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真厉害。”
裴觉寒听着唐言后知后觉的马后炮,没有拆穿,反问道,“我还有哪里露出马脚的地方么?”
唐言听裴觉寒这样这样一说,立马就开始回想。
“哼,那不是可多啦!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五个十个的。”
唐言掰着手指头,像是要证明着自己。
“从你回家我就看出来了,我就说怎么有人帮我收拾东西那么顺手。”
“还爬能摩天轮!”
“那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比爸爸妈妈大哥都熟悉,我明明都没怎么和太傅吃过饭。”
“还有还有,难怪体力那么好,绕小岛一圈还能把我背回去!太傅文人儒士,理应当体力值和我差不多才对!”
唐言一下子就将所有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全部扣在了裴觉寒的头上,还十分理直气壮当做“证据”。
唐言说了许多,最后将全部的手指收回,对着裴觉寒宣布道,“你就是漏洞百出!”
前方开车的警察虽然听不见两个具体说些了些什么,但从唐言零零碎碎的词语和语气中,莫名觉得唐言和他那八岁的小女儿格外的相似。
当裴觉寒和唐言两人到达警局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警局的人首先是将两个人单独分开进行做笔录,一个一个进行。
裴觉寒目送着唐言进入了一间两面墙全是玻璃的领导办公室,乖乖地坐在了一个女警的面前,一问一答。
他甚至还能听见女警给唐言做心理疏导的声音。
好在裴觉寒带他离开的时候,用大衣隔绝了唐言的视线,导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虽然吓了一跳,但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和创伤。
唐言进去还没有十分钟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捧着一堆警察姐姐送的小零食。
“好啦好啦,到你啦!”唐言径直走向了裴觉寒,顺手就将手中的小零食分了他一半。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裴觉寒小声叮嘱道。
“警察局很安全的啦。”
唐言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到了裴觉寒之前坐的沙发位置上。
当裴觉寒走进了玻璃办公室,就看见女警察站了起来,做了“请坐”的手势。
“本来现在这么晚了,理应让你们明天过来的,但这件事危害到了公共安全,又在跨年广场人这么多的地方,属于重大事故。”
“局里让我们今晚就发出官方通告安抚民心,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裴觉寒听着对方的解释,转头看了一眼在外面沙发上吃着零食的唐言,点了点头,“我们全力配合。”
接下来女警同裴觉寒又聊了许多,也有心理疏导的环节,还披露了一些这场事故的具体情况。
“幸好唐言同学的提前举报,导致这场火灾造成的损伤降到了最低。”
“受伤的只有十人,都是很轻微擦伤烫伤。”
裴觉寒点了点头,只是默默地听着不发表自己看法。
当裴觉寒再次扭头去看唐言的时候,唐言已经窝在外面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不知道谁给的小毯子。
坐在裴觉寒对面的女警目光闪了闪。
唐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但裴觉寒却要那么久。
他等着等着,看着墙上的钟表走向十二点,但警局里面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地处理这场事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意识昏沉之间,他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唐言看见自己梦中的场景逐渐清晰,他本以为自己和段昭相认,情绪激动,就算是梦到曾经往事,也应该是和段昭在一起才对。
可是……
他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寝宫,完全和自己的破败小院子完全不一样。
他似有所感地扭转头去,一瞬间就同寝宫中还在批阅公文的人四目相对。
对方身着黑金色的华服,带着一张银色的镂空面具,将四分之三的面容全部遮挡,一手拿着批阅代替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笔,一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唐言。
唐言见到对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又赶忙收了回来,抿了抿嘴。
“……摄政王。”
坐在红木公文桌后面的华服男子嘴角微扬,朝着唐言的方向够了勾手指。
唐言愣了一下,会想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但他想了许久,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次。
当初他刚从冷宫被摄政王带走时,因为目睹了对方铲除异己的场景,一直战战兢兢的。
摄政王总是这样,勾勾手指示意他上前。
一开始他还害怕极了,可又不敢不过去,只能慢吞吞地往前挪动,看一眼小心翼翼挪一小步,再看一眼。
像极了正在探索世界的小蜗牛。
对方也不急,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看他龟速挪动,等终于挪了对方身边,摄政王就从手边的果盘中丢过一个果子,再让他自己去玩,但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唐言当时就总感觉摄政王大概是将他当宠物养了。
唐言乍然在梦里面又经历当初的事情,大概是知道对方是假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三两步就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我好奇好久了,你天天都在看看看,写写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言嘀嘀咕咕,然后低头看去。
大抵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摄政王桌子上的东西,此时他面前的文件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
唐言正要缩回脑袋,就听见他身旁的人突然开口,“看到了?是什么东西。”
唐言又被吓了一跳。
“也、也没有什么,不过如此。”唐言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在梦里他变得格外膨胀、不畏强权。
“不过如此?那你写一个。”摄政王说着,便将笔递给了唐言。
唐言看着那支朱砂红笔,终于回忆起来这是那一段经历。
“我才不写嘞!”
唐言气呼呼地拍打摄政王的手背,格外的胆大包天。
“我之前又不会写毛笔字,写了一个字就被嘲笑了,第二天就把我送去了国子监上课去了。”
唐言撇嘴,虽然他在学堂里面认识了太傅,但是!这也不能抵消自己被嘲笑了的事实。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太坏了。
说着,唐言就看向了梦中的摄政王,眨巴眨巴了眼睛。
虽然他没有办法当面报这嘲讽之仇了,但现在有机会了,哪怕只是做梦也得嘲讽回去。
想到这里,唐言就清了清嗓子,从摄政王手中将奏折拿了过来,看着一片空白的字瞎扯道,“你这个字啊,啧啧啧。”
“要形没形,要神没神,毫无风骨毫无特色,歪七扭八,捉只鸡踩点墨水扒拉出来的字都比这个好看。”
唐言大肆批判着,然后再将这他什么都看不到,发散着空白光芒的奏折扔了回去。
“嗯?当真有这么差劲?”
摄政王看着唐言问道。
唐言哽了一下,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这正好啊!
胡乱编排总比昧着良心说话要容易多了。
他刚想要点头,就突然看见摄政王手中奏折的最底下,显现出来了字迹,看起来像是摄政王已阅后的签名之类的,三个字。
是草书,有连笔,还是那个世界的古文字,看不太清楚也看不太懂。
唐言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连摄政王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了。
但这个名字……
好眼熟。
唐言又看了好几眼,试图辨认。
这是他曾经在哪里见到的?
唐言还没有想出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三个字,就猛然被人从梦中唤醒,四周的场景一下子就迅速散去。
“言言?醒醒。”
“小殿下,该回家了。”
唐言睁开眼睛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裴觉寒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啊?什么?结束了?”唐言被人强行从梦里拖了出来,此时一脸茫然。
裴觉寒伸手捏了捏唐言的脸颊,笑道,“嗯,结束了,可以回家睡觉了。”
唐言闻言立马就坐了起来,将身上好心姐姐借的小毯子规整地叠好归还,还小声道了谢。
那警察姐姐笑了笑,“还从来没有见过在我们警局睡得这么香的。”
“小同学做了什么梦,一直在喊坏蛋?要不要我们把人抓走?”
那警察姐姐说完,整个办公室都笑了起来,连轴加班办公的疲劳都少了不少。
唐言被打趣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他仔细回想,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记不清梦境的内容了,连忙红着脸摆了摆手。
“请稍等一下,这个笔录刚刚核对完成了,还需要两位签个字。”
旁边一位警官将刚才的笔录打印了出来,想要裴觉寒和唐言在上面签字。
“我也要签吗?好哦。”
唐言迷迷糊糊地接过笔录,他的部分很少,就算是看得慢也一下子就看完了,拿起签字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给。”
唐言签完之后,就递给了裴觉寒。
裴觉寒阅读的速度十分的快,看得唐言有些瞠目结舌。
“笔录不是要仔细看才能签字的吗?”唐言小声提醒道。
裴觉寒扭头看了眼唐言,笑道,“嗯,我会仔细看的。”
裴觉寒说着,速度虽然减慢了一些,但速度相较于正常水平依旧快了不少。
“我看完了,基本上分毫不差。”裴觉寒接过警官递过来的签字笔,在确认笔录的地方“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言看着裴觉寒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合上本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伸出手去阻挡。
裴觉寒合上笔录夹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言言?”
唐言扒拉着警局的笔录夹,瞪大着眼睛看着裴觉寒签下的那个名字。
或许是有些心急,或许是没有着力点不太好签,签得稍微潦草了一些,可他突然就觉得这上面的字迹分外眼熟。
他应当是没有在哪里见过,这笔锋他也算不上熟悉,但就偏偏好像是在哪里才见过一样,就在刚刚不久。
裴觉寒之前为了隐瞒身份,很长一段时间使用的都是太傅的字迹,但恰巧就是太过熟悉,导致他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是感觉不太像了……
“没、没什么。”唐言收回来扒拉着笔录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能是他睡糊涂了吧。
裴觉寒看着唐言还是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笑了笑,一把就拉住了唐言的手,说道,“走吧,看你困成这个样子,别走着走着撞到墙了。”
被怀疑会撞墙的唐言生气极了,“我没有困到这种程度了啦!”
裴觉寒看着唐言生气归生气,但手却依旧乖乖巧巧的被牵着,没有任何挣扎。
管家派人来接的车已经停到了警局门口,等着接两位少爷回家。
当唐言和裴觉寒走出警局的同时,管家也带着唐家父母的视频通话来到了警局。
“您就是唐言同学和裴觉寒同学的管家和母亲对么?”
之前负责给唐言和裴觉寒进行询问笔录的女警走了出来接待。
“您好,我们想单独和您谈谈,是这样的,我是我们局里面的犯罪心理顾问……”
“啊,不是说您的孩子犯罪什么事情,是我发现了这两个孩子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心理上的问题。”
“这位叫唐言的同学,之前这个孩子在等待哥哥的时候有点犯困,我们的同事想带他去休息室,但他好像比较抗拒一个人独处。”
“光是听到‘一个人’这种话,就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我猜测可能是这次真的被吓到了,想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而且他可能还有些梦魇,希望引起家长的重视,不要发展成ptsd了。”
警局的顾问小姐姐刚说完,就听见视频通话的另一头的人似乎在喊人急急忙忙找心理医生。
“那我们家觉寒呢?我已经订了回家的机票,他怎么样了,听说还受了伤——”
女警姐姐连忙安抚唐母的情绪,“裴觉寒同学的伤口都是小伤口,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不会留疤的。”
“但这位裴觉寒同学似乎有比较严重的分离焦虑,进行笔录的一个半小时里,十分频繁地注视在外面弟弟。”
“我不太确定这个是不是由这一次的事故造成的,但裴觉寒同学心理防线很重,似乎还看出了我试探的意味,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好。”
“我一提让弟弟先回去,或者是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格外的不安甚至是有些暴躁,应当不是这一时半会能造成的。”
“基于我的判断,所以我才想单独同监护人聊聊,希望家长能够知晓并且引起重视。”
女警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视频通话那边传来了助理报告已经包了私家飞机的声音。
“好,十分感谢。”
唐母再次表达了谢意,挂断了电话就准备连夜飞回来。
唐言跟着裴觉寒回到家之后,本想像往常一样霸占对方的床,两个人挤一挤那张一米八还堆满了玩偶的“小床”。
但当他看见裴觉寒脑袋上的伤口时,突然有些不敢了。
“我睡觉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吗?”
唐言万分的担心。
裴觉寒拍了拍唐言的额头,看着他轻声道,“不会,放心睡吧。”
唐言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道,“那搬回我的房间吧,我的床可大了!”
说着,唐言就目测了一下,他和裴觉寒并排躺着,中间还能插两个两米大的玩偶,肯定不会碰到伤口的。
唐言拍了拍两人中间的玩偶,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床可大可软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弄到你伤口了!我们都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裴觉寒看着自己和唐言之间一条楚汉界限,有些无奈:……
可两人终究还是没能睡一个好觉。
当唐言再次被吵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大哥全部挤在房门外的场景。
唐母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将两个人拥入怀中。
“爸爸,妈妈,大哥?”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唐言睁着眼睛,看着房门口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唐大哥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唐言一愣,但随后立马就反应过来大哥说的是什么了,连忙报平安说道,“我没事,裴觉寒他受了点伤,但是医生说没大事的,爸爸妈妈放心。”
“没事就好,吓死妈妈了。”
唐父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经过这件事,进行了深深的反思,决定再怎么忙,周末都得回家,平时尽可能地在家和你们一起住。”
唐言听着唐父的话,思考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所以你们要住在家里了?”
唐大哥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我们还决定多聘几个人,让宅子热闹一些。”
“比如什么住家医生,你们两个即将要高考补课的住家私教,想换换口味和花园造型的话,还有各种园丁、厨师。”
“还有别人家都有的营养搭配师,心理咨询师,甚至恋爱分析师,也全部在物色了。”
“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第二天早上,唐言发现自己的家中真的多了好多的佣人。
昨天晚上这个决策刚刚提出的时候,唐言是震惊的,并且投了否决票,说他和裴觉寒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但抗议无效。
母上大人说可以先试一试,实在不习惯再辞退。
但唐言看着新聘请的糕点师,看着桌上超级好吃的双皮奶,可耻的心动了,一下子就倒戈了,还拍了拍裴觉寒的肩膀安慰道。
“不就是上下学都要来班级门口接送嘛,不就是出门跟着三个保镖嘛,不就是又多了两个管家副手嘛!”
唐言越说自己也越觉得离谱,但还是为了小蛋糕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也不影响我们生活的,对吧。”
裴觉寒笑了笑,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家里多了十几个佣人影响确实不大,但……
裴觉寒眸色微沉,看了一眼明明在干活,但视线却不停地向自己和唐言这边投来的佣人,心中有些疑惑和不快。
“我没关系,言言开心就好。”
裴觉寒看了一眼身旁的佣人,便转过了视线,完全不动声色。
他总觉得这些人都很奇怪,有几个佣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和唐言,并没有真正投入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就好像……
这不是他们真正的工作一样。
有猫腻。
唐言不像裴觉寒这般敏锐,他全身心全部都被自己面前的小蛋糕和双皮奶吸引去了。
“言言、觉寒!我回来啦~”
一大早就出门的唐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长相温婉,戴着银色的细框眼镜,穿着杏色长裙的女士,保养得十分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
“这是我的大学时期最好的姐妹,你们可以叫她芸姨。”
唐母跟两人介绍着,“最近她和老公吵架了,来我们家住几天。”
芸姨笑着挥了挥手。
唐言同样挥手,十分乖巧打招呼,“芸姨好。”
裴觉寒却只是冷淡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算作打了招呼了。
芸姨看着裴觉寒的做派,忍不住笑了笑,打趣曲意戎说道,“你这个儿子怎么和老大一样的性格呀,都是冰山系,随老唐。”
“言言就特别像妈妈,长相漂亮,热情似火,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福。”
说着,芸姨便看向两位被打趣的主人公。
唐言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脸。
但裴觉寒同芸姨一对视,盯了三秒钟,什么反应都没有,便转移了视线。
芸姨垂了垂眼眸,便笑着跟着唐母先上楼了。
裴觉寒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唐言,突然问道,“言言之前见过这个芸姨么?”
唐言一边吃着双皮奶一边摇头。
“没有见过哦。”
裴觉寒听见唐言的答案,目光一瞬间闪过了然。
“怎么样?”
一进入书房,唐母关上门之后,就连忙问道。
此时书房里面还坐着唐大哥和唐父,都看着这位“芸姨”。
“言言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十分阳光开朗,可能还需要观察一下。”芸姨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但觉寒这个孩子……警惕性特别的强,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有种侵犯野兽领地的感觉。”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这是实话。”
唐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唐家人的骨子里确实就还流传着野兽性子的一面,但一般都是在生意场上。”
芸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他站在言言的身后,从肢体动作和一些神态,确实带着很强的占有欲,和您说的那位警官的判断是一致的。”
“根据我从事心理诊疗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能判断这确实不是短期内可以造成的。”
“我需要找机会单独和两个人分别聊聊。”芸姨说道。
可芸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唐家,却怎么都找不到同两人单独聊天的机会。
但她也终于确定,裴觉寒确实将唐言看守得太紧了。
周芸若有所思,拿出手机在一个群里面进行反馈。
这个群一共有八个人,唐父唐母还有唐大哥都在里面。
【我曾经接收过一个案列,症状和目前裴觉寒极其相似,那是一个大儿子经历绑架后被撕票的母亲,在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对孩子有特别强的掌控欲。】
【那位母亲的症状一开始并不明显,众人只觉得她过于关心自己的孩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直到孩子长大超出了她的掌控,她的孩子并不能理解她,每一次的叛逆和反抗都会导致母亲歇斯底里,神态疯魔。】
【在他们将那位母亲带去精神病医院治疗无果之后,送来了我这里。】
周芸发送完信息,就看见唐言和裴觉寒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准备享用晚餐。
“芸姨好~”
唐言依旧十分热情地打招呼,而裴觉寒依旧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视线一直落在唐言身上,唐家的人不在,他甚至懒得伪装。
“你们的关系真好呀。”周芸笑眯眯地说道。
“是的呀!”唐言笑着回答,“我们关系可好啦!”
“哇!真的吗,好到什么程度了?”
“唔……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好呀。”唐言总结道,“形影不离的好。”
主人和影子。
可怜巴巴的小孩和他捡来的小狗。
唐言一边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裴觉寒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也就跟着笑。
两个人甚至不需要对视,就拥有着无言的默契。
接着唐父和唐母回来了,两人充当周芸援助,先是让唐言去杂物间去拿去东西,唐言在得到指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看向裴觉寒。
而裴觉寒也同时起身,主动提出要和唐言一起去。
在裴觉寒受到阻止之后,唐父又拉着裴觉寒一直在聊天,而唐母和大哥坐的位置,逐渐将他注视唐言的视线隔绝掉,他瞬间便垂下了视线。
经过弯弯绕绕的试探,周芸终于可以肯定地给唐父唐母得出结论。
“言言之前确实是有孤独恐惧的症状的,但现在基本都快痊愈了。”
“我猜测是可能由于唐言小时候,缺乏父母的陪伴,大哥又和唐言有一定的年龄差距,裴觉寒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片缺失。”
“发作的原因?这个原因很简单却是多方面的,比如雷雨天害怕打雷,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他,比如不小心被关在杂物间好几天没有人发现,都是可能造成这种心理疾病。”
“缓解这种疾病的症状主要是要给孩子足够多的安全感,只要他相信自己永远不会被丢下,需要陪伴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这种情况就会缓解很多甚至治愈。”
“听起来确实有些困难,比较谁能保证言言需要的时候裴觉寒一定会在身边?但其实只要唐言相信就足够了。”
“现在只要稍加引导,给予足够的安全感,虽然无法彻底治愈,但是可以减弱很多,顶多就是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粘人一些。”
周芸说完唐言的情况,轮到了裴觉寒,她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至于裴觉寒,他的情况就复杂多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确实有些不太健康的地方。”
“我建议您最好将他带到我的诊室,进行专业的量表评估。”
终于得到最准确的信息,唐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唐母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养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生了病却没有人发现!甚至有极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全家痛定思痛,决定将公司业务的重心全部转移回国内,尽量避免出差,按照心理医生的建议,给两人足够多的陪伴。
当周芸要离开的时候,给唐言和裴觉寒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这是为了感谢你们最近几天的关照准备的。”周芸将礼物放到了唐言的手上。
唐言一看是他喜欢的小零食,十分开心地就接了过去,捧着礼物问道,“芸姨要走了吗?”
“嗯嗯,我还有工作呢。”
周芸说着,又将另一份礼物递给了裴觉寒。
裴觉寒看了看,是和唐言同款的小蛋糕,只不过唐言是芒果味的,他是巧克力味的,还算是喜欢的口味。
裴觉寒诧异了一下,但也收下了,可他收下的一瞬间突然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用平静陈述的语句道,“芸姨走后,他们也会跟着辞职吧。”
周芸一愣,随后便问道,“你都看出来了?”
裴觉寒还是如出一辙平淡的语气,点了四个新来的佣人,恰恰都是周芸心理诊所团队的。
一共就五个,本是打算从生活各个细节为周芸收集信息的,一下子全部被裴觉寒揪出来了。
周芸惊讶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敏锐的人,能将她团队的所有人都找出来。
这一举动,让周芸对裴觉寒这个患者的棘手评估程度更深了。
得知这个消息,唐父唐母和唐大哥再一次连夜召开家庭会议。
可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同裴觉寒讲清楚,带着他去心理诊室进行治疗。
当唐言和裴觉寒被唐母第一次带去心理医院时,唐言还是好奇又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地看向裴觉寒,询问道,“你生病了吗?”
裴觉寒摸了摸唐言的脑袋,笑道,“可能吧。”
唐言似懂非懂,跟着裴觉寒去了好几趟心理医生那里。
有他在门外,在裴觉寒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的视线范围内,他的情绪便十分稳定,稳定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可当唐言一离开,哪怕只是去上一个厕所没有告诉任何人,当他失去对唐言行踪的掌控时,整个人就变得十分焦躁,极具有危险性。
“这么样周医生,这是第四次咨询了。”
面对唐母的询问,周芸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办法,就连催眠她都用上了,但裴觉寒的心理防线简直无懈可击,就好像做过专业的训练一般。
整整四个星期,每个星期都来,可她偏偏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连根本的病因都找不到。
经过这一个月的反复进出心理诊所,唐言后知后觉地终于判断出来了,裴觉寒好像就是生病了,心理上的疾病。
唐言看着家中十分凝重的氛围,终于忍不住在爸爸妈妈和大哥日常例行家庭会议的时候,加入了进去。
“我觉得我可以参加的,裴觉寒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可能知道很多事情。”
唐言面对爸爸妈妈的视线,连忙说出自己的理由,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赶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