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挪动自己的脚要从对方肩上移开,被抓住了,周行砚的身体压得更低了些,于是他那条腿几乎对折在胸前。
“还记得就好,免得以后再犯。”
周行砚开口时,他正费力要解救自己这条即将折断的腿,几乎快要忘了周行砚是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后,他气得狠瞪对方一眼,他想周行砚这回真是反了天了,到现在都不知悔改。
周行砚的确是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解他的扣子,从领口一路解到小腹,接着不知悔改地问:“天暖了,怎么身上还是这么凉?”
云念直挺挺地躺床上紧抿着嘴,不断提醒自己一句话也不要和这个人说,然后被翻来覆去地脱了衣服,气得直想哭。
当然最后还是没能哭出来,周行砚帮他换了厚一些的衣服之后就抱着他去餐厅了。
新来的做饭阿姨结束早上的工作正要走,碰巧遇上周行砚抱着云念出现在餐厅,她很少和这家主人打交道,但三次撞见两次周行砚拿云念当活祖宗哄着,也就见怪不怪地告辞了。
云念被当做孩子抱在怀里喂饭,越发感觉周行砚可恨,只是早饭合胃口,稀里糊涂就被喂了一口又一口,吃得心满意足,过后想起来自己正在生周行砚的气,板起脸不再吃了。
周行砚估摸着他吃这些刚刚好,不会太饱也不会太饿,由他甩脸色,捏着手帕给他擦嘴擦手。
云念坐在他腿上抗议着:“不要!”
周行砚不回话,照顾起人来却更加体贴入微,温柔仔细。
他若无其事地把云念当祖宗一样供着伺候着,云念的抗议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
郁闷几天后,云念打算忘掉这件事。至于那些朋友,一时他也没有心思再去见,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就会顺势想到自己那晚在周行砚手上经历的惨败。
而周行砚像是忘得比他还要快,并且变得更加无微不至,宁愿扔下工作翘掉会议也要风雨无阻地准时赶回家。
他的生活被周行砚填满,到处都是同一个人的影子,容不下也不必需第三个人。
一段时间后,云念再迟钝,也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看管起来了。
周行砚像是突然同时学会了云孟齐和叶菲芸身上本领,但是又比云孟齐粘人,比叶菲芸严格,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见什么人要管,吃什么要管,连出门也要管。
好在对付一个人比对付两个人要简单,何况这一个人还是他最熟悉的周行砚。
他虽然又像以前一样不能胡闹乱来了,却熟练掌握很多种令周行砚着急上火的方式。
比如,踢掉鞋子光着脚在地上乱跑。
他已经总结出周行砚每天回家的规律,掐着点准时下楼,天暖和起来后,赤脚踩在地毯上不觉凉意,甚至有些燥热,闲逛一圈后,他出了门。
周行砚的车还没开进门就远远看到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在花坪前走走停停,脚步轻快嘴角翘起,遇上什么喜事似的。
他远远看了一会儿,被对方的快乐感染了似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等他走近,看清具体情形后就再也笑不出来。
云念乐呵呵地迎接他:“你回来啦。”
周行砚的嘴角撇下去,他的神色越凝重,云念笑得越开心,光着一双嫩生生的脚又在他面前大摇大摆走了一圈。
室外游荡了这么一会儿,云少爷已经不是纯粹地想要和周行砚作对了,他是真觉得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快活极了,不禁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真凉快呀——”
话音未落,身体就一阵悬空,周行砚将他拦腰抱起,扛上肩膀,沉着脸进了屋,不由分说地扛着人往楼上走。
云念还没快活够,又挥拳头又蹬腿,气愤不已地喊:“放我下来!周行砚,谁让你管我的,你越来越讨厌了!”
周行砚不禁又开始反思自己,还是太惯着了,否则怎么一天比一天神气,从头到脚地落在他手里,还能这样耍威风。他对着那近在眼前的又圆又翘的小屁股一巴掌扇下去,肩膀上的人惊得一颤,立刻就安静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安静持续不了多久。
果然不出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被咬了。
云念姿势不便,但是逮哪咬哪,一定要把人咬到认错求饶为止。
可他忘了周行砚早就成为一个不知悔改的人,不仅不会轻易像从前那样认错求饶,还会教训他一顿,在他耳边念叨到他想求饶为止。
周行砚确实着急上火了,但是他也没开心到哪里去,这一天又惨淡收场了。
他现在偶尔对着周行砚还是有点犯怵,潜意识里觉得周行砚可能会把自己欺负得很惨。
可说起来周行砚既没有打过自己也没有骂过自己,相反还很会照顾自己,有些时候比云孟齐和叶菲芸还要细致入微。
总之周行砚给他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了。
云小少爷心里装不下事,不知是思虑过多,还是光着脚到处撒欢的次数多了,忽然就病倒了。
要入夏了,云念烧得身上热一阵冷一阵,裹在被子里难受得哼哼唧唧。
周行砚恨不得替他承受,愁眉紧锁地把人捞进怀里,端着药小心翼翼地喂。
云念的眼睛湿润了,连浓黑的长睫毛都挂上了泪珠子,低声啜泣起来。
周行砚以为药太苦。
“你不对我好了,你欺负我。”
偎依在他怀里的人凄风苦雨地控诉着。
他心疼又想笑,低声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管着我。”
周行砚把眼一横,沉声道:“吃药。”严防死守着还是把自己折腾到生病,这要是彻底撒手不管了,还有命活?
云念委委屈屈的,又没力气闹,被迫喝完药,眨了眨眼,泪珠子掉得更凶了。这回的确是嫌药太苦。
周行砚看他着实惹人怜爱,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闲聊似的询问:“想妈妈了?还是想爸爸了?”
云念格外脆弱地点头:“想,都妈妈,也想爸爸。”
眼前的他是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周行砚忍不住觉得应该让更多人来爱他,“那我去联系他们,让他们来陪你。”
云念的眼睛睁圆了,摇头:“不行,不许让他们过来。”
“为什么不行?”
“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一直在我耳边念叨。”
一个周行砚还能勉强对付,要是再加上云孟齐和叶菲芸,他肯定会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肯,周行砚只好独自来爱他。
好在这几年他的身体调理得不错,周行砚无微不至地爱了四五天,也就痊愈了。
然而病去如抽丝,这话在云念身上格外突出。
周行砚又格外爱了他一段时间,丢下工作在家守着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严格管控起来。
小半个月后,云小少爷终于被养回病前的气色,不再一碰就碎了。
周行砚终于松口答应带他出门转悠。
他被困在家里很久,存了一丝报复心,听周行砚和公司下属打电话商量下午开会,于是特意指使司机将车开出很远,绕着城市的最外围转圈,别说下午,不到天黑回不去。
周行砚没说什么,从容地推迟了会议时间。
云念郁闷地瞪着空气,半路上不慎睡着了,枕着周行砚的腿,困得人事不省。
周行砚坐在车上看他睡着的模样,心情愉悦地抚摸他的头发。
衣裳一天比一天穿得单薄,什么也藏不住,云念体弱,但身段生得风流,那点肉全长到该长的地方去,腰细臀翘,四肢纤细修长却又有着微微的肉感,一天天用浑浑噩噩不开窍的天真神态面对着周行砚,周行砚看得挪不开眼。
第二天云念终于一个人落单在家,看了眼外面的烈日,除了与周行砚作对,他找不到任何出门的动力,况且和周行砚对着干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从傍晚开始给周行砚打电话,发消息,频繁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好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周行砚很忙,他很清楚,所以觉得周行砚莫名其妙,既然时间那么不够用,何必一天到晚盯着他,不如来一句“我再也不管你了”。
他像个□□暴君一样命令周行砚每晚十点前必须回来,夜里继续扮演一个极度贪玩又渴望陪伴的顽童,不肯睡觉也不让周行砚走,耗到深夜。
周行砚依旧照单全收,深夜里主动搂着他不肯松手,好像丝毫看不出来他在恶意占据他有限的私人时间,又或者看出来了,但是乐在其中。
云念原本打算让周行砚知难而退,不再管着他,现在却越发感到棘手。
今天周行砚提前了整整两小时回家,抱住给自己发了整整十条催促短信的云念,温情脉脉地问:“这么急着催我回来,是想我了吗宝宝?”
他越来越会装傻充愣,云念的腰快被他勒断了,恨恨地点头:“嗯!”
周行砚把人抱得更紧,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出的热气让周遭空气都变得燥热。
云念可以肯定周行砚是在以这种方式对他进行复仇,从结果来看,周行砚的复仇很成功,他快要被缠得窒息了。
“热死了,放我下来!”
他拉扯着周行砚的袖子,着急之下埋头在对方露出袖口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周行砚警告性地在他后脖颈上轻捏一把,他身体一僵。
见识过周行砚真正生气时的样子,他对力量的悬殊有更清醒的认识,被压制时会产生一丝模糊惧意,于是他下意识地松口,转而用舌尖在对方被咬的地方安抚似的舔了一下,多少带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只是那舌尖又软又滑,带着温热感濡湿了手腕上的一小块皮肤。
周行砚猝不及防,明明是手腕上被舔了一口,在此前更是被咬了一下,心却像是着了火,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云念也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来得诡异,不停吵闹着“热死了”,希望这样就能让周行砚和他一起忽略刚才的举动。
正巧这时候有电话打过来,周行砚在他身上摸了一把,体温确实偏高,小心翼翼抱他到宽敞处坐下来,转身去接电话。
等周行砚接了个电话回来, 云念已经抱着一大碗奶油冰激凌吃上了。
还没真正进入盛夏,他就贪凉成这样, 周行砚已经能想象自己出言制止他时会得到怎样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
那个碗很快空了一半, 空气里飘散起甜腻奶香,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行砚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不能再吃了。”
云念抱着碗换了个姿势, 将后脑勺对着他。
“太凉了,不能再吃了, 云念。”
他加重了语气重复道。
云念扭头看向他,秀气的眉紧紧拧着,显然是发脾气的前兆, 周行砚已经想好一等他闹脾气就顺势端走那碗冰淇淋然后拎他上楼。
然而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脾气没有发作出来,反而很好商量地应了一声:“好啊。”
周行砚正感叹太阳打西边出来, 小祖宗也学会了乖巧听话。
“不吃就不吃, ”云念嘀咕着,抱起胳膊飞快瞥了对面高大的男人一眼,“那我要吃蛋糕,蛋糕总可以了吧。”
周行砚一时弄不清楚他是真的想吃还是闹脾气,“要吃什么蛋糕?”
云念认真地想了两秒, 说:“上次出门在城东郊路过的那家店。”
周行砚现在确定这小祖宗就是在故意折腾人了,从家里到城东来回路上至少两小时,而且他根本不急得那天有路过什么蛋糕店, 也许事实上就是没有。
“好,你乖乖在家等着。”
他将那碗冰激凌没收, 竟是真的一脸平静地转身出了门。
云念失望地坐在那里, 觉得周行砚真是不懂眼色, 明明只要让他继续吃那碗冰激凌就可以了。
他在纠结要不要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反正周行砚现在不在,他可以悄悄去……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将他吓了一跳,顿时心虚地不敢再想。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来势汹汹,铺天盖地,一直持续到深夜。
周行砚始终没回来,云念怀疑他被困在雨里了,又或者遇上意外了……
暴雨丝毫没有减轻这个夜晚的燥热感,反而让他越来越浮躁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急需一些东西来镇住。
他茫然无措地想着,这一些都怪周行砚,都是因为周行砚他才这么不安的。
周行砚回来时,雨势依旧汹涌,似乎打算淹没全世界。他没有真的往城外开,毕竟那家店云念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存不存在。
返回时,有辆车在雨幕中撞断路边护栏,车身侧翻后生死未卜,剩余的一段路他鬼使神差地想,如果那辆车上是他,云念会不会伤心,他经历过失去,知道被留下来的滋味,又想,幸好不是他,那个小混蛋会有多难过他不清楚,但是他自己绝对不甘心就此结束。
房子里的灯依旧亮着,在雨夜中令人安心,周行砚莫名有种悸动,下车后来不及撑伞,疾步闯入家门。
云念听到动静抬头,手上捧着新开的一桶冰淇淋,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奶油。
周行砚只略略扫他一眼,大步上前,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夺走他手上的碗勺。
云念连忙伸手去抢,对方像一堵巍峨的高山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
“还给我。”
周行砚将东西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又将定做好的那块小蛋糕放在他面前。
他对蛋糕视若无睹,执着地伸出手:“把东西还给我。”
周行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乖巧坐在沙发上仰脸看向站立在面前的男人,不满道:“我太热了!”
周行砚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口中问道:“真的有那么怕热?”
他猝不及防地倒在身后的沙发上,诧异地质问:“推我干嘛!”
他气哼哼地往起爬,周行砚抬起一条腿跪上沙发边缘,拦住他离开的路,将他又推回沙发上躺着,俯身凑近,熟练地解他身上单薄睡衣的扣子。
“既然怕热,那就都脱了吧。”
眼前的场景被这具身体挡住以后,云念留意到他身上的狼狈,肩头湿了一大片,未干的雨水沿着脸颊滑落,头发也带着湿气,碎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在整洁干燥的室内显得有些突兀。
他任由云念打量,将云念的上衣解开,又摸向那柔软的腰腹。
随着动作,一滴水珠从发尖滴落,砸在云念脸上,云念一惊,莫名生出被亵玩的恼意,扬手冲他脸上拍了一巴掌。
周行砚受下这不痛不痒的一掌,将他双手压向头顶,呢喃似的问:“不想脱吗?”
那双眼睛藏在凌乱发丝后面,冷静地射出凛冽阴鸷的光,身上的湿气还在扩散,脚下的地毯和沙发被滴落的雨水洇湿,形成一滩明显的水渍,连空气也变得混乱。
云念忍不住想起恐怖故事里流窜在雨夜里的饥肠辘辘的恶魔,或是野兽,逮住倒霉的猎物生吞活剥饱餐一顿,留下潮湿和血腥逃之夭夭。
想到这里,他遍体生寒,瞪大了双眼——这不是,这个人肯定不是周行砚,周行砚怎么可能想要吃掉他!
周行砚感到他的身体忽然绷紧,像是一瞬间学会了害怕,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却像是被触发到某处开关,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一心要从对方身边逃开。
周行砚略感意外,稍一走神,竟是真的让他找到时机溜走,见了鬼似的飞奔上楼,躲进了房间。
他将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到门后挡住,忙活半天后也不见有人破门而入的迹象,累得够呛,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周行砚没回家,只发了几条消息,第三天还是没回。
到了第四天,云念颇感生活无聊,突发奇想要去周行砚公司接人。
公司总部大楼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司机要提前通知周行砚,被他制止了,他站在楼下优哉悠哉地踱步,顺便看街道两旁的风景,并不急着进去。
接近饭点,写字楼里的人进进出出来去匆匆,今天似乎有些特别,来来往往的人反复议论同一件事。
云念听他们说起自家老板的年轻有为,惊叹老板对恒永科技的收购手段,顿时明白过来周行砚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了。
恒永科技虽然好几年停滞不前,但靠着前人打下的坚固根基,依然在行业内占着一方霸主地位。
另外,恒永科技几年前不叫恒永,叫亦周,周行砚的周,周行砚父母一手创下的心血,相当于另一个孩子。几年前经历大换血,真正的“生身父母”被迫出走,又不幸在一场出行事故中带着遗憾双双丧命。
就连手机也在刚刚收到数家新闻媒体的消息推送,关于收购方与被收购方之间数年前就存在的渊源被挖掘出来,称这场收购为一场谋划多年的复仇。
这种氛围很微妙,很熟悉,云念记忆一下子全部清晰地涌上来,想起来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是怎么认识周行砚的,又是怎么莫名其妙躲过那场死亡,活了一天又一天。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电梯间的出口,外面就是周行砚的办公层,隐约听到有惨叫吵闹的声音。
这种时候应该不太适合和周行砚见面,他转过身,打算悄悄折返回去。
身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边哭边跑,脸上都是血,病急乱投医地朝云念喊救命。
云念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与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对比,这一脸血的男人明明就是刚刚被收购的公司高层,用这篇推文上的话来说,也就是周行砚的复仇对象之一。
面对这个一身惨状的陌生人,他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脚的花盆后面。
那人朝后面望了望,情急之下连忙乘坐电梯离开了。
又有一个哭花了妆的女人盯着蓬乱的头发冲进电梯间,顾不上理会躲在花盆后面的云念,也乘坐电梯匆匆离开。
云念脑子里都是男人脸上的血和女人胳膊上的血痕,越想越感到不可思议。
“念念?”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
他从花盆后探出头,看到周行砚一边擦手一边不耐烦地对身后助理吩咐:“清理干净,所有东西恢复原样,不要留下痕迹。”
助理阴恻恻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太便宜他们了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
周行砚一摆手,挥退助理,注视着依旧躲在花盆后的云念,眼含疑惑地走上前去。
“待在这里做什么?和我玩捉迷藏?”
他将清理干净的手朝云念伸过去,试图把人拎出来。
云念手忙脚乱地躲到另一侧,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我我我我自己走。”
周行砚自知最近对他看管过于严格,见他态度异常,也不强求,“嗯”了一声。
云念同手同脚地跟在他身后下楼,电梯里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悦,于是默默又退开一些。
周行砚透过电梯内壁倒影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有些郁闷,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拿家里那位小祖宗怎么办,今天收购项目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在祝贺他目标达成,他在思考云念到底对他的心意明白多少,如果直接说开会不会直接把人吓跑。
紧接着刚刚那个男人找上门,让他看在父母一辈的情分上放他一马,他还没来得及嘲讽男人当年的背刺与厚颜无耻,男人的妻子也追杀上来,指责男人的废物,三两句话后互殴起来,将他的办公室当成上演闹剧的舞台,砸坏了他的三个花瓶,弄洒了他的一杯咖啡,还划花了他给云念新买的相机镜头。
这一天过得实在不怎么称心如意。
云念见他脸色又阴沉了一些,坐在车上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挪到车门边,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到家就从车门奔出去,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周行砚一路上问了些琐碎问题,一句回应也没得到,是被彻底无视了。
他想自己这是前些日子把人给得罪狠了。
可是决不能任由关系这么僵持下去,他来到门外,抬手敲门。
敲了三次后,卧室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有什么事吗?”
他柔声细语地问:“今晚睡觉前不需要我陪着吗?”
云念一直注意着房门,以前不觉得周行砚有房门钥匙有什么问题,现在才发现这是个多严重的隐患,或许周行砚下一刻就会带着一群帮手冲进来,像揍那个男人一样将自己揍得惨叫。
“念念?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吗?”
“没、没有,我现在就要睡了,不用你陪。”
他关了灯躲上床,不敢再弄出动静。
周行砚皱了皱眉,见里面灯都关了,不想逼迫得太狠,转身走了。
云念罕见地失眠了,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怪不得周行砚有时候看起来那么吓人,怪不得最近变得那么大逆不道……这哪是大逆不道,这是打算把他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鲨鱼呀。
他真的逃过死劫后就得意忘形了,忘了原文里得罪周行砚会是什么下场,周行砚的复仇剧本以夺回亦周科技拉开序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这些年,仇恨就是作为主角的周行砚继续活着的动力。
想想云小少爷这些年都对周行砚做了什么事吧。
他前几天还为了撒气就让周行砚三更半夜冒雨开两小时车去买蛋糕,更前几天,他还咬了周行砚一身牙印,罪证多到数不胜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总结成四个字:罄竹难书。
他得跑。趁周行砚还没向他下手。
可是关于怎么跑,跑到哪里去,他完全没有思路。
云小少爷向来被人打点好生活里的一切,最大的威胁只有他自己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从没有应对过这样的挑战。
次日清早,周行砚在餐桌上看到云念顶着黑眼圈出现,正要关心,对方已经拿了块面包飞快地走了,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今天他要出发去溱城,亦周科技本部在溱城,他需要亲自前去处理一些收尾工作,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和云念疏远好几天。
小少爷现在不好哄了,他想自己也没真正把人怎么样,如果真正放纵自己被心底见不得光的贪婪欲望支配,从那晚——或许是更早开始,他会真正把人困在家里,锁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占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一遍遍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让这个永远拎不清状况的天真小少爷看清自己要承受的是怎样汹涌的渴望。
但是这一切明明都没有实施,他明明还是个好哥哥,温柔又讲道理,怎么会被嫌弃成这样。
周行砚和云念一起出发了。
出发前周行砚想过, 就算云念不想和他一起走,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带在身边, 绝不再给两人制造疏远的机会。
但云念想了想, 什么都没说就点头同意跟他走了。
这看起来有些反常,但出现在心思变幻不定的云少爷身上,又觉得不是没可能。
去溱城的路上, 云念一直在吃糖,要么扭头看窗户, 要么低头看手机。
周行砚发现他还是避着自己。
不过最起码人就坐在身边,有的是机会哄,倒也不急于一时, 逼急了的兔子还会咬人,小少爷急了,更会哭得他心慌。
云念遮遮掩掩了一路, 手机上搜索逃命应该去哪里, 得到了一些不靠谱的答案。
又含糊其辞地问了一些朋友,得到了更多不靠谱的回答。沈浮玉甚至建议他干脆不要逃了,直接躺倒接受命运的蹂.躏。这是什么胡话。
与此同时他还有些担心周行砚现在就要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于是紧张兮兮地旁敲侧击起来。
“周行砚。”
他先是软声喊了对方的名字,因为太久没有说话, 嗓音有些哑。
周行砚却像听到天籁,立即放下手上文件凑过去,给他开了瓶水。
云念接了, 犹豫地问:“我们会去海边吗?”
周行砚被他专注地凝视着,喉结滚动, 心里被羽毛扫过似的发痒, 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云念暂时不敢和他对着干, 瞪着黑漆漆的眼睛被他摸头,看着又乖又凶。
周行砚淡笑着问他:“你想去海边玩?”
现在是夏天,溱城也有海,虽然海边可能风大,潮湿,但如果只是稍微玩几天,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正想吩咐助理调整日程,手腕就被抓住了。
云念连忙摇头:“我不想去。”
不去当然更好,海边的风太粗糙,周行砚一口答应下来:“那就不去。”
云念短暂地松了口气,松开他的手腕,又坐回自己的角落里,下意识剥开糖纸。
周行砚扫了一眼已经堆积起来的糖纸,微微拧着眉:“不可以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
云念气鼓鼓的,但没说什么,主动将手边那盒糖拿远了。
周行砚心里又闪过怪异感,云念忽然这么懂事听话,他却没什么欣慰感。
云念吃不了糖,心里有鬼不敢面对周行砚,只能继续抱着手机和沈浮玉他们聊天。
他在想要不要到国外躲一躲,可那样离爸妈就更远了,万一周行砚复仇时迁怒他们……
“唉。”
他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周行砚侧目看他,迟疑着要不要干脆把那盒糖再还给他。
一盒糖而已。明天再开始控制也来得及。
留意到他的视线,云念绷紧了脸,扭头看向窗外,拿后脑勺对着他。
还是生气了。周行砚冷不丁地想。
云念在周行砚身边规规矩矩待了两天,期间不可避免见识到外人在面对周行砚时诚惶诚恐地样子,又顺便听说那负伤的高管失踪的消息。
因为太乖了,不吵不闹的,也不怎么说话,更加不会像前段日子那样抗拒周行砚的亲近,周行砚一时间连哄都不知道从哪里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