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警员小李不假思索地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地图回来了。
这张地图是一份手稿,纸页看起来陈旧发黄,上头的笔迹有新有旧,应当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从一位边防弟兄那儿借的,他说这张图,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山脉险峻难行,专业工具不好进来,先辈就用双脚去丈量去比高,一点点完善这张图。尽管它不一定精准,但它是行路者最直观的感受。”杨庚说起这件事时,肃穆的脸上明显多了敬佩之意。
杨庚对照着新旧地图,指了指被圈出来的其中一块地方,“这里……”
“这个位置我有印象,之前看手绘地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再往上一点,路会越来越陡,越过这里就是一个悬崖,普通人基本上不去。”
之前他们就是觉得一般人上不去,加上Nott和许义也都受了伤,他们想要藏在这里继续研究毒|品的话,原材料和机器的运输也都是问题,所以就把这个位置延后排查。
可如果陆销和季彻的结论没有问题,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对劲了。
“这样吧,我和边防联系一下,偷偷上山摸一圈。”杨庚想着他们迟早都要查,早点去看看这里也无妨。
要是没找到,那就是排除错误选项,但要是有幸找到了……
“好,我也调人。”可陆销没有指挥在场的警员,而是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快速敲击屏幕,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
看着已发出的短信,陆销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抬眼见季彻正盯着他。
第95章 黑夜
暮霭渐浓, 稀疏的星辰与人间灯火争色,无奈落了下风。车流穿行于交织的道路,奔向属于他们的归处。
季彻静坐在天台的长凳上, 俯瞰着江林市的夜景,即使察觉到陆销靠近,也不敢大声说话, 生怕惊扰了这片土地的梦乡。
“你来了?”
“来送夜宵。”陆销将手里两份炒面拿高,长腿跨过天台的管道,走到季彻身边坐下,“晚上看你吃的不多, 有心事?”
季彻垂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炒面,摇了摇头接住, “没什么。”
他总有一种心里发慌的异感, 并非是害怕即将到来的行动, 而是莫名觉得不安,不知原由不明来处, 且愈发强烈。
陆销歪着头仔细端详季彻的神情,见对方不予回答,他转言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刚才在办公室里,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是有话想说?”
季彻张了张嘴,一时没话头,只好先放下手里的夜宵,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手编红绳递给陆销。
他抿唇斟酌了有一会儿, 才说:“五年前你送了我一根, 这次换我送你。”
陆销愕然,当即放下炒面, 生怕污染了季彻的心意,双手在身上反复蹭了几下才拿起躺在季彻手心里的红绳。
“这是你做的?”陆销注意到了绳子有反复拆编的痕迹。
季彻没有言语回答,佯装没听懂地继续吃夜宵。
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人的表扬,夸他聪明好学、天赋异禀,上学时期遇到的老师们无一不说他成绩优异,学什么都很快。
可现在他发现了,对于编绳子这事,着实令他头疼,教学视频反复看了几次,无数次地拆了重编。因为他每天七成的时间是和陆销待一块,想要准备这个作为惊喜,他还得背着陆销,但总算在任务前做好了。
陆销盯着这根红绳,越看越是喜欢,毫不犹豫地戴在了左手手腕上,长度竟然刚巧合适。
想起多年前给季彻的那根,陆销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后颈,说:“要不改天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吧,之前给你做的太长了,而且我好像看到它断过两次。”
季彻沉默了一会,摇头说:“不用了,它陪我度过很多难捱的时候,已经舍不得丢了。”
说罢,他低头朝自己脚踝看了一眼。
“难捱的时候……很多吗?”陆销的声音渐沉,似有千斤重的秤砣压在胸前,重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季彻刚归队时,身上的那些旧伤,记得季彻说那些毒|贩曾用惨无人道的方式折磨他。
他怕季彻回想起艰难的过去,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询问,可他是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好让自己感同身受。
季彻摇头叹声:“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销默然,低头注视着手腕的红绳许久,在短叹了一声后,端起外卖盒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不久前还香气扑鼻的炒面如今变得索然无味。
季彻凝视着闷闷不乐的陆销,无奈叹声问:“真的很想知道?”
陆销闻言抬头看了季彻一眼,而后想起自己的反应有些热切了,摇头说:“不要因为在意我的感受而自揭伤疤,这些事等你想说了再说。”
季彻遥望着城市的夜景,相比于回忆过去时的心悸,他更害怕留下遗憾。
于是他沉声说:“坦白说,在过去的五年里,我气馁过害怕过,特别是在被许义打到快死的时候,我真的有过向死亡屈服的想法。可只要看到你送我的护身符,我就会想起外面还有个人在等我回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销,你也是我的救命稻草。”
他直视着陆销时,双眼在昏暗的天台上比身后的斑斓灯火还要明亮,平齐的唇线被笑意勾起弧度。
陆销微怔,心中酸涩翻涌,他既庆幸季彻能够坚持下来,又心疼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季彻都是独自面对黑暗。
“我想说千百遍对你的喜欢,但走在这条路上,我却保证不了你的平安。”
他们面对的是奸诈狡猾的毒|贩,是痴迷心智的吸|毒者,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险途。他们不能后退,因为身后是万万千条人命,所以只能一往无前,不论生死,不问周全。
季彻垂眸轻声笑了笑,“经历过几次生死,我早就没那么害怕了。但是陆销,我期愿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如果真的遭遇不测,请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他的眼中满是坚毅,不在乎生死,但还是要做好最好打算。
陆销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牛奶,给牛奶插上吸管后递给季彻,他紧接着拧开矿泉水瓶盖,对着季彻手里的牛奶碰了一下,语气肯定道:“我们都会回来的。”
“陆销。”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季彻轻唤了一声。
陆销:“嗯?”
“我想守住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黑夜,看万家灯火长明。”
“我和你一起。”
总有人想逃离冰冷黑夜,奔向和煦春光,可就要这么放弃夜晚了吗?有那么多美梦没有做完,有那么多人跨过山河湖海,或忙碌了一天的工作才得以回家和亲人团聚,夜晚其实并不可怕,她承载着太多的愿望和期盼。
霓虹灯光在酒精的催化下迷乱人眼,那些隐藏在灰色地带的恶魔趁虚而入,促使着那些不理智的想法肆意萌发。
作为警察的他们,愿意做这座城市的守夜人,护卫着每一位守法公民的每一个向往。
“咳、咳咳!”
浓重的血腥气随着咳嗽喷出,每一次呼吸都在牵扯着胸前的伤,强烈的疼痛猛地将高小柏从昏沉的意识中拽了出来。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睁开双眼,若不是依稀能看见旁边的铁栏,他都有以为自己是被打瞎了。
“唔!”
高小柏捂着胸口,吃力地手肘撑起上半身,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牢笼。
高小柏虚弱地坐起倚靠,呼吸轻微到近乎是只出不进,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可凑近了细看,又能发现他的眼珠子正悄然转动,似乎正在窥探着牢笼以外的情形。
这个狭小的空间没有任何窗户或通风管,依稀听到的换气声是从房门底下的小管子发出的。墙面凹凸不平,没有任何装修痕迹,地面积攒了好几层的灰尘,除了管子的出风口,其他地方不见粉尘颗粒被吹动的痕迹。
透过门缝,得见从外头透进来的灯光,忽见光亮断断续续,似乎有人经过。高小柏静待了一段时间,细听着路过的人的脚步声,盯着门缝无声掐秒。
“每10分钟巡逻一趟,路过的都是同一批人,共五个。按照这些人的步距,这个地方应该不大,但怎么……还有点回声。”高小柏在心里盘算着。
这里不接水电,没有窗户,需要管道换气通风,且走路有回声,此处恐怕是一个从没有人来过的地方,或者开辟这儿的人原本没想过久待。
高小柏摸了一把地上的灰,在指腹搓了搓,暗道:“粉尘光滑,微黑,难道说……”
“簌簌。”
暗处倏地有异响传出,听动静并不像是虫鼠能发出的,倒像是……人。
高小柏警惕心乍起,没有轻举妄动惊扰外面的巡逻,只是眯着眼紧盯着那个昏暗的角落,观察着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簌簌。”对方像是有意靠近,但他的动作似乎还伴随着铁链的碰撞声,只是行动很慢。
高小柏在黑暗中打量着靠近自己的人,可这里太黑,他实在看不清楚,直到对方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终于看清。
面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着蓬头垢面,头发黏在额头的血痂上,嘴角似乎有道裂缝,下巴、脖子、胸前的衣服全是已经变黑的血迹,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血液浸透了他的T恤,近乎看不出这件衣服原来的颜色。
忖量着,高小柏的目光陡然收紧,惊觉对方的右手袖子晃晃荡荡,从血量来看,似乎是不久前被人砍断的。
高小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
对方摆了摆手,提醒高小柏不要出声,而后警惕地盯着门缝,提防外头的人进来。
高小柏在对方身上没看见恶意,稍放下了些警戒心,微点了点头,低声说:“好,我不声张。可你是谁?”
只见面前的男子没有说话,指了指高小柏,缓缓抬起左手举到太阳穴边,敬了个礼,再指了指高小柏。
高小柏瞬即明白对方这是在问他是不是警察,方才放下一些的警惕又一次拔高,蹙眉紧盯着对方,再次问:“你是谁?”
男子抿了抿唇,缓缓张开有些被血液黏住的嘴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依旧无声。
高小柏瞠目,见男子的口腔空无一物,没有舌头,牙齿也被一颗颗拔掉,难以想象对方曾经遭受过怎么样的折磨。
“你是……季前辈曾提到过的那位小哑巴吗?”高小柏猛然想起一个人,压低声音问。
他记得季前辈刚回归时接受过调查,具体情况他了解得并不清楚,但知道是有人顺水推舟帮了季前辈一把,才让“护林行动”顺利进行。
还有前段时间,他们在安江上拦截逃跑的Nott和许义,季前辈上交的物证中,除了从Nott脖子上扯下来的吊坠,还有一本被江水浸湿的本子,本子没有记录什么有用信息,倒像是个习字本。
听季前辈说,这个本子的主人是他在卧底时期认识的,并不是毒|贩之列。他没有名字,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一直称呼他为“小哑巴”。
而且后来陆队还特意叮嘱过,以Nott为首的毒|贩扣押了一个警方线人,就是这个叫“小哑巴”的,如果遇到,尽力帮助对方脱困。
小哑巴。
听到熟悉的称呼,小哑巴怀念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被许义他们折磨时他没有求饶,却在此时流下了泪水。
高小柏余光扫见门缝有人影经过,可现在却不是巡逻会经过的时间,而且看人影,好像只有一个人。
他立即抬手嘘声,暗示小哑巴不要动作,门外有人在偷听。
许义在门口稍听了一阵,又推开门缝往里看去,见高小柏还没醒来,小哑巴还是像个老鼠一样缩在角落,这才合门离去。
“人带回来了?”
“嗯。”许义应了一声,坐下喝了口水,抬眼见Nott穿着防护服从塑料棚中走出,兴致盎然地把玩着手里的白色粉末。
Nott脱下防护服的帽子,歪头朝小黑屋看了眼,提醒了句:“把人看紧了,这次不能再出任何查错。”
“嗯。”许义应声,视线逐渐下移,紧盯着Nott手里的那袋粉末,问,“你真的要这么做?”
第12章 兄弟
Nott幽幽抬眸看向许义, 冷声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个地方再隐蔽也只能暂时栖身, 警方迟早会找到这里。边境线的防守本来就严密,因为霍悭的愚蠢和疏忽,导致Evil被提前暴露, 闻到味儿的警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想在这个时候逃出去,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
Evil已经研发出纯度最高成品,他对霍悭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拿他这个风口浪尖上的通缉犯做诱饵, 吸引警察的注意力,然后霍悭自己趁机逃脱, 带着Evil成品离开江林市, 才最符合霍悭的手段。
Nott深吸了一口气, 对许义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呵笑一声说:“许义, 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想要保住自己的命,他就得先霍悭一步,否则落到警察手里,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许义凝视着Nott,平时凶眉狠目的他脸上突然有了笑意,“怪不得东家总说你很像他。东家救过我,还一直栽培我, 对我有大恩大德。所以你放心, 我一定会把你成功送出去,算是对东家有个交代。”
如果不是霍良罡, 他哪儿有今天?或许被警察抓住,杀过人的他得坐一辈子牢,或者逃到外地,躲躲藏藏一辈子。
虽然他没读过几本书,但知恩图报的事儿他一直记着,既然答应了东家要把Nott和新型毒|品安全送出境,那么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说到做到。
“东家。”Nott重复地低喃了一遍,冷然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许义,最终只是呵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旧事,他原本不想再踏足这个千疮百孔、满是污泥的城市。现在他已经完成来江林市的目的,只要越过不远处的边境线,就算是彻底和过去告别。
很快,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据我局禁毒支队长期跟进,于今年六月初发现新型毒|品,我等公安人员应做人民安全的坚强保障,为保江林居民安顺康健,开启了针对新型毒|品的追查行动,终于前几日锁定毒|贩藏身于雅贡山脉东南面,并随时可能越境潜逃。为阻止毒|贩逃出江林市,并销毁其余新型毒|品,特此成立特别行动队,由禁毒支队联合边防缉毒武警对在逃毒|贩Nott、许义等人展开围捕。本次行动代号‘除冰’,预祝行动顺利进行,各位平安凯旋!”
翁定胜结束了一次大会后,一刻不敢耽搁地赶到了指挥部,他双手撑在会议桌边,目光紧盯着大屏幕上播放的执法记录仪画面,字字铿锵地叮嘱着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察。
“禁毒支队队长杨庚收到!局长安心,保证完成任务!”
“副队陆销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季彻收到。”
“我是边防缉毒武警二大队队长夏知,已收到任务指示,即将到达现场临时指挥部。”
听到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季彻有些愕然,低声对陆销问:“夏知?是我知道的那个夏知吗?他不是江封市禁毒支队的吗?”
江林市与江封市毗邻,因都靠近山林与边境线,潜伏在暗处的毒|贩蔓草难除,想尽各种办法荼毒百姓,所以两座城市的警力经常联合行动。
他在卧底之前,曾协助禁毒联合围捕,但是虽然没见过江封市禁毒支队副队长夏知,但也是听说过这个人名字的,据说此人各项能力极强,几乎没有短板,人缘也很好,如果他记得没错,夏知好像还是省级优秀警员。
不过前段时间他归队后,听说陆销近几年也是省级优秀警员了,反倒是夏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难道和他来了边防有关?
陆销压低声音解释道:“是他,大概是两年前调过来的,江林市的边境线比江封市要长要险,但这里的警力一直短缺,所以他提交了申请。”
“为什么?”季彻不解。
“因为我觉得在市区里没日没夜抓捕毒|贩的日子过腻了,所以换个地方换心情。”夏知耳朵尖得很,刚走进临时指挥部就听见有两人在议论自己,毫不介意地叉腰自我介绍道,“我叫夏知,你们好啊。”
陆销上前同夏知握了握手,轻笑了一声,说:“别插科打诨,我同事会认真的。”
江林市禁毒支队和江封市禁毒支队,以及边防缉毒都有过合作,所以他和夏知打过几次照面,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啊?”夏知愣了愣,忖量着站在陆销身边脸生的警察,笑问,“你就是季彻吧,我听说过你,卧底任务完成的非常不错,我早就想见你一面了。你好,我是夏知,夏天的知了。”
“你好,季彻。”季彻垂眸看了眼夏知递来的手,伸手握了握。
夏知耸肩说:“好吧,解释一下。目前市区内贩|毒团伙都在警方的监视中,就差一个机会了。边境安全问题一直是关键,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内部已经控制住,边境线也得跟进防护,江林市的警力本来就偏少,边境线那么长,很可能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我来搭把手。”
虽然他就一个人,但不以善小而不为,多一个人看着,就多一处关口,值得很呢!
“敬佩。”季彻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嘶——”夏知转而看向陆销,问,“他的话一直都这么少吗?”
陆销笑说:“少是少了点,但他该说的不都说了吗?你该不会是想听人用800字小作文夸你吧!”
他偷看了季彻一眼,唇线渐平,脸上的笑意黯淡了许多。季彻之所以话少,除了儿时因为父亲离世,被同学们欺负孤立,造成性格冷僻的原因外,还因为他卧底期间需要谨言慎行,就这么过去了五年,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成为习惯了。
陆销闷声叹了口气,悄然握住了季彻的手腕,拇指轻抚着他的手背。
季彻对陆销的异常表现感到惊诧,不解地转头看着对方,却见陆销什么都没说,更是觉得好奇。
注意到面前俩人对视着的眼神透着古怪,夏知的眉头微挑,转头向杨庚看去,见他正盯着桌上的地图。
察觉有人盯着自己,杨庚抬头回应夏知,“怎么了?”
“没事。”夏知摇头,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余光扫了眼陆销和季彻,他在心中暗道:靠,怎么又是一对gay。
“聊聊搜查的事吧。”陆销被季彻盯着有些发毛,又不能直说自己刚才其实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只好转移话题。
杨庚颔首表示赞同:“是,虽然我们之前在电话会议里已经说过,但再重复一遍总归没错。”
见一旁的夏知和季彻都点头,又接收了杨庚的目光,陆销正声说:“我们将雅贡山脉的可疑地区编号,分区域进行排查,带队人员与负责区域的名单在这儿。”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三份名单,分给在场的其他三人。
而后陆销续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和初步排除,6号和12号地区需要重点搜索。”
夏知点头,“明白!”
杨庚接过话头,表情肃穆,声音浑厚地说:“本次行动为无死角排查,全程静音前行,绝不可打草惊蛇。”
“收到。”“收到!”“明白!”
天幕渐沉,山中阴风阵阵,在密林中游荡不息,好似走不出去了一般,发出阵阵如哀嚎的呼啸,传入隐藏在角落的新风管道送往地底,从管子冲出时,又是一道道厉声,刺耳得高小柏从昏沉中缓缓醒来。
他在这儿待多久了?
高小柏一开始还会数一数,可时间一长,加上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时不时就会昏过去,索性就不费心记着了。
他幽幽睁开双眼,惊觉有人正摁着自己的腹部,下意识从地上坐起后退,但动作间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呜。”小哑巴发现自己吓到对方了,愧疚地收回手,低下头想要道歉。
高小柏反应过来刚才帮自己捂伤口的人是小哑巴,连忙致歉:“对不住,是我忘了。”
小哑巴抬首浅笑,摇了摇头,指了指胸口,表示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随后他的手指向外头,用左手比了个“2”,然后拇指与食指相捏,指尖相对,反复张合了几次。
“你是说刚才外面有两个人吵架?”高小柏没仔细学过手语,只能勉强猜出一点意思。
小哑巴顿首,而后挠了挠头发,思考着该怎么和高小柏说。他将小拇指置于唇前,随后伸掌直立,在头侧自后向前挥动,但见高小柏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拉住对方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兄、弟。”
高小柏恍然大悟,低声追问:“兄弟?你是说徐家两兄弟,还是Nott和霍悭?”
小哑巴闻言,比了个“2”,表示是高小柏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
“是他们。”高小柏心情沉重地望向门缝透进来的亮光,下定决心后说,“在这里待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小哑巴,等会你缩到角落去,不要管我,只需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小哑巴不解地摇头,连忙拉住了高小柏的袖子,虽然他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但总觉得是什么冒险的事。
高小柏拍了拍小哑巴的手背,即使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仍耐心宽慰道:“小哑巴,我有分寸的,你回角落去吧,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
第97章 出发
亲眼确认小哑巴回到牢房角落, 高小柏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右手紧握成拳,猛地砸向了牢门, 破口大骂:“你们制|毒|贩|毒,诱导普通人犯罪,残害无辜生命, 现在还非法囚禁人民警察,行径极其恶劣!我的队友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劝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砰——”
牢房门被猛地踹开,只见一人背着光睨视着地上只能张嘴叫嚣的高小柏, 走进嗤声说:“妈的傻逼。”
太久没见过光亮,高小柏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挡, 便听门口的人大步走到牢笼前, 解开了门上的锁链, 一把将他拖了出去。
“呜!”蹲在角落的小哑巴想要阻止,但看到来人朝他看了过来, 又见高小柏再次摇头示意,只能害怕地缩回暗处。
那人毫不客气地对小哑巴又骂了一声后,拖着没什么反抗能力高小柏往外头。
光亮描述着掣肘着自己的人的面貌,高小柏认出对方就是许义,而现在的他无心考虑太多,佯装无力地垂首,余光暗探着周围环境。
之前在牢房里他就有猜疑,现在出来看清楚后, 更加确认这个墙面满是人工开采痕迹的地方, 是一处不为人知的矿洞。矿洞又被人开出了几个小洞,或居住, 或储存,或囚禁,倒是另外两条不知去向的矿道更引得他的注意。
“不是爱叫吗,现在怎么不叫了?还以为是个刚烈的,没想到就是条怂狗。”许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高小柏,从大腿侧拔出一柄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在高小柏的大腿上来了一刀,“这么爱叫唤,看来是徐文徐武他们揍得太轻了,才让你这么不长记性。”
许义说罢,直接抽出腰带勒住高小柏的脖子,手里的力道一点点收紧,又不真的杀了他,极有分寸地要他“享受”着漫长的濒死过程。
高小柏的面色涨红,呼吸愈发微弱,眼珠胀痛得近乎要爆掉。他紧咬着牙关没有一身求饶,窒息之际仍在暗中观察着周遭环境。
他知道许义暂时不会真的杀了他,否则之前落到徐文徐武手里的时候,他当场就会被干掉,可徐家两兄弟却费尽心思把他送到了这里,就证明许义这些人认为他还有用。
不知是临近死亡产生的幻觉,还是其他原因,高小柏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之前留意的两条中的其中一条去了另一条。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好像是Nott。
发现高小柏像是斗气似的,真就硬骨头了起来,紧闭着嘴巴不肯求饶,许义见此更是不满,松开皮带后,一脚朝高小柏后背踹,把人踢到地上去,而后想拎垃圾袋一般,直接把人提了起来,对着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刚刚从窒息中脱身的高小柏还没平复气息,就被一拳揍倒在地,浑身的疼痛令他差点昏过去,但大口喘息之间,他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漂着的一股汽油和火药味,心中预感越发不好。
难道他们要炸掉这里?队长和副队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带人来找他,要是真的找来这儿,岂不是中了毒|贩的陷阱?兄弟们有危险!
“许义……”高小柏气虚哑声道,“你觉得霍良罡是救了你,但他其实是害了你,按照你原本罪责,只要在看守所里好好改造,还是有出来的机会,可你现在替贩|毒集团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生生砍断了自己的后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逼你,而是希望你及时回头,争取最大宽限,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义是三十年前趁着江林市偷渡大潮悄悄离开境内的,警方调查过他离开的原因,种种迹象指向他和一起抢劫杀人案有关,警方走访了所有认识许义及其家人的人证,又仔细检查一切与案件有关的物证,大致推断许义是因为手头资金紧缺,突生歹念对小镇里的富豪下手,抢了一大笔钱后就连夜坐偷渡船离开了,导致这个案子迟迟无法告破。
后来因为时间久了,负责的警察接二连三的退休,此案就移交到了市局刑侦,只等着把许义抓回来后一起判。
“来得及?”许义毫不遮掩地放声大笑,更是觉得眼前的警察愚蠢至极,“能出来又怎么样,我还是当初那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甚至会过得更糟糕。东家利用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啊,至少我得到的也很多。像你们这种吃公家饭,衣食无忧的米虫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下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