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哼哼唧唧地压住他后颈拢过他,总算听话了:“那……学长要每分钟都想我。”
沈烬点点头,哄小孩儿似的:“每秒钟都想你行不行,小朋友?”
听到小朋友几个字顾屿才浑身过电直起身,仿佛突然想起自己才是alpha:“咳,学长怎么这么幼稚。我还得去把不常用的东西收拾好,今年就不续租了,过段时间搬走。”
沈烬满头问号想问谁幼稚,顾屿却转移话题保持高冷,只问他某样东西要还是不要。
为了沈烬有更好的居住条件,大学几年顾屿都努力兼职和拿奖学金,也算足以支付租金和学费,不过去H大读书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沈烬劝了许久,希望他就用家里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但他还是摇头,准备申请贷款完成学业,将来再还。
如今分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沈烬也一天比一天担心,只好采取迂回战术:“我们以前不是老因为钱的事意见不统一吗,以后干脆建个共同账户,把全家的工资都上交,谁想用都可以,记账也一目了然。”
顾屿从衣服堆里抬头,显然没有轻易上套。
目前就沈烬有工作,全家的工资不就等于沈烬的工资?
沈烬见他不说话,又心虚补充:“G省那支战队还算有钱,包吃包住每月各种奖金,谁进了队都得胖十斤起步,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真的。”
对方默默叠好衣物,好一会儿才坐回他身旁,说:“学长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想着供我读书生活,我自己会处理的。”
在alpha的倔驴脾气面前,沈烬偶尔也会束手无策。他规劝半天说不动,都快气哭了:“可是那边消费很高的……”
顾屿抱着他拍拍背,却没松口:“再高消费的城市都有低消费的活法,我又不是去旅游享受的,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要这个效果吗?”
“哼……”沈烬蹭了蹭他肩头,“还十年寒窗苦读,高中没见你放学后多留一分钟,大学一进来就跑外面住,你什么时候寒窗苦读过?”
被揭穿的顾屿轻笑起来,逗他:“我晚上点蜡烛在被窝做数学题的,学长没看见而已——另外……学长怎么知道我高中每天放学就走?”
“……”沈烬扭开肩膀,气鼓鼓的,“我不管你了。”
顾屿戳戳沈烬微微鼓起的脸颊,眸子里荡起笑意:“管我,求求学长了。”
除了撒娇,这个alpha他好像还学会了勾引。
沈烬禁不住面色一红推开他,只说:“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去。”
最后留在大学城的日子转瞬即逝,沈烬和秦逐许停云一块去办了剩下的毕业相关手续,路上有不少人拖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跟几天前的他们一样。
大学的离别和高中是不同的,没有誓师大会,没有毕业典礼,没有高考前的纪念合照,甚至没有聚餐活动,所有人零零散散离开校园,这段时光就算是草草结束了。
“想当初你生病不能参加军训,天天让我和老许给你带吃的,跑腿费好像还没给。”秦逐看看手里的就业登记表,总觉得在食堂排队帮沈烬带饭的那一幕就在昨天,“以后也吃不到三食堂三楼的砂锅了。”
沈烬因为大学生锦标赛的执教表现被职业战队教练组看上,已经决定去G省,许停云打算留在本地,而秦逐则选择了游戏解说方向,将来多半会跟随赛制,奔波在各个城市主场。
说起来还算一个圈子,不至于分道扬镳,但总归不会再像校园生活这几年一样,天天聚在一起了。
“你也有伤感的时候,儿子?”许停云说,“等爹赚了大钱把你们都买过来,还能天天一起通宵。”
这恐怕是许多人毕业时都会对朋友夸下的海口,秦逐第一个不信:“得了吧,别到时候连把排位都凑不齐……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话音未落,有人拦住了他们,许停云不用看就知道又是贺森洲。
这几年他还是常常追逐在秦逐身后,想弥补当初的错误,但秦逐一向铁石心肠,直至毕业也没有任何回头的迹象。
听说贺森洲家里准备安排他出国读研,以后再想见面恐怕也难了。
“学长……”他好像很少敢这样主动拦住秦逐的路,“等我三年后从国外回来再来找学长,可以吗?”
“这话你自己信?”秦逐淡淡回答,“在外面一次少谈几个,身体健康要紧。”
贺森洲赶紧摇头:“不会的,我只喜欢学长——”
可秦逐却连他的话都不想听完,马上快步离开,沈烬和许停云没办法,拍拍贺森洲肩膀就赶紧追上秦逐,谁也不敢问他怎么想。
身后的少年似乎也想追上来,却不得不在秦逐不留情面的警告手势里停下脚步,留在了艰涩的风中。
沈烬和许停云只敢用极小的音量讨论一句“好惨的学弟”“不知道是不是见最后一面了”,秦逐睫毛微颤,却终究眼皮都不抬便转移了话题:“游泳队那帮人到了没有?”
天色暗了,按计划他们要去南门和体育系那帮人会和。
正巧那边发来信息:快过来,老板答应我们包场。
烧烤店里,严泽难得没跟以前一样不着调,而是闷头喝着酒,偶尔提醒他们微信都备注上C大校草(升级版),别过两年忘了他是谁,给他误删了。
“就你?”其他人都在笑,“想忘也TM忘不了啊。”
“这TM是夸我吗?”严泽给他们倒上酒,又转头问沈烬,“你能不能喝?”
自从后来知道沈烬是个体质偏差的omega,他也算客气不少。
但沈烬却摆手表示无须多言:“别废话,今晚全给哥趴下。”
冒着泡的杯子一杯接一杯满上,交错着几年时光,似乎更容易醉人。
余生的路还很漫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不论是刚进校时意气相投,还是后来误会重重又重归于好,所有年少气盛都留在了酒中,月光倒映进来,仍如四年前初见时一般清澈。
第二日,几个人便收拾好剩下一点杂物,准备离开寝室。
最后关门拔出钥匙那一刻,许停云敲了一下门牌,只说:“走吧,希望新来的学弟能参悟我挂在床头的钩子是搭充电线用的。”
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上床下桌和阳台透过来的夕阳一起消失在他们眼前,这扇门或许很快就会被另一群少年重新打开,但此后,门后容纳的便不再是他们的青春了。
2032年,10月。
秋风南下,冷空气几乎席卷全国,但整个G省的气温仍旧高达30度,其中S市体育中心也在这高温之下,彻底被冲破天际的人声包围。
时隔多年,全球总决赛再次在这里举行,热搜也随着比赛结果沸腾到了顶点。
【Karin五杀时的表情】
【lonesay职业生涯大满贯】
【certain哭了】
【ATG让二追三完成绝地翻盘】
【ATG战队获得2032年世界冠军】
比赛现场来了不少明星和知名退役选手,以及大家都认识的,ATG主教练沈烬的丈夫,闻名于新兴青年富豪榜的那个年轻总裁,顾屿。
第94章 完结篇
台上,主持人问完一圈选手后,把话筒递到了沈烬身前:“沈教练能预测一下今天的mvp吗?”
沈烬还没开口,场馆内便再度涌起一阵欢呼尖叫,前排更有人大喊了一句“教练嫁给我!”。
主持人调侃:“教练今天真不该穿白衬衫来。”
沈烬也笑:“我倒是想穿沙滩裤,联盟不让。”
官方规定主教练在正式赛场必须身着正装,成为主教练后他被逼无奈穿了几年休闲西装,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偏幕后工作的人会有粉丝。
再次接过主持人的话后,他一一夸赞选手们的表现,并在上单Karin和打野lonesay之间犹豫了一下,预测Karin会成为今天的mvp。
“是因为五杀的精彩表现?”主持人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玩笑道,“还是因为教练偏心爱徒Karin?”
导播把镜头切给前排观众,很容易就照到了小顾总假装皱眉的样子,沈烬却一脸正经:“最后一局的打法确实是围绕上单设计的。”
lonesay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某些人全靠沈哥战术拿的五杀。”
背后大屏幕公布mvp,果然是Karin。
被称为天才少年的他马上像平时那样针锋相对地回应:“哦,不服再打一年,看看明年能不能拿回MVP?”
“我都说了想退役了。”lonesay挑眉,“不过某些小朋友要是哭着跪下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Karin急了“谁要跪下求你”,lonesay表示“我可没说是你”,场馆内起哄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对他俩习惯了,最终合影时Karin故意恶心lonesay似的非要和他挤在一起,也算给今天的比赛划下了完美句号。
到夜半12点,庆功宴才结束,沈烬跟周围的人打完招呼,一阵小跑出了酒店。
路边,亮着车灯的黑色帕加尼正在等他。
“这不小顾总吗,好巧。”沈烬凑到窗边看到车座上的花,忍不住逗了逗车上的人,“亲自开车呢,你夫人没陪你?”
顾屿抬眼看他,果然第一句话就是:“爱徒?”
“哎呀。”沈烬赶紧上了车把花抱起来,说,“小顾总吃醋也要讲基本法吧,他还是个孩子。”
“哼。”顾屿启动车身时,油门踩得狠了些,“学长的爱徒那么多,我早就人老珠黄了,哪里还配吃醋。”
“哪有,小草莓在我心里永远18岁。”沈烬悄声嘀咕“其实3岁都不如”,又继续道,“你最近工作这么累,请司机来接我也可以的。”
顾屿一口答应:“好,下次让司机来。沈教练带队拿了冠军,我已经连来接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烬得寸进尺:“知道就好,以后对冠军总教练放尊重点。”
顾屿气得像一只浑身膨胀又故作冷漠的小河豚,沈烬戳戳他肩膀:“真想给你录下来,发给那些认为小顾总冷静持重、铁腕手段的下属看。”
说着他补充:“秦逐和老许还在喝,下周他们就得回去了,后天叫他们出来聚聚。”
这几年,秦逐辗转解说过好几个游戏,也凭借异常毒舌的风格在解说界杀出一条血路,传闻想买他人头的电竞粉已经排了八条街,沈烬偶尔和他在主场见上面,都恨不得绕道走,以免被误杀。
许停云原本只打算待在C市的次级联赛战队混口饭吃,但四五年后一级联赛扩充名额,战队运气爆炸赢了晋级赛,此后便经常在晋级和掉级之间仰卧起坐,这两年也算稳定了一些,没法再全队躺平了。
循环赛上跟沈烬上台握手,他总是最用力,赛前放话也是最狠的。
关于沈教练大学时欠许教练800块跑腿费这件事早就传遍整个职业圈,春季赛更是被做成梗放进对战海报,ATG说:人情世故,赢了再还。
“好,我找几个聚餐的地方,你让他们选喜欢的。”顾屿将车往市内别墅区开,沈烬的手机不剩多少电,便拿了他手机玩:“先前出差半个月,就不怕我在你手机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顾屿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比如学长上次喝醉了抱着我边哭边说自己尾巴不见了的视频?”
沈烬满头问号:“你什么时候拍的?”
难得喝醉一次就被录下来,沈烬威逼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找出来删了?”
可是顾屿一点不怕:“我看学长是又想跪键盘了。”
“老婆好凶~”沈烬嘴上这样耍赖地喊,脑袋倒是听话地偏过去,忍不住撒娇,“小草莓……这半个月我每天都很想你。”
顾屿的眼角余光投向沈烬,嘴上虽没说什么,喉结却动了动。
片刻,他就将车停在一处安全的路边,转身用手臂撑着副驾驶座压住了沈烬。
唇瓣触碰那一刻,沈烬闭上眼听着顾屿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很快便迎上去,任由对方贪婪地缠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毕业这七八年来,顾屿的学业和事业几乎都没遇到什么阻碍,发展得异常顺利。
他继承了父母的生意头脑,并走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一度被人称作是豪门小说男主的现实版本。
这些年,沈烬身边总有人或是玩笑或是认真地提醒他,你家小顾总有钱就算了,长得还这么好看,你得盯紧点。
沈烬每次都礼貌点头搪塞过去,念着顾屿的面子没告诉别人,小顾总才是缠着他问学长还爱不爱了那个。
这可能要怪联赛官方喜欢宣传沈教练的脸和身材,配上带点儿攻气的休闲西装,这样的omega不太常见。
战队粉丝们嗑cp玩有时候会带上他这个教练,有两次顾屿来现场观赛,旁边的灯牌上就是沈烬和选手的名字,场面一度让沈烬感觉今晚几个腰都得不保。
“学长都没有以前那么在乎我了。”静谧的路灯映照着alpha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委屈。
沈烬揉揉他头发哄道:“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alpha似乎犹豫起来,半天才捂住他温热又脆弱的颈侧,说,“你今天特地换了左手握手,镜头都看不到婚戒了。”
大概怕被嘲笑,小顾总轻声解释:“一点也不注重细节,我旁边两个外国观众讨论了好几次你结婚没有。”
沈烬懵了两秒,想笑又不敢笑:“宝贝明鉴。是对方教练先伸的左手,估计以前是个左撇子——我恨不得十个手指都戴满婚戒,行不行?”
“……哦。”顾屿这才允许沈烬凑上来亲自己,“这还差不多。”
微风拂来,比起白天的燥热多了几分温柔。
缠绵的间隙,顾屿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说:“学长……我好想还跟19岁时一样喜欢你。”
他目光忐忑,如同那年第一次向沈烬表白。
沈烬微怔片刻,亲完就将微红的脸埋在了顾屿肩头。
“知道啦,我也是。”
“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
帕加尼穿行在繁华的城市街道,万家灯火璨如银河。
他们相识十余年过去了,每个因爱而存在的瞬间,都依旧鲜活。
因为学业分隔两地的第一年,两人都曾难以适应这种分离,没多久沈烬就跟顾屿吵架吵到边打电话边哭,几乎一整天也不联系。
到了晚上他才忐忑捧着手机想道歉求和,又倔得一遍遍删除打出来的字,把最糟的结果都想遍了。
直到对话框跳出来一句“出来,我在你们战队基地门口”,他才心头一紧迎着夜风跑下楼,如同每一次急切地奔向顾屿怀中。
“你怎么会在这?”那晚的风里他心疼地问顾屿,对方则死死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肩头,还像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因为……因为我被航空公司绑架了。”
也正因为这种分离,他的小少爷逐渐褪去了从前的稚嫩,没肯花他转过去的一分工资,而是咬牙省着一块两块的花销,一步步登上了更高的地方。
他常常听顾屿说又在学校里获了什么奖,跟师兄师姐去参加了什么大会,可后来那几年他在教练组却越发迷茫——队伍经历了不小的动荡,有人撤资,有人转会,战队输得一度快要掉级,他拿着微薄的奖金,有时都不敢面对为了工作连轴转的顾屿。
顾屿实习时组建了公司,赚下的第一笔大单金额就高得骇人,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忙。
出现在顾屿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一个比一个优秀,其中不无大胆主动向顾屿表达爱慕的,沈烬知道顾屿不可能有一丝逾矩和动摇,但他偶尔也会冒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着该如何追上脚步,或是干脆早些离开。
放顾屿去做最想做的事,而不是耽误他往前走。
年少时沈烬就清楚自己和顾屿在精力能力上的“贫富差距”了,当年顾屿坚定给过他承诺,他也相信感情能克服一切,但真正出身社会后,他才发觉这种差距远比校园里复杂百倍。
那段时间他敏感得心神不宁,哪怕只是撞见顾屿在回复工作上的消息和邮件,都会着急地想问在忙什么、对面是谁,又懦弱地退缩,不希望顾屿厌烦自己。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顾屿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哄带骗也要追问他怎么了。
他忍不住哭了一会儿跟顾屿解释,甚至开始计算自己至少要拿10万巨额分手费,弄得顾屿又急又懵:“分手费?我为什么要给你分手费?”
这点钱还是挺重要的,沈烬伤心得擦着眼睛说“不给就算了”,顾屿蹲在他身前揉搓他冰凉的手,哭笑不得:“10万太少了吧,我给学长1千万1个亿怎么样?”
沈烬瘪瘪嘴,问:“集团不运营了?”
“明天就去退股。”顾屿凑上前来,“以后躺家里让学长养我,就不会分手了。”
没想到沈烬想都没想,摇头嘟哝:“可是我不喜欢不会赚钱的alpha……”
顾屿假装生气挤了挤沈烬湿润的脸颊:“学长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难伺候?”
他虽是玩笑,但沈烬却认真抱着他哭起来,讲了很多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晚顾屿安慰沈烬许久,好不容易把对方哄睡了,自己却彻夜难眠。
他没有怪沈烬无理取闹,而是反省了一夜,发觉自己在追求事业的道路上太过沉迷,以至于忽视了周遭一切。
说到底,是他没有信守承诺,给沈烬足够的安全感。
几年来他忙于工作,也沉溺在赚钱带来的成就感里,alpha天生好斗的本性疯涨,生意场上的一切都是新鲜刺激的,他根本没发现自己早就疏忽了沈烬的感受。
有两次沈烬在战队突发肠胃炎高烧,到医院住了两天,他虽然陪护照顾着,但等沈烬好了一些,他还是打开笔记本查看股价,甚至旁听一会儿下属开会——那时沈烬玩笑说“小顾总认真的样子还是这么迷人”,一切都十分平常,他却并未发现,后来沈烬低头啃那个握了许久的苹果时,眼里是否落寞。
他愚不可及,也大错特错。
要不是沈烬还愿意告诉他为什么想分手离开,他恐怕总有一天会真的失去沈烬,甚至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后怕涌上他心头,当初他还承诺再也不会让沈烬难过受委屈呢,如今看来简直像个笑话。
他从天黑独坐到天明,清晨7点时沈烬醒了,第一句话便有些懊悔:“我艹,昨晚我好像又傻逼了,可能是最近战队事儿太多烦的……你今天忙吗?会不会耽误你开会?”
说着沈烬扯扯他袖子,死皮赖脸地挤出笑容:“顾总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我再随便提分手就掌嘴好不好?”
明明沈烬尽力在笑,顾屿却紧闭嘴唇,睫毛忍不住发颤——俯身抱紧沈烬那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落入柔软的枕头,炽热得如同从前他每一次拥抱沈烬。
要是19岁时的自己看到他如今赚了很多钱却这样对沈烬,一定会面色冰冷拽住他衣领,拖出去打断腿都算轻的。
沈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哭,慌得一边胡乱拍他后背,一边问:“怎么了?怎么哭了,顾屿?我,我再也不说分手了好不好——”
顾屿摇摇头迅速擦干眼泪,问沈烬休赛期有没有空,他想带他到去年开的乐园玩。
那个游乐园有沈烬喜欢的游戏主题馆,沈烬提了几次馆里COS辉光骑士和暮夜领主的NPC又帅又般配,但顾屿一直没时间陪他去。
按游戏里的剧情,骑士和领主那段旧友反目的故事已经有了新的发展。
正义的骑士弄清了暮夜领主堕魔背叛他的真相——当年两人还并肩作战时,吊儿郎当的领主便经常念叨想学点黑魔法变得更强,骑士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说笑,直到领主真的借着邪恶力量走上歧路,骑士才发现一切为时已晚。
从此两人代表光明与黑暗,多年来你死我活地追杀,最终光明占了上风,骑士的圣剑指着领主喉咙,只需轻轻一动便可肃清邪恶,可他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刺不下去,还是领主笑着握紧发光的剑刃,主动而决绝地扎穿了自己致命的颈部脉搏。
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痛苦,也成全骑士的正义。
“然后辉光骑士才发现,原来当年领主沾染黑魔法是因为混战中情况危急,他只能靠那股邪恶力量才能护住骑士的命。”沈烬曾看着版本更新,无数次感叹游戏公司心也太狠了,“可惜当时骑士重伤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
这段剧情CG更新的时候,微博下无数留言发疯“哈哈哈死的其实不是领主是我”,沈烬也戳戳顾屿问:“我们有空去游戏主题馆玩吧?你以前辉光骑士玩得挺好的。”
游乐园就建在郊区,顾屿点头答应找时间去,却半年也没腾出什么空。
沈烬知道他工作很忙,大概也不再对游戏有太大兴趣,自然没有催也没有抱怨,只是偶尔刷到乐园的照片,会点进去翻看几秒。
他们都不再年少,早过了为一部电影一个游戏角色伤感的年纪,沈烬本以为顾屿不会再提去乐园这件事了,所以难免惊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为我蠢。”顾屿眼前全是暮夜领主握紧剑刃绝望自尽后倒在骑士怀里的画面,他望向沈烬,说,“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沈烬疑惑地看着他:“你先忙你的,游乐园起码还要开几十年呢——”
可顾屿却说:“我不管。今天就预定包场,等你比赛打完就去。”
沈烬满脸茫然地被顾屿拉进怀中,那天以后,顾屿的工作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张,对方总是在他有空的时候也有空,再也没有搁置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的肠胃病很少再复发,顾屿还给了他几份专业金融服务集团的证明文件,起初他没当回事,直到某天帮几个朋友研究战队合同,他才忽然想起那几份文件代表什么。
他在律师那里学了些术语,有些释义是共通的。
顾屿将私人财产的支配决定权利都交到了他手中,如果他想的话,只需要签字画押,顾屿就得去睡桥洞从头再来。
那天路上很堵,他好不容易才赶到几个朋友约好的湖边聚会地点,本想吃完饭就回家问问顾屿怎么回事,却意外撞见了别人的求婚现场。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面上不知何时铺满了紫色花海和烟雾,满湖缀着银河般漂亮的灯光,中央的大月亮周围有行船摇晃,载着一船船被做成可爱兔子轮廓的粉色玫瑰,场景梦幻得如同水上月宫,要不是空中有多架无人机和直升机盘旋,沈烬恐怕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古时仙境。
“我艹,有人求婚?”背后忽然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沈烬转头发现是秦逐和许停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你俩怎么在这?”
来G省玩居然不告诉我一声?沈烬还没问出口,秦逐就拽了他一把:“干嘛挡人家道,又不是跟你求婚。”
“哦……哦。”沈烬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身后的人对他说:“还不拿手机拍个视频?”
这声音似乎也在哪儿听过。沈烬边想边条件反射掏出手机,湖上正好传来一段经过扩音的独白。
他好奇地听了几句,那声音功底极为专业,音色和游戏里的辉光骑士几乎一模一样,但台词却没听过,他有点懵:“这是什么……?人工合成?”
身后的声音再度传来:“也许是邀请了配音演员本人呢?”
沈烬好奇地回头,竟然发现陶宴和江澜正看着他:“好久不见,沈哥。”
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分别将手中那支红色玫瑰递给他,秦逐也走过来把一支一模一样的花塞到他手里,嫌弃地说:“老子在这腿都要站断了,堵车你就不能坐地铁?”
片刻,周围的人便都向他走来,他茫然地见到了许多同学好友、战队的队员同事,甚至他一直崇拜的退役选手。
手里的玫瑰逐渐从一支两支变成一大束,道路的尽头顾屿看着他,每走近一步都踏着他震耳欲聋的心跳。
直升机上扬起巨大横幅,数百架无人机拼凑成眨着眼睛的可爱小兔子和胡萝卜钻戒,漫天花瓣飞扬,辉光骑士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我想回到过去,却又不必回到过去,因为我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如此爱你。”
按官方后续剧情,正义的骑士发疯般拔出染血的剑刃刺入自己胸膛,他放弃了自己的所有信仰,用鲜血献出成神永生的机会复活了他的领主,他们都只余下百年寿命,却可以从此相守到老。
那个湖上的夜晚烙印在沈烬脑海,从未褪色。
顾屿单膝跪地打开了紫色的戒指盒,有人起哄把五中那件蓝黑色冲锋衣校服塞过来,顾屿便干脆脱下西装外套换上了。
沈烬的目光逐渐模糊,就像跪在他面前的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
顾屿邀请了沈烬的高中数学老师作为他们的证婚人,当年是她哭着劝说沈烬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这一天她也哭着说早就知道沈烬会和那个学弟顾屿在一起。
“真的?”沈烬拿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对方十分肯定:“你们这些学生啊……反正老师什么都知道。”
整个五中都知道,两位传说中的学长历经曲折,后来分别成了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还给学校捐了一栋活动楼——夕阳下的楼道拐角安静无言,仍旧见证着年少时心跳加速的每一次相遇。
婚后的生活平静了很多,沈烬再也没有傻乎乎地想离开顾屿,小顾总也不再独独沉迷工作,赚钱固然很重要,但他还要赶回家给学长炖最喜欢的排骨汤。
唯一的变故,或许就是顾屿父亲的离世。
对方因为酗酒中风没抢救过来,两人没来得及赶回去看他最后一眼,姑姑说对方临走前唯一的遗愿是和陆霖葬在一起,以至整个葬礼上顾屿都疲惫而沉默。
血缘终究是难以割舍的,顾屿一时没法做出回答,沈烬便主张单独下葬,不赞成任何人再去打扰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