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烬交代的台词好像没有‘混账事儿确实干得不少’这一句吧?”许停云回想着什么,秦逐却让他闭嘴:“客观评价,不服砍我。”
两人争论几句,顾屿才回过神抹干眼泪喝下大半杯水,接过了陶宴递来的糖。
“你家omega是真傻啊。”陶宴说,“我们是自己打算来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就找过我们,说他无论如何都要厚着脸皮麻烦我俩过来看一眼。”
“他说他动的只是小手术,但你肯定很紧张。”江澜叹口气,拍拍顾屿肩膀,“他觉得要是有我们在,你怎么都会多一点安全感——在他的形容里我们不可一世的顾大少爷脆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孩儿,给哥们儿都听傻了。”
顾屿紧闭嘴唇沉默片刻,声音总算没那么低沉了:“……不准说学长傻。”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一心想着他?
这的确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手术,但在医院这堵高墙面前,顾屿平静的外表下从来只有极度的悲观。
手术室灯亮起那一秒,所有人都知道几个小时后医生就会走出来平静而专业地向他们报一声平安,但他却只觉得心慌意乱,整个大脑都凑不出一段完整的思考。
他像挣扎在溺水边缘,生生站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察觉自己早已面色如纸。
要不是沈烬包容和理解他的悲观,甚至“威胁”身边每一个朋友留意照顾好他,他可能连哭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也只有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柔和坚定,让他从此对他们的相遇不敢再有半分后悔。
干净的灯光映着秦逐递给他的那杯水,也映着沈烬的睡脸,世界好像再一次安静了。
他转头看着沈烬微颤的睫毛,眼眶又一阵发热。
“都让学长别什么时候都想着我了。”他压下那丝哽咽,像平时一样活了过来。
“等学长醒了再接受批评,听到没?”
沈烬似乎听懂了,整个人都痛苦且努力地皱了一下眉毛,看得一旁的秦逐直摇头:“可以想见儿子未来几十年的悲惨妻管严生活了。”
从这话大约能听出来平时沈烬是怎么形容他和顾屿之间的“夫妻”关系的,顾屿整理着情绪,不忘疑惑:“妻管严?”
“嗯。”秦逐一向实话实说,“他说要不是受分化性别限制外加他怜香惜玉,他早把你办了,在外秀恩爱叫你老公纯粹是给你面子。”
“……给我面子?”顾屿回头看看沈烬,终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脸,“还早把我办了?办什么,办保险?”
“唔……唔。”沈烬挣扎失败,只好乖乖地蹭蹭他作恶的手,继续沉溺在梦中。
刚才几句话看来多少也打扰了沈烬睡觉,不过秦逐毫无愧疚之心:“干脆把他弄醒说清楚好了。”
他作势要靠近,许停云逮住他,恨不得直接从背后给他一刀:“好了,别搞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上完课早点过来。”
陶宴和江澜都表示赞同,多留点时间让顾屿安静陪着沈烬也好。
于是几个人嘱咐顾屿几句便下了楼,顺道在医院附近把晚饭也解决了。
饭桌上双方喝了两口酒又交换一番八卦情报,很快就将顾屿和沈烬的感情过程拼凑完整,最终由秦逐得出结论:“你们alpha……还真是各有各的傻逼。”
“人身攻击?”江澜酒量欠佳,转头便迷迷糊糊戳了一下陶宴鼻梁骨,“听到没?秦哥说你傻逼呢,敢跟我抢青梅竹马,结果最后谁也没抢到。”
澄澈夜空下,陶宴久久望着他,问:“你还喜欢宋以知?”
江澜晃晃手指,就差骑到旁边的凳子上威胁他:“你的江澜哥哥喜不喜欢他不重要,反正你不准喜欢他。”
“哦。”陶宴搂了一下他的腰,免得他坐不稳,“你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啊,我的江澜哥哥?”
“算你识相。”江澜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休息片刻,又觉得不过瘾似的,手也勾住他脖子,对如今的局势不无担忧,“咱俩争了这么久,别到时候小屿是最早领证的。”
“怕什么。”陶宴却悠悠看着他,说,“我们怎么也比小屿早到法定年龄,还怕没空先领证吗?”
“也是。”江澜认真思考一番,自信地猛拍他胸口,“废物,我肯定比你先找到omega。”
“……”陶宴皱眉,“谁说一定要找omega了?”
江澜似乎意识到秦逐在场,赶紧找补:“beta也很好,我也喜欢。我们小组里几个beta都很可爱。”
可陶宴却连搂着他的手都松了:“嗯,可爱。江澜哥哥是不是看谁都可爱?”
江澜晃了一下,整个人都莫名其妙,马上一把拉住陶宴的手搂回自己腰上:“干嘛,嫉妒我?那也不能忘了护驾。”
面前的人虽然听话重新搂住他,却别过脸去继续吃菜,也不知道怎么生气了。
他只好凑过去哄着:“看你那小气的样子,到时候让你做我的证婚人怎么样?”
证婚人通常是长辈的活儿,这面子算是给得足足的,可陶宴的表情里却丝毫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甚至带着一丝稚嫩的气恼:“好啊,还能舞台中央超近距离嗑你的CP呢。”
江澜摸不着头脑,嘟哝一会儿只好转头对秦逐说:“看到没?这种alpha喜怒无常,不能要。”
“我还不瞎。”秦逐自知和第二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不礼貌,但他一向也没打算礼貌,“兄弟你这脑子怎么考上大学的?”
江澜察觉被骂,抗议了几句却完全说不过秦逐这个专业游戏喷子,更气的是陶宴还幸灾乐祸朝秦逐点头:“这顿我请。”
“不客气。”秦逐的辉煌战绩又添一笔,脸上自然是得逞的笑。他还是打算自己扫码付款,毕竟中午是江澜付的钱,但走到前台抬眼的瞬间,他却扫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格外熟悉。
对方躲避不及,只好打招呼:“学长……”
是贺森洲。
秦逐连片刻惊讶都没有,只是淡淡问:“来看沈烬?”
“嗯……”贺森洲回答,“我刚从医院出来。”
言下之意,他知道秦逐不想看到他,所以刻意避开了时间。
秦逐拦了拦同样过来付款的陶宴,朝贺森洲说:“我不是让你以后滚出我的视线吗?怎么还能碰到?——要不这顿你付,就当赔我视力损失费。”
他态度如此凶残,面前的学弟却还是扫了码。
江澜和陶宴难免疑惑,江澜甚至想上前询问,吓得后跟过来的许停云猛地拽住他:“别找死,一会儿连咱们一块扇。”
江澜酒都醒了:“……这又是什么play?”
贺森洲付完钱就自觉拦了辆出租走了,秦逐也大方回应了他们的疑惑:“一个学弟,也是傻逼alpha之最,我平时对别的alpha不这样的。”
“……我怎么没看出有什么区别。”江澜心有余悸,又忍不住好奇,“他喜欢你?”
“唷。”秦逐故作惊讶,“这个你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你怎么看了十几年还没看出来?”
“那个?哪个?”江澜正满头问号,陶宴忽然摁了一下他脑袋打断了他的思考:“走了,回去了。”
秦逐和许停云忍住没笑,陶宴朝他俩投来一个求饶的眼神赶紧拖着江澜拦了辆车逃跑,待那辆出租开远了,许停云才问秦逐:“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森洲,给他个机会?”
“我看你也忘了棍棒底下出孝子怎么写了。”秦逐摇头,“不给。我可不是沈烬。”
“你真是属钢筋混凝土的。”许停云感慨,“也不能知道学弟能坚持多久。”
秦逐望了望天空,戏谑般突出一口白色雾气:“他爱坚持多久坚持多久,反正最后也看不上我一个beta,多半是要找个匹配度高的omega结婚的。”
许停云瞥了一眼百米外的远处,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其实早就下了车还没走,但他明白这种事劝也没用,所以只是伸手拦了辆车,和秦逐一块上去了。
汽车往前疾驰而过那一秒,有人没有将目光投向窗外,也有人矗立风中,留下了一道照常落寞的背影。
次日中午,沈烬才缓缓从睡梦中醒过来。
这一觉持续太久,沉到他不记得早上医生有没有来查过房,也快忘了昨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唯一重要的,是他好像听见小草莓哭了。
潜意识驱使他抬手去摸摸顾屿可怜的小脑袋安慰对方,可那个模糊的身影却靠在床边坐着,他的手根本够不着。
“顾屿……你没睡觉?”沈烬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试图抓住顾屿的手质问,“为什么没睡觉?”
“太阳都快下班了,我只是醒得比学长早。”顾屿拉住他乱抓的手轻晃了晃,示意道,“我在这,别着急。”
沈烬的呼吸安定几分,回应着扣住他手心:“但是我梦到你一直哭,连饭都吃不下……”
顾屿还没回答,沈烬的视线已然清晰起来,眉头更皱紧了:“胡子也不刮。”
顾屿反应过来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脸皮挺厚:“学长不喜欢?”
按理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成熟alpha的风情,沈烬却十分嫌弃:“你油得能炒菜,还我清纯小草莓。”
顾屿平静控诉“学长都玷污我多少回了,还清纯小草莓”,沈烬本想和他理论,却在定睛看清他的脸时不由一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对方的脸上泛着一层熬夜过度的青色,嘴皮干燥不说,就连平时雪水般清澈的眼底也隐约可见几丝浑浊暗红,跟下巴的胡茬一样与原本清俊的小脸蛋格格不入。
从前顾屿总是醒得比他早,每当他松松垮垮爬起床时,对方多半已经收拾完毕,偶像包袱重得就差穿上一身燕尾服——今天好像还是他头一次见顾屿如此不修边幅,看样子只是洗了个脸。
乍一望去,像一头流浪得毛发打结的小狮子。
小狮子扶他到洗手间简单洗漱,他只有一个疑惑:“你是不是快两天没睡了?”
对方没有端正态度正面回答,而是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离猝死还有至少三天的操作空间,学长放心。”
“谁不放心了。”沈烬费尽全力推推他,看来有点生气了,“别忘了保险写我名字,我又不亏。”
这点力气当然推不动谁,沈烬本想再用力,却被侧胸传来的一阵尖锐痛觉刺得狠狠吸了口气,脚步也有些不稳。
顾屿慌神扶住他手臂,着急得立刻服软:“你、你别乱动……我的错,我今天一定好好睡觉,学长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烬还没从alpha突如其来的哭腔里回过神就被扶回了病房,他看着那双邋里邋遢又疲惫发红的眼眶,忽然意识到顾屿对他的喜欢或许早已超过他的想象。
别说在病房外打两把游戏了,顾屿能记得1加1等于几估计就算意志力坚定了。
“你,你不要着急……”沈烬小心回到病床,脸上气色已经比昨天好了不少,“我不动了,不动就没那么疼,医生也说过了前三天会好很多。”
顾屿捂了捂脸,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怪我。”他冷静片刻,喂沈烬喝了杯温水,“学长都这么难受了,还得担心我。”
沈烬摇摇头,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所以……昨天晚上你断断续续哭了那么久,不是我在做梦?”
“……”顾屿摸摸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确定他还有精力吞咽,随后才一小勺一小勺喂他吃东西喝药,嘴却还倔着,“学长不是做梦就是遇到妖怪了,反正我没哭。”
“好好好,遇到妖怪。”沈烬咂咂嘴,原本尝不出什么味道的流食都多了几分滋味,“你这嘴拿去摩天大楼做地基起码够撑三百层。”
“……”顾屿嘴硬纠正,“一栋楼能盖多少层不是光靠地基决定的。”
沈烬假装委屈:“真的吗?”
只消半秒,顾屿就面无表情放弃了自己的专业信仰:“假的。学长说多少层就多少层。”
沈烬开心了,问:“是不是就算以后出院了也会这样,什么都顺着我?”
他逗顾屿玩,也以为顾屿会口是心非地告诉他“才不会”,但这一次对方却吹着勺子里的食物,简短而认真地回答:“是。”
沈烬微微张了张嘴,还以为听错了:“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每次吵架我都会搬出这条,看你怎么办。”
“……我不会再跟学长吵架了。”alpha看来下定了某种幼稚的决心,却又不太有自信的样子,竟然反悔退了半步,“顶多……顶多一年一次。”
沈烬原本想笑怎么还有年度指标,却因为刚才说了太多话,禁不住一阵胸闷和晕眩,等缓过来时,他已经疲倦靠在alpha手边躺下,视野里只剩那张充斥着担心和着急的脸。
“没事儿……”他稳稳声音,仍然难掩那份无力,“你说话,我听着就好。”
这对原本不爱闲聊的alpha似乎不是件好差事,但顾屿却点点头,好像天生就有很多事想告诉他。
从手术灯闪烁的可怕,到医生跟他玩笑“小伙子你吓得我确认了三遍手术结果”,再到江澜给他带的土豆其实有20颗葱花——沈烬一一听着,有时候笑,有时候也皱眉:“……什么葱花?”
“……这你别管。”顾屿像个严肃的流浪汉,一边转移话题聊起秦逐昨天对他的“训斥”,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学长真的从来没后悔过遇到我?”
沈烬看到他的脸就想笑,根本没办法保持严肃:“你能不能把胡子刮了睡个美容觉再睁着你清纯的大眼睛来问我这种蠢话?”
alpha的气息一下逼近过来,就差对他脸贴脸:“学长不爱我了?”
“爱,爱。”沈烬笑了好一阵才捧起他的脸,认真说,“爱到从来没有后悔过。”
两人堪堪四目相对,alpha倔强又柔软的嘴唇这才回了句“这还差不多”,沈烬马上侧过头吻上那份温软,说悄悄话一般告诉对方,即便是十八岁时独自走在倾盆夜雨里那一刻,他也只是伤心,没有后悔。
他只要他。
哪怕重来千万次,此刻都是他唯一想要的结局。
病房里很安静,那个绞缠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就结束在顾屿的忐忑里,他摸摸沈烬侧脸,问:“还能呼吸过来吗?”
omega加重的气息响彻在他耳边,对方终是撑着他胸膛,轻轻摇了摇头:“下次……再亲。”
顾屿悬着心扶对方躺下,重新给他讲那些有一茬没一茬的碎片。
入夜后其他来探望的人都走了,顾屿才提着一口气拿出一个铜色手镯,套进了沈烬针眼少一些的右手。
冰凉的温度让沈烬一惊,问:“这是什么?”
但抬手那一刻,他已经了然。
上面有雕刻精致的祥云图案,在C市和周边几个省市,都是最常见的保佑小孩长命百岁的饰品。
女孩的是银制,男孩的是铜制。
他最小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从小就身体不好,十岁时父母有求过一对给他们。
但生日宴当天二弟就大吵大闹自己也要,父母没办法,便给二弟也买了一个。
那时父亲似乎察觉到沈烬的眼神,问他是不是也想要,又说铜饰挺贵的,等下个月厂里发了钱一定给他买。
沈烬差点笑出声,只说自己都快成年了,要这玩意儿干嘛。
后来二弟戴了那个镯子没多久就厌烦地将它扔在房间角落,沈烬偷偷捡起来在手腕处比划过一番,但最终,他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送我的?”沈烬转了转手上镯子,问顾屿,“什么时候买的?”
“是姆爸给我求的,据说很灵。”顾屿回答,“不过他去世之后我就没再戴过了。”
这个答案在沈烬意料之外,他喉结微动:“为什么不戴?”
“因为后来我不太想长命百岁了。”顾屿轻轻捂着沈烬发凉的手,说,“但现在我想学长能长命百岁,所以送给学长。”
本来便宜的孩童用的铜银饰品,沈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也不想再拥有,但此刻它却真真切切地环绕着他跳动的脉搏,就像一段迟来的、汹涌的祝福。
“陆叔叔会怪我的……”即便心脏疼痛,沈烬还是急切地想把镯子取下来还给顾屿,“这是他送给自己疼爱的小孩希望他长命百岁的。”
可顾屿摁住了他的手:“你本来也该是他最想疼爱的小孩。”
沈烬想要这个镯子想要极了,却愧疚难当想挣脱,可是顾屿的力气却比他大太多——对方抓着他,用力得像此生都不肯放手。
“沈烬,和我长命百岁,白头到老,好不好?”
窗外月光照着他们,婉转缱绻,像母亲哄着孩子睡觉时,最常哼的那段温柔低语。
顾屿脸上泪水滑落那一刻,沈烬微愣着停下挣扎,继而点了点头:“好。”
良久,他才想起抬手抹干顾屿脸上泪痕:“怎么还哭了?”
顾屿一动不动,几乎是睁眼说瞎话了:“没哭,学长看错了,都说了打游戏影响视力。”
“我视力5.1,你可别趁机冤枉我大老婆。”沈烬一边嘀咕着,一边不自觉摸了一会儿镯子,小声说,“其实……每次我生病逼得你来医院,都知道你会触景生情想起难过的事……”
“等过两天我好点了,你就别在医院睡了,那个床太小,你还得缩着,不如吃个饭就早点回去。”
“什么难过的事?”但顾屿却看穿了他的心疼,说,“你陆叔叔住的可是VIP病房套厅,跟星级酒店似的,这样三个床位的普通病房完全不存在触景生情,明白了吗?”
“……”沈烬懵了半秒,问,“这家医院也有VIP病房?”
顾屿回答当然有,搞得沈烬满脸震惊:“那我们怎么不去住?”
说好的霸道小顾总狠狠宠呢?右床病友还没出院的时候老说梦话,可吓人了。
顾屿看他呆呆的,心里虽然觉得亏欠,嘴上却忍不住逗他:“综合下来8万一个月,还没有医保报销部分,学长看我是该卖左肾还是卖右肾?”
“……”沈烬再一次震惊,他从来不知道VIP病房这么贵,“我还以为……也就贵个几百一千的……”
他后悔暴露自己的孤陋寡闻,只想蒙上脑袋假装睡觉,顾屿则扯了扯他被子,让他别捂着自己:“对不起,学长……以后我会好好赚钱,让学长住上最大最好的房子的。”
说完顾屿又补充:“但不是在医院。”
“哼,又画饼~”沈烬死要面子,又忍不住偷看他两眼,“大房子我自己带队多拿几个冠军也能买,谁要你的。”
“学长可以自己买,但我送的你也得收。”顾屿拉沈烬起来把最后几种睡前的药吃了,对方一边可怜巴巴吞药,一边告诉他房子不够,别忘了早就说过要豪车名表甚至整支电竞战队作为补偿,他点点头记在心里,全然没管沈烬是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了,虽然沈烬嘴上说着要车房名表,但只是一只便宜的旧铜镯子,就足以让他开心许久。
接下来好多天里,顾屿都能撞见对方在偷偷观察镯子上的祥云图案,就像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翡翠黄金。
到出院那天,沈烬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倒是熟识的医生路过看看顾屿,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瘦了好几斤?”
这些天顾屿执意请了假,无时不刻陪着沈烬,多半休息得也不好,看上去的确消瘦了一小圈。
“alpha嘛,吃点蛋白粉多喝热水就好了。”秦逐摆手,许停云则踢踢他,向顾屿玩笑:“别介意,我儿子说话就这样。”
顾屿笑着点点头,某种意义上倒是很庆幸沈烬有这样性格强势的朋友。
几个人回到大学城,进了久违的公寓后,沈烬把顾屿摁倒在沙发边,看起来兴奋又心疼:“再也不要你去住院了,你这是瘦了多少?”
“学长要不要先管管你自己?”顾屿捏他的脸颊,差点掐不起来肉,“……我养了好久才养胖一点的。”
他的兔肉养殖第一阶段,彻底以失败告终。
“老张给我多批了一周休假,我可以多吃点。”沈烬翻滚进他怀中,说,“你刚进大学半年就这么折腾你,以后学长帮你把该有的大学生活补偿回来。”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看来很有经验:“我们可以天天晚上去运动场散步看他们跳舞,尝遍大学城每所学校的食堂,到农大喂那群天鹅,去看美院的超长星空隧道,西街新的两期也要开了,听说到时候会办夏季音乐节,说不定比欢乐谷请的人还厉害。”
“还挺丰富。”顾屿抱着他歪过头,“我还以为大学生活只有过级复习上课考研拿绩点。”
“唔。”沈烬想了想,“那我陪你去泡图书馆给战队写方案,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了。”
“逗你的。”顾屿一笑,“吃喝玩乐也不能落下,就怕到时候学长体力跟不上。”
沈烬立下豪言“等我身体好了总有一天反攻alpha”,顾屿差点笑出声,他问学长碰一下就软得发抖怎么反攻alpha,沈烬骄傲仰着头,用最强硬的语气说着最软的话:“我就不能跪下来求求你嘛?”
“学长求求我我也不会同意。”顾屿十分干脆地拒绝,抱起他回了卧室,“早点洗漱休息,别忘了告诉我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可直到睡意席卷而来,沈烬都没在奶黄包和牛肉小生煎里选好。
他仍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蜷缩在顾屿怀里,喃喃道:“能不能都要……”
顾屿不忍心拒绝:“能。”
可是沈烬得寸进尺,完全不记得能不能吃完:“那,那我还要椰奶小方,草莓蛋挞和烤芝士条。”
顾屿一把将他抱紧:“再给学长做头牛算了。”
“嗯……”沈烬靠在他胸口,小口小口喘气,“明天下午我来学校等你下课,我们一起去草坪晒太阳,再一起去食堂找他们吃饭,一起……”
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
就像年少时,共同走过正对校门口的那条林荫大道。
你就站在路口看向我,像一棵春日里缀满繁花的挺拔树木,安静而温柔地矗立着。
“好。”顾屿低头蹭了一下沈烬额头,轻声回答他,“以后……都和学长一起去。”
C市漫长的春夏季节再一次来临,花开如旧,我还未走过那个拐角,便先听到墙那边,忽然响起我日思夜想的声音,在满心欢喜地叫我的名字。
“顾屿,顾屿,我在这儿。”
花瓣飞扬,我来不及思考便加快了脚步,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你终于会如我所愿,真的出现在我眼前。
从此,我们便都在一起了。
第93章
三四年的大学生涯远比中学过得快,似乎只是经历几场紧急复习的考试,旁观几回操场上的小型歌会,看过一届世界杯,又发疯两次半夜叫人一起去吃火锅,几年便过去了。
沈烬和顾屿莫名成了大学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小情侣,偶尔被西街的街头采访拍上短视频平台,都会有人认出来:我艹,C大那俩帅哥,TMD又幸福上了?
不过在社交平台上,沈烬一直是游戏战绩发得更勤,不常分享日常生活。
顾屿却不知道在哪学了一堆“摄影小技巧”,变本加厉更爱给他拍照。
沈烬连低头啃桃子都可能被他发到朋友圈去,他也不管沈烬是不是被他拍得像只小猴子,反正他觉得可爱就是唯一标准。
要是下午没课出门约会,周边所有朋友都会全程受到顾屿的照片轰炸,哪怕有课,顾屿也会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跑来沈烬所在的教学楼,假装路过抓他一块吃饭或者去图书馆,比警察逮小偷还积极。
几年来,秦逐给出的评价一再败退:今天校园墙上又有人捞顾大校草了你注意点头顶颜色→你俩就住在一起他为什么还要学别人给你寄那么大箱礼物→下次聚会让顾屿别喝了他要是再当众亲你我们都得瞎→你能不能和那个傻子分手?
顾屿大三结束时便修满学分,并成功通过H大的硕士招生意向初试,沈烬也结束了在C市本地的实习,再休整几个月,他就得去G省的战队工作,参与本年度的夏季赛。
一切都如他们预想中一样顺利,但此后,他们就得分隔两地一段时间了。
拿到通知这天,顾屿抱着沈烬沉默许久,嘴里只剩一句话:“我不想去了,学长。”
现在放弃去H大复试这条路,往后再报考别的学校也来得及。
“都20多岁了,能不能成熟点?”沈烬反手揉揉他脑袋,“好不容易有G省的战队教练组看上我,你要是能顺利去H大读书,以后我俩也就隔着一个海关,又不是没机会见面。”
不过G省很大,申请港口往返一趟也挺麻烦,再加上夏季赛一旦开启,他在教练组的工作和顾屿的学业都会很繁忙,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能有多少见面时间。
对这一点,顾屿自然比他更清楚。
对方从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像一只即将出门流浪的小狗:“可是我现在改考更近的大学也来得及。”
“你是为了读书,不是为了和我粘在一起。”沈烬假装推推他,“分开一两年有什么好怕的,等你学成归来还要给学长买大房子呢。”
可倔强的alpha却搂着他晃了晃:“不学了,我想跟学长回F区找个地方种土豆抓螃蟹,一辈子在一起。”
换作从前,他成熟强大的alpha肯定会满脸平静地告诉他:分离在漫长人生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学长等我回来就好。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印象中的典型酷哥款alpha逐渐学会了向他撒娇,即便平日再怎么克制,这时候也会对他说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话。
沈烬转身抱抱顾屿,认真回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学长愿意回F区种田,学长小时候最喜欢下河摸螃蟹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同意顾屿放弃学业,自然是要装可怜的:“可是学长身体不好,这辈子怕是只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所以我们都得朝这个目标努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