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动作,兰沉便也愣愣地看他。
他们在晚霞的五彩斑斓里,变成了一幅画。
陆昂按耐下胸膛里那颗忍不住四处跃动的心脏,喉结滚了一滚,带着笑意,亲了一口兰沉的眼睫。
“……明明就是喜欢我。”他压低声音,胸膛里发出隆隆的、幸福的回响。
兰沉眼睫眨动,视线四处乱看:“一点也不喜欢你……”
原来他比陆昂还要口是心非。
陆昂笑了笑,轻哼一声,把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懒得和他计较,“走吧,吃饭去了。”
皇宫里餐厅无数,陆昂向来习惯在离他的寝殿最近的一间偏厅里用膳。
他和兰沉坐在圆形餐桌的两头,面对面,隔着一桌的烛台与鲜花,旁边有仆从来来往往给他们布菜。
一名女仆在帮陆昂往琉璃杯盏中倒水,陆昂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之前那个倒水的呢?怎么换人了?”
那女仆棕色头发,脸庞微圆,年纪不大,听到陆昂开口问他,神色便有些惊慌,连手中的水瓶都倒出来一滴:“她、她今天有些感冒,所以我来替她的工作……”
陆昂“哦”了一声,又觉得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又多看了她一眼,把小女仆看得战战兢兢,忙低下头。
兰沉却立刻认出了她的声音。
他努力憋笑,偷偷用眼神打量那名女仆,越想越觉得好笑,匆匆吃了几口菜,就起身说“我吃完了”,自己跑出去笑了。
陆昂见状,忙放下刀叉,气势汹汹地追在他身后:“喂,你怎么能只吃那么点,我说了让你好好吃饭……”
他在走廊转角处追上兰沉,脸上还是凶巴巴的模样,“谁准你只吃那么点?”
兰沉捂着嘴,眼睛弯弯,靠到身后雕像上,“你没听出来她是谁么?”
“什么?”陆昂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刚才那个小女仆,“怎么了,她是……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兰沉放开手,终于笑出了声。他歪着头,在雕像身侧的阴影里笑意盈盈,把陆昂也拉进来一点,压低声音跟他道:“她是上次我们在柜子里的时候,说你……的那个。”
陆昂这才猛然想起那一天他听到的那两道声音。没错——就是她!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仆,居然还在被背后说他、说他……
陆昂气死了,尤其还是兰沉提起这个话题,陆昂又是脸红,又是生气,耳朵都红透了。
他把兰沉往雕像背后推了一把,两个人挤到墙壁的小小凹陷里,咬牙切齿地说:“你还在笑我?!”
兰沉:“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开心,殊不知已经把陆昂气上了头,陆昂直接把他抱起来,忿忿道:“你笑我?你笑我?你再笑一下试试——”
皇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胡乱触碰到了兰沉的腿..根。
……原本他只想挠兰沉腰侧的痒,却因为把兰沉抱起来的动作,而不小心捋高了兰沉的裤腿。
兰沉穿的是宫内厅给他准备的衣物,上身是顺滑却易皱的高档丝绸衬衫,袖口与领口都带有精致花边,下着西装中裤,小腿裹着菱格纹小腿袜,膝盖红红的,是刚愈合的伤口。
而陆昂捋高他的裤腿,便正好摸到了他束缚在腿跟的……衬衫夹。
衬衫夹形似吊带腿环,连接着几条夹在衬衫下摆的吊带,可以防止衬衫移位和掀开。
为了让衬衫夹不至于磨损皮肤,兰沉戴的这两圈衬衫夹还是白色蕾丝质地,吊带绷得紧紧的,把退肉都箍出软软的一小块,像邀请着别人来捏一捏、掐一掐,反反复复、细细把玩。
陆昂的指尖碰到衬衫夹,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顿时表情空白。
他托着兰沉,浑身都像被火烧一样发红,从耳后一路红到了指尖。
到底是谁给兰沉准备的衣服?还让他穿上这种款式的衬衫夹?
陆昂的脑袋都快要被这前所未有的冲击冲爆炸了。
他心口发热,喉中发干,彻底忘了原来想说的话,心脏一阵一阵狂跳。
兰沉背靠着这座阿芙罗狄忒雕像,只能借着陆昂托住他的力道,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他脸上发红,陆昂的手掌滚烫,托着他不肯放,这姿势太亲密、太有有侵略性,让他难免有些不安,轻声开口:“陆昂,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声音润湿,明明是想挣脱开陆昂,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动越贴向陆昂胸膛。
察觉到什么后,杏仁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惊愕地看向陆昂——
陆昂呼吸炽热,午夜蓝的双眼中色泽浓郁到快成了墨,是一张俊美又暗自压抑的、让人心神震颤的脸。
他眼睫微颤,低下头看着兰沉,声音粗哑:“……你别动。”
年轻的皇子喘息发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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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沉:哟!小伙子挺精神的啊!
他不怀好意, 故意和陆昂贴贴,在狭小的雕像后方空间里,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空余, 面面相对,呼吸炽热, 像有火焰在烧雪。
湿漉漉的杏仁眼对上墨色暗涌的午夜蓝双眼。
……四下寂静如蜜。
陆昂咽了下喉结。
他的心脏跳动声在耳边砰砰地响,他以为自己的手在发抖,可实际上只是越来越重、越来越紧地掐住兰沉,快把那一片皮肤都掐肿。
白色蕾丝弹力带不堪重负, 纠缠在他的手指间,勒进指缝。
兰沉吃痛,眼尾都似发红,浓密的眼睫半垂,为保持平衡, 只能把双手扶在陆昂肩头,于是两个人上身的动作就像紧紧相拥, 鼻尖都顶在对方脸上。
陆昂的鼻子又高又挺,鼻尖顶在兰沉的脸颊上, 把他的皮肤都软软地顶下去一小块。
呼吸氤氲,热气蒸腾。兰沉的眼睫颤了颤, 微微侧过头, 躲开陆昂的视线, 嘴唇却正好擦过陆昂下颌。
唇瓣冰凉温软, 像蝴蝶的翅膀扇过,带来一阵切肤的战栗。
丰富的触觉神经被瞬间引爆, 一路炸开火花。
陆昂的脑袋都要被烧坏, 自制力崩毁。他直接捧住了兰沉的脸, 把他的面孔转回来,亲吻那两片嘴唇。
年轻的Alpha有某种狮子一般的气息,像动物的的进攻,倾略性极强。
这个吻根本不容许人拒绝或者撤退,傲慢又强硬,兰沉只能被迫弯起脖颈,承受这份攻占。
这一吻无比深入,探索到未知的地步,所有感官都被攫取,口腔空间被掠夺,浑身被温暖的潮水冲刷,在静脉中涌起洋流。
手脚均在发软。
胸腔急喘。呼吸越来越粗重。
昏暗中外部空间好像也在不断缩窄,狭小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兰沉被亲得腿都挂不住,小腿根本没了力气,几次掉下去,顺着雕像的衣角褶皱滑落,都被陆昂用手臂拦住去向,又勾起来盘到身侧。
意识在亲密的感知中耽溺,不断沉沦、下坠、掉进深渊。
兰沉背靠的阿芙罗狄忒雕像由坚硬的大理石雕刻而成,阿芙罗狄忒飞扬蜷曲的发丝在背后吹落,兰沉的背就抵在这位美神的大理石头发上,冰凉的触感与滚烫的皮肤奇异相融。
衬衫夹脱落了好几个,金属夹子崩开,昏暗中能听到金属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陆昂托着他,力道很重,像要把他扣在雕像上,陷入只有年轻Alpha一个人的牢笼。
兰沉的嘴唇都要被亲肿,又烫又痛,他“唔唔”了几声,但陆昂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抓着他亲个不停。
他对他的探索越来越危险。
被蒸烫熨挺的衬衫已经没了形状,乱糟糟成一堆,兰沉就像掉进陆昂怀里的一朵白云,仰着脸,轻轻闭上眼睛。
口水滴落,沾湿嘴角,他轻喘着,眼睫颤得越来越厉害……
那簇火苗就快要在雪地里烧出一条路——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轻快地从走廊里传来。
好几道脚步声密密匝匝,有人声音轻快,聊天经过走廊:“今天殿下这么快就用完餐啦,好像都没吃几口。”
“你少说点话吧,这可是在主殿里……不要议论殿下。”又有人说道。
“啊,我差点都忘了,”那熟悉的声音里他们越来越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不小心就忘记我在哪儿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服侍呢……”
一群人正在走向他们所在的雕像位置。
暧昧被打断,陆昂匆忙结束了这个吻,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被看到之后,就忙把兰沉的衬衫拉下去,转过身,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和他换了个位置,用自己的肩膀挡住兰沉的身影。
他捂住兰沉的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兰沉这幅模样。
然而手指一碰到那两片湿漉漉的唇瓣,他就心惊肉跳,连眼睛都不由睁大。
他无声地抿住嘴巴,抱紧兰沉,喘息发闷。
衣料的窸窸窣窣声音在雕像外面响动,她们正从雕像转角处离开,雕像后,兰沉眼神惊慌,在陆昂怀里着急地抬起头,压低声音问:“她们、她们走了没……”
“……我看看。”
陆昂艰难答道。
他耳朵红得都像在出血,竭力让神情显得镇定,探身出去看了一眼,确认那几人已经走远,才向兰沉道:“走了。”
兰沉忙松了口气,同样面红耳赤,低下头,扒拉自己被陆昂弄得皱巴巴的衬衫,还有已经断掉的衬衫夹。
“你都把我的衣服弄坏了……”他小声抱怨,两只手去整理那已经掉到小腿上的衬衫夹,想把它们拉上去。
但弹力带都被扯坏了,根本固定不到原来的位置上,陆昂见状,直接把他的衬衫夹从小腿上剥下来,揉吧揉吧塞进自己的西装裤兜里:“别管了,还不快出去。”
他用粗鲁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但表情怎么看都是一脸意犹未尽。
就是那种年轻狮子第一次尝到猎物活生生的血肉滋味后的意犹未尽。
刚成年的狮子总有惊人的胃口,能生吞活剥下他的猎物。
浅尝辄止,如何能让一头狮子餍足。
兰沉在心里忍笑,跟着陆昂做贼一样从雕像后面钻出来,两个人轻手轻脚从别的走廊里穿过,回到兰沉的卧室。
陆昂关上门,脸上仍泛着淡淡微红,背靠门上,刻意不提刚才发生的那场“意外”,“我、我回去了!”
——可兰沉的衬衫夹,还塞在陆昂的左边裤兜里,白色蕾丝弹力带冒出来一截,在空气里摇摇颤颤,怎么看怎么……下流。
兰沉看到这副衬衫夹的“遗体”,脸也红了,手指飞快指了一下:“……你先把那个还给我。”
陆昂忙把衬衫夹掏出来,可布带已经在他手心打结成一团,断的断坏的坏,根本就不可能复原。
“这个坏了,我拿去扔了,”陆昂红着脸道,他低下头,又把衬衫夹塞回去,“你知不知道……这是女款,下次不要再穿这种。”
兰沉显然一愣:“……可、这是他们给我准备的啊。”
“他们给你拿什么你就穿什么?你问都不问?”陆昂气冲冲。
……那难道他们给兰沉准备女仆装,他也要穿么?
倒、倒也不是不行……
陆昂的脑子里迅速冒出许多兰沉穿着各种款式女仆装的景象,他被自己活跃的大脑吓了一跳,脸烧得更红,忙转移视线,瞪了一眼兰沉。
兰沉很奇怪地看他一眼,陆昂马上偃旗息鼓,语气软下来:“这是宫内厅那些人的问题,我会处罚他们。”
兰沉“哦”了一声,看陆昂要走,又叫住他:“等一下。”
“怎么了?”陆昂干巴巴地问。
兰沉走到他身后,犹豫地说:“……你今天去学校了。”
陆昂点头,又转过身看他,很清楚兰沉想说什么:“你想回学校上课?”
“嗯,”兰沉抬眸,“我已经请了很久的病假了,落下很多课……”
陆昂想,或许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看兰沉白天的样子,要是他不在,兰沉就一直在发呆和找他,根本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么离不开他了么。
陆昂心里暗爽,装着淡定地说:“我向校长帮你请过假,你不去学校也不会影响成绩,急什么?”
兰沉不说话了,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该找出什么借口。
陆昂故意抛出个台阶:“是不是因为我去上课,你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兰沉没吭声,在那边抚平自己的衬衫下摆,心里却冷笑了一下。
……怎么有人总喜欢自我攻略呢。算了,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剧情点进度,不要白不要。
他的手指拉住衬衫角,“……明天是校运会。”
陆昂笑笑:“哦,你倒是还记得这个。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你想看我在校运会上比赛吗?”
兰沉:……有些人真的不要太自恋了。
要不是陆昂长着一张天怒人怨的帅脸,换成别人来说这种话,都会瞬间油腻指数飙破一百。
他解释道:“我之前在教务中心接了一个工作,明天我要去运动会上做后勤。”
陆昂了然道:“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学校,不过你要记得吃药。”
兰沉点点头,这才把陆昂送走。
……还连带着他那惨遭四分五裂的衬衫夹,轻飘飘地从陆昂裤子口袋里垂落。
兰沉开着半扇门,倚在门边,看着陆昂脚步轻快的背影,垂下眼帘,默默地打开系统后台看了一眼进度。
很好,刷到60%了。
小学鸡的进度,出乎意料得好刷啊。
B区,军方总部。
宗霆坐在办公室里,右手边的通讯光脑,一直不停地在闪烁着来电通知。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一只被摔坏的机械鸟。
机械鸟外表覆盖着粗糙的铜片,两只眼睛由微型摄像头组成,身体内部则是一套复杂的遥感信号接收和发射装置。
就是这只不起眼的机械小鸟,成了让整个帝国元老院和军部都头疼的大麻烦。
当他们发现了信号的源头来自于什么装置之后,接下来的行动就要简单很多。
几天之内,军方已经和元老院下属的帝国警察联手找到了许多个类似的信号源,也抓到了很大一批利用这个信号源传输信号的嫌疑犯。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宣称并不知情。
但帝国官方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所有名单上的可疑人员已全部被批捕,关押进帝国警察的疑犯审讯室,进行下一步审问。
除了……唯一一个被他压下的批捕条令。
这是一条由研究院洛特斯·怀特少校直接申请向上级的批捕条令,批捕对象,自然便是兰沉。
批捕申请层层上达,直接进入军方最高审核系统,却在宗霆这里,被他压了下来。
宗霆压着这条批捕申请,神色森冷,眼前再次浮现出兰沉坐在栏杆边,含泪望他的模样。
少年拼命地摇头,求他相信自己。
……可他该拿什么相信。
当越来越多的调查报告被呈现在他桌案上的时候,宗霆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相信兰沉了。
他抬起眼眸,看向办公桌上空的光屏投影。
投影上是兰沉在前段时间的各类行踪记录,和监控视频片段。
他看到兰沉和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共同出入商场、进出小区,兰沉手中甚至还拿着一只外观和这只机械鸟极为酷似的金属鸟类摆件。
宗霆漠然地看着视频中兰沉微笑的脸,又打开一份文件。
光屏投影出一张三维立体照片。
……是那个他在西里亚亲手制服的绑匪,埃德加·阿斯兰的入狱档案。
照片中,金发暴徒双手被缚,身穿白色背心、橙色收腿囚裤,身形健硕魁伟,看向镜头时,脸上挂着一丝浅淡而轻蔑的微笑。
宗霆打量着这张照片,神色愈发森冷。
他再次打开那段监控录像。
然后用手指,慢慢遮住兰沉身边那个男人的头颅。
白色手套不偏不倚,把对方的脑袋挡住,只剩下微弓的身体,和大步迈开的双腿。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宗霆定定地看着这段录像。
他看着兰沉和男人亲密地十指交扣,在对方怀里说说笑笑,时不时还用胳膊肘顶一下对方的肚子,动作、神态无不亲昵。
兰沉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兰沉在他面前,只有战战兢兢,抑或脸红而羞赧,往往睁着一双仿佛受惊的鹿一样的眼睛,慌张地看向他。
……什么时候,兰沉也会像这样嗔恼又无可奈何地瞪人,时不时露出狡黠笑意。
原来他只是在他面前,展现了仅仅一部分表情。
原来兰沉还有更多的表情、更多的笑容、更多的眼神,都是他根本见都没见过的。
……可是,他原本也可以看到。
如果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的兰沉,会不会也会向他展露这些表情?
会不会也会像这样朝他毫无负担地做出臭脸,时而生气、时而和好?
……他真的,应该相信兰沉吗?他要在兰沉身上,下最大的赌注吗?
宗霆神情莫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慢慢放下,在桌面上逐渐握拳。
光脑的通讯提示仍在持续不断地亮着。
宗霆侧首,拿起那只机械小鸟,眼帘微垂。
他明明可以轻易地将这只小鸟捏成齑粉……可他还是按耐下胸中那股暴烈的破坏欲,无声地观察着它。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红发青年走进办公室,手里夹着一份文件,征求他的意见问:“将军,您今天有一个行程,是去帝大的校园运动会开幕式上演讲,我帮您拟了一份发言稿,您要先过目吗?”
——宗霆这才想起,他曾经答应过帝大校长一个请求。
那还是兰沉刚回帝大时,他原以为……原以为兰沉在学校里见到他会感到惊喜,才没有多想就应下。
哪知后来就是他们离婚、争吵、分分合合,到如今,他要亲手,勾下将兰沉批捕的逮捕条令。
宗霆看了一眼仍在闪烁的光脑。
“……去吧。”
他低声道。
帝大每逢校运会,就会向外界开放校园,让各种媒体和居民都可以进入校园观赛。
因此今日校园内格外热闹。
兰沉和陆昂在学校里一起下了车,陆昂大大方方牵着兰沉的手,不知让多少明里暗里的视线惊掉下巴。
可陆昂完全不理会那些压抑的目光,与一路上的窃窃私语。
他自幼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中长大,向来我行我素,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注目而改变自己。
他想做什么事,从来无需顾忌任何人。
畏手畏脚,从不是他的作风。
他做什么事,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他若要喜欢一个人,那就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他的偏爱。
陆昂收回视线,牵住兰沉手腕,改为十指相扣,与兰沉并肩而行。
今天全校放假,都不用上课,学生和外界人士都挤在校园里,路上熙熙攘攘,都在赶去帝大最大的典礼会场,围观开幕仪式。
陆昂原本不想过去,但他们校长再三请他出席典礼,陆昂想了想,索性带着兰沉坐到典礼会场下方的第一排观众席上,省得兰沉在后面和别人挤来挤去。
只是陆昂一在观众席上坐下,就眼尖地看见了围绕着整个典礼会场四周,遍布的军部士兵。
这些士兵清一色的黑银军装,动作整齐,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许多学生和游客也都发现了这些士兵,纷纷交谈道:“怎么回事?这次帝大运动会这么隆重?还有军方人员来做安保吗?是不是和隔壁军校有联合项目……”
“不是吧,这些士兵不是军校生,都有部队徽章呢……”
陆昂在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悦地,向台上扫了一眼。
典礼台上,校长正在发言,一场演讲已近尾声。
兰沉坐在陆昂身边,安静地听着校长的讲话,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手却越抓越紧。
……他又怎么会看不到,那些士兵的身影。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士兵身上穿着的黑银色军装。
随着校长的讲话结束,他带着殷切的笑容,请出这次典礼的特别嘉宾——
那双崭新锃亮的军靴,缓步踏上典礼台。
作者有话说:
某个人快回来救老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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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象征着世界的红苹果,正握于他的手心。
演讲台上, 男人军装笔挺整洁,一头黑发浓密如墨,五官深刻立体, 仅仅一个向下垂眸,便已让场下所有人, 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这就是帝国人所共知的那个传说。
他是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所铸就出的,最锋利无俦的一把利刃。
伴随着宗霆这个名字的,是无数场征服、镇压、平叛、冲突、反击。
帝国在一场又一场战争中造神,而他就是帝国精心打造出的, 代表着帝国最强战力的守护神。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宗霆在的一天,莱茵就永远都会是宇宙中最强大、疆域最辽阔的永恒帝国。
而伯利恒的辉光,终有一日,会照耀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宗霆在演讲台前站定, 身前并没有演讲稿的光屏投影。
眉骨下的双眼轻轻抬起,锐利的目光, 直直看向典礼台下方,坐在第一排的兰沉。
兰沉身体一僵, 手慢慢开始冰凉。
他面色苍白,仿佛在宗霆的视线下, 已身处一片孤立无援的虚无空间, 他正被对方审视, 细无遗漏, 一点点从发丝,审视至脚跟。
兰沉的掌心都是冷汗, 他呼吸急促, 手指发抖, 视线根本无法触及宗霆的面庞,只能虚虚地,从演讲台上扫过。
可仅仅是这样,已经花掉他所有力气。
陆昂发觉了他的异样,眉头一皱,立刻握住他的手心。
皇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兰沉十指相扣,握着兰沉的手,放在自己膝头。
台上那道看向兰沉的目光更加锋利,几乎都能够灼伤他的皮肤。
宗霆的面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黑。
陆昂勾起嘴角,午夜蓝双眼挑衅般看向台上,凑到兰沉耳边,低声安慰道:“没事……别怕他,有我在呢。”
他们耳语交接,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陆昂在亲吻兰沉面颊。
“嗡——”
环绕典礼会场的超大音箱中传出刺耳的噪音。
白色手套盖在收音喇叭上,手指一点点收紧。
宗霆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几乎都像在扔出两把嗖嗖的小刀,扎到陆昂身上。
兰沉:哈哈哈哈!
别瞪了,别瞪了,壮,再瞪都要得红眼病了。
他故意装出惊魂不定的模样,肩膀微颤,小心翼翼地求着陆昂:“……我们走吧……”
“不走。”
陆昂分外冷酷。
他坐在台下,挺直腰背,肩膀舒展,一手牵着兰沉,微微扬起下巴,抬眼回望台上的那道视线。
午夜蓝双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昂扬战意。
他在兴奋,兴奋他终于在与宗霆的直面对弈中,占了上风。
在这之前,每一次他与宗霆相遇,兰沉都会把手伸向宗霆。
兰沉总会在他们之间,选择宗霆。无论是什么时刻、什么理由,兰沉总有千万种办法,狠狠地在他心上插上一刀。
而他从来都是黯然落败的那一个。
他一次又一次饱受屈辱,千万种不甘与忿怒,终于在此刻,彻彻底底地把刀掷回宗霆身上。
胜利的热血在血管中流淌,陆昂在宗霆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中,轻轻向对方抬起眉峰。
——是年轻雄狮的野心勃勃。
也是一位明日君王的警告。
他在向那个站在帝国顶峰的男人宣告王的到来。
那颗象征着世界的红苹果,正握于他的手心。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演讲台上,帝国的战神正不疾不徐,发表演说。
他不用看稿子,只是扫一遍,就能记下演讲稿上所有内容,还另外加上自己的见解,发言时声音低沉磁性,好听得让人沉醉。
男人在演讲台上说话时,就好像在向全军发表演说,举手投足间都是难以言喻的个人魅力,这是真正上过战场、领过兵的人才会拥有的领导力,让人能不知不觉向他交出所有信赖,为他臣服、为他冲锋陷阵。
兰沉被陆昂握着手,坐在台下,只觉宗霆的目光,好像无论何时,都落在自己身上。
都这么精彩了,怎么也要再添一把火啊!
他佯装面色苍白,躲着宗霆的视线,双脚惶然地在地上擦了几下,被陆昂察觉,于是皇子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半个人都揽进自己怀里。
兰沉顺势更加靠紧一点陆昂,靠在陆昂怀里,差不多连脑袋都要枕在陆昂肩膀上,眼神从台上移开,仿佛柔情缱绻,看向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