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曌印,无曌印,无曌印在,在——”
大堂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发疯疯狂的无极观弟子身上,他适才说了什么,无曌印?
沉枫嘴唇发紫地颤抖,浑身抽搐着,咕咕的朝外吐血,手指紧绷到发白,掐破了喉咙的皮肉。
衡珏脸色暗沉,拦下了想上前制服沉枫的弟子。
“长老,无曌印在——就在,这里。”
说完,沉枫便倒在了地上,断了声息。
而他合不拢的眼睛,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正对着江横!
经过春山城的劫祸,江横已经能和死人面对面微笑了,但死状太惨的那种,看了之后他心中难免膈应。
他往谢辞身边靠了靠,“有点邪乎。”
谢辞习惯了江横时不时地靠近,他淡无情绪地看向死不瞑目的尸体。
沉枫瞬间就闭上了外突鼓起的眼睛。
小道士是死在了离开风岚石城的城门前的,他死前将风岚石城的每家客栈都住了个遍,有没有可能,小道士是将无曌印藏在了其中一家客栈?
便是因为这种可能性,所以城里的客栈才会住满了修士。
江横正在思索这个局应从何处下手,倏地感觉到背后一道双眼在盯着自己。他回头望去,身后便是景川,还有其他一门心思扑在无曌印上的修士,并未发现有人紧盯着自己。
是错觉吗?
另一边,沉枫死前透露的秘密让在场所有人都大为吃惊——无曌印就在这里!
衡珏掐着胡须计算,绝对不能让无曌印落入旁人之手!
他让人将沉枫的尸体抬了出去,拂袖间地板上腥臭的血水消失不见。
面对哄闹的众人,衡珏说出在短时间里组织好了说辞。
“诸位,实在抱歉,这么晚了打扰各位道友与仙子休息,”衡珏一副长者姿态,面露忧色,“想必诸位也看见了,事发突然,无曌印乃是我无极观世代供奉的圣物,衡珏奉掌门之命,势要找到无曌印带回观内……”
江横听他巴拉了一堆,简而言之就一句话:今晚若是找不出无曌印,谁都别想离开大堂。
如果衡珏说‘今晚若是查不出杀害我门中弟子的凶手,谁都不许走’,大堂里的人也都不是好脾气的主,管你死的是谁关我屁事?这堂里的修士能走掉一大半,至于没走的也是给无极观的面子。
但衡珏说‘今晚若是找不出无曌印,谁都别想离开大堂’,则不会有一人跳出来反对。
恰是这一句话,证明了在场众人都是为了无曌印来的。
楼上楼下三层,除去今晚先后死掉的四个无极观弟子,剩余六十四人全都在此了。
江横他们和昨天傍晚一样,去了三楼老地方,七人两张桌,摆在一起,方便聊天嗑瓜子。
楼下搜查的弟子皆是无极观中的,态度轻慢,动作粗鲁,挨个儿查看,让人脱衣服,检查乾坤袋,东扯西拉。更过分的是遇到长相好看的独身女修,竟猥琐的动手动脚。
不过他们也没敢太过分,毕竟主要任务是找到无曌印。
江横盯着这群搜寻的弟子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问:“他们知道无曌印长什么样吗?”
这些搜查的弟子每次发现可疑法器和物件,都会拿去给衡珏做判断,而每次拿过去的东西形状各不相同,有时是方形,有时是圆形,还有刀币的样式。
除非无曌印与牧云生的法器无相一样能幻化万物,不然就很难解释他们的行为了。
谢辞气定神闲地饮了口茶水,淡看楼下风波。
江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星云观的弟子侧目崇拜地望着他,就连丁湘云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小丫头翘着嘴角,“江师叔倒还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江横朝丫头一挑眉,玉扇在手腕翻了花式,他神气地问谢辞,“谢师弟,你说呢?”
谢辞放下手中粗劣的瓷杯,只对他的推论做出简单回应,“嗯。”
江横就知道,男主首肯的意思是: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天才少年就是你,江·滚筒洗衣机·横!
江横差点就摆出扭胯伸出一只手的招牌动作!
这时,又有一行人上三楼了。
为首的是一位背负长剑的青年,跟在青年身后的女子一袭白裙,素白流光的幕篱垂直膝盖,但仍能看出她衣上覆着一层华丽透明的珠月纱,衣上绣着玄幽门的优昙花印,风雅别致。
青年经过江横那一桌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谢辞,语气颇拽::“凌云峰剑修大比你竟然没去?”
谢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江横心道,这人是与谢辞认识的,不然谢辞理都不会理会。
青年冷嗤,最是看不上谢辞这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刻意营造出一种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形象,呸!
不就是悟剑修道的天赋厉害了些么。
青年习惯性地阴阳怪气了两句,“看来还是无曌印的吸引力更大,我们不识人间烟火的剑修第一人也动了争夺的心思?”
江横听得一乐,这青年口才不好,话说得刺耳,段位也不高明,多半是剑仙装逼录中的炮灰角色。
江横转着瓷杯饮茶,不动声色地抬眼将青年一打量,一眼就发现了他左耳上面的青色月牙胎记。
眸光一眯,江横心中有了想法。
原著中描写的玄幽门里的剑宗师兄——祝景明。不过比起这个称号,书粉在评论区里亲切的称呼祝景明为——舔狗师兄。
江横目光从他左耳胎记移开,扫了眼他的长相,不偏不倚地说,五官周正英俊,但完全比不上谢辞。
舒沐心轻声喊道,“景明师兄。”
祝景明看向师妹,便不再对谢辞发难,离开前还是憋不住心里话,撂下一句:“谢宗主既是天生剑骨,一心清修,那便好好修你的剑,无曌印这等凡尘俗物就不劳您费心,也不打扰您仙途清净。”
谢辞置若罔闻,全程都没看祝景明半眼,仿佛对方逼逼赖赖半天的对象不是他。
俗话说得好,谢辞能忍,江横不能忍。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谢辞也绝对不会对无曌印产生兴趣,大概率会走原著剧情去凌云峰共襄盛会,一剑问鼎受赐天下剑仙的美名!
打开手中玉扇,江横朝祝景明礼貌地微笑。
玉骨折扇打开的刹那发出利落的声响,祝景明的视线果然从谢辞身上移开,扭头看向坐在一旁边的年轻人,穿着与众修士格格不入的貂毛大氅,面容俊美,肤白胜雪,眉眼温润含笑。
在祝景明看来,这就是病弱美人且命不久矣的面相。
不过这小子谁啊,还跟谢辞平起平坐了?
毕竟江横穿书以来三十余年没下山,就算在星云观里也甚少离开自家的山头,星云观其他宗门新收的弟子见了江横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这个远在朔北极寒之地的小炮灰祝景明。
舒沐心没来得及与祝景明说明江横的身份,二人便对上了。
祝景明只当这小子是谢辞收的新徒弟,打趣道:“小子,我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要没半点办事就敢来闯荡江湖,不怕一个刀剑不眨眼折了你的命吗!”
丁湘云坐在另一张桌旁吃着蜜饯听热闹,这惊鸿仙子的师兄怎么跟有大病似的?
先是言语轻慢了谢辞,这会儿大言不惭的埋汰起江横,作为谢辞的毒唯她很不快乐,同时作为掌门首徒,丁湘云深知自己要对星云观的一花一木抱有深情,就算江横阴毒小人但也是星云观符箓宗的宗主,怎么在祝景明口中就成了没半点本事!
丁湘云拧眉不爽,杏眼瞪向江横,腮帮子鼓鼓的——别只会窝里横,你给我站起来,干他!给我们星云观找回场子!
江横感受到暴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疯狂跳跃,他回头便见丫头那双杏眼都要喷出火来……
江横无奈摇头,朝她笑了笑,给丫头倒了杯茶:“去火的,熬夜动气容易长痘,长痘就不可爱了。”
丁湘云绷着的小脸被气得牙痒痒,一口老血憋红了脸!
舒沐心看着江横与丁湘云间的逗趣,颇有几分羡慕。
谢辞淡漠的眉眼忽如春风袭卷,展开一丝温柔,他看了眼江横,再看自己空着的杯子。
江横摇头轻叹,拎着小茶壶起身时,还不忘拍了拍祝景明的肩头,“祝小哥,我命苦啊,雀斑仔不在竟让我做起来小二的苦差事。”
给谢辞斟完茶,江横作了个揖,“仙家,请了。”
“师兄客气了。”谢辞接过茶,淡声道。
舒沐心觉得江横真是有趣,抿嘴轻笑,与一旁震惊当场的祝景明解释道,“师兄,这位是星云观符箓宗的江宗主。”
“???”祝景明瞳孔都缩了一下,见面不如闻名!!!
原来欺压同门、虐待谢辞的就是这个病秧子大美人啊?与他想象中的长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祝景明如何也想不出面前弱不胜衣的年轻人是用何等手段竟欺压了谢辞这么多年,还没被孤傲冷情的谢辞一剑削首的?他可没忘,百年前凌云峰剑修大比,面对不要命的挑衅者,谢辞都是眼都不眨当场送走,面对暗算毒器什么的,谢辞都懒得留对方全尸。
舒沐心他们去了星云观弟子旁边的一桌,入座后便摘下了幕篱,长发高髻簪花,璎珞飘垂,蛾眉轻扫倾城色。
楼下搜查了许久都没找到无曌印,还在磨磨唧唧的挨个儿盘查。
这搜查的修士与几位独身的女修士起了冲突,连拉了好几个面带怒容的女修出来,斥责她们不配合搜查,恐有私藏的嫌疑。
江横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脸色的笑意渐渐淡了,这闹剧都一晚上了还没玩够吗?
衡珏带着人从一楼查到了二楼,皆无所获。
很快就到了三楼。
一个个查,脱衣服的脱衣服,扒拉乾坤袋的扒拉乾坤袋。
江横很爽快,不墨迹,抛出乾坤袋给那无极观的小弟子查去。
无极观的弟子接过江横的乾坤袋,直接往他们桌子上乱倒一通——
哗啦啦的声响不绝如缕,小小的乾坤袋有着大世界,上百册话本一起被倒了出了,风流的很。
《修仙之龙阳艳.情记》《用爱虐爆美人师弟》《无情道师父为爱沦为仙界**》《剑仙绮闻录》《囚禁美强惨师弟的一千零一夜》……
第35章
话本的封面十分艳丽张扬, 皆是两个姿容俊美的年轻男子,衣衫薄透,以逗弄或扭抱在一起的姿势入画, 内容惹人遐想。
无极观的小弟子没见过大世面,此刻被惊得一愣, 瞳孔震了震, 紧盯着满桌子堆积如山的书册。
这下, 不仅丁湘云看见了, 祝景明、舒沐心看见了……谢辞也抬起了那双沉静如水的灰绿色长眸,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那些话本。
江横:草……草本植物!
因修为灵力被断云玉吸收殆尽, 江横自己没办法用灵力打开乾坤袋, 是以这大半个月他都没碰过乾坤袋。
emm…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哪里知道霍群和封海为他准备了这么多话本子,妈呀, 真把为师当日天日地的霸王师兄攻了?
江横嘴角僵硬,极力地稳住自己逐渐滚烫的脸色, 手用力地握住玉扇来保持镇静,手背薄薄的肌肤紧绷到发白, 指骨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面对众人探寻不解的目光, 江横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 实则衣袍下的大长腿在尬得发抖。
紧张, 想尿尿!
系统爷爷。
我能不能选择换本小说苟日子啊, 剑仙装逼录我怕是混不下去了……
丁湘云最先反应过来, 往后连退三步,双颊桃红,抬手指向江横, “你,你, 色胆包天了!此事我定要禀告师尊!”
景川抬手捂嘴,瞪大双眼望向师尊,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霍群师兄买的禁书怎么都到您这儿了?
江横紧抿着漂亮的嘴角,不敢回应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比起不知所踪的另外半块断云玉,眼下才是折磨,要不找个洞钻进去等死吧。
反正人生也不长。
祝景明发出促狭的笑,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他瞧着江横与谢辞二人,这一瞬间好想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谢辞没有手刃那位欺负虐待自己数百年的师兄了。
确实,智者不入爱河,入了爱河多半沦为毫无底线的舔狗。虽然这种说法与谢辞平日表现出来的冷漠孤傲大相径庭,但事实多半如此,信信无妨。
舒沐心倒是没给江横压力,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转头看向窗外。
后面几位无极观的弟子走上前来,见到满桌子不堪入目的话本,绷不住嗤笑了声。
其中一个个高的,随手抽了一本翻了几页,斜着双三白眼死劲儿盯着江横看,恨不得将他身上盯出几个大窟窿来。
江横不知该做出何种解释,不如继续云淡风轻不在意的姿态。
个高的弟子目光放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裹着貂毛大氅的小子。
瘦高纤细的身板,病态娇弱,五官精致绝美,苍白的面容唯独脸颊上泛着一层掩不住的红晕,是个美人。
个高的又侧身回首,看向自己身后几位掩嘴偷笑的同门,他胆子大,率先发出不厚道的淫.笑,不怀好意道:“看你年纪不小,色胆包天啊?”
江横内心无语到了顶点,绷着脸想骂人:是是是我年纪不小,我掏出来的(J.J)比你的剑都长,凑傻逼!
江横当然没脸说出这句话,轻咳了声,打开玉扇给自己扇风降火,只一句,“关你屁事!”
个高的被他骂的一愣,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他堂堂无极观的弟子今日竟被一个死断袖给骂了!怒极反笑,个高的目光越发淫.邪,“你,衣服脱了。”
身后无极观的弟子见状都发出笑声,好奇这年轻人看了这么多话本,身子该是如何绝妙,又与他们有何不同之处?
江横桃花眸子少有的没了笑,只余冷意,不予理会。
个高的弟子看见这桌还有一个人,谢辞。衡珏长老都忌惮三分的男人。
是以他换了个说法,朝江横阴阳怪气了句,“你穿这么多,谁知道衣服下面藏了个什么?”
那群无极观的弟子又在无知地哄笑。
江横觉得他话说得刺耳,藏了个什么?我他妈还能藏个男人不成!
“夜里冷,”江横问,“我不想脱行不行?”
“你可知私藏无曌印是大罪!”个高的随手给江横扣了个大帽子,一声惊起楼上楼下所有人的目光!
行,我让你一手。
江横叹了口气,玉扇往桌上一搁,解开大氅的系带,脱下之后动作潇洒地一抛!
力道颇有些大,飞出去了!
草。江横勾着手想抓回,却见黛蓝织锦的大氅已经擦到了谢辞的身上,雪白的貂毛遮住了谢辞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清清的眉眼。
江横抿抿唇角:……sorry。
丁湘云气得倒吸了口气凉气:你不会真的狗胆包天想染指我的小师叔吧!!!
谢辞长眸一挑,瞥了眼江横,眸光深邃。他从袖中伸出一截漂亮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抓住毛领,将大氅从身上扯下来,放在了旁边。
这?这…般温柔的吗?他竟没直接甩江横一脸!祝景明难得见谢辞好脾气,竟是处于弱势,一时看乐了。
大氅之下,江横一袭月牙色锦衣,着色调渐变的烟罗紫广袖轻袍,窄腰一束,玉佩环绕,十分雅致,他衣上金丝走线,绣有八卦徽印,乾为天,坤为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一样不落地绣在衣摆处。
卦象乃是金线为引,与主人灵力修为相通,一般修为越高深,徽印颜色约接近金色,且泛有华美的柔光。
江横失去灵力,这身衣服上的徽印很淡很淡,不细看压根瞧不出用的仙衣坊的金线。
身段是真不错,个高的眼神越发揶揄下流,抬手摸了摸下巴,又拿手在江横肩头一捏。
他满脸坏笑地对江横道,“袍子也脱了。”
谢辞指间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总算是正儿八经地抬了眼,侧头看向那位无极观的弟子。
几乎是同时,江横冷眼扫向对方捏住他肩头的大手。
江横倏地朝这人挑眉一笑,唇角弯弯,桃花眸子温润如水,他问个高的,“你确定?”
个高的心神一晃,这病秧子笑起来昳丽惊人,催促道,“脱你的,废什么话?还是你真藏了无曌——啊啊!”
整间楼里,回荡着杀猪般的惨叫
江横手持玉色窄刃长刀,直接废了个高的一条胳膊。
其实,江横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从一楼到二楼,这厮没少借搜寻为由对女修们动手动脚,仗着自己是无极观的弟子奉命搜查无曌印便觉得能仗势欺人?对方稍有不配合,他便是一句‘是不是私藏无曌印了’。
个高的抱臂痛呼,愤怒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江横,“你,你给我等着!”
江横依旧只是笑吟吟地看向他,音色清亮含笑,“诶?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让我等你,还是让我的刀等你!”
见这喜欢看邪书的臭小子不配合搜查,无极观其他弟子纷纷抽出宝剑,将他团团围住。
舒沐心柳眉轻蹙,颇有几分不悦之色,她藏于袖中的左手掐了个决,打算随时起身相助于江横。
江横挥袖振刀,玉刃清鸣如凤啸。
若无极观中的弟子资历再高深一些,便会一眼认出江横手里的是什么。
五尺长刃,两指宽,玉色单锋,刀口刻有几朵飘零的寒英晚水花纹,风雅刻骨,寒光点雪。
“这刀上一股寒气,好生漂亮。”
“玉刀,单锋?是他!”
“难道是观世艳斩?”
“星云观那位的佩刀!”
“五尺长刀玉单锋,一出天下梅花落,唯观世艳斩。”
楼下眼尖的认出江横手中的刀,瞬间正了脸色,无曌印竟一下引来了星云观两位宗主亲自出手,事情怕是会愈加复杂。
无极观的弟子听见楼下的议论声,顿时一惊,齐刷刷地看向江横提着的长刀,自个儿手中握着的剑都开始瑟瑟发抖了。
见刀识人,晓云峰上三十余年弹指间,修仙界人才辈出,不少人都渐渐淡忘了他的相貌,况且江横以刀横扫天下时还是少年郎……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
不过世人皆不会忘记观世艳斩,这刀不仅美的惊心动魄,也强的令人发指。
无极观的弟子们老老实实后退了几步,不敢直面观世艳斩的锋芒。
“搜清楚了吗?”江横笑着问个高的。
个高的哪知道堂堂星云观符箓宗宗主竟有看邪书的爱好,而且还是病秧子长相。
他内心咒骂了千万遍,一脸不服气地咬牙,不回应也不敢造次。
只是谁都没料想到,在江横一甩眠云广袖,气势颇为装逼地收刀之时出了意外。
他揣在袖中的断云玉,竟也一同甩了出来,啪嗒一下摔在了地板上。
妈呀——江横脸色骤然白上三分,仿佛此刻摔得不是块破旧的断玉,而是他的命根子一般!
旁边的人俱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块透着灵光的墨玉,雕有精美的卷云纹,断口似有些年代了,看不出是何来历。
江横痛心疾首,弯腰捡起正要仔细收好——
“慢着!”
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江横闻声动作一顿。
无极观弟子自动分列两侧,衡珏疾步上前,捋着小胡须与江横道,“江宗主可否将此物借与老朽一观?”
江横捏着手中的断云玉,想说不可以。
理智却告诉他如果现在拒绝,自己将会成为堂中六十多人眼中的‘私藏无曌印’的人。
可让江横疑惑的是,衡珏真的知道无曌印长什么样吗?
若是衡珏知晓那还好说。
如果不知,那就麻烦大了。
这一瞬间,江横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清楚,好似有人画了一个局,无曌印、断云玉都可以是局中的通关道具。
衡珏见江横不为所动,他声音沉下三分,又说了一遍:“烦请江宗主,将此物借老朽一观。”
谢辞曾再三叮嘱他,在找到另外半截断云玉之前,绝对不可以让断云玉被其他人触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就是谢辞自己,都不曾碰过断云玉。
江横握紧手中的断云玉,商量着如何打发这个老匹夫,对长辈动手不礼貌吧?
“衡珏长老,你可知无曌印是何模样?”谢辞音色冷沉,毫不客气地道出了江横心中所想。
“谢宗主说笑了,”衡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横手中的断云玉,丝毫不肯放松,“无曌印乃是我观传承千年的圣物,是何模样老朽自是一清二楚。”
“哦,是么。”谢辞不疾不徐地应了声,带了丝凉薄的冷笑。
衡珏拿不准谢辞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看了谢辞一眼,而后再看向江横,用眼神威压,“江宗主,手中之物何故紧藏?”
“呵。”谢辞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声让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鲜少会笑,而且还是在人前笑出声的那种。丁湘云观察小师叔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笑,邻桌的祝景明也是看惊了,凌云峰夺魁也没见谢辞露出过半分笑意。
楼中的修士都敏锐的意识到事情不对,纷纷看向这边,也在内心疯狂揣测……江横手中攥紧的到底是什么。
江横亦是挑眉不解,辞宝……因何发笑啊?
下一刻,谢辞便冷了脸,长眸漠然,语气冰冷:“衡珏。”
谢辞毫不客气地叫了衡珏的名字, 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你观中弟子在楼上楼下胡搅蛮缠了一个多时辰,竟还没得出一致的看法吗,”谢辞问, “无曌印长什么样,需要我来告诉你?”
一旦谢辞不言简意赅, 那便是要用言语攻击人了, 江横心如澄镜, 辞宝靠谱的!
衡珏被谢辞当众质问, 神色颇有几分尴尬,没有接话。
谢辞音色冷然, “无曌印出自弥河鬼市, 上刻有弥河鬼市特有的沙罗符文,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一点楼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晓, 听谢辞如此说,他们皆将目光落在衡珏身上, 好奇无曌印是否真如谢辞所言。
衡珏拈着胡子,笑了两声缓解气氛, 他道:“老朽岂会不知, 只是此乃我观中圣物的隐秘, 何故要宣之于——”
“江横, ”谢辞直接打断衡珏, 话音出口十分微妙, 他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江横。
谢辞眉心微蹙地看了眼江横,睫毛颤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我师兄手中的断玉乃是故人所赠, 刻卷云纹,试问与你无极观至宝无曌印所刻的沙罗符文有何关系?”
眼见衡珏脸上的僵笑也绷不住了, 谢辞面无表情地道,“还是说,衡珏你老眼昏花,竟是连沙罗符文也认不得了?”
话音落地,周遭一静。
谢辞音色如薄冰锋利,“若是你认不得了,就算查遍了六十四人也找不出你想要的无曌印。”
这番话,颇为精彩。
从谢辞口中说出来便更是精彩,引来楼下被搜查过的修士纷纷附和。
四下喧哗,衡珏面容紧绷,眉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他极力压制着怒火。
若今晚与他说话的人不是谢辞,衡珏早就一招让其毙命了。可偏偏是谢辞,性情冷傲,修为深不可测的星云观之人。
江横被谢辞那声‘师兄’喊得浑身热血沸腾,这就是被护短的快乐吗?
前世打赏作者、为辞宝花出去的钱,在无依无靠的异世界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找到了可靠的兄弟!
丁湘云再迟钝再暴躁也意识到场面气氛不对,她不动声色地与景川等人使了眼色,暗自掐了诀以待——区区无极观还敢搜他们星云观的身!
搜就搜了,还对一门宗主动手动脚,这修仙界莫不是反了天了!
旁边玄幽门三桌人皆是侧首以盼,祝景明带头嗑瓜子看热闹,舒沐心留意着衡珏的动作,她倒不认为衡珏出面后这两拨人还能打起来,毕竟衡珏此行的目的不在于跟谢辞起冲突。
果然,衡珏憋红了老脸连狠话都不敢说一句,“无曌印乃我观中之事,老朽不便透露更多,况且如今风岚石城里聚集了不少修士,是为何来老朽不说诸位也都心知肚明。”
说完,他便甩袖从星云观那桌离开了,径直去搜旁边的河朔玄幽门。
搜寻了一圈,无极观的人来到了三楼剩下几桌。
其中一桌是好几人拼在一起的,桌上有个模样清秀的年轻人,脸色发白,一直捂着肚子冒虚汗,好几次想出去都被无极观的弟子拦住。
他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或许是因为无极观弟子在江横这里栽过跟头,所以看见这种‘故意隐瞒修为’的普通人,他们搜查时也都客气了一些。
年轻人满头大汗,被迫给人搜了身。
他身上不少药材和银票,碎银黄金装满了钱袋子,看样子还真是个普通人。
无极观弟子仔细检查着他的包袱,一众药材中有一只中指长短的羊骨,拇指粗细,钻有三孔,壁面光滑细腻,保养出一层鹅黄暖玉的光泽,末端钻有小孔,挂着金色流苏。
这玩意儿被拿出来时,年轻人皱了皱眉。
无极观弟子拿起这玩意儿观察,无曌印难道长这样?他朝年轻人道,“你是哪家的?”
年轻人朝说话的人施礼一拜,紧张地有些结巴,“回仙师的话,小人姓许,字慕艾,是江南杏林堂第十三代传人,此番不远万里前来风岚石城是为进货,本无意卷入这场风波。”
无极观弟子听他说完来历,一把扯住许慕艾的衣襟,单手拎鸡仔似的将人拎了起来,似觉得有趣,还在手里掂了掂重量。
衣襟被拉扯勒红了喉咙,许慕艾上气不接下气呛红了脸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