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云念发现自己霸占着周行砚的床,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周行砚依旧还坐在房间里看书。
云念在他床上滚来滚去,想起来后,从被子的另一边钻出来,抬起头来问:“你怎么还没出门?”
周行砚放下书,走过来,平静地说:“当然是为了伺候没人要的小少爷。”
云念一边习以为常地任由他给自己穿衣服,一边和他闲聊起来,不赞同地反驳道:“我有人要,他们过几天就会回家了。”
周行砚专注地给他整理领口的皱褶,“嗯”了一声。
云念觉得他在敷衍自己,把他的手挥开,瞪着他严肃开口:“我说真的,我爸我妈不会不要我的。”
周行砚一条腿抬上床,追过去,低头赔罪:“是我的错,我又乱说话了。”
云念这才愿意到他手边去,故作大方地开口:“就原谅你这一次。”
周行砚帮他把最后一粒扣子扣好,带他下去吃早饭。
叶菲芸和云孟齐离开的第二天,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云小少爷就暴露出本来面目,面对周行砚时伪装出来的客气礼貌都前功尽弃,随着时间发展,漫不经心的云少爷早就将那阵关于未来的恐惧抛到脑后,像之前一样心安理得地使唤起周行砚来。
周行砚没有丝毫异议,照顾这位小少爷的手法一天比一天熟练,小少爷皱一皱眉,不用开口,周行砚就能马上满足对方心里的需求。
这份了解来自每分每秒的细微观察,日久天长,仿佛刻进骨子里成为本能,就连云孟齐也对此感到叹服。
周行砚成了叶菲芸和云孟齐最为信赖的人。
云念最喜欢周行砚的地方,就是只要有周行砚跟着,叶菲芸和云孟齐就不再阻挠他外出。
每隔几天,他都会命令周行砚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带他出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漫步目的地在外面呆上一天,体味难得的自由。
除了自己的事情,周行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云念的身上,无微不至,呵护有加,耐心到让所有人咂舌。
后来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有周行砚在的地方,不一定能找到云念,但是有云念出没的场所,一定会看到周行砚的低眉顺眼、做小伏低的身影。
大家都在猜,周行砚到底欠了云家、欠了云念什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种状态持续到夏天结束,秋天到来,周行砚离开云家,去昭城报道,昭城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大学,也是新兴产业发展的温床,周行砚在去往昭城两个月后创立一家科技公司,飞快地在行业内崭露头角。
而云念再次被家里严加看管起来,已经过去大半年,阴影还深深留在叶菲芸和云孟齐心里,他们坚决不许云念在没有靠谱的人的陪伴下出门,哪怕只是想去两公里外的公园里坐一会儿。
受到叶菲芸和云孟齐认可的“靠谱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一个周行砚。
叶菲芸和云孟齐都不在家的时候,云念有时候会希望周行砚还在家里。
周行砚离开的第一年,云念总是期盼他能回来,最好每隔几天就回来一趟,保持从前的频率,带他出门。
周行砚确实也尽量这样做了。
昭城离这里很远,但他擅长将所有的事情以最高的效率完成,挤出时间,回应远在千里的云念的期待。
几乎每周,他都会如期赶回来,迎着那道雀跃的目光,被扑个满怀,这时候的云念,丝毫看不出往日里那副身娇体贵的小少爷架子,而是像一只终于可以出门撒欢的快乐小狗。
周行砚的心都化了,为了见到这样的云念,风雨无阻。
第二年,云念的身体转好,身形虽依旧瘦削单薄,但脸色一天比一天瞧起来健康,体检的结果也在显示比起一年前,一切稳中向好。
在赵医生的夸赞声中,叶菲芸和云孟齐终于放松对云念的管制。
云念可以在被允许的情况下独自出门,在城市各处游走。
周行砚的公司进入上升期,事业蓬勃发展,能够挤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去见云念的频率也在逐渐降低,从以前的每周一次,到半个月一次,再到一个月,两个月……
他开始疯狂地思念云念,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全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可云念已经不怎么需要他了,渐渐地也不再回他的消息,不知道是懒,还是不想。
无论是哪种原因,对于一个记性不好的人来说,这是遗忘的开始。
冬天的时候,周行砚放下手头的项目,硬是挤出时间回去了一趟。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到达云家时,花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念正在和云孟齐打雪仗,笑得尤其开心。
周行砚刚到,一团雪就直冲他砸过来,他任由那团雪落在胸口,朝始作俑者望过去。
云念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扔掉另一只手里的雪团,三两步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踮起脚,在他和自己自己来回比划了一下,最后微微蹙着眉,说:“周行砚,你怎么好像越来越高了。”
云孟齐也走过来,在周行砚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爽朗大笑:“好嘛,现在就念念最矮了。”
刚才不觉得,此时两人站一块,才发现周行砚的个头已经直逼云孟齐。只不过现在还比不上云孟齐那异常夸张的一身腱子肉,健壮之余,又有几分儒雅。
云念看得很郁闷,这两年他也长个子了,追上云孟齐是不抱希望了,但总觉得努努力会追上周行砚。然而周行砚早就脱离他记忆中的形象,永远都比他要长得更快。
他抬脚去踢云孟齐,怪对方明目张胆地笑话自己,追着在雪地里跑。
周行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念累了,掉头回屋子里去休息。
从周行砚的位置,能看到落地窗后的云念正在喝一杯张妈递过去的果汁,喝完了舔舔嘴角,放下杯子张望一圈,然后懒洋洋趴桌上休息,根本没有发现还有个人在盯着自己。
云孟齐走过来,见他一直看着屋子里面,也没多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那里,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容,顺便闲聊:“怎么样,听念念他妈说,你现在发展得不错嘛,年轻有为啊。”
周行砚收回目光,沉稳开口:“还在起步,有得忙。”
云孟齐笑了一声:“还很谦虚,不错不错。”
周行砚和他一起回屋子里,张妈迎面走过来,惊讶道:“哎哟,小周回来了,这都多久没回了!”转头去喊云念:“念念,你哥哥回来啦!这下高兴了吧!”
云孟齐觉得奇怪,问张妈:“小周刚在外面和念念见过面啊,念念回屋后没跟你讲啊?”
张妈意外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又想,一定是太高兴了。她没有那么敏锐,印象还停留在去年云小少爷欢天喜地迎接小周哥哥回家的日子。
云念拿着一颗橘子,在手里抛来抛去,懒洋洋地走出来,在三人身上打量一圈,无辜地问:“怎么了?”
周行砚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比刚刚见到时更为柔软宽松的家居服,随着走路时的颠动,宽大的上衣晃荡在腰间,隐藏在布料下面的纤细腰身有一瞬间会被勾勒出来,若隐若现,下面的两条腿匀称修长,步态轻巧而慵懒,像一只猫。
比起上回见面,云小少爷的个头好像又往上窜了一截,身形褪去最后一丝属于稚嫩孩童的青涩感,那张脸更是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已经隐约可见风流之态。
周行砚定定地注视着他,从上到下,一点一滴,要将他的样子分毫不差刻进心里,借着这一幕,度过下一段分开后的时光。
云念却是顾不上瞧周行砚,因为云孟齐几步跑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那颗橘子。
一边剥橘子,一边如临大敌般地嗔怪道:“想吃橘子就喊爸爸来帮你剥啊,乖宝,你的手这么嫩,把手弄脏了怎么办啊。”
云念横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恼火:“怎么又这么喊我,我都纠正很多次了。”
云孟齐捂住了嘴,做愧疚状:“对不起,爸爸这不是喊习惯了嘛,一时间改不过来,你多体谅一下爸爸好不好?”
说完,又拉着周行砚过来,“要不你让你周哥哥评评理,这事真不能怪爸爸。”
他随意地挥了下手, “算了。”兴致缺缺地转身上楼。
云孟齐也没说什么, 转过身来继续跟周行砚说话,“你回来得正巧,乖……念念明天过生日, 十八岁呢。”
说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既庆幸又欣慰的神色。显然, 这十八年不仅仅对云念来说险象环生,对他和叶菲芸来说,同样也非常不容易。
小祖宗现在仗着自己快满十八周岁了, 硬是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连云孟齐喊了十几年的称呼都要逼他改过来,云孟齐常常哭笑不得。
周行砚点了下头, 说:“我知道。”
“本来还在想要不要通知你回来, 又怕你太忙了,因为这点小事让你跑一趟。”
云孟齐朝他的脸上看了看,像家人一样关怀道:“没好好休息吧,瞧这脸色,不太好。”
周行砚就是冲着给云念过生日才赶回来的, 闻言,含糊道:“在车上已经休息过了,没事。”
云孟齐又拉着他说了些明天过生日的事情, 这几年云小少爷命运多舛,前年过生日从鬼门关走了一大圈, 去年身体还很弱, 也没敢太折腾, 今年就是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十八岁,怎么也要大办一场。
云家要给云念举办一场生日宴会,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热热闹闹的,让难以忍受寂寞与无聊的云少爷好好尽情尽兴。
对于云念的这些事情,从前到现在周行砚都没什么决定权,默默听着。
云孟齐说他是一个好哥哥,明天生日宴会有他在,云念一定会更满意。
晚上,四个人坐一块吃饭。
云念下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撑着下颌眼神放空,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心不在焉地听云孟齐和叶菲芸说话。周行砚还是一向的沉默寡言。
叶菲芸不知怎么就和云孟齐突然提起云念读书的事,云念明年夏天就要高中毕业了,这时候考虑大学的事其实已经算晚了,但云念的身体是这半年才有转好的迹象,在此之前没人敢想那么长久的事情。
云念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坐起身子,眼睛亮亮的,说:“那我要出国,去……去……去哪里还没想好,反正要出国。”
话音刚落,周行砚第一个说:“不行。”
云念瞪了他一眼。
周行砚沉默太久,忽然开口,叶菲芸显得有些意外。
云孟齐一点头:“对!不行!”
虽然云念比之前的情况要好,但比起普通人,仍旧是个不堪□□的病秧子,所以在上学这件事上,叶菲芸和云孟齐一致认为,云念要留在当地。
叶菲芸冷静分析:“云城就有很优秀的大学,离家近,以你现在的成绩,够上它也不难。”
云念自从身体转好,学习上的事也有精力去应付,并且应付得更好,叶菲芸说得都是实话。
但云念不想,他要远走,他要自由,家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有太多束缚,尤其对于他而言。
他发了脾气:“你们要把我一辈子拴在家里吗?”
餐桌上陷入寂静。
叶菲芸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过于专横。云孟齐神色讪讪。
周行砚出声打破静寂,不紧不慢地开口:“去昭城怎么样?”
他的语气从容,姿态沉稳,是一副认真提建议的样子。
叶菲芸在思考这个可行性,周行砚在昭城,明年夏天就是两年了,已经站稳脚跟,为人稳重,靠谱,只是昭城好像有点远,出了事,她不一定能立刻赶过去,再说……
云孟齐一拍桌子,道:“昭城,就昭城!行!”
叶菲芸扭头看他,他在桌下轻轻扯她的衣服,眼神示意她:昭城再远,能远得过地球的另一边?
再说他们还有稳重靠谱的小周,论起照顾云念,云孟齐也不敢说自己做得比他好。
叶菲芸点头了,说:“不过你必须考上。”
云念没有理叶菲芸,而是扭头看向周行砚,笑了一下,心想周行砚还是这么好用。
周行砚被这突然的一笑晃了眼,冲他点了下头,像一个真正纯良正直的好哥哥那样开口鼓励道:“加油。”
云念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然后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顿晚饭,除了那一笑,没跟周行砚说一句话。
云孟齐在儿子走后,对周行砚满足地说道:“看到了吧,越来越乖了,现在也不怎么挑食了。”
叶菲芸也感叹道:“以前连吃饭还总要人哄呢,行砚你还记得吧。真是长大了。”
周行砚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点了下头,说:“是长大了。”
第二天早上云家就热闹起来,很多云家的故交亲朋都来了。
云念被簇拥着,和一群同龄人们说话,听他们说生日快乐,脸上时而浮现出灿烂的笑意。
过去这么久,现在的云小少爷有了新的朋友,为人善良,也没什么坏心思,相处得很好,云孟齐说云念经常会和他们结伴出去玩。
周行砚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视线始终停留在那道身影上。云念在人群中眉飞色舞地说了些什么,然后领着这些朋友去了别的地方。
亲朋好友们送来的礼物堆满整个房间,光是拆礼物就要花上大半天,周行砚的礼物泯灭其中。
这一天他几次与云念擦肩而过,有时云念根本没发现他,有时发现了,但也很快被那些朋友们拉走。
他望着云小少爷歪掉的领口,准备上前帮忙整理好,下一秒云念就会自己把自己收拾好,看起来已经不需要被人整日寸步不离地跟着,贴身伺候着。
入夜后,云家终于寂静下来。
周行砚下楼准备倒杯水,路过客厅的沙发时,云念居然直接在上面睡着了。
到处都没看到人,客人都走光了,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张妈还有云孟齐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周行砚放下水杯,走近沙发,看到漂亮的少年发出匀称的呼吸,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身上穿得单薄,仿佛是感受到冷了,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周行砚刚弯下腰,伸出手,对方睁开了眼睛,清润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沙发上的人放开抱枕坐起来,很自然地避开周行砚的手,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周行砚收回手,站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道依然有些孱弱的身影。
云念回过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问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周行砚朝他走过去,说:“困了的话回床上睡,沙发上容易着凉。”
云念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光,转身就往楼上走,朝背后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懒散地说:“我知道了,晚安。”
周行砚只好停下朝他走近的脚步,微微抬头,目送他消失在楼梯转角。
那句“生日快乐”始终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第二天早上,周行砚路过花园,又听到里面传出说笑声,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云孟齐又陪着云念在雪地上玩。
云念亲自动手,堆了个跟自己一样高的雪人,手和脸都冻得有点红,趁云孟齐不注意,垫着脚把两只手一起塞进他脖子里。
云孟齐夸张地大叫,云念脸上露出得逞的坏笑,伸手去解他的围巾,抢过来,给雪人的脖子戴上。
云孟齐追上去,说:“小坏蛋。”然后从背后把他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在雪地上撒腿狂奔,口中喊道:“乖宝,爸爸带你去飞!”
云念揪着他的头发,怕自己摔下去,被刺激地大笑,嘴里断断续续地骂道:“你疯了,爸爸你是疯了吧。”
周行砚看了好一会儿,云孟齐架着儿子撒完欢,终于把人放下来,招呼周行砚:“来一起拍个照吧。”
云念这才看到周行砚,脸上还挂着笑意,不知道是专门对着周行砚笑的,还是刚才的兴奋劲没过去,望了他几秒,先一步站到雪人边,一只手揽住雪人的胳膊。
云孟齐先按快门给他拍了一张。
周行砚朝他走过去,他正在给雪人系围巾,随口说道:“今天还怪冷的。”
周行砚把他的手抓过来,感受到一片冰冷湿滑,下意识地捂在手心。
他往回缩了一下,被周行砚握紧,于是微微蹙眉。
周行砚很有眼色地松了手,取出一个首饰盒递过去。
云念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串沉香手串,散发着古朴质感,老气横秋的。
“这是干嘛?”
“开过光的,能护佑你平安,”周行砚一本正经地说道,“送过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下,本来昨天就能到。”
云念笑出声,想了想,拿出来套上手腕。
周行砚看了看,粗细大小都很合适,深褐色衬得手腕如霜雪般莹白光润。
云念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笑道:“谢啦。”然后转身继续给雪人系围巾。
周行砚把东西送出去后,没吃早饭就急急忙忙赶回昭城。
临走前,云念还在客厅里找云孟齐扳手腕,和他说了再见,还祝他一路顺风,但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好像如今他在与不在都没有区别,生活里并不会少什么。
周行砚这一走,又过去数月,中间回来几次,云念行色匆匆,赶着去玩,或者去学□□是错过,并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只能按捺着那份难耐的心思,带着没有得到任何舒缓的思念,重新赶回繁忙的昭城。
夏天,周行砚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云念被昭城大学录取,等天气再凉快一点,就会来昭城报到。
夏天快结束时,周行砚又回了云家一趟。
这一次云念没有办法再不理他,因为他要来带云念走。
云孟齐和叶菲芸最近忙着谈一笔大生意,絮絮叨叨地对两人嘱咐一堆话,然后把云念交给周行砚,从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离开,被周行砚带去昭城。
云孟齐哭得像卖孩子,叶菲芸无语:“是谁之前天天说小周那人最靠谱,把孩子交过去最放心,现在这又是在干嘛。”
云孟齐一边冲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子挥手,一边抹眼泪,宽慰自己:“是,是,小周这人靠谱,是个正直的好哥哥,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而车上的云念在度过短暂的不舍之后,只剩下兴奋,不停地拉着周行砚问这问那。
周行砚深深注视他这张凑过来的脸,心里满足,话都多了不少,一路上不厌其烦地细细回答他的每一个鸡毛蒜皮的小问题。
因为相隔距离甚远,路上云念又一直兴奋,一刻不停在说话,等到了昭城,已经累得昏昏欲睡。
虽然周行砚已经提前修完课程,拿满学分,不再需要经常去学校,但为了方便云念上学,早在收到消息时,他就把住处换到校旁,一套宽敞明亮的公寓,两个人生活绰绰有余,毗邻大学城却有独得一份的幽静,同样十分适合云念休养。
云念刚进屋就累瘫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转着眼珠打量视线范围内的空间,感觉这里无论墙饰还是家具还是头顶的灯都很像自己在家里的卧室,全都很符合他的心意,很满意地说:“周行砚,这里不错嘛。”
周行砚给他开了一瓶水,弯腰递给他,说:“卧室在左边。”
云念不想动弹,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望着头顶上方的那瓶水,说:“我不想喝。”
周行砚手指微动,按捺下把人抱起来亲自喂水的心思,把水放一边,平静如常地说:“我还有个合作要谈,得马上赶过去,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你先休息,饿了冰箱里有吃的。”
云念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周行砚也没从他脸上瞧出什么对新环境的不适应,更是没有什么对他的不舍,找了个毯子搭在他身上,不声不响地关门走了。
门关上后,屋子里一片静寂。
云念来不及思考这与云家有哪些不同,直接在沙发上沉沉地睡过去。
醒过来时,在沙发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落地窗外火红的一大片夕阳,夏天还没正式结束,晚霞像烧起来一样,烧得客厅里都通红一片。
云念枕着胳膊,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夕阳,感觉肚子饿了,起身去冰箱里找吃的。
吃完后又开始犯困,坐回沙发上,挑了个好评如潮的恐怖电影开始有滋有味地看起来。
这种时候,屋子里真正连一个人都没有,连张妈都不在,感觉更刺激了。
云小少爷在天黑之后拉上窗帘,一连又看了好几部,最后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又睡了过去。
最后一部影片播放结束,墙上的屏幕暗下来,沙发上的人睡得更熟,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熟睡间,云念好像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随之,梦里的场景变成了睡前看过的恐怖片,他是被恶鬼追进家门的倒霉鬼,正要被掐住脖子拎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的脖子没有被掐住,反倒是腰上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
他低头一看,从梦中猛然醒过来。
屋子里依旧是他睡前那样,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点光,一片昏暗。他早在睡梦中就被人从沙发上抱起来,被一条极为有力的健硕手臂死死箍住了腰,像是要将他生生拦腰折断。
满室寂静中,耳边传来无比深重的呼吸声,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他惊颤了一下,刚睡醒的脑袋混沌不堪,本能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这可怕的禁锢。
对方又伸出一只手来,扶着他的肩膀,将他牢牢按回去,坐在腿上,埋进他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带着一丝警告意味:“不要动。不要挣扎。”
云念闻到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酒味,并不浓重。
清醒过来的大脑逐渐分辨出来,这个喝醉了酒就死抱着他不放的人,是下午一到家就赶着去应酬的周行砚。
他忽然就不怕了,这个借酒发疯的男人又拍又打,用力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命令道:“周行砚,放我下来!”
刚喊完,腰上的软肉就被用力掐了一下,他又痒,又痛,一下就软了身子,跌回周行砚怀里,可怜地喘着气。
“都说了,不要挣扎。”高大的男人紧紧搂着他,不轻不重地又掐了一把,呼吸深重,哑着嗓子道,“小混蛋,知不知道,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说完,又埋在他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透出浓浓的满足感,然后沿着他的腰,他的胸口,他的脖子,一路贪婪地嗅着。
云念被对方这副反常的模样吓到,一时间不敢再动,也不敢再开口,心里默默想着,周行砚的酒量真的很差。
他不动了,周行砚嗅得更用力,更贪婪,埋在他颈窝处,发出满足的叹息:“宝宝,你现在好乖啊。”
云念被他死命地掐着腰按在怀里,想动都动不了,气鼓鼓地瞪着他。
可屋子里黑糊糊的,对方又只顾埋头在自己身上到处乱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喝了酒的男人还埋着头,隔着衣服,在他身上四处乱蹭乱闻着,口中喑哑不清地说着话,一会儿是“宝宝,你好香啊”,一会儿又变成“小混蛋,别乱动,让哥哥再抱一会儿”。
云念忍无可忍,在他耳边大声说:“周行砚,你是狗吗!别闻我啦!”
周行砚的动作微微一顿。
云念以为他终于被喊醒了,没想到腰上又被掐了一下。
虽然隔着衣服,力气也不大,但云念娇生惯养的,最怕疼,气得脸都红了。
他又像是察觉到了一样,轻抚后背去哄,贴着云小少爷的耳畔低声问:“宝宝,怎么长大了身上还是这么软啊?”
云念气得大骂:“你今晚好吵啊周行砚,不许你这么喊我!”
周行砚把他又往怀里拉了拉,紧贴着心口,抚弄他的头发,捏着他柔软的耳垂,语气里透出一丝委屈:“那谁能这么喊,宝宝怎么又不乖了。”
下一秒,云念整个人从沙发上被抱起,周行砚只托住了他的屁股,刚一站起来,高大的身材使他仿佛置身半空,摇摇欲坠。
他怕掉下来,只好拼命搂住对方的脖子。
周行砚站起来后像是忽然宕机,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会儿,抱着云念往右边的卧室走。
云念趴在他怀里,好心提醒他:“我的卧室在左边。”
周行砚“哦”了一声,脚下的方向却没做出任何改变,在黑暗中用下巴蹭蹭他的头发,柔声哄道:“宝宝别怕,哥哥没有坏心的,就是抱你去洗澡。”
“你怎么这么闲啊”
第二天醒来, 周行砚恢复成一脸沉稳的样子,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去给云念做早餐。
云念还在赖床, 靠在床头接云孟齐打来的视频。
云孟齐望见他正在打呵欠,担心道:“乖宝,昨晚没睡好?是不是认床, 新地方不适应?”
云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认床倒是没有认床,也没有觉得不适应,但是确实没睡好, 周行砚昨晚在他一再强调自己已经洗过澡的前提下,依旧像一头倔脾气的驴把人抱进浴室重新洗了一遍,还不让他自己来, 说是要尽哥哥的责任照顾好他, 把他困在浴室半天不让走。
云念怀疑自己都被洗掉了一层皮。
之后又把他搂在怀里一声声“宝宝”“乖宝”地乱喊,怎么也不放,压着睡了一晚上,到今早看起来才恢复正常。
云孟齐茫然追问道:“乖宝,又点头又摇头, 是什么意思?”
云念现在听到这个称呼就眉心乱跳,阻止他:“不许这么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