。”
唐措离去的脚步微顿，终于开始正视这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银发修女。
林予星翻开日记本，顿时惊讶。他逐字逐句把日记本第一页的话念出来。
“哦，我亲爱的同伴，如果你捡到了这本日记，或许你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这个该死的副本剧情是循环的，时间线却是往前的。你能在遗失的角落里找到很多惊喜，不知道我这个算不算？”
安诺：“什么叫剧情是循环的，时间线却是往前的？”
林予星没说话，视线紧紧盯着日记本，这与系统告诉他的小道消息是一模一样的。
“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我想这或许不算惊喜。我们还是直入主题吧，后面这份守则应该对你有一定帮助。”
林予星翻了个页，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
“《爱心修道院》存活守则：
1请不要让NPC看到你的违规行为。如果被发现，请保持冷静，不要进入禁闭室。
2不要在特定的房间内挂上自己的画像。（划掉）每一位合格的修女都会在房间内拥有一幅画像。
3尽管会规上没有提及，但是我的同伴请你斋戒，不要吃肉！
4不经过院长允许，修女们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厕所。
5进行圣事时，请时刻保持警惕。
6夜晚离开房间是不理智的，尽管在夜间你能获得更多信息。（记住千万不要被修女发现！你不会希望知道离开房间后被发现的后果。如果已经被发现，或许你可以寻找好心的NPC帮助。）
好吧，我亲爱的朋友，既然你能捡到这本日记本，就说明你不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去病院看看吧，那里或许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顾襄心想，可是第一条守则与系统的提示一模一样。
但又该死的有吸引力，陈赐的目光不可抑制落在守则最后一条，简直像个魔咒。
房间内陷入死寂，没有人知道这本日记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兴许是过去某个玩家的恶作剧，又或许是无限游戏故意设置的陷阱？
到底是真……还是假？
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月色映照出他们迟疑的神情。
队员：“我们先回房间吧，房间应该是安全区。”
正欲离去的唐措脚步停下，另一道柔和的嗓音打断了他，“不。”
银发修女的神情温柔，月光交汇于他昳丽秾艳的五官。相比他脆弱又极具攻击性的面容，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双桃花眸。
宛若含着春水，熠熠生辉，自信而大胆。
恍若生来就是闪光体，没有人可以不被吸引。
他指出问题的关键，“看起来，现在的情况恰好对应第五条。修女们晚上会有另外一幅形态，追杀他们。守则上面说，记住千万不要被修女们发现。如果已经被发现了呢……回房间还是安全的吗？”
林予星的话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子，话音落下，所有被他的美貌所吸引的玩家顿时缓过神来。
一股后知后觉的寒意攀上背脊。
是啊，如果已经被发现了呢……
几乎所有人都被其他守则所吸引，又或者开始思考守则的真实性，反而忽略了眼前的问题。
这分明是个文字陷阱。
有人反驳：“万一这本日记是假的呢？”
林予星没说话，他还在思考守则的前言：这个该死的副本剧情是循环的，时间线却是往前的。
其他玩家可能读不懂，只有他清楚，这句话是真话——
他亲身验证过、系统亲口承认的真话。
陈赐倒是替他解释了，“你还记得我们被追的时候吗？”
当时修女直接追到了人群中，说明她们有追踪的手段，只是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那名队员也反应过来，差点又落入陷阱，顿时语气后怕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逃脱的法门。”林予星的目光落在守则后半段——如果已经被发现，或许你可以寻找好心的npc帮助。
他抬眸，恰好对上了唐措的眸光。
看他做什么？不是都两清了吗？林予星挑眉，权当没看到。银发修女狡黠一笑，“走吧，我们去寻找阿洛德的帮助。”
自然也就错过了唐措薄唇微张，想要说话的模样。
【现在后悔了？】
【全身都火化了，嘴还是硬的。】
【爱看一些追妻火葬场的戏码。】
任凭弹幕奚落，男人身形孤寂，落在后头，看着青年被众星捧月，喉结滚了滚，莫名有点想抽烟。
明明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林予星轻车熟路地把众人领到了那栋偏僻破旧的建筑前。
还没和小阿洛德说，不过事急从权，相信他不会介意。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小家伙，还是会给他一个惊喜？
林予星眨了眨眼，心里竟有几分期待，想要看到他的神情。不料，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室清冷。
系统：【他还没回来。】
不用系统说，凭借着凄冷的月色，林予星已经看清了空荡荡的屋子。这么晚了，小阿洛德去了哪里？
秀气的眉尖轻蹙，还来不及多想，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急促而规律的脚步声，数目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快进来。”
他招呼了一声。
破旧的大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月色，只剩下屋内十几道不规律的心跳。
紧张的、刺激的。
怦怦怦。
在黑暗之中，如此清晰。
林予星的指尖由于过于用力，微微泛白，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害怕吗？当然是害怕的。
尽管百分百确定，可是npc当头，他担心自己的判断失误，担心薄薄的门挡不住那些凶残的家伙，担心……自己害了一屋子的人。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睁得大大的，在黑暗中仿佛盈着一层水，亮得惊人，浅樱色的唇被咬住。
好在，在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中，急促、机械的脚步声停在了屋子一定范围内。
停下了。
林予星唇角不自觉弯起，漾出一抹笑。
又单纯又漂亮，月亮不知道。
可是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窥视到了。他在那抹笑里长久地沉默着，却又无法抑制地被吸引注意，乃至移不开视线。
林予星并不知道，他决定两清的人站在了他身边。
异化后的修女们似乎被什么威慑住了，不敢靠近，又不甘心离去，骤然发出嘶哑的怪叫。那声音闷闷的，仿佛卡在喉咙里，就像是声带受损了般，在寂静的夜晚异常凄厉。
林予星被吓到，小小地后退一步，恰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男人很自然地扶住他的腰，大掌隔着修女服不断传来热意。
湿热的呼吸喷薄在林予星的耳垂上，登时红了一小块。
太近了。
修女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掌控住，几乎整个人都被搂在怀里，腰间滚烫的温度透过禁欲圣洁的修女服，显得禁忌而……暧昧。
修女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纤长眼睫颤动，眼尾有点红，仿佛全身都要被这股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占有。
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强忍着异样，低声说谢谢。
殊不知他的声线因为紧张发着颤，柔和绵软，勾得人心尖酥麻。男人的手一紧，呼吸骤然加重。
林予星本以为这样对方就会意识到，然后放开他，然而并没有。他迷茫又疑惑地睁大眼，努力想要看清对方。
【发生了什么？】
【是谁是谁，我老婆撞到谁了？（嫉妒）】
【闷得跟木头一样，其实心里爽死了吧？】
“怎么了吗？”顾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予星有心想要暗示，握在他腰际的大掌先一步收紧，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暧昧的黑暗中，两个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他甚至能够听到身后那人沉稳的心跳，与一屋子玩家的呼吸混杂。
想到他们在满是人的屋子里旁若无人的亲密，林予星莫名联想到偷情，就连指尖都泛起粉意，热得臊人。
还出了点汗，在脖颈间。
男人低头就能闻见若有似无的软香。
银发修女难抻地仰起头，修长白皙的脖颈无意识露出来，恍若这样就能找回点场子，却不知将自己的脆弱点完全暴露了出来。
白得晃眼，叫人想咬一口。
想欺负他，想看他落泪……想看带着神性的修女堕落。
“我不小心撞到人了。”
顾襄不疑有他，“这样啊，修女们好像离开了。”
“是吗？”林予星勉强地回答。
久久听不到身后那人答话，眼前又看不清，林予星摸不清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已经确定对方对他没有恶意。
出口的声音细弱，带着点抱怨，听起来和撒娇般，“你弄得我好痛，先松开我好不好？”
男人如梦初醒般，退了一大步。
林予星微讶，手还停留在道具上。
只差一秒就使用。
他原本没想过男人会松手，只不过是放松对方警惕罢了。
“有人来了。”黑暗中有人开口。
门外，一道瘦弱的身影靠近，仿佛没听到房间里的响动。枯瘦如柴的身躯隐藏在破旧的修女服下，只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流转着琥珀色。
他低着头，看起来和普通的贫民窟小孩没什么两样。一颗尖尖的牙齿露出来。
“是小阿洛德。”林予星听出声音的主人，想起他的性格，决定自己出去迎接。
阿洛德眯起眼，房间内呼吸声、心跳声混杂。他这具身体的力量太微弱，只能察觉到有人靠近，却听不明晰……
又有谁知道了他的身份。
无所谓，反正都习惯了。男孩脸上露出不合年龄的讥讽与暗色，正好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