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by樊令佳
樊令佳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关灯
护眼

柏容眼睫微颤:“为什么这么说?”
顾锦年看着手指处齐齐整整的伤口没有说话,另一只冰凉的手却覆盖上了他惨白的手背,紧紧握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伤口处的血在不断回流,有种阔别多时的暖意。
顾锦年动了动手指,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可他还是看得见,他看得见柏容一如既往让他喜欢的那张脸,感受得到他指节的温度,可是他的手不止拉过他一个人!
这不公平。
他把一整颗心给了柏容,柏容却只愿意给他一半,或许一半都不到,或许他根本比不得顾清逸叫他开心,他比不得顾清逸温和有礼,博学多识,这时候他才终于愿意承认,往前的二十年,他除了家里的宠爱,没一点儿能比得过顾清逸,就连柏容,也喜欢他。
可是太不公平了,柏容明明说过喜欢自己的……他比顾清逸年轻,比他漂亮,家里的产业以后也都是他的,柏容应该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有……
可是他已经死了。
互相沉默的这半分钟,柏容紧急敲系统,剧情偏离是正常的,拉回来就行了,但关键是他不知道这剧情拐到哪里去了,他以为顾锦年化作厉鬼来寻仇是因为他和顾清逸联手杀他的事,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
系统翻出剧情线,往前拉了下进度条,正好停在顾锦年车祸前半分钟,镜像中顾锦年在高速上开着车,手里拿着手机呆呆地看着,丝毫没有发现油门已经被他踩到了底,然后他单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手指颤抖着,柏容听出来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然后“——轰”地一声,屏幕被大火完全覆盖。
顾锦年在看什么?
或许他已经从他的话里猜到了。
柏容退出系统,看着眼前的顾锦年,问道:“你觉得我是交际花吗?”
“什么?”顾锦年愣愣地睁开眼。
柏容的声音很冷:“你觉得我喜欢顾清逸?”
顾锦年咬了咬牙,反问道:“不是吗?”
“你刚才承认了。”
柏容沉默了一下,这话不能接,接了就会把真正的事实倒出来,和顾清逸合谋杀柏容这件事比他出轨顾清逸还要更加严重,主要是,剧情还没进行到那时候。
柏容想了想,道:“我不喜欢他。”
空口无凭,柏容也觉得他说的这话离谱,于是抬手捧着顾锦年的脸亲了亲,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不喜欢他。”
顾锦年看着他,声音嘶哑道:“我看见了你们的床照……柏容,别再骗我了。”
他已经承认了,顾锦年自己已经要接受现实的时候,柏容却又改口,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说他要杀了顾清逸吗?
柏容抚摸着他的黑发:“他ps的,我不知道我和他有那种照片。”
顾锦年忍不住嗤笑一声,柏容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道:“顾锦年,你信他还是信我?”
看着那双眼眸,顾锦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信你”了,可是横在心里的那把刀不停地旋转着,刮得他整颗心鲜血淋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了,一次又一次,柏容再骗他,顾锦年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你没有骗过我,对吗?”
柏容手指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锦年黑色眼眸下的血迹早已经干涸,柏容明明承认了的,现在又一次改口,是看准了他是个好哄的傻子。
“我要杀了顾清逸。”
柏容立刻道:“不行。”
果然如此。
顾锦年忽然笑起来,他笑自己的天真,笑柏容仅仅一句话他就要相信,柏容是什么想法呢?他猜也能猜得到。
——反正顾锦年已经死了,先哄着这个傻子别对顾清逸动手,等他好好地接受现实转世了,自己再和顾清逸在一起……
柏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搓了搓他的脸,道:“你杀了顾清逸,有道行的人一下子就能从他身上的怨气找到你,到时候灰飞烟灭,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顾锦年看着他,冰冷的脸被搓了两下,却仍然是没有一点儿温度,“如果我杀了顾清逸,你也会让我灰飞烟灭吗?”
柏容愣了一下,道:“不会的,你生前不是说好了,要和我在一起?”
“好。”顾锦年点了点头,“那我信你。”
柏容起身,翻出纸巾擦他脸上的血,一边擦一边道:“你得听我的话。”
顾锦年“嗯”了一声,移开柏容在他脸上做无用功的手,将整个头埋在了他的怀里,淌着血的眼睛酸涩,却无法流出一滴泪来。
柏容抱着他,道:“天太晚了,你陪我休息一会儿。”
顾锦年没说话,直到柏容将他抱到了卧室的床上,才猛然反应过来,霎时间一股恶心涌上咽喉,顾锦年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甚至忘记了他已经不是人,完全可以用飘的。
柏容锁好了柜子,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看着他的动作,在他面前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顾锦年抬眼看他,不过片刻又垂下了头,道:“我不想睡。”
他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我不用睡。”
他不想睡顾清逸睡过的那张床,一想到顾清逸光着身子躺在这里,睡他睡过的床,睡他喜欢的人,顾锦年心里就泛起一阵阵的恶心,他对顾清逸的杀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柏容也没有强求着要他睡,他闭眼躺在床上咬了会儿烟,偏头看见顾锦年坐在地上看着他,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柏容起身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直到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光透入,柏容半靠着床头,点燃了嘴里的烟,向顾锦年招了招手。
“你不是一直想抽吗?”
“来,给你尝尝。”
顾锦年飘到床边,闻了闻那团烟雾,低声道:“不好闻。”
又飘得离柏容远了一点儿,柏容倾身拉住他的手臂,笑道:“烟哪有好闻的?”
“你不是一直想抽吗?现在给你又不要。”
顾锦年被他扯近了一点儿,干脆靠着床边,听见他的话眸子动了动,道:“你以前不让我抽。”
柏容半躺着吐出一口烟雾,道“以前没钱,抽的烟便宜,不好意思给你。”
顾锦年不大明白,他从来没碰过烟这类东西,闻到味道也只觉得呛得慌,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但看见柏容抽烟的时候,又忍不住想上去尝两口,柏容却把烟灭了都不叫他抽。
“那你现在有钱了?”

顾锦年客观评价:“挺少的。”
柏容轻笑一声,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给这个小少爷解释五万块钱能抵普通人两年的生活费这个事实, 钱窝里长大的人是不会懂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是什么意思的,五万块对于顾锦年来说也不过是买几件衣服吃一顿饭的事儿,金尊玉贵的, 死后一个骨灰盒盖子都是上好的玉质,就墓地那几十平米的价格, 能顶的上一套房,更别说那些价值百万的陪葬品。
生前尊贵,死后也尊贵,顾锦年这二十年是真没受过一丁点儿委屈,没吃过生活的苦, 偏偏想谈个恋爱被柏容拒绝了十几次,委屈得快哭死,柏容深知自己的命不大好,只能哭笑不得地拒绝他, 顾锦年转头跑去喝酒, 不能喝偏要把自己灌醉了再壮着胆子拿别人的电话打给他表白, 柏容其实是个挺心软善良的人,见不得小孩子哭闹,更何况是和自己师弟江艾一样的性格脾气。
半推半就地答应后,柏容实际上有点儿后悔,顾锦年的命太好了, 好到他觉得顾锦年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一生顺遂半路遇到他这么个坎儿,柏容知道自己迟早会死的, 他原本以为,等到这小少爷玩够了新鲜感,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可这人陷得太深了,顾锦年还没害怕,柏容先害怕了起来。
顾锦年看着他沉默的脸,趴在床边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
这话脱口而出,柏容反应过来,忍不住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甜言蜜语说多了,嘴比脑子快,顾锦年眼睛轻轻眨了一下:“你不睡吗?”
柏容咳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他拉到了床上,顾锦年几乎是瞬间想要挣脱出来,他的魂体在空中漂浮着,死也不肯沾到那张床上,柏容用力一拽,顾锦年一时失了力气,伤痕遍布的全身被一张带着暖意的被子裹住,顾锦年的身体很冷,这股暖意叫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继续挣扎,柏容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皱眉。
“你闹什么?”
顾锦年没说话,他的身体紧贴着这张柔软的床榻,心里却像被刀扎了一样痛苦,他用力反抗着柏容的手,声音酸涩:“我不要睡这里!”
“恶心!脏!”
柏容总算知道他在犟什么了,用力压着他,微怒道:“他没在这里睡过!”
“你不是说相信我?”
顾锦年反抗的动作停住,他的脑袋被被子裹着,惨白的面容只露出来半张,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好像是生前被玻璃割伤的,不至于毁容,但看着没有完好的时候那么俊秀,反而增添了一些诡异的气质,顾锦年死后整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变得有点媚起来,诡谲凄厉,是一只真正的高级厉鬼。
柏容叹了口气,将束着头发的发圈脱下来戴到了顾锦年手腕上,默念了几句符咒,给顾锦年盖好了被子后,自己靠在一边看着他,柏容淡色双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半长的头发落在肩头,掩盖住了柏容苍白的面容。
顾锦年抬起手,看着腕间那根黑色的发圈,似乎有些高兴,转头一看柏容,他已经半靠着床头睡着了,顾锦年从被子里爬出来,飘到他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目光落在他被掐出勒痕的脖颈间,顾锦年摸了摸自己流血的脖子,又放下手,从口中吐出一股气流,这股气流覆盖在柏容脖子间的伤痕上,不一会儿就没了痕迹,光洁如新。
“你不能再骗我了,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我就当做不知道。”
顾锦年压低了声音,害怕吵到睡着的柏容,他咬了咬下唇,继续轻声道:“你要是再骗我,我就杀了顾清逸。”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一痛,无数的委屈在心口处的缝隙中喷洒出来,他惴惴不安地想要逃离。
柏容不怕死,可是他却怕顾清逸死,宁愿欺骗他,也不想叫他对顾清逸下杀手……顾锦年怎么能不明白呢?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柏容这样的殊遇,但是他最讨厌的人得到了。
他的妈妈没有得到父亲的爱,但是那个她最讨厌的女人得到了,顾清逸他们母子两个,是顾锦年心上的一颗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陷进和他妈妈一样的境地中来。
顾锦年恨顾清逸恨得要死,却不忍心对柏容说出苛责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好像网络上那些管不住自己出轨丈夫的妻子,只能把气往顾清逸这个“小三”身上撒,一个巴掌拍不响,顾锦年当然知道,那张照片上顾清逸穿着一件白衬衫,胸口敞开,被柏容抱在怀里,那一瞬间,顾锦年心脏猝然收紧,什么都想不到了,他抖着手去给柏容打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到了,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柏容可能会和他分手。
顾锦年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手下一松,车子便撞到了桥墩上,他人死了,便彻底没有了再和顾清逸相争的本钱。
所有的怨恨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顾锦年横死在高速桥之上,怨气成鬼,在世间保留了魂魄和意识。
顾锦年默默地看了会儿柏容的睡颜,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厉鬼天生畏光,顾锦年皱眉躲了躲,末了蜷缩在了柏容身边,靠着他的手臂闭上了双眼。
柏容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的时候,顾锦年靠在他旁边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整只鬼都缩在了柏容的影子里,柏容看了眼窗帘,想去把柜子里收拾的黑色厚布换上,这一动立刻惊醒了顾锦年,他迎着阳光半睁着眼睛:“你去干什么?”
柏容把被子拉到他头上,简单道:“给你换个窗帘,洗漱,出去买饭,回来跟你一起看电视打游戏。”
顾锦年“嗯”了一声,柏容换好窗帘,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下午四点钟,从昨天晚上开始,做法事捉鬼和顾锦年深夜谈人生,消耗了他太多精力,柏容这个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的人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可他醒来,却仍然是身心俱疲。
黑色窗帘不透光,顾锦年从被子里出来,房间里有些暗,柏容洗完漱拎着一袋垃圾,走之前问他:“要不要开灯?”
顾锦年道:“不要。”
柏容便没开灯,他拎着垃圾出门,把黑色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又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包烟,饭店在天桥对面,阳光很热烈,空气却十分冷,怕是要进入冬天了。
柏容拢了拢外套,他看着手机里顾清逸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删除,只留下最初打招呼的那两句话,删完以后,他忍不住笑自己,他现在的行为就好像背着顾锦年出轨一样,生怕他从消息里读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就去把顾清逸给杀了。
天桥上有许多买卖东西的商贩,柏容靠着右边走,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
“柏容,你要不要算一卦?”
柏容抬眼望去,冷冽的双眸几乎是顷刻间便沉了下来,他把手机装进衣服口袋里,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人:“师兄,好久不见。”
付诀的面前摆着一罐算筹,他听见柏容敷衍的招呼,挑眉笑了笑,道:“我们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柏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和付诀从小就不对付,也说不上讨厌,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付诀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每次两个人遇见柏容被迫都是一箩筐的场面话,他都说倦了,好不容易下山没再见到付诀,却又在这里碰见了他,付诀是要继承师父衣钵的人,师父居然能轻易放他下山。
柏容默念“孝悌忠信,尊师重道”,沉默了片刻,道:“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要去买饭了,着急回家。”
付诀站起来,递给他一支签筹,笑道:“刚才有个姑娘来算的这一卦,我没收她钱。”
柏容接过签子翻开背面看了一眼:49号,下下签。
生死卦,上生下死,兑为生,坤为空,泽地革,为死卦。
柏容紧了紧手:“卦不算生死,师兄,你违背了规矩。”
付诀收回签子,笑道:“卦象算的是她心里想的事,她想的是生死,算出来便是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白色长裙的背影,道:“喏,就是她,我不收钱还被这姑娘骂一顿,你说好不好笑?”
“又不是我给她抽的签,要是人人都想求个上上签,那都不用来算了,各自过好自己的命便罢。”
柏容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付诀的意思,但又想起那根死卦签子,还是忍不住快走几步,来到那个正在拍照的白色长裙姑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姐。”
白裙姑娘回过头,一张白净的娇俏脸满是怒意:“你说谁是小姐?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
柏容瞬间改口道:“姑娘。”
柏容不明白“小姐”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索性换了个老少皆宜的,至于“美女”“小姐姐”这样的词,他叫不出口。
白裙姑娘看了一眼他的脸:“怎么?你想加我的联系方式啊?”
柏容哽了一下,退后半步道:“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过路注意安全。”
说罢就转身回了付诀的算卦摊子,白裙姑娘轻嗤一声,嘲笑道:“玩什么欲擒故纵,这种泡妹的招数已经老土了!”
付诀听见她的话,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柏容听着他没有丝毫矜持的笑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那白裙姑娘下了天桥,走到了人行道上,在绿化带处等红灯,绿灯亮了,白裙的姑娘看了看左右的来往车辆,柏容眼睫微颤,手指微紧。
所幸姑娘平安走过了人行横道,柏容松了口气,转身正想要和付诀说些什么,就从天桥下听见一声惨叫,随即是几声车辆的碰撞声,连带着周围人熙熙攘攘围过来看情况的吵闹。
柏容心脏一紧,向下望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白裙小姑娘,此刻已经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头顶被砸出一个血窟窿,带血的小铁锤“轱辘轱辘”从她的头顶滚落下来,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
他还没从这场意外中反应过来,付诀忽然道:“柏容,你身上有鬼气。”

第32章 半吊子道士 X 绿茶厉鬼
柏容的目光仍然落在那无端横死的白裙姑娘身上, 他看着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地打急救电话,看着那被小铁锤砸到的姑娘头顶流出殷红的血,看着她在众人相围的圈中逐渐没有了气息, 她的脸上被盖上了白布,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走了她。
什么叫命,这就是命。
柏容曾经看过一个国外的惊悚恐怖电影, 叫做《死神来了》,主角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在死神的账单上勉强幸存,做了许多努力,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仍旧悲惨死去,这种无力感, 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而死卦更加悲惨,它甚至不会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平白无故的一场意外, 就能带走一个年轻的生命。
但奇怪的就在这里, 本该一生顺遂的顾锦年, 却被划进了横死的范围之中,时也命也,卦象到底能不能改,顾锦年和这个白裙姑娘,交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柏容闭了闭眸, 付诀围着他绕了半圈, 道:“柏容,你惹上高级厉鬼了。”
黑页, 至少是二级,柏容身上的鬼气很浓郁,不像是偶然遇到的。
他这话说的肯定,显然没有要询问他的意思,柏容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退后半步,声音十分冷淡:“和你没关系,付诀。”
刚才还叫师兄,这会儿就付诀了。
付诀挑眉,问道:“你刚才和那小姑娘搭话,是想救她?”
柏容眼睫微动:“没有。”
付诀看了会儿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还是没吃够教训。”
柏容没理会他的嘲讽,敷衍地拱手行了一礼,道:“代我向师父问安。”
说罢转身就走。
付诀在他背后问道:“柏容,你不吃饭了?”
柏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付诀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轻叹一口气坐下来,翻出手机问了江艾柏容的地址电话,在某团上给他订了个外卖。
付诀其实不讨厌柏容,但他一直觉得柏容这个人很奇怪,这人表面上看着有礼貌,遇到他还会叫一声师兄,又很善良,碰到付不起卦金的人也就象征性地收一点儿钱,拦住那个姑娘想避免她的死局,对陌生人有极大的善意,但和他相处变得越来越熟悉之后就会发现,柏容完全不是他表面上那样。
他对每个人好像都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对陌生人善良,对熟悉的人反而比较恶劣,有时候连表面的情谊都不会敷衍,抽象一点儿说,柏容就好像那种原本脾气很好,遵规守纪养出来的乖学生,忽然进入了青春期,变得十分叛逆,让家长非常头疼。
付诀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倒霉的家长。
他坐了一会儿,拿起面前的木筒摇了摇,从算筹筒里随手抽出一根签子,翻过来看了一眼:97号,中平签,签诗为:
园林月色摇疏影
恍若铺成满地琼
几度童儿来收拾
岂知收拾总成空
付诀默念了遍签诗,神色微沉,冷着脸把那根签子扔回了那个木筒里。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
既然他来了,就一定能帮柏容渡过这个劫,无论是生劫还是死劫。
…………
柏容没有买饭,径直回了家,遇到付诀这件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刨去那些被迫上学的日子,细细算下来,他居然已经有三年多没回道观里去了,师父也没要求他回去,只是叫江艾转达,让他该好好玩就玩,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江艾跟他说,“师父可真不会说话,这听着像你得了癌症晚期一样”。
柏容默默想:其实和得了癌症也差不多,都是等死,没什么区别。
这事江艾不知道,也没必要告诉这个小姑娘叫她平白担心,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他活的日子要短一点罢了。
柏容拿出钥匙打开门,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电视的声音,他抬眸看去,顾锦年正飘在沙发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听见门响的声音,飘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道:“你买的饭呢?”
柏容眼皮子跳了跳,面不改色道:“那家店打烊了,没买成。”
顾锦年“哦”了一声,用力挥出一阵风把门关上,道:“刚才有人敲门。”
柏容道:“你开门了?”
顾锦年看了他一眼,道:“没开。”
“好像是你点的外卖。”
他说着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塑料盒,放到了桌子上,道:“我没开,他就走了,外卖在门把手上。”
柏容一愣,他看着那个塑料盒道:“我没点外卖。”
他翻开纸袋上的账单看了一眼,用户名是一段乱码,看不出来任何信息,于是拿起那个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道:“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往家里拿。”
顾锦年“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看起综艺节目来,那是个挑战性的搞笑节目,柏容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从茶几底部的小座上拿出一盒烟,翻开一看,发现少了一根。
柏容看向身旁的这只鬼:“你抽烟了?”
顾锦年的眼睫轻垂了一下,没有看他,道:“我尝了一根,不好吃。”
柏容把烟盒放回去,道:“这不是吃的。”
他起身从窗台上放着的包里拿出一根香,坐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放到顾锦年面前,道:“吃这个,不要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等我回来。”
有一些法器顾锦年碰了就得遭殃,柏容租的房子不大,也没什么地方放,和一只鬼在同一屋檐下确实很麻烦,顾锦年生前乖巧,死后不知怎么就奔着叛逆的方向去了。
顾锦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柏容给江艾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给自己点了外卖,不然平白无故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有人走错。
江艾想了一会儿,果断把付诀给出卖了,说是付诀要了他的地址和电话,江艾没那么多心眼子,这么多年也没看出来她两个师兄其实是表面关系,柏容挂断电话,心想:幸好没吃。
他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黑色窗帘被拉开,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稀薄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柏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崭新的素色床单上。
“顾锦年,你换的床单?”
顾锦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道:“床单脏了。”
柏容拧了拧眉,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他抬起手指上的疤看了一会儿,食指上的这块肉被他的指甲掐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柏容刻意地没有去涂药,就是为了方便取血,他翻过手背,看着光洁如新的皮肤,却沉下了眸。
柏容去烧了点热水,煮了包泡面来吃,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已经放到了另一期,顾锦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柏容吃了两口,有点恶心,他把碗推开,半躺在了沙发上,和顾锦年一起看着无聊的搞笑节目。
柏容一个人住惯了,也从来没觉得孤独,每天按部就班地看卦,吃饭,睡觉,忽然有一个人就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人追着他问联系方式,假装网上的卦主和他聊天,天真又活泼,见到他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柏容刻意地刁难了他好几次,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起初以为这小朋友只是一时新鲜,等他拒绝的多了顾锦年自然会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说那么多,该放手时就放手”。
拒绝一次就该知趣了,可顾锦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拿着一千五百块钱在天桥接连上等了好几天,光打江艾的电话就打了十几次,江艾不胜其烦,把顾锦年的电话转到了柏容这里,柏容那时候正在店里买烟,拿座机给顾锦年打了一通电话。
柏容最讨厌自己的一点,就是很容易心软,什么叫喜欢?
凭什么喜欢?
他已经快要死了,有什么资格去回应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在顾清逸来找他,拿着十五万让他给顾锦年私底下使绊子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柏容犹豫的不是这十五万,而是假如顾锦年知道了这件事,这十五万能不能让他彻底死心。
人算不如天算,顾锦年居然意外死在了他的前面,柏容没有想到,也没有算到,顾锦年死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泥泞再也无法干涸,这场意外中,他不是主谋,却是那个助纣为虐的人。
电视里的声音依旧吵闹,顾锦年看了眼桌子上的碗,问他:“你不吃了吗?”
柏容“嗯”了一声,他起身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倒在垃圾袋里,把碗扔到了水池中,打算一会儿有精力了再来洗。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柏容坐回去,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是顾清逸发来的尾款,五万块钱,转账底下接连跟了几条语音,柏容手指挪动着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想要转成文字,却不慎误触到了语音条。
顾清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钱我转给你了,别老是惦记着,好像我不给你一样……”
柏容愣了一秒,立刻摁灭了手机,顾清逸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视机正好卡住,放间里瞬间没了声音,空气十分寂静。
【哇哦,修罗场】
【死去的反派在线听小三和自己男朋友语音调情】
【宿主,你不赶紧解释,会死的很惨的】
柏容心道:“你少幸灾乐祸。”
顾锦年听见手机里的声音,神色微顿,拿着遥控器的手紧了紧,他转头看着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惊慌的柏容,又移开视线,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顾锦年关掉电视,终于开口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