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是,他不存在;糟的是,钟齐昊要么是精神病过于严重,要么是过于渣男,反正都挺棘手的。
在我的纠结中,高考的成绩出来了。
我的分数出乎自己意料的高,虽然对新鲜出炉的状元实则并不构成威胁,但也堪堪能称上一句直逼对方。也就差个二十来分吧。
要不是钟旋那个王八蛋龟孙子乱我心神,害我没吃数学场之前的中午饭,搞不好这二十分的差距就没有呢?
我妈和钟齐昊倒是都特别高兴。
钟齐昊在一家五星大饭店里搞了个席面,山珍海味流水似的往我们桌上送,他还不坐包间,做的大厅,看到不认识的人进来吃饭,非要送人家几道菜。
我妈这回都没叨叨他挥霍。要知道我妈这人,平时别人花自己的钱,跟她毫无关系,她都能叨上几句,村头大妈聚会的核心人物。
她如今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吃她的,吃到高兴处,极为刻意地提高音量对我说:小彦啊!你虽然这次就比那个高考状元低个二十来分,你也别骄傲,啊,自己好好想想这二十分扣在哪里,怎么就少这二十来分呢!啊,虽然新闻里说你这还行,你可别真以为自己还行!你比高考状元少二十分咧!虽然你跟他以后读一个大学,啊,那分数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差别的。
我:“……”
吃了钟齐昊菜的客人闻言,善于人情世故的谁不得过来问几句、夸夸我?
我妈其实来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怯于和不认识的人社交,既是为了她的身份,也出于她浓厚的家乡口音。
但今天她豁出去了,明明滴酒未沾,愣是微醺起来,脸颊都是红的,眼睛亮晶晶,主动跟过来询问、祝贺的陌生人吹起来。
对方若听不懂,搁平时她肯定就难为情地闭紧嘴巴再不肯说话,可今日对方露出没听明白她乡音的表情,她就特耐心地放慢语速咬着音,非要说得人家明白为止。
行呗,难为情的只有我呗。
我埋头吃菜。
正吃high着,我听到我妈热情昂扬的声音猛地直降八度,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于、振、邦……”
我一怔,抬头看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了于振邦一家三口。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钟齐昊,这老小子极为敏感:“看我做什么,我又不知他们突然来这,不是故意安排。你如此怀疑我,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阿宝,日日夜夜都令我心中无比难受。”
那你继续难受着吧,啊。!
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就现场情况而言,眼红的只有我妈。
钟旋好似眼红了一下下,又好似那一下是我的错觉,总之,很快他就和他那对爸妈一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要继续赴他们的宴去。
可就在此时,第三方横空出世,勇当搅屎棍。
“哎!这不是……”
来者是姓钟的对家,表面笑呵呵,背地里恨不得插对方三千刀的那种死对头。姓王,叫王砥砺,长了张低配弥勒佛的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巧在今晚王砥砺似乎在这酒店也有个饭局,刚刚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大老远的见着了钟家三口和钟齐昊,就笑着高声打起了招呼。
虽说私底下已经你死我活地撕过许多年,面上却还是得过得去,尤其是此刻周围有这么多人。钟秀琪夫妇向来好面子,便客气地回了个招呼。
至于钟齐昊,这叔一向牛逼轰轰,听到声响只淡淡地瞥了王砥砺一眼,屁股压根没从椅子上挪开过哪怕一秒,低头继续夹他面前那条红烧鱼吃。这叔超喜欢吃鱼,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维护他的麒设。
我早上的时候还问过他要不要了解一下cosplay,他了解了大概五分钟,深感自己被冒犯。
王砥砺周围的人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也都认得钟秀琪夫妇和钟齐昊。虽说他们站队王砥砺,可如今王砥砺主动出声,小弟自然要捧场,便纷纷也和钟家的打起招呼来。
钟秀琪夫妇同样看似客气、实则矜持高贵地回以招呼,可钟齐昊这回去连眼皮子都没抬了,只疑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鱼还是要没刺才好吃。”
入戏太深只会害了你,大叔。
本来事儿到这儿就该算了,大家原地散了各吃各的饭,不料王砥砺突然扬高音调来了一句:“哎,小彦也在啊!”
钟齐昊的筷子没停,转动桌上圆盘,夹了一块炸鱼块。
钟秀琪夫妇从没有把我引进过他们高贵的上流圈子,偶尔他们家来客人,他们都会让保姆提前知会我,暗示我要么去外面待着,要么就在自己的小杂物间里别出来,直到客人离开。
我一直安分守己地遵循他们的规矩,避免被他们嫌弃。只有一
次,我明明一直没喝水,却不知为何突然尿急,憋得膀胱都要炸了,睡觉转移注意力都没用,根本睡不着。
我拿着杂物间里唯一能用来装大量液体的、用了好几l年的水壶看了又看,始终无法痛下决心,最终搁下水壶,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上厕所。
就在我要成功进入洗手间的那一刻,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领子。是司机。
他面无表情地把我从后门拖出去,扔在腊月鹅毛大雪的夜里,让我三个小时后等客人走光了再回来,否则我会给钟秀琪丢脸。他甚至不肯给我回屋去拿下外套的机会。
我穿着室内单薄的衣服在雪夜里瑟瑟发抖,仰头盯着窗户里透出来的亮如白昼的光,听着淡淡的觥筹交错的声音僵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在大约一公里外的天桥底下角落里蹲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
……可即便如此,若王砥砺确实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我也不会感觉奇怪。王砥砺估计连钟家庭院里有几l个蚂蚁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这人突然发难,我还是忍不住愣了下,下意识地将目光从吃鱼狂魔钟齐昊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其实不止王砥砺,估计他们那破烂圈子里的其他人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我的存在,毕竟这么大一个人,以前天天在钟家进进出出的。
不过,推算下我和钟旋的年龄,显然于振邦并不是和钟秀琪在一起后才有的我。
大不了他是二婚嘛,我是他前妻生的孩子,甚至哪怕我只是他前女友未婚生育的孩子,这都不能算他的什么把柄,说出来除了给钟秀琪心里添点堵,没别的意义。
所以一直以来这事儿大家都有默契地不提,没必要搞得跟小学生一样,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都拿出来说道。
这会儿王砥砺却当众把低调的我给点出来,百分之两百不怀好意。
果然,他叫完我,见我没回应他,并不在意。或者说,比起我的反应,他更在意钟秀琪夫妇和其他人的反应。
钟秀琪夫妇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要搞事情,顿时表情微变,给他警告的眼神。
但到了王砥砺这个阶层的人,要得罪人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必然是已有计划,不会轻易中止。
王砥砺自顾自地对着于振
邦笑眯眯道:“还没恭喜你,老于,听说小彦裸分考上了T大,这是真不容易啊,不愧是你的儿子,跟爸爸一样学习好。”
于振邦的腮帮子微微一紧,张嘴正欲言语,王砥砺不给他机会,扭头对身边的狗腿子们大声道:“那个小孩儿……”
他伸手指了指我:“老于的大儿子,叫于彦。没见过吧?小时候孩子在老家跟妈妈爷爷奶奶住,长大点儿要读书了,就送老于身边来了,一直读到现在。”
如果眼刀可以具象化,王砥砺已经被钟秀琪唰成一片一片的了。
王砥砺继续道:“不过据我所知啊,老于那可真是两袖清风,一点儿都没给自己的大儿子开方便之门,小彦从小学到升初中、升高中,再到现在高考大学,完完全全是靠自己学出来、考出来的。这就很值得大家学习。”
他突的重重叹了口气,神色一凛,皱眉道:“现在有的人啊!手里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权力,啊,就打着为子女好的旗号,去扰乱教育的公平。这对别人的子女好吗?别人的子女不是子女吗?”
“在这一点上,于部长可以说是做了一个,啊,一个楷模。小彦可真是一点光没沾过他的。这样的孩子,啊,培养出来才是我们国家的未来栋梁、未来希望嘛,你们说是不是?”
狗腿子们不管有没有听出他这一顿阴阳怪气的内涵,总之他都这么问了,纷纷应和,一叠声夸完于振邦公私分明夸我国之栋梁。
于振邦不得不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啥也没听出来,摆摆手,说:“你们这是有事儿吧?别耽误了时间,王部长的事儿可没小事儿,我可别罪过了。”
他试图阴阳回去,但效果极其薄弱。
王砥砺呵呵一笑,更得意了,摆摆手说:“不急,时候还没到,我来早了。哪知这么巧遇到你们……哎,这是在给小彦摆升学宴吧?人到得这么齐。”
他说完,略微侧了下脸,问:“张秘书,我们定的会议时间还有多久?”
能做他们这种人秘书的,必然是人精中的蛔虫,极会揣摩上意。此刻张蛔虫略一沉吟,开口道:“还有大约四十五分钟。”
“那这还早。”王砥砺说,“小彦这升学宴,我就不请自来了。正好这几l天任务紧,唉,天天吃盒饭
……老于,没意见吧?哈哈哈。”
于振邦有点儿无助地看了眼他老婆钟秀琪。
别看钟秀琪前段时间在家里关起门来天天发疯,此刻出门在外,她把情绪控制得很好,甚至还笑了笑。
她长得挺好,保养得好,会打扮,但笑起来总有股阴气森森的感觉。可能是我主观情感因素太重了。
“这边儿是钟齐昊的饭局,你得问他。对了,我们本来是有点事儿正要走了,就不——”
她说话的同时,王砥砺迈步朝我们这桌走过来。钟秀琪的目光顿时更阴森了,眼珠子随着王砥砺移动。
我相信,如果能在此刻给她个机会吃掉他,她肯定愿意冒着撑死的风险干。
王砥砺没管钟秀琪在说话,走过来直接就握起刚刚一直在愠怒、但愠怒中逐渐有点被现场突变的情况搞懵逼的我妈的双手,亲热地叫道:“大嫂子哎!”
“……”牛逼了我的王叔叔。
你能说他喊错了吗?我妈身为于振邦的前妻,他这么喊好像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可与此相对,钟秀琪不就是小嫂子了吗?这一听就很微妙。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妈是于振邦家里还没下堂的糟糠正妻,钟秀琪则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三。
我妈顿时更懵逼了,身体紧绷,无助地扭头看钟齐昊……
算了,她爱看谁看谁,难道我会在乎这种细节吗?笑死,不好意思,其实我有个干妈,十个月的时候认的村口的一棵老槐树。
有的时候感觉我妈有点装,她故意装不知道我很成熟独立、拥有裸分上T大的智商,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就见仁见智了。我一点都不在乎她在这个时候向谁求助。钟齐昊年纪那么大了。!
第159章
钟齐昊两眼不观鱼外事,一心只知吃吃吃。我妈苦望他一阵,未果,不得不小声叫他:“小钟……小钟!”
一点也不小的小钟这才掀了下他高贵的眼皮子,淡淡道:“姐夫嫂,小彦是你儿子,他的升学宴,要留几位客,你做主,我买单,别的我不管。”
人才。今晚真是人才辈出,各领风骚。这一声独具匠心的“姐夫嫂”,令刚才的“大嫂子”都黯然失色了。
钟秀琪的脸已经要挂不住了,或者说,已经挂不住了。她索性不再废话,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就快步走了。
“秀琪……”
于振邦呼唤她没得到回应,拧紧眉头恶狠狠地瞪了我和我妈一眼。
你就说他是不是有病吧,冤有头债有主,我跟我妈什么都没说……哦,我妈稍微地叫了两句小钟。但她又没叫姐夫嫂和大嫂子。
瞪完我们,于振邦就赶紧扭头要去追他老婆。走出去两步,他停下,回过身来沉声叫道:“小旋,走。”
钟旋还停留在原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死死地、充满怨气地盯着我,怪瘆得慌的。但我已经今非昔比,不会再怕他了。
于振邦管不了我和我妈,管不了钟齐昊和钟秀琪,也管不了王砥砺,估计是下定决心今儿非得管住一个挽尊。他越发压低声线,声量却大了起来:“小旋!”
钟旋从以前起其实就不太服于振邦这个爹,站在他的角度,他爹就是吃他妈的软饭,还软饭硬吃,把个他要讨厌死了的我带进了钟家。
只是碍于钟秀琪在,钟旋出于场面,还是给于振邦面子的。
此刻他不想给了,就不给了。他依旧盯着我,一开口声线压得比于振邦还低,说:“把我哥带回去。”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于振邦愣了,就连已经要走到大门口的钟秀琪都停住了脚步,唰地回过头,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直射钟旋。
今晚的“绝杀钟秀琪”大赛战况真是过于激烈,先有王砥砺惊艳开场,后有钟齐昊奋起赶杀,就在大家以为钟齐昊已经是顶点的时候,哪料敌方有人反水,表演了一出震惊钟秀琪八百年的背刺。
钟旋并不是第一次叫我哥,但他着实是第
一次在钟秀琪面前叫我哥,还是在这么个情境下。
前面钟秀琪已经被王砥砺和钟齐昊一唱一和地把心态搞崩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钟旋无异于在她新修好的坟头蹦迪。
她原本的平静面具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就快碎成两半儿了,从裂缝中央很明显能看到从中冒出的浓浓黑烟。
说起来,虽然我从刚刚起就察觉到了钟旋一直瞅着我,但我是用余光注意的,笑死根本不屑于用正眼瞧他,直到现在我才正眼瞅了一下。
这一瞅,我愣了下。
钟旋消瘦、憔悴之明显,就连我都能很直观地看出来。
年纪小小,黑眼圈眼袋都要掉到下巴那儿去了,跟嗑了似的。不过像他这种家伙,即使嗑了,倒也算不了什么新鲜事儿。
我很快回过神来,高贵冷艳地移开目光,低头拿筷子吃菜。
正吃着,从身边幽幽飘来一句很轻的、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学~我~”
吃你的鱼吧大叔,我好好吃我的鸡呢。说个话居然还带波浪号,怪不得都说老男人就是骚。
就在我单方面起内讧的时候,钟旋跟他爸妈那边僵持了起来,他妈用十分不悦的语气喝令他过去,他倒是向来怕他妈,因此有所动摇,他爸很会读空气,见状急忙拉他,却被他挣扎了几下给甩开了。
好家伙,打一架!打一架!
我嘴里嘎嘣咬着鸡脆骨,视线再度赏了过去,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我这一看过去,钟旋就来劲了,冲我嚷嚷:“哥!跟我们回去。你现在都考完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钟秀琪和于振邦夫妇俩满脸写着“你发的哪门子疯啊我的天老爷”。
说实在的,这事儿我都没搞清楚。
钟旋见我只是看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便自己朝我这边走,但刚走出第一步就被于振邦死死拽住了手腕:“钟旋!回去。”
“放开我!”钟旋不耐烦地说。
“有什么,回去再说,别让你妈久等。”于振邦暗暗地威胁他。
钟旋一时犹豫,欲言又止,被于振邦拉动了一下。
眼见此情此景,虽然依旧懵逼,但懵逼的我还是临时决定以特殊嘉宾的身份加入“绝杀钟秀琪”大赛。
不,仅仅是这场大赛,不够体现我的格局。我的目标是让他们一家三口都被绝杀。
于是我酝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捏住它,开口对于振邦说:“爸~你和弟也一起来吃饭啊,叫小~妈~一起来啊~”
钟秀琪唰地死亡射线我时,我妈也唰地死亡射线我。
显然我毫不在意前者,只是害怕在对面彻底内讧之前后者先内讧我,就下意识地在用左手桌子底下按住了我妈的右手。
我的手心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我被烫了一下,不知道她是否同样感觉,我感觉她的手猛地很用力地抖了一下,这令我越发慌张,差点儿松开她,到底没有。
我只略略地松了一下,很轻的一下,就回过了神,犹豫着、试探着、忐忑着小心翼翼地缓慢转头,对上我妈的视线。
她本来低下了头在看我俩的手,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眼和我对上了视线,里面没有杀气,只有些茫然,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俩就这么对视,一时忘了时间。!
第160章
钟旋到底没吃这顿饭,就被于振邦黑着脸拉走了。但凡他再不把钟旋拉走,但凡钟旋真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了,我估摸着钟秀琪就再顾不上什么场面人不场面人了。
不过这也好,毕竟我又不是真心希望他过来,就是恶心他们一下而已,目标已经达到了。
随着钟家那一家三口显眼包离场,王砥砺过来以茶代酒敬了我妈和钟齐昊一下,喝完后就说自己还有个会要开,也没坐下吃就走了。毕竟他的目标也只是恶心一下钟家三口。
事后我问钟齐昊怎么王砥砺和钟家有仇但对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钟家接班人颇有点拉拢的意思?
钟齐昊深沉道:“他懂得抓主要矛盾。”
“你政治学得挺好。”我故意挤兑他,“麒麟族还教这个啊?挺与时俱进。”
“你教科书上教的。”他说,“闲来随意翻看,此门学科颇有内涵,将来若传阅族内……”他说到此处,突的停顿下来,眸光闪了几下,别开视线,哼道,“呵呵,他们不配。”
我问他怎么回事儿L,他不愿意说,我追问了七八次他还是不肯说,我就没问了,别以为我对此很感兴趣,呵呵。
那件事后没多久,我妈忽然叫我跟她去逛街。
这可是新鲜事,毕竟她前两天才在手机里狂发六十秒语音跟我感慨城里啥都贵,还好钟齐昊包吃包住,不然她肯定不待。
我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逛街了,是发财了吗?
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她自从有了三千五的工资,以及包吃包住三环内大平层独居,情绪渐渐松弛下来,而只要她不乱嚷嚷搞事情,我虽然心里没忘以前的事儿L,却也到底不会记仇为难她。那也根本不算仇。
目前我俩的关系说得上是很和谐的,我稍微地调侃她一下,她都接受。
我妈回我语音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不就是发财了吗!说了让你待燕城,妈妈不会害你吧?燕城就是豪阔!别的地方发工资,是提前一年发全年的吗?人家燕城就是!”
我:“……啊……啊……emmmm……挺好。发的现金吗?我带你去办张银行卡存起来吧,x行就挺好的,听说发很多米油面,我等下查查最近有活动
没。但你千万别自己去存,等下给你都买成保险了。”
钟齐昊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和我通好气儿L吗?但凡我憨一点,这就得露馅儿L。
我妈却道:“银行卡?我有,小钟前两天说给我发工资,就带我在附近办了,存折也有,卡也有。办完他就把工资存我存折上了,这个好,比卡好,存卡上我都不知道钱有多少,万一被银行的人偷了我不知道,我听人说过,有的银行蔫坏蔫坏的,偷偷把钱转走。还是存折好,存折我一看就都在。”
她嘟嘟囔囔地说到最后,强调似的说:“都写的我名字!”
“他带你去办,那肯定写你的名字,不然写谁的……”我说着说着,声音小下来。
因为我猛地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我妈人生中的第一个存折、第一张银行卡。或者说,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财富。
这些年来,于振邦汇钱回去都是汇给他父母,而就我依稀的童年回忆中,我爷爷奶奶对我这个亲孙子是挺好,但对我妈……他们并没有把我妈当自家人。
而当初我妈威胁于振邦留下我时,并没有顺便要求于振邦给她一点钱,一点点都没有。那时候我小,而且乍一被妈妈丢给于振邦,很慌乱很痛苦,根本没想到这么多。
若是那时候我再大一点,再坚强理智一点,就算我妈想不到,我肯定要问于振邦要一大笔钱,作为我妈的私房钱,也是她的补偿费。这根本天经地义,是于振邦该的。
而他当时居然都毫无作为,我不信他想不到,而且他又不是没钱,根本就是完全不想给,简直无耻透顶。
钱固然并不能弥补我妈所遭受的一切苦难背叛,但若他连钱都不愿意给,比下作更下作。
我妈发语音问我:“怎么了?还在吗?”
然后她又开始感慨燕市工作环境好,说我没早跟她说,她要是早知道,早就来这边打工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敛起狂骂于振邦的心神,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用喜悦的声音回她:“我还没开始工作,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都在专心学习!”
之所以我也回语音,是因为考虑到我妈的文化水平,怕她阅读起来困难。
我妈一听我那回复,深感欣慰:“是,
你专心学习就是好,要不怎么你考上P大了呢!别人就考不上!比于振邦都强多了!他都没考上!”
我开学读T大……算了。
P大T大在我妈眼里没有差别,反正她就知道这俩大学,而且知道是全国最顶尖的两所,这就够了。
我报志愿的时候她一直在我旁边碎碎念,试图让我两所都上,两手抓,两手硬。
我说我实在是上不了。
她就嘟囔着说是因为我成绩还是不够高,要是再多个几十分,那肯定就能了。
说完又怕打击到了我,赶紧安慰我说这也够了这也够了,别人想上一家都很难,做人不能太贪心,让我放宽心别钻这个牛角尖。
我心想,除了你这样的天才,还有什么人会钻这种牛角尖。
眼看话题要跑了,我赶紧给她扯回来,问她既然银行卡都办好了,去逛街干什么,她要买什么吗?
只要是合法的东西,不管她要买什么,我都不会阻止她花这笔钱。
虽然这笔钱明显是钟齐昊看在人情面上故意给她的,但这是我和钟齐昊的事情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会还他,能给他出力的地方也会报恩地出。
不过这不符合我妈的性格,她到现在还在大平层里每天穿着她那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年的袜子,让她换都不换。
钟齐昊借口这贫困模样影响他房子的形象和档次,给她买了一打新的。她忍痛自己留了一双,其他的都趁钟齐昊不注意塞给了我,让我别告诉钟齐昊,自己穿。
她还特有自己的小心机,跟我说那一双是钟齐昊去视察房子时她穿上应付他的,否则都给我。
“……你自己穿吧,我有。”我说。
“我能穿得了多少?我穿那么好干什么?”她振振有词,“你年轻,你穿吧,把你那些旧的给我,你穿新的。”
这会儿L,果不其然,我妈说:“给你买点儿L东西。上次小钟不说了吗,你要是不用名牌的东西,你以后同学要瞧不起你的。唉,城里就是这点不好。”
我不便说钟齐昊都是在哄骗她,只好说:“他都多大年纪了,毕业多少年了,那是他那时候了,我们现在不这样了。”
我妈却不信:“小钟能有多大年纪?他
说他比你大不了多少。”
“那是他不要脸。”我毫不客气地这么说。
虽然他是我恩人,但他一直暗戳戳指望我用自己的肉|体来报恩,那我就完全有理由一边感恩一边对他不客气。
我妈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斥责我:“不能这么说小钟!虽然他是那个女人的弟弟,但他对你是真好,跟于振邦那一家子不一样。他本来跟咱娘儿L俩又没什么关系,又给我安排工作,又给你找地方住,把你从于振邦那里接出来照顾,咱做人要懂得感恩。”
我不想跟她多扯,只好说:“我刚才是开玩笑,年轻人都这么开玩笑,没那么严重。”
她让我以后不能开这种没大没小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嗯嗯嗯好好好地答应,可算把这事儿L给带过去了。
转念一想,陪她出去走走也不错,在外面搓一顿。至于买东西,到时候再说吧,就买点儿L便宜的本子笔什么的糊弄一下她。
我便顺着话题答应了她。
然后我就在商场里看到了钟齐昊。
他正微笑着跟一位面容姣好、气质脱俗、百合似的大美女说话,脸上带着极其少见的轻松惬意和亲近,眼神一直专注而温柔地望着对方。
他对我妈已经够好了,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161章
虽然钟齐昊一直对我图谋不轨,但难保他就不是双性恋呢?像他们那个阶层的,玩得花,噫。
更主要的是,他平时对其他人明明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模子,就算对我妈好,表面上也是淡淡的,鲜少会笑得如同此刻那般温柔亲近。
而他面前的那位女士,我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光芒。她气质优雅,却不娇弱,颇有独当一面的气魄。
……算了,关我什么事。
我总不能一边嫌弃钟齐昊,一边又不让他去跟和别人好吧,这多那什么啊。虽说这家伙也不是啥好人,一边暧昧我,一边暧昧别人,但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艹。今儿我出门前,还在暗暗地脑内寻思了一阵:照这样下去,只要我能确定那个阿宝真的只是钟齐昊的幻想产物,而不是真实存在……
退一万步,就算阿宝是真实存在的,只要钟齐昊和阿宝已经真真正正、干干净净地分手了,那、那也没什么了嘛。现代社会,三十多了,有个前任,多正常啊。
等我再大两岁,勉勉强强接这个盘也不是不行,我不嫌他年纪大,也不嫌他有妄想症,反正我是医学生,对待有病的人多点儿爱心,这极其非常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