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搭档—— by切尔
切尔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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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冰站起来,又折了几段树枝,往篝火里扔去。
“时夏,我想要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猛烈燃烧又迅速熄灭的热恋。”牧冰看着时夏的眼睛说,“我想要的,是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时夏呆呆地看着牧冰,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一刻,牧冰浓墨色的眼底隐藏的情绪终于浮出水面,像子弹一样迅猛地击中了他。
他在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放在一起却炸得他头脑嗡鸣,理解能力丧失。
他说他想要……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然后,开口的速度越过了大脑,跳过了思考这步,时夏震惊地脱口而出,“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牧冰好像觉得时夏的反应很有趣,薄唇勾起一个弧度,“你觉得呢?”
他觉得……他觉得个屁!
他已经像被鱼雷轰炸过的鱼一样彻底浮在水面上翻肚皮了,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根本无法理解现状。
“我……”时夏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第二个字来,牧冰就在他面前蹲下身,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嘘。”
牧冰前额的碎发滑下,遮住了他眼睛的半边,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幽暗深邃。
“不用这么急着回应。”他低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很乱,我说过,你还没有想好。我不需要你在愧疚感的压力下给我任何违心的回应,否则我们今天聊的东西就没意义了。”
说着,牧冰站起身,朝洞外看了一眼,“雨停了。”
时夏最后是被四个救援队员放在担架上一路抬着下山的,声势非常浩大,一路上不断有人行注目礼。到了山脚下,呼啦一下围过来起码二十个同事嘘寒问暖。
“怎么回事啊时夏?”
“我听说你从山上掉下来把腿摔断了?”
“你可别想不开啊,有什么不满你跟李总说嘛!”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只是崴了下脚。”时夏无奈道,“命还硬着呢。”
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佟蔓蔓抓着雨伞匆匆赶过来,“夏夏,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崴了下脚。”时夏重复道。
佟蔓蔓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摊,“我的天哪,你简直要把我心脏病吓出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时夏尴尬地笑了笑,发现许临站在包围圈外离佟蔓蔓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经了这么一出之后,这两个人还能不能谈的下去。
救援队的医生给时夏看了看脚,说问题不大,擦点药静养几天就能好,但还是严肃地把他教育了一通,嘱咐他以后登山一定要注意安全,绝对不能再出这种事。
时夏像只乖巧的绵羊,有问必应,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搞得对方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让他跟紧团队以后就离开了。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公司负责接送的大巴停了过来,时夏在一众同事的簇拥下,艰难地单脚跳上了车。
他的屁股刚挨上坐垫没几秒,牧冰就大步流星地穿过过道,在时夏的身旁坐了下来。
时夏从来不知道,原来牧冰只是在他身边坐下,就能让他如此安心。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大巴车里热热闹闹,大家游玩的兴奋感意犹未尽,讨论着今天的见闻和明天的安排。时夏在喧闹的聊天声里感到一阵疲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大脑就叫嚣着想休息。
尽管他的脑袋还是乱哄哄的,哈欠却不受控制地打个不停。意识朦胧之际,他感到一只手掌覆在他的脑后,轻轻将他的头往右边一带。
他的脑袋就枕上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肩膀。
大巴车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以后了。思思挽着佟蔓蔓的手叽叽喳喳地抱怨着肚子饿,讨论一会儿去哪吃饭。
时夏一路扶着各种东西,艰难地最后一个从车上蹦下来,好不容易下完最后一级阶梯,跟车门前站着的牧冰对上了视线。
牧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你再多蹦一会儿,我站这欣赏一下。”
“嘴巴不想要可以捐给有需求的孩子。”时夏咬牙切齿地说。
牧冰笑了笑,把手伸给他,时夏瞪了他一眼,还是把胳膊搭过去,撑在牧冰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往酒店里走。
一进门就传来尹修杰的声音,“我们一会儿要去吃烧烤,你们俩去不去?——哦,时夏去不了,牧组长呢?”
“不去。”牧冰回答得言简意赅,“我在酒店照顾他。”
这话说的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可细思一下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时夏不是就崴了个脚吗?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照顾”吗?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倒是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抬起头,“那房间需要给您换成双人房吗?”
“不用,太麻烦了。”牧冰说,“单人间就够了。”
什么够了?
够什么了?
然后,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下,牧冰神色如常地扶着时夏走进了电梯。
时夏憋了一路,直到牧冰走进房间,把他放在床上才忍不住开口,“我说,哪有你那样说话的,也太让人误会了吧?”
“那怎么说?”牧冰挑起眉毛,“鉴于我跟时夏已经上过一次床,因此我不认为和他一起在一张单人床上挤一挤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时夏抄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牧冰扔去。后者敏捷地接住,勾着唇把它扔回床上。
“晚饭想吃什么?”牧冰在床头坐下,拿出手机,“我叫外卖。”
时夏张口就说,“烧——”
“不行。”牧冰打断他,“有伤不能吃辛辣油腻。我给你叫份水饺和清粥。”
“……”时夏无语,“那你问我干嘛。”
“显示一下我虚伪的尊重。”牧冰直言不讳地说。
雨过天晴以后,天空变得更干净了。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能穿透稀疏的人造光透进窗子里。
出于一些未知的原因,他们谁都没有开房间里的大灯,只有月光和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照亮室内。
牧冰坐在椅子上,时夏坐在床头,一人拿着一盒饺子,用一次性筷子往嘴里扒拉。
这一幕让时夏忽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乘坐了时光机器,回到某个年少时分的午夜。
“牧冰,”时夏开口,“你觉不觉得现在很像——”
“那天下晚自习以后的宿舍。”牧冰流畅地接道。
时夏惊讶地转头看他,后者正把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神情平静自如。
时间过去了太久,太多无关紧要的记忆注定会消失在人生的长河里。他以为牧冰肯定忘记了很多,却没想到他跟自己一样,还把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塞在大脑分区的格子里占用空间。

第46章 胡思乱想
“那年是冬天,下着雨,很冷。你被你们宿舍的人恶作剧反锁在屋子里,没法出去吃饭。”牧冰说,“就那么缩在窗户旁边红着眼眶掉眼泪,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猫。”
时夏叹气,“当时我叫住你只是想让你帮我带份饭,没想到你不光带了饭,还买了奶茶,最离谱的是你居然从窗户爬进我宿舍了。”
牧冰笑了,“很奇怪吗?既然门开不开,走窗子不就是第二选择吗?”
“正常人没有你那么想的好吧!”时夏抱怨道。
就算过去了很多年,当时的画面在时夏脑海中依旧历历在目。
牧冰离开以后,雨越下越大。时夏趴在宿舍窗户边焦急地等着,有些后悔拜托他帮忙买饭了。
雨下成这样,伞都没什么用了,牧冰这一来一回肯定要淋湿。自己饿上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果让人被淋感冒了……
正想着的时候,牧冰的身影出现在了窗边。时夏腾一下站起来,看到牧冰连伞都没打,浑身上下被淋了个透湿。
“伞坏了,但饭应该没事。”牧冰把一份盒饭和一杯热奶茶从窗口递进去,“只湿了外面。”
时夏赶紧接过牧冰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慌忙在宿舍里翻找起来,“你等一下,我记得我有把伞放在这里……”
“不用。”牧冰双手扒住窗框的两侧,“你把窗户开一下。”
时夏一开始没懂牧冰的意思,照着他说的把窗户开大。然后牧冰一脚踩上窗沿,上身往前一弓,竟然就这么灵巧地翻进了屋里。
“你——”时夏被他这意料之外的行动给震住了。
“怎么了?”牧冰语气如常,甚至已经开始脱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都帮你带饭了,还不能在你这坐坐?”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时夏还是有种做梦似的恍惚。
牧冰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把外套脱下以后又无所顾忌地脱了里面的T恤,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在时夏的铺位上坐下,开始拆饭盒的包装。
“我也没吃饭。”他说,“正好一起吃了。”
牧冰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鬓角和后颈,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打湿了皮肤,亮晶晶的,在时夏的角度看去格外明显。
17岁的时夏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脸颊发热发烫。明明他早就适应了集体生活,每天洗澡的时候都能看见一群白花花光屁股遛鸟的男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难堪。
“你穿上点行不行?别这么没素质。”时夏从自己衣柜里找出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丢给牧冰,后者耸耸肩,倒是把衬衫套上了,但穿得极为随便,一颗扣子都没有扣。
牧冰结实的胸膛和腰肢在衬衫布料下半遮半掩地露出一截,嚣张地强调着存在感。
……简直还不如刚才。
那时的时夏还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微妙的尴尬、莫名的心慌就是年少时尚且懵懂的心动,他只是极力地把莫名其妙的情绪忽略,假装自然地贴在牧冰身边坐下,跟他一起吃这份来之不易的晚餐,然后分享同一杯奶茶。
那天晚上,恶作剧的舍友一夜都没回来,牧冰说他觉得冷,硬是非要挤上时夏的小床,跟他在同一个被窝里睡了一晚上。
他还记得从牧冰身上传来的热度,记得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快被他俩抢下床去的棉被,记得牧冰的手腕不经意搭在他胳膊上的触感。
然后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牧冰把吃干净的饭盒丢进垃圾桶,洗漱以后在床的另一端躺下。
他们不再来回抢一床被子了,也不再假装抱怨床太挤来掩饰距离太近的尴尬。牧冰的身体自然地贴近时夏,手臂和手臂靠在一起,他的小指与时夏的小指若即若离地挨着,如果他想,稍稍抬手就能握住牧冰的手。
但是谁也没有动,没有说话。在突如其来的安静里,人最容易胡思乱想,从过去的回忆一直联想到现在,想到窗沿下的滴水,想到白天雨幕里牧冰对他说的话。
时夏的大脑还是乱糟糟的。他像被人从高空丢下,被迫经历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坠落后,还没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又被置于人生选择的关键路口。
他以为牧冰从来没有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可他不仅放了,还想得更多,比时夏以为的更加远虑,也更加现实。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击破他的防线,将他从逃避的外壳里强行捞出,迫使他注视此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一直以来,时夏都只是凭着朦胧的情感在行动。
因为喜欢,所以想接近。因为喜欢,所以想表达。
但那之后会怎么样,时夏总是下意识地回避思考。
比如牧冰是不是也喜欢他,假如他们两情相悦是不是要在一起,在一起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时夏通通没有想过。
又或者,他害怕去想。
头脑冷静下来以后,残破的理智一点点聚集起来,时夏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就在今天,就在那个避雨的小山洞里,他被牧冰告白了。
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这个事实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
他从十年前就暗恋的人原来也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按理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应该开心,可是震惊过后,席卷他的只有巨大的焦虑和不安。
这么一来,他跟牧冰是不是应该在一起?
像所有两情相悦的人一样,谈个恋爱?
可是他有能力经营好一段感情吗?他能保证不会让牧冰失望或者受伤吗?
最重要的是,他能配得上牧冰吗?
牧冰是天才,是企业的核心,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而他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除了十年前和他暗恋的天才坐过同桌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有哪里值得牧冰喜欢的呢?
暗恋牧冰的又不止他一个,比他优秀比他出色的男男女女遍地都是,牧冰要是想,随便一指就是一个。
他口中的“想在一起”,又能维持多久的温度呢?
以他那恶劣的性格,会不会只是把他当成某个一时兴起的玩物呢?
时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忽然意识到牧冰的话是对的。
他或许真的没有想好。
可能要步入一段亲密关系让他恐惧、焦虑、不安,在意识到自己被告白的那一瞬间,他想的竟然是希望时间可以回溯,让这件事不曾发生。
所以他一直假装着一切正常,假装他没有听懂牧冰话里的意思。而牧冰就像早就预料到一样,自始至终都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意识到这一点,时夏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呼吸困难。
“你又在胡思乱想。”
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甚至都不是疑问句。
“你怎么——”时夏有点气恼地回头。
“我了解你。”牧冰说,“你只有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喘得像个风箱。”
“你才像风箱!”时夏震怒。
牧冰侧过头,墨色眼睛对上时夏的视线。同时,时夏感到自己垂在一侧的手被轻轻覆上。
“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了给你压力,也不是为了让你大晚上不睡觉胡思乱想。”牧冰说,“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去琢磨这些,现在先好好睡觉。”
被牧冰碰触的手背上传来过电一般的感觉,时夏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朝旁边躲去。
手指离开了热源,只能触摸到微凉的床单。
“牧冰,你有没有想过……”尽管已经竭力控制,时夏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如果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要怎么办?”
空气里忽然安静下来,沉默的寂静盘旋在狭窄的房间里。
时夏忽然觉得很后悔,他不该把这种话脱口而出。
问出这种问题来,他指望得到什么回答呢?还能得到什么回答呢?
他们早就是成年人了,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成的。亲密关系是一件双向选择的事,你情我愿,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一拍两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不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时夏低声说,翻了个身背对牧冰。
就在他以为牧冰不会再回应的时候,身后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时夏,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再等这一会儿吗?”
时夏震惊地回过头,却看到牧冰已经拉上被子躺下了。
“现在闭上眼睡觉。”牧冰说,“晚安。”

第47章 暗示
这次团建除了爬山,还去了温泉、去了海边,只可惜时夏的脚受了伤,后面几天的日程几乎一次都没能参加。
尹修杰他们每次回来看到时夏窝在酒店里就捶胸顿足,连连可惜,但时夏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他本来就对这种凑在一起的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现在刚好能借口受伤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里,顿时有种上学不用跑操的特权感,美得很。
毕竟这次连往常总有特权的牧冰都不得不跟他们一起列队听领导们慷慨激昂的鸡血演讲,一想到那一幕时夏就忍不住想笑。
他唯一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的就是没能看到牧冰游泳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跟个背手大爷似的跟着其他同事溜一圈又回来,到底有没有下水。
这次团建原计划是玩五天的,但实际上只玩了不到四天就打道回府了。据说是李总那边临时有个需要对接的项目,他必须当天下午赶回去,也就连带着其余所有员工都别想玩了。
时夏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不如说,他甚至巴不得赶紧回到正常的工作状态里。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那一晚之后,牧冰对他的态度就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很难形容。从表面上看牧冰还是跟往常一样,跟时夏保持着恰当又不疏离的距离,每天中午回酒店时帮他带饭,晚上有时和他在楼下一起吃、有时在房间里叫外卖,临睡觉的时候回他自己的酒店,妥帖的并不侵占时夏的私人空间。
但在这些看似正常的言行举止中,又好像混杂了一些意味微妙的暗示。
比如他们从温泉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和牧冰一起去楼下的一家面馆吃饭。牧冰要了份干拌面,而他点了碗牛肉汤面,吃面的时候时夏随口说了句,“吃干拌面连口水都不喝,你也不嫌噎得慌。”
而牧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里似笑非笑,“嗯。我发现你倒是一直很喜欢汁水充溢的东西。”
如果光是这么一句话,时夏或许还不会多想。但牧冰的下一句话是:
“下次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
下什么次?
然而牧冰在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以后就神色如常地继续吃面,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最普通不过的话,什么暗示都只是时夏自己想多了而已。
比如要回去的头一天,所有人都在聊今天在海边玩的事。
尹修杰夸张地说他在海边被三四个美女搭讪,引来众人一通埋汰。
“得了吧你,人家牧组长在边上坐了一天都没被几个人搭讪,就你还三四个美女?”思思十分不屑,“别光喝了吃两粒花生米吧。”
“靠!那牧组长浑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的跟个木头一样往沙滩上一杵,天神下凡也没用啊?”尹修杰抗议道,“我可是露出了我那饱满有型的胸大肌和肱二头肌……”
“快得了吧你!”佟蔓蔓一巴掌拍在尹修杰的肚子上,“就你那二两肉我们都看见了,还被美女搭讪呢。我看你女朋友居然现在还没把你甩了都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哎……”被打压了气焰的尹修杰只好揉着肚子换个话题,“时夏你今天没去真挺可惜的,海边美女可多了。”
“嗯,没看到时夏的泳装。”牧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同时插嘴道,“是有点可惜。”
时夏震惊地看向牧冰,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是否身处现实世界的质疑。
“时夏身材很好,泳装肯定很好看。”牧冰说着,伸出手仿若不经意地在时夏的胸口和腰侧比划了一下,“肢体线条几乎是黄金比例。”
严格来说,牧冰的指尖根本没有碰到他,只是隔着衣服布料若即若离地比划了两下。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收回了手。
然而那双手好像隔空带着热度,滚烫的感觉一直残留在神经末梢,久久消散不去。
牧冰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猎手,游刃有余地在警戒线附近游走,每每碰触到边缘又恰到好处地收手,让时夏想发作都没办法发作。
这种微妙的状态一直保持到他们从双峰山回到公司,然后第二天,时夏就听说牧冰要出一个远差,大概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夏正在把洗完的袜子往晾衣架上搭,牧冰正在他后面不远处收拾行李——不是把东西装进去,而是把没用的东西拿出来。团建时的行李箱他压根就没有动。
“出差?”时夏惊讶地回头,“去哪儿?干什么?”
“去分公司帮他们处理一些技术问题。”牧冰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怎么刚一结束团建就要出差,这也太赶了吧?”
“没办法,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牧冰说,“老李赶回来处理的项目也跟分公司有关系。那边缺人,出什么问题自己不好解决,只能我过去。”
“那这边星与星愿的项目怎么办?”
“线上对接交流。”牧冰说,“前期最难搞的东西都已经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按部就班地做就行,我在不在没有太大影响。”
“噢。”时夏只好这么应一声,把手里的袜子夹在晾衣夹上。
“时夏。”大约过了两三秒,牧冰又开口,“不要多想。”
这句话像丢进水中的小小石子,在时夏的心海里拨动起浅浅的涟漪。
只不过下一秒就破了功。
“我是不会在外面找人的。”牧冰说。
时夏当场就想把手里的洗衣盆扣在牧冰脑袋上,“谁关心你这个!”
牧冰走得不留一点痕迹。
第二天时夏醒来的时候,牧冰已经不在了。他的房间空空荡荡,常穿的衣物、日用品都不见了,如果不是书架上还摆着几本和程序有关的书,时夏真的恍然有种牧冰从未在这里住过的错觉。
公司里他的办公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时夏知道牧冰本来就有不将太多私人物品留在办公室的习惯,但现在这样桌子上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还是让他愣了两秒。
项目组里的其他同事倒是丝毫没受到影响,大家该怎么工作怎么工作,该怎么摸鱼怎么摸鱼,似乎牧冰在与不在本来就没多大区别。
只有时夏,在对着对面那张空桌子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还在做图的时候接连犯了好几个平时根本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这太奇怪了。
他跟牧冰分到同一个项目组里的时间才不到两个月,此前他所有的工作都是独自完成的,没人跟他对桌,也没人跟他讨论工作,甚至还要额外帮不少同组的新人做事。
他在星梦工作已经好几年了,应该说现在的情况才更像他一直以来工作的常态。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跟牧冰一起工作才两个月,就已经快要想不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就在时夏做图做得头昏脑胀的时候,李总忽然推门进来了。
“都忙着呢?”他笑眯眯地说。
这老狐狸最喜欢用这样的开场白。要是说忙,显得好像不尊重领导;要说不忙,又显得好像没在认真工作。
时夏干脆放下鼠标回过头,直截了当地问,“您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转转?”李总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左看看这个的屏幕,右看看那个的桌子,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下午有个做你们项目外包的负责人要来谈谈对接的细节,时夏你抽空接待一下。”
“为什么要我去?”时夏有点不情愿。
这种事一般都不归他管。时夏习惯了自己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很少做这种跟外人对接打交道的事情。
“你是设计组组长,你不去谁去?”李总不悦地竖起眉毛,好像时夏一句反问就挑衅了他身为领导的权威似的。
佟蔓蔓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去去去。是做动画的那家吧?夏夏,我跟你一块去。”
李总这才没再说什么,背着手从办公室里出去了。时夏瞪着李总的背影,在心里冲他竖了根中指,同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平衡。
都是在一个老板手下打工,凭什么他就得成天看老板脸色,牧冰就能让老板看他脸色?
“其实李总让你去也挺正常的。”佟蔓蔓跟时夏并肩走出办公室,一边说,“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牧冰负责去对接的。现在他出差了,你就是咱们项目组的一把手,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项目的细节了。”
“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把策划置于何地。”时夏无奈地说,“你说以前都是牧冰负责跟人对接的?”
“是啊。”佟蔓蔓说,“上次跟什么宣传和渠道内容打交道的时候,就是他去接待的。”
时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笑。
“他去接待,真不会把人家气到当场离席吗?”
“我不知道,我没跟着去过。”佟蔓蔓压低声音说,“但我确实听说有外包负责人跟李总抱怨过,说来对接的年轻人要不是脑袋上没长天线,还以为是贵公司的最新高科技产品。”
时夏和佟蔓蔓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靠近会议室,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不是不是,我觉得是这样的,他们要是需要做渲染我们就渲染,如果没必要那两方都省时省力……”
时夏推开门,会议室里坐着三四个生面孔,其中一个穿运动衫的男性正站在中间,跟其他几个同行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了。”时夏很有礼貌地说,“我是星与星愿美术组的时夏,项目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交流。”
运动衫回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时夏,“时夏?你是时夏?”
时夏有点懵,心说他在星梦都已经这么有名了吗?这算什么反应?
然后运动衫紧接着指了指自己,表情惊喜地说:“是我啊。我,许高达,你不记得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远久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时夏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是高中时候那个……”
“对对对,住你隔壁宿舍的那个!”许高达连连点头,“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缘分啊!”
“是老同学?”佟蔓蔓笑着走进来,“哟,那挺好,看来这事好商量了。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
许高达这人,时夏印象还挺深的。
他说的隔壁宿舍,准确来说就是当时牧冰所在的宿舍。在当时投奔牧冰的一众“小弟”里,许高达算得上是最活跃的那个。
时夏还记得他当时染了一头让班主任十分头疼的红毛,校服外套上画了各种个性的涂鸦,每周都至少得上一次全校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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