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窥夜—— by书墨温酒
书墨温酒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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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虫?”Nott复述了一遍,反倒取笑季彻的愚蠢,“是你们不懂,它才是让人脱离苦海的良药。看来,你是不愿意配合了。”
季彻心中惑然,从他对Nott长久以来的观察来看,对方并没有吸毒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和他的经历有关?
可时下情况容不得季彻过多思考,将枪口又往前了几分,绝不让Nott有逃脱的机会,反说:“看来你们是不愿意配合了。”
Nott没有慌张,上身往前了一些,笑着说:“别急啊,我知道你们警察盯上我们了,所以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在我的口袋里,摸摸。”
见季彻无动于衷,他并不气恼,补充了一句:“如果让小哑巴知道,你自打上船,就没注意过他是否存在,他会不会后悔啊?”
季彻面色一僵,难怪许义的打手里没有小哑巴的身影,他以为小哑巴是跟在Nott身边,但现在看来,小哑巴有危险。
“你对他做了什么!”季彻的冷静出现裂纹,多了几分愤然。
Nott耸了耸肩,依旧说:“我说了,摸摸我的口袋。”
季彻狐疑地看着黑暗里的Nott,单手紧握着枪,另一只手摸向Nott的口袋,触碰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物体,表面粗糙,有书写痕迹,似乎是个没有封面的小册子,册子的一角黏黏糊糊的,那是血液的触感。
他后脊发凉,这个册子是他教小哑巴学写字时,用草稿纸亲手做的,这些年小哑巴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即使他教小哑巴学会了很多字,收集到更多纸张做成册子,小哑巴还是最喜欢一开始的这一本,因为小哑巴说,这是他流浪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人教他写字。
“放心吧,他没死。他想留在我身边当墙头草,以为我不知道?我好心留他一命,是他自己不珍惜,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还有,季彻你记好了,他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今天我要是死了,他也得死,而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Nott肆意地挨近季彻的枪口,不相信对方会开枪。
他从不相信小哑巴的立场,留着这个人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抓住季彻的把柄,这些警察别的没有,可怜又虚伪的同情心泛滥得令他觉得好笑。
“他在哪儿?”季彻咬牙质问,可Nott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季彻愤然将对方摁倒在地,挥拳朝其脸上砸去,再次质问,“他在哪儿!”
Nott一声不吭,任凭季彻拿自己泄愤,暗中摸到了角落的酒瓶,用劲砸向了季彻的脑袋。
季彻闷哼了一声,忽感躺在地上的Nott挣脱了,他正要再把人摁住,反倒被对方拖到了船舱的小窗边。
Nott紧扣着季彻的脖子,把人往窗外拽,季彻的上身近乎都在船舱外,只要Nott松手,他就会立刻掉下去。
“船上的人听着,立即停船配合调查!”水艇上的警察再次警告,枪口方向对准了船舱小窗边站着的人。
Nott站着的位置很是谨慎,他将身体藏身于墙后,仅露出自己的手,如果警方敢打中他的手,季彻就会马上掉下水。
这个位置离船体很近,人掉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螺旋桨里,现在是大晚上,想救都救不回来。
“别动!”
胡衡的声音从船舱中响起,他不知何时悄然摸了进来,去控制室的路上看到了Nott和陷入险境的季彻。
Nott微微侧目,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正打算拿季彻威胁警察时,季彻抓着窗边的手突然松开,在掉进水里的刹那间抓住了Nott脖子上的吊坠,失重地掉进水里,掀起层层水花。
“季前辈!”
“砰——”
胡衡的呼喊和枪声在船舱中同时响起,舱外被打手和许义限制住行动的陆销、秦琒以及其他上船的警员当即意识到不对,拼力向船舱方向靠近。
赶来的警笛声响彻夜空,从警车上下来的特警武警迅即包围了河岸,水警开船前来支援,想在上游截停Nott的船只。
渔船在那声枪响后,渐渐停了下来,正当所有人以为舱内的人已经被控制住的时候,胡衡缓步从舱内走出,定睛细看,他的身后还藏着个人。
胡衡愧疚地看向不远处的陆销,含糊道:“副队,我尽力了。”
他猛地吐了口血,腹部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在看到季前辈掉下床的那一刻,他来不及悲伤,赶紧跑进控制室,他明知道身后的歹徒已经举枪对准他了,还是拉下了操纵杆,因为在这个瞬间,任务和后背他只能选一个。
“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立刻放下枪!”
杨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拿起扩音器命令道。他已经尽快申请支援并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Nott毫不畏惧,不介意给身前的警察再来一枪,威胁道:“你们把枪放下,否则我就杀了他。”
“不要管我,一定要抓住这些人!”胡衡怕疼却一点也不怕死。
上游突然响起的混乱枪声打破了僵持,警方对讲机里随后传来呼救:“毒|贩的同伙来了!请求支援!”
陆销暗道不好,强忍着疼痛企图尽快制服许义。
Nott低笑了一声,向许义暗示了一眼,随后迅速将胡衡推出去,疾跑出船舱,在警方的枪声中跳入了深不见底的江河。
许义在陆销的限制下,眉头不带皱一下地折断了自己被桎梏住的右手,强行得到一个挣脱的机会,随即拉来打手挡在身前做肉盾掩护,跟着Nott一起跳进水里消失不见。
陆销不清楚水下情况如何,还是憋了一口气,紧随其后跳入水中。
在季彻掉进水里的时候,已经有数名警察下水,发现歹徒和陆销跳水后,他们迅即分出一支小队支援。
水艇上的探照灯迅即照向水中,试图找寻毒|贩的踪迹,也为水里的队友带去光亮,岸上的警察迅速封锁沿岸,想在毒|贩上岸时第一时间将人抓住。
除了下水的警员,其他在岸上待命的人无不屏息凝视河面,见滚滚水流中突然浮上血色,杨庚直呼不好,又调了一队人开船下水找。
“杨队,不对劲!来支援的毒|贩有点眼熟,是霍良罡的干儿子霍悭。”对讲机的声音背后还有此起彼伏的枪声,听得人耳朵发疼。

昏晦不明的河面令人看不清水下, 可今夜却被岸上的灯照得亮如白昼。
季彻紧抱着自己的外套游上岸,见有人过来搀扶,当即错身躲开, 避免污染证物。他顾不得乏力寒颤,紧忙说:“拿个袋子,快!”
杨庚见势, 当即明白季彻的意思,从车里拿了个物证袋来。
季彻感到头痛欲裂,手忍不住发颤,将一整团外套放进了物证袋, 催促道:“里面包着我从Nott脖子上扯下来的吊坠,可能还有他的DNA, 请马上送去化验。”
他担心物证被河水污染, 所以在落水后马上用外衣包住, 尽可能地留存线索,就是不知这湍流会冲去多少希望。
“好, 我马上让人送回去。”杨庚说罢,随即转头安排人手先送物证回警局。
目送着证物上车离去,季彻长舒一口气,鲜血顺着头上和腿上的伤口流下,周遭的一些全都变得朦胧扭曲,他体内气力仿佛瞬间被抽取了一半,虚弱地靠在车边喘息。
被扎出血洞的大腿,阻碍着他的行动, 可他还是踉跄着走向河边, 不顾警员的搀扶和劝阻,脚步逐渐急促, 目光顺着河岸望了一遍又一遍,迫切回身对跟着自己的警员问道:“你们陆副队呢?陆销呢?他人呢?”
警员满脸的担忧,却还是想尽力安抚季彻,“季警官,水警武警特警都在找了,会找到的,你别担心。”
“所以就是还没找到的意思?”季彻陡然感到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他难以安心地摇头,转身顺着沿岸往上走,“我也去找找!”
警员劝说道:“季警官,你受伤了,先包扎一下吧!副队我们会找的!”
他知道季警官很着急,但毕竟是肉身,身上的伤再不处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季彻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向前走,不停低喃着:“再找找,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小季!”曹琰带着警员赶来帮忙,见季彻像是丢了魂一样地寻找,沉重地叹了口气。
“曹队你们来了。”杨庚声音沙哑,听起来是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在这之前他已经带人在岸边找了一个小时,仍旧什么都没找到。
他顺着曹琰的目光看向季彻,沉声说,“我让人先把他带去医院。”
曹琰抬手阻止:“不用,他不会放弃的,他和陆销是一样的人。”
五年前的那次任务中,季彻意外掉入水库,当时他们也发动了所有人去找。陆销当时也受了重伤,可是不管他们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去医院,推开所有来帮忙的医护,沿着水库找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才被抬上救护车。
“师父,他不会死的,我要找到他!”
“师父,您再让我找找吧,说不定就找到了!”
“师父,我好像听到他声音了……求你了,再让我找找……季彻……”
多傻的孩子啊。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希望了,陆销还是每年会去水库边,一待就是半天。
曹琰也曾经劝说过,可陆销说:“万一他没有死,这世上总要有个人等他回家吧。万一呢?”
既然知道这两个孩子都不会放弃,曹琰认为不必刻意阻拦了。
“杨队!”高小柏快步跑来,见曹琰也在,打了声招呼,“曹队好。”
杨庚急声问:“怎么样了?”
高小柏如实汇报:“霍悭的人边打边退,到了岸边就弃船了,带着剩下的人开车往山里跑,已经联系边防了,准备连夜搜山。”
边防士兵驻守着边境线,绝不会给毒|贩越界的机会,但这些人很清楚山上搜捕不方便,所以全都故意往山里跑。
杨庚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情绪,询问:“伤亡情况怎么样,毒|贩有活着的吗?”
陆销目前情况不明,他作为队长得留下来坐镇。
高小柏面色凝重,“我们的伤亡情况还没来得及清点,但抓到三名毒|贩,其他的要么因为反抗被警方击毙,要么……那些毒|贩在逃跑的时候担心自己人会走漏风声,所以主动把受伤的打手射杀了。”
“杨队。”水警队警员快步跑来,摇头道,“水里都找遍了,还是没发现毒|贩们的行踪。”
“岸上呢?”杨庚向负责岸边搜查的人望去,只见上游方向突然传来惊呼,紧接着所有人都朝那儿跑去。
“快来人!陆副队在这儿!”
季彻瞬时屏息驻足,脆弱欲断的弦猝然绷紧,他忘记身上的伤痛,用尽全力向前冲去,推开层层人群,跌跌撞撞地来到陆销身边。
眼前的陆销是从未有过的安静,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岸边,半截身子还在水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降温,滚烫的鲜血带着体温从手臂、腹部、胸前流走,恍若即将熄灭的烛火。
“陆销!”季彻轻拍了拍陆销的脸侧,不见反应后,俯身靠近他的口鼻细听残余的呼吸声。
可是,什么都没有。
“救护车快到了,季警官……”
季彻甩开了拽着他的手,颤抖着跪在陆销身边,双手交叠着在他的胸前按压。
“陆销,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答案吗?你醒过来,我亲口和你说。陆销,醒过来!”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在发冷,分明是盛夏,如今却好像身处冰天雪地。
他将一切抛诸脑后,抬起陆销的下巴,打开他的嘴检查堵塞,而后含住一口气俯身对上陆销的嘴唇,又紧忙地继续做心肺复苏。
杨庚带着医生疾跑向岸边,“他们在那儿!”
“陆销,醒醒!”季彻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对上陆销的嘴唇。
他的眼睛开始昏花,体外按压的力气也逐渐流散,竟在恍惚间听到陆销的声音:
“季彻,以后任务小心一点,老受伤是怎么回事?这根红绳给你,保个平安。”
“我知道你不信这个,但它就是我,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它会代替我陪着你。”
“季彻,我说真的,如果哪天我被调去其他地方,或者……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算了,不记得也没关系,但是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这样我在哪里都放心。”
季彻鼻尖泛酸,落在陆销身上的水滴分不清是他身上的水还是眼泪。
他无视了所有劝说,抛掉一贯的理智和唯物,虔诚恳求上天让他用毕生的机缘换这一次的好运。
“咳。”
一声微弱的轻咳在这一刻显得震天骇地,哽着的河水涌上喉间,被陆销吐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咳嗽如火石碰撞一般,点燃了原本湮灭的生机。
陆销幽幽地睁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季彻,见他像是哭了,努力地抬起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水渍,哑声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傻子。”季彻低声骂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陆销还在现在安慰他,真是个傻子。
他俯身抱紧陆销,将头深埋在他的颈侧,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终于……
季彻突然觉得自己很困,可是他连找其他地方躺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在陆销身边正好。
“医生,快!”杨庚挥手催促着。
河面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不久前的争斗从未发生过,它如母亲一般滋养着江林市,又如深渊能够吞噬所有。
岸上的光源仿佛坠入世间的流星,不断向上游汇聚。
“他还活着……你就是罪魁祸首……”
这声音如鬼魅一般在脑海中不断环绕,虽是无形,却重重撞击着神志。
“嗯……”季彻感到了头侧的剧痛,紧皱着眉头醒来,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白茫茫的世界。
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小柏。
“季前辈,你醒了!”高小柏兴奋道,连忙摁下传呼铃,“24号床病人醒了,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季彻虚弱地点了点头,张嘴试图说话,却出不了声。
高小柏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指了指隔壁床,低声道:“副队在隔壁,他也是今天早上醒来的,队长在向他问话。”
季彻转头看向隔壁床,微微抬起手,希望高小柏能把帘子拉开,让他看一眼。
“跳进水里以后,我和许义又打了一架。我猜到他们可能会想办法上支援的船,所以在许义又给我来了一刀后假装虚脱。然后偷偷跟着他们往前游,发现他们果然偷偷上了霍悭的船。”
陆销冷静地说着,察觉右侧的帘子被拉开,转头就见季彻已经醒来了,安心地微扬起嘴角。
杨庚看向季彻,笑着点了点头,嘱意高小柏给他倒杯水。
而后他转头对陆销继续问道:“当时我们的船应该也在附近,你不该自己一个人去的。”
陆销抿唇点头,“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叫人和我一起去,毒|贩一定会有所提防。”
杨庚颔首,算是同意了陆销的说法,再问:“所以呢,你跟着他们看到了什么?”
“我怕被发现,就没有上船,挂在船外偷听到Nott好像是以新型毒|品为筹码,换取了霍悭的支援。听霍悭的意思,是希望Nott做完最终成品交给他,然后再带他离开国内。”
陆销靠在床头垂眸回想着,续说:“不知道真假,但Nott说新型毒|品Evil已经做完终试,准备6.0成品了,他说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内就能看见结果。”
“队长,我们必须要在一个月内结束这一切。”陆销的眼神笃定地说。
他在船外挂到体力不支,最终掉进了水里,落水的声音太大,被毒|贩发现,右臂上的枪伤就是那个时候中的。因为体力不济加上受了伤,所以差点淹死。
杨庚表情肃穆道:“他们是往江林和江封交界的山脉逃,那里面积太大了,这几天我们的人一直在搜山,暂时没有结果。陆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十年那会儿边境一带除了受毒|品影响,靠近山脉的地方还有很多矿产,人们为了开矿,搞出了很多矿坑矿道,我怀疑那些人应该就躲在里面。”
矿产资源在什么时候都是香饽饽,当时江林市的矿产大多被几个富商承包,可他们不知餍足,暗中使了手脚,让对方的矿工染上毒|瘾,在对手劳动力不足的时候趁机侵占,这也是江林市当年吸|毒人员疾速扩散的原因之一。
陆销点头表示自己是记得的,但新的困扰涌上,“除了向政府报备的矿脉外,那些人还私底下开了私矿,所以山里有很多未知的矿坑,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但这些地方光靠人力,找几年都找不完,更别说只有短短一个月。

第57章 挑食
“嘶——”胡衡刚有意识, 就被身上的伤痛刺激到清醒。他迷茫地转动眼睛观察着周遭环境,刚想要起床看看,可腹部的枪伤让他此时实在没有多少富余的力气, 令他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哟,醒了?”
胡衡听到床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吃力地转头向身边望去,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惊喜道:“老欧!”
他的声音过于兴奋,导致还没说到下文,就感到胸口有一股气顶了上来, 猛地开始咳嗽,但一咳嗽伤口就会疼, 一时间躺在床上又哭又笑的。
半个多月前, 警方对密林深处的制|毒工厂展开联合行动, 欧志伟在那次行动中被炸伤,一直在医院里修养到现在。
“别乱动, 你这伤可不是什么小事,好好躺着,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还有你欧嫂也在。”欧志伟连忙帮着胡衡顺气。
在他凑近后,胡衡突然惊觉现在的欧志伟完全变了模样,爆炸的高温烧掉了他的毛发和部分皮肉,眼睛也被纱布包住了一边,不清楚伤势。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忙于查案, 鲜有时间来医院看望, 没想到昔日的战友竟成了这样。
“老欧……”胡衡的声音有些哽咽。老欧是队里的长辈,平日里非常照顾他们这些年轻人, 他和高小柏经常小打小闹的,以前老欧总是夹在他们中间好言好语地劝说,跟哄小孩儿似的给他和高小柏买糖吃。
老欧那么憨厚亲和的一个人,为什么遭遇了这些?
“是吓到你了吧。”欧志伟笑着,动作迟缓地坐回了位子。
他的伤大部分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动作幅度太大会扯到伤口,只能慢慢来了。
“没有。”胡衡瘪着嘴,将头扭到了一边,强忍着难过问道,“医生有说你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吗?”
欧志伟苦笑着说:“还得在医院住段时间,看看植皮的排异现象。不过……”
他短叹了一声,遗憾道:“我应该是回不了禁毒了。”
“为什么!”胡衡扭头看向欧志伟,眼中只有不解,没有丝毫对对方样貌的恐惧。
可冷静下来一想,他就明白原因了。他们这些缉毒的,时时刻刻被毒|贩们盯着,最忌讳的就是外貌出众、或是身上有特殊记号的。老欧的伤情这么严重,别说隐藏身份了,身手恐怕也被削去了大半。
胡衡垂下头哀伤道:“真的回不来了吗?”
欧志伟摇了摇头,释然道:“算了,你嫂子提心吊胆了咋么多年,是时候让她安稳一些了。我就算做不了一线,队里也有别的位置能干嘛!”
“老欧,你后悔过吗?”胡衡忍着苦意,紧咬着的下唇微微颤抖。
为了缉毒禁毒,失去健康的身体和大好的前程,或许从此以后都无法正常生活,这样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欧志伟却反问:“那你小子呢?背对着毒|贩,不要命地截停船只,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会后悔吗?”
“不后悔!”胡衡毫不犹豫地说,瞬即明白了老欧的意思,释怀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不够聪明,也不比其他人有能力,时不时就犯错,但做警察抓毒贩,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就算他这次死在船上,再也回不来了,也不会感到有遗憾。
欧志伟看到胡衡躺在病床上还这么昂扬斗志的,忍不住被他所感染,颔首附和:“是!最正确最光荣的决定!”
提着购物袋站在病房门外的女人低垂着头,默默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重整情绪后,轻敲了敲门,推门走入笑着说:“呀,小福醒了!”
胡衡醒来了有一会,看东西清晰了许多,闻声望去,微笑着打招呼道:“嫂子好。”
欧嫂将购物袋放在了床头柜上,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好,温柔地说:“你们几个可怜虫,出事了不敢通知家里。嫂子给你们买了点日用品,有什么需要再和我说。”
她知道干这行的压力大,所以作为家人的她也想尽一份力。
胡衡感谢:“谢谢嫂子。”
欧嫂笑了笑,“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欧志伟对媳妇问道:“从刚才开始我就听到楼下有人吵架,是出什么事了?”
欧嫂回道:“我路过的时候也看到了,据说是肿瘤科病人突然去世了,病人家属认为是医院的问题,所以来门口闹了。不过你们的人已经到场维护秩序了,应该过会就散。”
她说着,走到窗边向下看,见堵在医院大门外的死者的家属哭的哭闹的闹,身着制服的警察正一边从人群外围努力往里挤,一边劝说看热闹的路人离开。
欧志伟安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对胡衡说:“你好好养伤,我上副队那儿也走一趟。”
欧嫂适时说:“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你们副队在吃饭,正好你今天的活动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再陪你过来吧。”
“行,听你的。”欧志伟顺从道。
同层的另一间病房内,陆销以“一起吃饭更香”为借口,非要跑季彻的床上吃饭。
见陆销的右手臂受着伤,叼着其中一次性筷子的其中一根,用左手别扭地掰开,季彻默默地给他递了个勺。
季彻凝视着面前这碗皮蛋瘦肉粥里的皮蛋,紧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咽下。
他的动作被坐在对面的人看在眼里,陆销拿走了季彻的粥,把另一碗鸡蛋羹推到季彻面前,让他先吃着垫垫肚子,然后用干净地勺子把皮蛋全都挑到自己碗里。
季彻正色表示:“我可以吃的。”
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些都是食物,只要咽下去就没什么不同。
陆销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已经回来了,这儿不是山里,有的是选择,也不用顾忌别人根据你的习惯来调查你,所以你不是非要逼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季彻默默握紧勺子,注视着陆销认真的模样,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些许笑意,待他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吓了一跳。
为什么他感觉他们现在就像……像是在谈恋爱。
季彻有些别扭和慌张地轻咳了两声,埋头吃着蛋羹,隐约听到了窗外的吵闹声,看向窗户疑问:“有人吵起来了?”
陆销摇头道:“不清楚,先吃饭吧。吃完我再下去看看。”
见季彻欲言又止,陆销笑着说:“我说季警官,你的大腿还受着伤,就别想出去了,安分点!”
他说罢,将挑完皮蛋的粥还给了季彻。
“哦。”季彻略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陆销低笑道:“一会我下楼给你租个拐杖,等你腿上的伤口好一点,就可以下地走了。”
季彻轻喃道:“我受的伤哪儿有你多,怎么照顾起我来了?”
比起他,明明陆销更需要被照顾,却反过来关照他,显得他娇气地很,明明他可以自己处理好。
可被人照顾着,感觉好像也不赖。
“你……”陆销微怔了一刻,憋着笑在心中窃喜。
季彻这是在关心他吧,是的吧!
但考虑到季彻面子薄,陆销就没有直接问,沾沾自喜地往嘴里舀粥,一点也没注意到勺里其实什么都没舀到。
两人各有心思地吃完这顿饭后,陆销捂着腹部的伤口,提上垃圾走出病房,慢慢悠悠地下楼看热闹。
他刚站定没多久,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小陆。”
陆销闻言身形一僵,回身看去,看见熟人后干笑着打招呼:“柳医生。”
怎么最近两次来医院都这么巧,每回都能碰到他爸的同事。
柳弘济走进关切地询问:“你这……怎么一身伤,出什么事了?你爸他知道吗?”
陆销赶忙说:“柳医生,千万别和我爸说,他这两年血压挺高的。”
“你这到底怎么了?”柳弘济忧心忡忡地忖量着陆销的伤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陆销迅疾想到措辞,解释道:“最近市区内不是有很多小混混夜骑吗?所里接了不少市民举报。为了遏制这种行为,我们针对这个情况开展了打击行动。我这伤就是拦车抓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看着有点严重,但其实都是轻伤,柳医生就别和我爸说了。”
在街里街坊的眼中,他依旧是派出所小陆,说话还是需要遮掩一些,不能轻易露馅了。
柳弘济埋怨地看着陆销,教育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瞒着父母,他们知道的越少就越容易胡思乱想,会更担心你!但……你说的也没错,陆主任年纪大了,最近的血压确实不低,还是不刺激他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指责陆销两句,“你啊……”
陆销“嘿嘿”地笑了两声,发现柳弘济也在关注门口的哄闹,遂问:“我听说他们是肿瘤科一位病人的家属?”
他爸和柳弘济都是肿瘤科的医生,之前也会有病人家属来闹事,但他爸说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家人去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噩耗。
柳弘济应声点头,“是昨晚去世的,一个……很慈祥的老人。”
他的眼尾嘴角低垂,眉宇间萦绕着弄弄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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