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沉偷偷憋笑,一边分神想着,杏生活要是再回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又和宗霆住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一边装作羞赧,眼神躲闪着,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宗霆。
……他最终也还是没能拒绝宗霆。
宗霆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兰沉也不可能再做改变。
当夜,他就被宗霆带回了府邸。
兰沉第一次来到这座巨大的宅邸时,是他一个人走进来的。
没有人送他,也没有人陪着他一点点熟悉这个房子。
他的丈夫不在家,也没有回应他的讯息,他只能怯生生地跟着佣人走向主卧,拿着他小小的一份行囊。
而他这一次来到这里,却是被宗霆稳稳地抱在怀里,甚至不需要他自己走路。
他安稳地在宗霆怀中,两条小腿轻轻垂下,随着宗霆走路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右侧面颊贴着宗霆的胸口,只向外露出一点雪白的耳根和下颌,而当府上佣人朝他们围过来时,连这一小块皮肤,都开始慢慢映出一点绯红。
“将军……”“啊,少爷也回来了……”“我去帮少爷整理房间……”
家里的佣人们都表情惊异,也有一些人喜出望外。
宗霆颔首,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轻声嘱咐了几个人去准备晚餐。
兰沉被宗霆抱上楼,带进一间陈设完备、卧榻舒适的客卧。
这间客卧之前是给宗霆的妹妹过来时住的,因此布置都偏精巧秀丽,地毯丰厚柔软,床铺是垂幔吊顶的公主床,垫褥也都铺得很厚实。
宗霆把他放在床上,解释道:“你原来的房间我没让他们动,所以这段时间没怎么打扫,等他们打扫完后,你就可以搬回去。”
兰沉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嗯。”
宗霆蹲身,半跪在床前,目光与兰沉的视线平齐,“……晚上我会留个人照顾你。”
这样体贴细心,和之前的那个对他不闻不问的丈夫,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兰沉愣愣地看着宗霆,杏仁眼在灯光下,清晰地照出宗霆的模样。
……你怎么会到现在,才开始爱我呢?
为这迟到了整整一年多的,小小的温柔,他忽然鼻子一酸,眼圈很快泛红。
他诚欢诚喜,鼻尖红红的,双眼湿润,双唇微微张开,似乎要对宗霆说什么,可一张嘴,就是一声带着湿漉漉鼻音的:“……好。”
宗霆无声凝望他,在兰沉就要落泪前,用拇指擦掉了他眼睑上凝出的泪珠。
他用拇指拭去兰沉的眼泪,手掌捧着兰沉的脸,低声道:“不要哭了。”
……他也不会再让他哭了。
兰沉含泪:“……嗯。”
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一旦被人戳破,就怎么都止不住。
他终于把这一年来所自己默默愈合的伤口又剥开给宗霆看,尽管拼命抿着嘴唇,不想掉泪,但脸上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还在发抖,最终还是呜咽了一声,眼泪扑簌簌落下。
宗霆没有开口责怪他,而是安静地将他揽在怀里。
他抱着兰沉的脑袋,让兰沉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摸着兰沉的后脑勺,低声安慰:“没事了……以后也会没事的。”
他曾经带给少年无止尽的伤害,让他像是孤身走进一场下在生命里的风雪。
可现在他会陪他一起,走出这场永远不会停下的暴雪。
前路漫漫,白雪皑皑。
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头。
但他会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在雪地中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终至走出这片风雪交加的回忆。
兰沉在他肩膀上哭了一会儿,慢慢止住眼泪,又被宗霆摸了几下头,问他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宗霆就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坐在床边喂他喝水。
兰沉喝了几口,眼睫忍不住向上抬,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前夫。
他的前夫沉默英俊,其实和初见时没有两样。
可偏偏看起来比以前还要顺眼。
他屡次偷看宗霆,终于让宗霆忍不住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兰沉像被抓包的小偷一样吓了一跳,忙转过脸,慌乱道:“没、没有啊……随便看看……”
他抓着被角。
宗霆放下水杯,“我让他们送饭上来。”
他正欲起身,又被兰沉扯住袖管:”……你不要走……可以吗?”
宗霆回身看他。
兰沉小心翼翼,满眼依恋地抬头望着他,靠坐在柔软的床褥上。像是一只精致又黏人的小猫,用它开花的爪子,在勾住主人的衣角。
宗霆冷硬了几十年的心,突然一点点化开。
他第一次,知道了“心软”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原来是悱恻万种,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他的喉结动了动,哑声道:“好。”
他用光脑拨通电话,让佣人们把晚餐送上楼。
餐食做得很清淡,但好在都是兰沉已经吃习惯的口味。
其实府上的佣人都知道兰沉喜欢吃什么。以前兰沉总是会将自己的喜好表现得很明显,喜欢吃的东西就会吃光,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很少碰……小孩子一样。
小餐桌放在床上,他胃口看起来还算不错,虽然只能吃点流食,但依然把佣人们准备的餐食都吃光了。
宗霆坐在床边,看着他低头认真吃饭,目光深邃专注。
他吃完饭,自然又要洗澡。
同样也是宗霆抱着他去了浴室。
兰沉被放在洗手台上,他坐着,宗霆站在他面前,耐心地帮他解病号服扣子,很仔细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又小心地揭开他腿上绷带,贴好防水贴。
原来他的前夫,也可以是世界上最温柔英俊的情人。
兰沉很不好意思地在宗霆面前露出身体,他推了推宗霆,抬手虚虚遮住宗霆的眼睛,怯怯道:“你不要看呀……”
他耳廓通红,声音也发飘。
宗霆在那边一五一十道:“……早就什么都看过了,有什么不能看。”
兰沉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羞愤地用双手捂住宗霆眼睛:“——你之前又没有这样看过!”
……当然没有啦。
在他们还是配偶的这一年里,每一次,宗霆都是在黑暗中,冷漠而生硬地浸入他。
他甚至不想看到兰沉的脸……因为那很容易让他心软。
宗霆不说话了。
兰沉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有些讪讪地,又松开手:“……我不是想怪你……“
“你确实应该怪我。”宗霆却道。
兰沉神情有些难过,宗霆却握住他的手,“我不看你。”
他把视线落在兰沉脸上,果真再没向下看一眼。
他帮兰沉脱了衣服,又把兰沉抱到快速清洁喷头下面,扶着兰沉,用清洁喷头快速洗完澡,然后用一张浴巾裹住兰沉,再把他抱回床上。
这一切,他都亲力亲为,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兰沉被宗霆伺候得脸红扑扑的,直到要睡觉前,还用那种湿漉漉又乖巧的眼神黏着宗霆,“你要回你房间里睡觉吗?”
宗霆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说——”兰沉很不好意思地开口,纠结了半天,“说会留一个人陪我。”
宗霆会意,认真问他:“你要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他问得太直接,让兰沉瞬间红了脸,他别过头:“……不可以吗?”
宗霆看了他几秒,心知这个时候,兰沉哪怕让他去摘下宇宙中的一朵星云,他都会答应。
他从未像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他留了下来,让佣人拿了换洗衣物过来,去卫生间洗漱完毕,终于躺在兰沉身畔。
兰沉只觉得床一沉,是他的前夫靠在了他旁边的枕头上。
“困了吗?”宗霆问他。
兰沉摇头,在床头灯灯光的照耀下,杏仁眼亮亮的,“不困。”
宗霆道:“你可以玩会儿光脑。”
兰沉还是摇头:“……不玩了。”
宗霆:“那你要看书?”
兰沉沉默了一下:“我想看你。”
宗霆:?
他挑了挑眉毛,看向兰沉,兰沉却一脸“天呐我怎么说漏嘴了”的表情,面红耳赤地拉高被子,钻进被窝,露出毛茸茸的头顶,打死都不肯吭声了。
宗霆难免轻笑了一下。
他满心怜爱,心脏都要化开,碰了碰兰沉头顶:“自己说了又害羞。”
兰沉在被子里哼哼唧唧。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听我说,既然要死遁了,那必须得给渣攻们先上点刻骨铭心的东西~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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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陆昂大步行走在天空塔中的旋转楼梯上。
楼梯的每一层阶梯都十分陡峭,墙壁上镶有电子烛火,富丽堂皇的金色花边点缀在每一层阶梯侧面, 每在这楼梯上向上踏出一步,都向权力的巅峰更靠近一步。
他大步流星, 步履生风,走进一条长而狭窄的走廊。
走廊地面上铺设厚重的手绣地毯,两边墙壁上挂着尤利乌斯王朝历代君主的肖像画,他目不斜视, 径直穿过走廊,抵达走廊最深处的那间房间。
拱形雕花木门自动感应打开,他步入房内,穿过重叠的漆木珐琅屏风。
几串碧玉珠帘顺着他的双肩滑落,年轻的皇子犹如一头狮子, 冲进珠帘后的茶室,将半坐在蒲团上的那人, 含着怒火打量。
池皎一身素色长袍,黑发如瀑, 正提着一把茶壶,往一只小茶杯里倒茶。
他似乎并不意外陆昂的到来, 茶水仍顺着出水口涓涓流出, 逐渐将倒至半满, 随后才轻轻抬头, 看了一眼陆昂。
“殿下来了,”他微微一笑, 双目沉黑如潭, “不妨陪舅舅喝杯茶吧, 请坐。”
他将那盏茶杯推到陆昂的方向,茶水顺着杯沿微微晃了一下,一滴也没有溅出。
陆昂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唇边含着一分愠色,却不显露,只是轻轻勾起嘴角,嘲弄地说:“舅舅真是悠闲。”
他故意将“舅舅”两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某种反讽。
“其实也并没有殿下所看到的这么悠闲,”池皎不疾不徐,抬头看向陆昂,“殿下今日,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他向陆昂弯弯眼角,嘴唇鲜红如血,“我没有想到,殿下能有这种手腕,可以在我的人里安插你的心腹。”
陆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兜,神色阴鸷。
“人在哪。”陆昂问。
池皎放下茶壶,涂有黑色甲油的指尖温柔摩挲茶壶杯盖,朝陆昂微微歪过头,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我全杀了。”
陆昂满面厉色,死死盯着池皎微笑的红唇,半天没有说话。
池皎淡淡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殿下虽然手段高明,但选的人却并不怎么有用。这些废物,杀了也就杀了,殿下日后,还需更用人有度才是。”
他似在为陆昂批改试卷般客观点评,不带一点个人恩怨,中立且冷静。
可陆昂比谁都清楚,池皎分明,是在敲山震虎。
……他在威胁他。
他今日可以毫不眨眼地杀掉他的手下,明天,同样也可以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身边的任何人。
就像曾经,他笑眯眯地杀了朱利安那样。
陆昂的眼神陡然一凛。
他走向池皎,俯身抓住了池皎拿着茶杯的手腕!
他把池皎的手腕捏得咯咯作响,虎口绷出白痕。
池皎的手腕被迫抬高,手背靠近脸边,五指指腹光洁细腻,莹莹批着一层白光。
陆昂靠近池皎,年轻的雄狮在威胁他的毒蛇面前,低低地喷出带着温热的鼻息,自胸腔中发出隆隆低语:“——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为臣纲。”
池皎的黑眸仿佛蒙着雾,瞳仁与眼白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他抬眼看着陆昂,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加深:“殿下——您长大了。”
他竟似在欣慰。
陆昂猛地甩开他的手!
他压着怒火,午夜蓝的眼睛里满是暴戾,“如果你再敢威胁我一次,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君为臣纲。”
池皎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以为他什么都不在意。
可其实,他早已明白,池皎并非他在这世上唯二的两个亲人,而是注定要与他不死不休的敌人。
尽管他和池皎名字里有着同样的姓氏,“狄奥多西”,他们身上留着相似的血。
可池皎终究只是狄奥多西皇后——陆昂母亲的胞弟,而不是尤利乌斯家的血脉。
他把持朝政数十余年,独掌大权,野心早已不仅仅止于做他的选帝侯、摄政王,更想夺过尤利乌斯家的王权宝珠,戴上那顶真正的帝王冠冕。
他以为陆昂什么都不知道。
可陆昂从来都无比清楚——
凌驾于这片星域之上的最高皇座,只能镌刻上尤里乌斯的姓氏。
池皎笑了笑:“殿下何必动怒,不过几个下人的性命,怎么还要和舅舅置气呢?”
陆昂冷笑:“那阿尔戈斯之眼也不过是一个算法玩具,你怎么还不愿意让我碰呢?”
池皎的笑意不减:“敢问殿下,是为了什么想要启用阿尔戈斯之眼?是为了那个孩子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陆昂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眯了眯眼睛,“我想用阿尔戈斯之眼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这整个帝国都是我的东西,我想调用什么,难道还要等你的批复吗?”
“而且,”陆昂顿了下,凌厉浓黑的眉峰微抬,“元老院的那帮废物正在泄漏阿尔戈斯之眼的信息,这件事,你也不想让我知道吗?”
池皎缓缓地,揉了揉他被陆昂掐过的手腕,表情赞赏:“此事已经有人在处理,殿下不必为此忧心。”
陆昂:“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昂一字一句,“你从头到尾就只打算袖手旁观,所以也要拦着我——去接触阿尔戈斯之眼。”
池皎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几分。
“你很想当元老院大元老?”陆昂冷嘲,“选帝侯、摄政王、大元老……下一个你想要的头衔是什么?狄奥多西一世?”
池皎:“殿下,您言重了。”
陆昂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池皎面前表现自己的喜怒,他越是不遮不掩,池皎就越是容易看穿他。
面对池皎,他唯有冷静博弈,方能在这方棋盘上挣出更多活气,而不至于被池皎连番提子吃尽。
陆昂道:“我言不言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池皎不说话,抿一口茶,眉眼仍是舒展,不慌不忙。
陆昂看着他分,拿起茶杯,把茶水倒在了池皎面前的小茶几上。
茶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桌角流下,在池皎的衣摆上汇聚成一个小巧的水潭。
“那几个人的名字我都记着,这笔帐,我会算在你头上的。”
陆昂缓缓道。
他侧过脸,俊美深刻的眉眼像一把锋芒出鞘的剑,加上一句:“……舅舅。”
这一句“舅舅”,没有半点亲近之意,有的只是,浓浓的威胁。
池皎冷漠地放下茶杯,注视着陆昂拂袖离去的身影。
原来陆昂,也已经学会威胁他了。
涂黑的指甲在茶几上轻轻敲击。
柳叶眉梢,寸寸轻抬。
他仰起面庞,视线在颤动的珠帘上,飞快地掠过一眼。
陆昂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计划成果已经足够,或许,他可以提前终止他的交易了。
他低下头,拿起旁边放着的光脑,沉吟片刻,拨通了其中一个通讯号码。
“你过来一下。”
兰沉在被窝里闷得脸红,宗霆看他快要憋死,便把被角拉下去一点,“你想闷死自己?”
“没、没有啊!”
兰沉小声反驳,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宗霆:“……睡觉啦,我睡觉啦。”
宗霆点头:“你睡吧,我看一下文件。”
就在刚刚,他们又截获了新一批逃逸的电磁波频段,军方的信号转录部门正将电磁波信息不间断地传送给他,他打算在睡前再看几篇分析报告。
他打开光脑,放大投影光屏,靠在床头,视线一行一行地扫过最新报告。
兰沉“嗯”了一声,背着宗霆,也打开自己的光脑。
不过他看的是每个人都睡前必刷的社交聊天软件界面!
他打开那个充满着资本主义铜臭味道的社交软件,拉到陆昂的对话界面那边,再次尝试给陆昂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果然,这次再也没有跳出“您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的提示,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总算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
他发了一个问号。
半分钟后,光脑震动,陆昂也很快发来信息。
Lion:?
Lion:我怎么不小心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好幼稚,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是他自己主动把兰沉加回来的。
兰沉想了想,从表情包选项里,挑了一张猫咪哒哒哒贴到镜头前的表情,可爱小肥猫满脸疑惑地歪了歪头,大眼睛里全是问号。
他把表情包发给陆昂,陆昂估计在那边震惊了一下,聊天界面好几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恢复原样,过了几分钟,才发来一句:
你发的什么东西。
聊天界面另一头。
陆昂躺在一把软椅上,万分慌张地关掉了放大查看表情包的界面。
向来在他面前沉静冷淡的兰沉,突然给他发一张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了兰沉像这只小猫一样朝他跑过来歪着头的样子,冲击力可谓前所未有的巨大。
陆昂连耳朵都微红。
……好可怜的陆昂。
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可居然——从来没有人给他发过表情包!
原来陆昂是表情包赤贫阶级。
兰沉恍然大悟。
他打字向解释:这是表情包,好玩的。
Lion:。
陆昂估计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
Lion:你现在怎么样了。
兰沉:挺好的,我的家庭医生手术技术很好,我现在肚子已经不痛了。
Lion:你那家庭医生不行。
兰沉:?
连这也要雄竞?
陆昂真的是个雄竞的人才,就是不知道修泽要是看到陆昂说他技术不行,会是什么反应。
兰沉坏心眼地猜测:狗狗眼医生……会哭的吧。
Lion:如果你不想来皇宫,我就派几个宫里的医生过来,给你重新检查一下。
兰沉故意逗他,发过去:不用了。
Lion:理由呢?
兰沉:我搬回去和宗霆一起住了。
这次陆昂那边是真的不发消息过来了。
兰沉以为陆昂是被他气个半死说不出话,实际上……倒也没错,只是陆昂直接把光脑重重摔了出去,光脑直接被摔坏,黑屏待机GG了。
陆昂气得不轻,眉头紧拧,眼中寒光凛凛。
他就知道他之前不能走……他一走,就是在给宗霆机会,让宗霆能够堂而皇之地把兰沉带走!
真是无耻。无耻之徒!
光脑砸在墙壁上的声响惊动了门外侍奉的几名仆人,他的宫内厅女官小心地推开门,探身进来:“……殿下?”
陆昂一条手臂架在软椅靠背边缘,另一手放在膝上,虚虚握了下拳,平复心头怒火,才吩咐道:“拿个新光脑过来。”
“好的,殿下。”女官低头退身,很快回来,从内务仓库里拿了一支新光脑给他。
陆昂打开新光脑,用生物识别码刷入自己的账号,再次登上那个聊天软件,继续给兰沉发信息。
Lion:为什么跟他回去?
Lion:你既然跟他离婚了,就应该知道避嫌。
终于连陆昂也变成了酸溜溜的醋坛子,还是傲娇风味醋坛子。
害,我们太子殿下,老傲娇大王了。
兰沉一边在心里狂笑,一边不情不愿:你来拒绝宗霆试试。
聊天界面那头,陆昂冷嗤一声。
Lion:你就那么怕他?
Lion:也不见得你有多怕我。
兰沉:你有什么好怕的。
兰沉:你跟他又不一样。
他这话让陆昂很是受用。原来在兰沉心里,他到底是不同的。
陆昂只觉心里像在被一根小羽毛轻轻地搔痒,有点……悸动。
他心情好了点,表情也没再像刚才一样臭。
Lion:比如哪里。
兰沉面不改色地打下:“你是幼稚鬼。”
Lion:???
陆昂一连发了三个问号过去,在聊天界面那端差点又要捏坏一个新光脑。
Lion:你什么意思?
兰沉:就是这个意思。
陆昂都要气笑了,他打字发过去:你说我幼稚,你不也一样幼稚吗?
兰沉:我哪里幼稚?
Lion:你跟我闹脾气,还找我要一百万。
兰沉:这明明是你要朝我发火,是你先生气的。
Lion:……是你先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你觉得我不会生气?
虽然只是聊天气泡里的文字,但兰沉就是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陆昂的委屈巴巴。
他都可以想见陆昂纠结起来的眉头和拉下的嘴角,午夜蓝的眼睛色泽浓郁湛蓝,近看有一种夺人心魄的英俊。
怎么会有这样的的皇太子,又幼稚又自大,又可爱。
他忍笑继续发,装作很不服输,还带着点委屈:那也是你先装不认识我。
Lion:所以你都是为了故意气我?
兰沉不禁点头赞许。小学鸡的脑补能力很让他满意,都不需要他再多解释什么,自己就脑补出一场狗血大剧。
兰沉:才不是。
他越是不承认,陆昂就越是相信起这个猜测。
陆昂兴致勃勃:你等着吧,我会查出来的。
兰沉:……随便你。
陆昂在那边又是好几次“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最后发了一句:“我明天过来找你。”
想也知道这是他经过多少反复思考才说出口的。
对于陆昂来说,这或许就等于是一句“对不起”了。
兰沉:?我明天不去学校,在家里养病。
陆昂的对话气泡连发三条。
Lion:我知道。
Lion:那又不是你家。
Lion:你住那里还不如住皇宫,以后皇宫才是你家。
兰沉:你有毛病。
Lion:?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他和陆昂在聊天软件上不停斗嘴,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被宗霆发现了,便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你在干什么?”
兰沉忙跟陆昂说了一句“我睡觉了”便关掉光脑,转过头看宗霆:“……我在和同学聊天。”
宗霆看向光屏文件的视线微微一顿。
他垂眸:“和陆昂?”
行了,又醋一个。
兰沉暗暗忍笑,两只杏仁眼睛纯洁无辜,信誓旦旦:“没有!不、不是陆昂……”
他提起陆昂时,双颊又微微泛红,在枕头上压住半边脸,好像不想让宗霆发现他的心事,这样遮遮掩掩,反而让宗霆心情复杂。
再吃多多的醋。
兰沉每一个动作都写着“故意”两个字。
宗霆果然很不爽,他直接关掉光脑屏幕,说了句:“睡吧。”
兰沉小心:“哦……”
他钻进被窝,在宗霆关了床头柜小夜灯后,把身体和脑袋一起埋在被窝里,好像这样就不用忍受被害羞烧红了脸的苦。
可他的脸却依旧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温度直逼高烧。
其实他从来没有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和宗霆一起睡觉过……连在西里亚那次,宗霆在他身边睡了半夜,都算得上意外。
所以这可以说是他和宗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却是在他们离婚以后。
兰沉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一点点,把手指往宗霆那边够。
终于快越过被单上的巨大平原,抵达宗霆身边的时候,却被宗霆警觉地一把抓住这只偷偷摸摸的小手,把他的手包在了手心。
“怎么了?”宗霆问。
兰沉的手心也发烫,他被抓个现行,顿时红透脸,支支吾吾:“没、没事啊……”
宗霆默默包紧他的手,“那早点睡吧。”
兰沉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想牵着你睡觉,可以吗?”
他的愿望原来只是渺小简单的一个牵手。
结婚一年,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牵过一次手。
宗霆放开了包着他的手掌:“……好。”
他宽大的手掌改为与兰沉十指相扣,指缝相触,紧紧贴在一块,十指富集的触觉神经带来皮肤摩擦的酥痒,像有微小的电流,顺着指缝沿小臂一路爬上。
兰沉的睫毛颤动,掌心很快沁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觉得和宗霆扣在一起的手掌湿漉漉的,又热又黏,却让人上瘾,不想分开。
也不知道手心是他的汗还是宗霆的汗,明明怪不舒服,但心里却分外满足,好像一汪温水,沉甸甸地在胸腔里滚来滚去。
兰沉的手安分下去,可呼吸却越来越沉,胸腔用力吸入空气,却感觉怎么也吸不够,等等、好像要窒息了……
宗霆突然动作。
他翻身起来,把兰沉吓了一跳。
他在黑暗中靠近兰沉,上身就压在兰沉头顶——然后他伸手,掀掉了兰沉头上蒙着的被子。
“别把头钻进被子里睡,”宗霆的声音从他头顶传过来,“你怎么会有这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