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通宵啊?”迟意跟他聊了两句, 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陆淮打牌输惨了,一直闹着要赢回来, 结果打一局输一局,一直赖到早上撑不住了才肯罢休。
他笑了笑, 说:“这确实像是陆淮干得出来的事。”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陆淮虎不拉叽的声音从电话里蹦出来:“哎哎哎!迟老师怎么说我呢, 我可都听着呢!”
迟意还没说话, 他便又听见了齐木修的声音, 欠欠的:“冤枉你了么。”
祝渂揉了揉耳朵,闭着眼,神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滚回自己房间睡。”
听了半天八卦,迟意几乎能想象得出来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同挤在一张床上的样子,多少有些搞笑了。他失笑道:“你们昨晚睡一块儿啊。”
祝渂回答得很快:“就刚刚躺下的,衣服都没脱。”
陆淮在他旁边哼哼:“放心吧迟老师,阿渂为你守身如玉着呢!碰都不让我俩碰!”
“滚一边儿。”
他语气突然变沉,应该是从床上起来了,估计是受不了这俩损友。
祝渂起身走到阳台,冷风从脖子灌进身体,让他清醒了些:“怎么大清早就给我打电话?”
他的语气柔柔的,透过没关紧的玻璃门传进房间,听得他床上俩兄弟一个比一个牙酸,纷纷拿枕头压在耳朵上。
迟意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又有些困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周末有空没?”
祝渂勾了勾唇,说:“迟老师,你在约我?”
迟意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所以又开口道:“嗯,我在约你,所以周末有空没?”
“有,迟老师第一次约我,就是没空也必须有空。”
迟意敛着眼皮笑:“怎么就是第一次了,以前没约过你吗。”
“不一样。”大概是没怎么睡好又强撑着精神的原因,祝渂双眼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深邃,眼皮褶皱更深,薄唇轻抿,看起来极为矜贵疏离。
但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冷淡的表情下,说着与其气质极其不符的荤话:“以前你约我,都是约.炮。”
“现在你总不能还跟我约.炮。”
迟意哑然片刻,“所以现在是不能跟你约了是吗。”
祝渂挑了挑眉:“你真要跟我约.炮?”
“……”迟意败下阵来,说:“没,是正事儿,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祝渂手撑在栏杆上,栏杆冰冰的,不过他没什么感觉:“当然可以,几个人。”
“就我们两个,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迟意顿了顿,说:“你现在住在哪儿?”
说来比较巧,他俩认识快两年了,每次办事儿都是在迟意宝山路那个房子里。
他既没去过那栋连狗仔和私生都知道的豪宅,迟意也没来过祝渂在常山这边的别墅。
他们的关系开始于那栋房子,也升温于那栋房子。
“我一会儿给你发个地址。”祝渂说。
迟意说:“好,那我周六来接你。”
“好。”
在这之后是一阵沉默。
祝渂有点猜到了迟意打算带他去什么地方。
先前迟意一直不说,他就想着、念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便又开始紧张了。
电话那头,迟意或许猜出来他的想法,又或许没猜出来,也不开口。
晨风呼呼地吹着,像刀子似的在人脸上刮着。他们谁都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提出要挂掉电话,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从相互错落到逐渐同频,一同看着东方那抹朝阳缓缓升起。
过了一会儿,玻璃门被打开,齐木修扶着额头站在后面:“嘶,冻死了,你俩还没说完呢?”
有一会儿没听见动静,齐木修有点担心,便过来看看。
一来便看到祝渂跟个疯子似的,站在冷风里一动不动。
迟意听到了齐木修的话,笑了一下,笑声轻飘飘地落在祝渂心上,让他有种现在就想飞奔过去跟人见面的冲动。
“挂了吧,快去睡觉。”迟意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催他,“你换个屋睡,别跟陆淮他们一起。”
“好。”祝渂蓦地笑了下,声音低低的:“周六见,迟老师。”
迟意说:“周六见。”
《我们的夏天》完结篇在半月前已经播放完毕,整部剧的热度居高不下,投资商、出品方甚至是剧里的演员都得到了不少好处,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
按理说剧播的效果这样好,组里演员都还要再营业一阵子以增强其续航能力的。但因为梁菲那件“丑闻”,导演组自己也有锅,所以非但没拿着合同要求迟意工作室配合后续宣传,甚至出了什么营销策划都要先给那边看一眼。
等天娱那边同意了,才会着手安排下去。
陈哥他们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主,解决完这件事后,该走什么就走什么流程,一点特殊不搞。
没工作的时候,迟意就会比较闲。
他孑然一人,既不需要去见谁,也不需要出去社交,时间很自由。
因此,当《我们的夏天》剧组提出要举办一个云见面会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就接受了。
云见面会就是几位主演微博连麦直播。
迟意也没特意为直播做点什么准备,他就是寻常心,该怎么样怎么样。所以直播那天,他还穿着一身骑装,正沿着湖边骑行,把直播间所有人都惊到了。
【我天我天老公好帅!】
【这脸,这身材,我嘶溜嘶溜】
【妈耶,我老公还玩骑行呢?我咋不知道?会骑摩托不?载我载我!】
【好家伙,这腰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个人狠狠蹂.躏他啊啊啊啊】
【?大胆】
主持人是主办方特别邀请的,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一位知名度比较高的艺人,常年露脸各大综艺,控场能力和舞台效果极强。
直播间热度往上飚,肯定是他乐于见到的。
“迟老师您这是在哪呢?弹幕都说让您把镜头再往下点。”
刚进来那会儿,迟意不清楚状况没调整好镜头,让自己几乎全身出镜了。他跨坐在山地车上,长腿撑地,骑行服将他身形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
虽然仅仅出镜了几秒钟,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心念念。
迟意没什么表情地瞥了那位主持人,装作没听见,淡淡对着镜头打招呼。也许是想到,守在屏幕前的几乎都是自己的粉丝,所以开场白说完,他还是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弹幕疯涨。
主持人原本被他瞥那一眼有点杵,但看弹幕粉丝都在夸他做得好,他一下子又不那么忐忑了。
流程正常进行。
这回梁菲不像上次直播那么活跃,她甚至将自己的镜头框都调到了最角落,不cue她的时候,基本上不出声。
许东辰等几个演员都很年轻,冲浪网速不小,时不时爆出个金句,还能接上主持人抛来的梗,倒是没让场子冷下来。
迟意基本上不怎么主动找话题。
但他是男主角,又是一己之力将剧扛起来的人,想不被关注都难。
主持人每次说完都会cue他,“是吧迟老师。”
迟意也不矫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甚至还会玩梗,讲了个冷笑话愣是把屏幕里几个年轻人送到了北极,差点表情管理失败。
然而,在大家聊天说得正火热的时候,#迟意发绳#这个话题却悄悄爬上了热搜。
目前热度不高,注意到的人很少。
这场直播总共持续了半个小时,正所谓“宾主尽欢”,粉丝们看得关系,演员们也聊得开心,就连迟意都在最后那part的时候都主动抛了几个话题。
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们的夏天》剧组最后一次合体营业了,过了今天,演员们的演出合同算是真正的结束。
这部戏,从试戏拍摄杀青再到完成播出,过了仅仅不到半年。
老将落幕,新人登场,明天又不知道是谁的时代。
关掉直播的那一刻,迟意知道,又是一批人从他生命中退出了,连同他演过的角色一起。
将就此刻的心情,迟意摘掉头盔,胡乱甩了甩有些乱的头发,对着平静的湖泊拍了张自拍。
他在相册里找到了自己当初对着窗边夕阳低头读剧本的照片,穿着一套蓝色的篮球服,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吸汗带,背后的号码是9。
这是他收到剧本后第一次通读时的场景,还是祝渂偷偷拍的。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有光照在你身上。”
迟意抬起手遮在额前,眯起眼望着天边的太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过了片刻,有微风来,湖面起了涟漪。他重新将头盔扣上,将两张图片都发到了微博。
「@迟意:
再见,盛离铭。
[图片][图片]」
作者有话说:
番外我都想到了一个好甜好甜的剧情,先给大家透露一下。
不知道老婆们看过油管上的糖果挑战没,番外的时候我给大家整一个这个!
感谢在2023-11-18 13:58:45~2023-11-19 23: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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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迟意起了一个大早。
从昨晚起他便有些激动, 直挺挺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和祝渂在微信上聊了会儿天,怕被看出来, 谎称自己早早入睡, 实际上愣是打游戏到深夜。
熬了一个大夜, 原以为第二天起床会很困难,谁知闹钟都还没响,他自己就醒了。
突然睁眼的那种。
迟意起床洗了个澡,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阵儿,反正闲着没事, 便打算先过去了再说。
祝渂给的地址迟意去过一次。
是有来接人的。
楚熙在这边有个什么朋友要办派对, 但他那会儿正是叛逆期, 跟父母闹了矛盾, 刚从家里逃出来,交通工具被没收, 便打电话给迟意。
那年上海难得的下了场大雪, 地上积雪直沾到脚腕,踩在上头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迟意当时在剧组拍戏, 收到消息, 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开着车就出门去接人了。
车子上了高架, 太阳才刚刚打东边升起,整条道上都是汽车轰鸣声。
开了将近半小时, 终于到了常山这边。
这里是出了名的富人区,一溜儿的别墅排成排。
上次来接楚熙, 迟意便被保安拦在了外头,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又将他放了进去。
这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迟意把车停在对面的马路上, 开了点窗透气,熄火,倒在椅背上打算补个觉。
明明来之前还精神得很。
他睡眠很浅,冷空气从窗户缝隙里飘进来,打在脸上,让他保持应有的警惕。
不知道睡了多久,迟意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起初他觉得自己是幻听,是在做梦。可冷风一灌进来,倏地把他浇醒。他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常山别墅区外头,他是来接祝渂的。
迟意猛地睁眼,看到祝渂正贴在窗户上看他。
对方敲了敲窗户,同睡梦里的声音一样。
祝渂张嘴说了句什么,迟意没听清,看口型也没看太明白。
晨光熹微下,祝渂的脸颊一侧蒙上一层温暖的金黄,蓝色瞳孔映上细碎的光。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驾驶室门上,张嘴哈了口热气,用手在上面画了一颗爱心,然后又在上面亲了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迟意噗嗤一声笑了,降下车窗玻璃,勾唇道:“早啊。”
“早。”祝渂看着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迟意看了眼手机,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他来这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他撒了个谎,眼睛都没眨一下:“十多分钟前吧。”
“胡说。”祝渂手臂撑在窗户上,影子打在车内的人脸上:“门卫跟我说,你来一个小时了。”
没想到会被门卫出卖,迟意遥遥看了眼那边的保安室,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看不出里头什么景象。
“你们门卫还挺尽职。”
祝渂挑眉:“来这么早为什么不告诉我,吃饭没?”
迟意说:“没,你吃了?”
祝渂手托上下巴,蓝宝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说:“好巧,我也没。”
迟意被他看得稍微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那正好,咱们路上一块吃。”
要去的地方在青浦区,有点远了。两人都不太饿,索性决定到了那边再吃。
下高速时间在九点半将近十点,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差不多刚好十点。
这个点儿了,早不早晚不晚的。迟意便说:“要不咱们别吃了吧,连着中午一块儿。”
“不行,你身体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祝渂不由分说地要带着他去吃东西,迟意只好找地方停车。
上高速前,祝渂给他喂了几颗糖,况且他也不是什么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身体,一顿饭不吃也不会怎么样。
可偏偏祝渂不干。
跟主城区比起来,青浦区这边倒是没那么繁华,但烟火气够重。祝渂今天穿了身长款的棕色大衣,衬得那双腿又直又长。里头是件米色的高领毛衣,长发扎得随意,搭在肩头。
走在这条街上,气质多少有些不符。
迟意跟在他后头来到一家面馆。
这家店年头很久远了,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招呼客人的店家,每一处地方都能看出岁月沉淀的痕迹。
迟意站在门口,望着这家店的名字,轻轻地笑了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这么会找呢。”
“欢迎光临,几位?”
因着时间关系,这会儿小面馆还没什么客人,店老板坐在位置上玩开心消消乐,听见动静抬头,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迟意?好孩子,你回来了?”
迟意后一步进去,撩起门帘笑着道:“嗯,林叔,好久不见。”
林叔收起手机站起来:“你小子,好久没回咱们这边了,大明星就是忙啊。”
这门框有点矮,祝渂进去得低着头。
他一脚踏进去,就这样保持着要进不进的姿势,低头问:“认识?”
“我算是在这儿长大的,你说认识不认识?”
迟意推了他一把,说:“快进去,边吃边说。”
至于为什么是“算是”,目前还用不着解释。
店里没啥人,林叔让他们随便坐。迟意挑了个靠里的位置,祝渂在他对面坐下。
林叔离开了没一会儿又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叔这儿没别的,你们先吃着垫垫肚子,暖和暖和。”
“先前不知道你们要来,只有一个,迟意,你和你朋友分着吃,不够再告诉叔,叔再给你烤。”
“谢谢叔。”迟意赶紧接住。
“没事儿,别跟叔客气。”
这红薯应当是刚从烤炉里拿出来,还冒着热乎气,闻着还挺香,迟意从筷筒里找了两只勺子,递给祝渂一只:“吃吧,林叔烤的红薯可好吃了。”
祝渂没怎么吃过这东西,尝了一口,点头说道:“确实挺好吃的。”
迟意也跟着挖了一勺,黄澄澄的。
一口吃进嘴里,甜得眯起眼:“是吧。”
祝渂瞧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忽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还说不喜欢吃甜的,迟老师,这不是喜欢得很么。”
他视线往下,瞥见迟意右手腕戴着的发绳,眉心动了动,而后迅速移开。
“以前喜欢。”迟意直接就说了,“以前我回不了家,林叔就会收留我。他儿子成绩不好,而我刚好成绩还不错。他想让我给他儿子补课。”
“其实我知道补课只是理由,林叔一家只是看我可怜没处去,又怕我觉得他们是在可怜我,所以有了这个幌子。倒是难为他儿子,本就不怎么爱学习,被逼得人都瘦了一圈。”
但瘦归瘦,成绩确实上来了,林叔林婶更是打心底地喜欢他了。
“每年这个时候,林叔时不时就会给我们烤红薯吃。那时候是真冷,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每天放学就想着这口。吃饱了,满足了,就算一整个冬天挨冻都不会怕了。”
叙述故事的人以一种旁观者的语气将事实娓娓道来,好似那些冬天、那些无家可归的孤独真的从来没伤害过他。
祝渂听着很不是滋味,正要说话,却被迟意笑着抢先开口:“怎么,心疼我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对方脸上带着轻松从容的笑,在这样的话题下,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之后再疼行不?”
祝渂张了张嘴,盯着他不再说什么。
两碗面很快上来,都是大碗,林叔加的料很足,肉装了满满一大碗。迟意一下就笑了,“叔,放这么多,您生意还做不做了?”
“嗐,都是叔请你吃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请你吃点好的。”林叔笑着摆手。只是那笑容里多少带了点难以察觉的疼惜。
好啊,老天还是有心的,知道给善良的人一条活路。
一瞬间,单薄瘦削的孩童形象和眼前自信成熟的青年重叠,林叔晃了晃脑袋,心说,老了,老爱想以前的事。
“锅里炖着骨头汤,要喝跟叔说,我去那边看着,你们先吃。”
满满两大碗,份量很多。祝渂只吃了一半,迟意吃完自己的,抬头见他还剩了半碗,轻轻蹙了蹙眉:“你这什么鸟胃。”
他动作自然地将那半碗面移到自己跟前来,挑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半点没嫌弃。
“以前苦日子过惯了,让林叔看见你这么浪费,他会不高兴的。”
虽然不会当着面说,但背地里肯定要心疼好久。
迟意吃得很快,没多久,那半碗面就见了底,甚至将汤都喝了个干净。
祝渂眼神从他身上轻轻移开,喉结上下动了动,忽然觉得林叔做的面条有点咸。
“慢走,有空常来看叔!”
林叔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迟意回头跟他招手:“知道了,外头冷,进去吧叔。”
祝渂站在一家便利店边上,支着腿半靠着墙壁,看着迟意走过来。
见他手里握着瓶水,迟意愣了愣,“吃不惯?”
林叔口味重,做饭也是。迟意自小吃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还行。”祝渂眼睫很密,垂下来的时候会在眼睑处打下一层阴影。迟意老被他这么看,再淡定也要看出朵花儿来了。
“怎么不给我也买瓶?”他伸手,摸上那瓶水,一愣,“怎么是凉的。”
祝渂盯着他没说话,松了手。
水瓶到了迟意手里。
迟意拧开瓶盖,对嘴喝了一口。
手腕上的发绳滑落到腕骨下,没入袖口里。
迟意一口喝了多半。
喝完,他拧上瓶口,还没来得及全部咽下去,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个满怀,差点没呛着。
那一瞬间,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迟老师。”祝渂将头抵在迟意的肩上,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低低的,闷闷的:“我忽然有点害怕。”
迟意懵了一下。
大街上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算什么样子,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他搂着人的腰,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搓了搓,和他开玩笑:“怕什么,迟老师都不怕。”
祝渂又不说话了,整个人很沉闷。
他真的有点怕了,仅仅是一个林叔,就让他有点遭不住。
他不说,迟意也不问,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任他抱着。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和祝渂也是个名人,是一举一动都能在互联网上掀起极大波澜的流量明星。
过了一会儿,迟意手里的水都被他握热了,祝渂才又开口:“迟老师。”
迟意说:“嗯?”
祝渂道:“回去之后,让我照顾你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常山别墅区也是我瞎编的哈~
剩下的路程不远, 迟意打算走着去。
他带着祝渂去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补品,一人拎着两袋出来。
要去的地方在小镇边上,迟意对这里很熟, 虽然很久没回来, 街道都有些变样了, 但好在记忆里的那些路都还能走。
他带着祝渂抄小路,走在农家的田坎上。
踩着泥土,跟走在大城市里完全不一样。
“有种出来郊游的感觉。”
祝渂在德国上学, 他听说国内学校会组织学生来外边郊游,跟现在这样挺像的。
迟意问他:“你喜欢郊游?”
祝渂说:“你不喜欢?”
“也算不上不喜欢, 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路过一条水渠, 迟意长腿一迈, 白鞋上沾了点泥, 他没怎么在意,回头看祝渂, 见他无比轻松地跨过来了, 便继续往前走。
“真的很没意思?陆淮跟我说,他也不喜欢。”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郊游真的不好玩?
“还好其实, 主要是看去哪儿, 跟谁去。”
那会儿他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哪里有空在意这些。
迟意听他的语气, “你如果想郊游的话,等明年开春, 可以叫上齐老师他们一块儿。”
祝渂笑了笑没说话。
转过一个山坡, 远远就瞧见一栋农家小楼, 红色砖瓦, 墙面用白色石膏涂得满满的。
“到了。”迟意深深吸了口气。
小时候看起来很是高大的建筑,放在现在,门框都只比迟意高了一点,估计跟祝渂差不多高。
“这是你的老家?”祝渂站在他旁边,问。
迟意摇了摇头,没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铁门没关紧,从缝隙里依稀能看到院子里的样子。迟意跟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很是惊喜:“大黄,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大黄汪汪冲他叫了两声,似是还记得眼前的人,在迟意看不到的地方将尾巴摇得很欢快。
屋里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大黄,谁来了?”
声音的主人走出门,走到院子里,朝大黄狗喊了两声。
迟意听见杜友明的声音,连呼吸都轻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杜叔,是我。”
杜友明初听这声音也觉得陌生,但这称呼可一点不陌生。
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
想到之前的短信,杜友明一下子反应过来:“小意,是你吗?”
再次从杜友明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迟意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对,是我,杜叔,我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铁门打开,一个两鬓花白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脸上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见到人的那一刻,祝渂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杜友明,迟意以前的经纪人,是他一手将迟意带进娱乐圈的。
迟意能参演林澎的戏,就是此人帮忙争取的。
齐木修当初交给他的资料中,杜友明排在第一个。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直没时间拆开来看。之后再想起来,迟意又已经给了他回应,就更不想拆了。
那份档案到现在都好好地封存在保险柜里,所以祝渂只能将他的脸与名字对上号,多的也不知道了。
“小意。”杜友明又叫了他一声,笑呵呵道:“你回来啦?”
迟意盯着他脸上的褶子看了两秒,然后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嗯,杜叔,好久不见。”
他指了指祝渂:“这是我的朋友,祝渂。”
祝渂颔首,跟着迟意一块儿喊人:“杜叔。”
“哎!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来!”杜友明连忙把铁门全部打开,回头冲屋里喊:“丽丽,小意回来了!”
“你们怎么来的,有没有累着?”
“丽丽就是杜婶。”
迟意跟祝渂解释完,听见杜友明问他,便说:“开车来的,停在林叔面馆附近了,他能帮我们看着。”
见他俩手都不得空,杜友明伸手要帮忙,嘴上还不忘“教训”一番:“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因为祝渂更像是客,杜友明便先去接他的。
祝渂躲了一下,低声道:“不用,叔,我自己来。”
三人走进去,大黄跟在他们后头直摇尾巴,舌头吐得老长,直到他们进屋,才又默默地回到窝里。
这栋楼房是早年建的。
杜友明妈死得早,由杜老汉一个人拉扯大,是他们这个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很有出息,毕业不到两年就给家里盖了楼房。出去转一圈,谁家不说老杜家生了个好儿子。
杜友明那时候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本想着回村风光一把就再回上海打拼,但奈何杜老汉逼他结婚。
在老一辈的心里,传宗接代是最重要的事。
如今房子盖好了,就差娶媳妇。杜老汉都相看好了,是他们村口林家的女儿,其亲叔叔在上海打工。
看他那意思,是还想让杜友明继承家里的田地。
杜友明一个见过外面世界的人,怎么会甘心这辈子就搭在农村。
但父亲之命不可违,婚他可以结,但要让他留在村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乎,结完婚,杜友明带着新婚妻子一同去了上海,经得同学介绍,找了一份风光体面的工作。
“结果第二年,杜婶被诊断出不孕不育,杜叔人正懵着呢,村里人却打来电话,说杜爷爷死了。”趁着洗手的间隙,迟意轻声跟祝渂说着自己知道的。
杜友明风光了没多久便心灰意冷,辞掉工作,去了一个小小的经纪公司给艺人当助理。
也是那一年,迟意的母亲梁梦带他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秋冬不供暖,管子里出来的水都是冷的,手碰上两下都快冻得没知觉。
迟意怕冷着祝渂,便自己沾湿了手,然后再用自己的手去给对方洗。
杜友明放完东西出来便看到院子里,两个高大的男人蹲在水龙头旁玩水,给急得:“怎么用冷水洗,这么冷,要洗手跟叔说啊,叔给你们烧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