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by樊令佳
樊令佳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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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容的睡眠质量十分不好,往往常人八小时的睡眠,他只能睡得到四个小时,也因此精神头一直不怎么样。巷子口的野猫在半夜诡异地嚎叫,叫得柏容心烦,迷迷糊糊之间,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想去拥抱什么,手臂却蓦地落了一个空,落在冰冷的被子上,柏容愣了一下,收回手臂,睁开双眸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
他默背了一遍《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又念了会儿《道德经》,三番两次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能睡着,心里的烦躁一股一股地涌上来,像是被铁钩牢牢困着,他用手臂遮住了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顾锦年还活着的时候,柏容其实给他算过一卦,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柏容那时候刚来这边,是来给江艾送东西,他对这个大城市很不熟悉,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只有一个电话,还一直没打通,闲着无聊,于是就地选了个天桥摆摊算命,想挣一点儿回去的路费。
那时候是冬天,气温有些低,天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柏容只拿了张黄色的布铺到地上,用黑色的笔写了算命两个字,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一闭眼准备睡觉,一道声音却在此时忽然大大咧咧地叫喊起来。
“哎——算命嘞!不准不要钱!”
“算姻缘算事业合八字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小哥要不要算一卦?”
柏容没好气地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有个胡子拉碴的老头,面前摆了罗盘和八卦阵,身上穿一身黄色道袍,摇着手里的木剑,大声呼喊着,看见他醒了,还挑衅似地向他去了个笑眯眯的眼神。
柏容“嘁”了一声,起身穿好衣服就准备离开,却被对面的老头叫住。
“小哥儿来算一卦?”
柏容面无表情地看他,那老头“害”了一声,道:“不要看不起乡野道术嘛,老头我不收你钱!”
“看你有缘分,就想给你看一卦。”
柏容默了一下,道:“我没有看不起乡野道术。”
那老头从桥斜对面跳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是正统吧?你师父是哪位?”
柏容闻言,敛了神色,拱手行了一礼,回道:“家师姓张。”
老头儿摸了摸胡子,没回他的礼,只是问道:“你不怕私自出来摆摊儿,回去罚跪香?”
柏容将冻得发冷的手放进羽绒服口袋,道:“我师父不管我,他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头儿听见他的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指着他大笑道:“小子啊,那是因为你可没几年好活了!”
柏容紧了紧手,他拜师的时候,师父就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注定活不过二十二岁,所以才叫他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免得留遗憾,现在被一个外人一眼指出来,柏容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儿不舒服,一转身就要收了东西离开,那老头儿拉住了他,道:“小子,老头儿我要换个风水宝地去做生意了,你可别跟着我!”
柏容那时候年轻,脾气也不大好,听见他这么说,怒道:“谁跟着你?!”
老头儿没做成一单生意,他收了地上的一堆东西背起来,好像就是来跟他说说话就要离开,经过柏容身边,意味深长道:“道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柏容不理他,转身坐回去继续发呆,又试着打了一遍江艾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通,这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几个人的说话声音,柏容抬眼望去,发现原来是方才那个老头被人拦住了,大抵是见他穿了道袍,手里又有桃木剑,才把他拦下来想求一卦。
那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妻子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襁褓中的孩子被棉布挡得严严实实,女人脸色焦急,额头上尽是冷汗,声音嘶哑又虚弱。
“先生,先生!帮忙看看吧!孩子一直发高烧,我和我老公都跑了好几家医院了!”
那丈夫拽着她的手臂,道:“凤娇!”
“县城里没查出来咱就去大医院看,给孩子凑钱找好医生,干什么做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儿,这些人都是坑蒙拐骗的!白白扔了钱!”
“咱们走!去大医院!”
说着就要把她拽走。
女人却不依,她腾出一只手抹了把眼泪,继续求着面前的老头:“给孩子看看吧,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多少钱我们都拿!给孩子看看吧!”
老头儿“唉”了一声,摸了把胡子道:“老头儿我可是赶着回家吃饭去的,早就收摊了,”他顿了一顿,忽然拿手望柏容的方向一指,道:“他不急着走,要不你去找他看?”
男人和妻子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少年,面色有些过分的白皙,长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个丸子,用一根木制的发簪束着,面前摆了张黄色绸布,身上没有任何用来算卦的东西,只穿了一件羽绒服,默默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见状怒火纵生,一把拍下去老头的手指,道:“你们一大一小就指着这些江湖骗术来坑钱!”
柏容心道:冤枉啊,他和那老头可不认识。
女人犹豫了一下,她看着柏容年轻得过分,有些不大相信他,可现下也的确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子了,孩子已经晕厥过去,她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头叹了口气,道:“说句实话,老头我也只会算个卦,那小子才是正统的正一道士,你们找他可比找我有用多了。”
女人听见他的话,一咬牙抱着孩子来到柏容面前,道:“小先生,给孩子看看吧,我多少钱都给!”
柏容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真的来找他,男人跟着女人来到这边,看了眼地上寒酸的黄色绸布,想劝女人,却看见柏容站了起来,问道:“去医院看过了?医生怎么说?”
女人抱着孩子,哭道:“找了好几家医生了,都没查出来怎么回事,我们从没叫孩子受过凉,前天夜里忽然就发起热了,什么药都试过,都没效果!”
柏容垂了垂眸,女人见状想拽住他,却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手,焦急地站在原地,道:“孩子的出生年月是2021年9月……”
柏容反应过来,立刻制止了她,道:“不用八字,你给我看看孩子吧。”
那老头明显是自己解决不了才推给他的,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正统道士道医不分家,柏容的师父曾经也带着他初一十五下山义诊,柏容并不保证自己能解决,不过撞见这种事了,道人慈悲在心,总也得努力一下。
女人把孩子脸上的绒布掀开,柏容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小孩子敏感,家里湿气有些重,招阴了,回去把这符纸烧成灰,配小半碗黄豆喝下去就能好。”
说着递给了女人一张黄色符纸,看着女人接过去了,又问:“你们家是做水产生意的?”
男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见柏容没回答,自知小看了这个小青年,又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水产生意,就是卖点活鱼海鲜什么的……”
柏容“嗯”了一声,道:“别喂孩子吃海鲜。”
女人愣了一下,道:“孩子还这么小,不能吃的,我没叫他吃过啊……”
柏容看了眼男人,女人立马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啪”就扇到了男人头上:“好啊你,趁我不在又给孩子吃不能吃的东西,上次筷子沾白酒给孩子喝,上上次给孩子吃螺肉!”
女人越说越气,说着又一个巴掌打了上前,男人只是躲,自知是自己错了,也没有再大声吵闹。
柏容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没见过这阵仗,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吃一点儿没事。”
孩子生病的本质是家里湿气重,跟海鲜没什么太大关系,柏容原本的意思只是叫这对夫妻少给孩子吃性寒的东西,没曾想女人可能是误解了。
女人听见他的话,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脸上立时变了副笑容,问他:“小先生真是神机妙算!这个问诊的费用多少钱啊?”
柏容沉默了一下,比了一根手指。
男人问:“一千?”
柏容看了他一眼,道:“一百。”
女人抱着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带,从里面翻出来几张红色票子,数了五张全部塞到了柏容手里,道:“孩子烧能退了我们就放心了,过几天我们再来照顾您生意!”
柏容把其中四张还给她,道:“说一百就是一百,孩子还在发烧,先回去治病要紧。”
女人把钱推回去,怕他再送回来,连忙拉着男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柏容看了眼手里的四百块钱,将它们团成一团握紧,指尖在手背画了个符号,手里霎时间一松,再翻开时手心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他把那一百块塞到帆布袋里,再次坐下来,看着天色有些晚,正准备收了东西,一道清朗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想算一卦。”
柏容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个穿着鹅绒毛衣的小少年,浅色头发垂在额前,一双杏眼明亮如星,背上背着书包,看起来年纪不大。
柏容收敛了声音,道:“抱歉,不算。”
小少年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拒绝,那张极其漂亮的脸瞬间僵了一下,他是和家里人吵架才跑出来四处晃荡的,发现柏容的时候,正看见他在给一对夫妻说些什么,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卦摊。
柏容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他不是明艳的长相,却一眼就叫人忘不了,明明是非常冷淡的神色,一双浅眸没有情绪,却好心地给小孩子看病,说是一百块钱就绝对不收五百,善良有原则,顾锦年几乎是刹那间就有了想要搭讪他的想法,这种想法不知道从何而来,他和家里人吵架,也是因为父母发现了他喜欢男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扇了他一巴掌才跑了出来。
顾锦年自幼没吃过苦,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直接半蹲下来,问道:“你刚才给别人算,为什么不给我算?”
柏容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明明这小少年长得乖巧,语气也有礼貌,可他就是本能地不大喜欢,于是婉拒道:“抱歉,不给未成年算。”
顾锦年愣了一下,道:“我昨天就成年了。”
这下没借口了,柏容压下心里那一点微妙的感觉,沉着声音冷冷道:“八字。”
顾锦年闻言报上去,柏容用笔在黄色绸布上划了几道,简单排了个卦,卦象彻底显现出来时,他的笔尖顿了一顿。
这人的八字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有些古怪。

第29章 半吊子道士 X绿茶厉鬼
柏容天生的灵敏让他觉得这八字好得有些过分, 好像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一般,他对命好的人并不嫉妒,只是怎么看这排卦怎么觉得不对劲, 干脆搁了笔,道:“家庭圆满,一生顺遂, 没什么好算的。”
顾锦年“哦”了一声,凑近了一些, 道:“我姓顾,叫顾锦年。”
“柏容。”
顾锦年紧了紧手指,道:“我能不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事……”
“不能,”柏容冷淡地拒绝了他,道:“你以后不会有什么事。”
顾锦年咬了咬下唇, 有点委屈,他从来没这么吃过别人的闭门羹,一向都是旁人哄着他,这个人却这么冷淡, 好像看不惯他一样, 顾锦年狠了狠心, 他一向直来直去,既然知道自己是对柏容有意,那么废心思追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他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哄好了,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问道:“卦金是多少?”
柏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再次比出一根手指。
“一百?”
顾锦年身上现金不多, 他翻了很久才统共翻出五十多块钱,正想着借此加柏容一个微信, 就听见面前的人冷冷道:“一千。”
顾锦年愣了一下,一千对他来说不算大数目,可是柏容向那对夫妻只要一百,却向他要一千,看起来很不喜欢他的样子,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也问了出来:“为什么我就要一千?”
柏容坐在原地,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道:“你看起来很有钱。”
他就是想故意叫这个小少爷不爽,柏容见他第一眼就有些排斥,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这小少爷主动凑上来,柏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的目的,左右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这一千他能很容易拿出来,柏容不赚白不赚。
顾锦年眨了下眼睛,道:“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
柏容手指顿了一顿,皱了下眉,顾锦年看见他的神色,急忙道:“但是我微信里有钱,我卡上也有很多!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打给你。”
柏容用手指灭了烟头,起身把东西放进包里,道:“罢了,这卦算送你。”
即使不要钱也不愿意给他联系方式吗?
顾锦年眼睫一颤,鼻子酸了酸,起身连忙拦住他,道:“你们道士不是有那个什么规矩吗?”
“卦不走空,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的!”
“不给钱会倒霉!”
柏容无奈地停住脚步,道士“卦不走空”的规矩没那么复杂,其实就是怕来求卦的人不给钱才这么说,实际上送一卦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法术,怎么能说倒霉就倒霉?
他绕过小少年想走过去,却再次被他拦住,顾锦年拽住了他的羽绒服下摆,道:“我不给钱,要是倒霉了怎么办?”
柏容把自己的衣服拽回来,道:“不会倒霉,放心。”
顾锦年跟着他,道:“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万一……万一我明天就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又找不到你……”
柏容停住脚步,道:“暂时不会走,明天还在这儿。”
顾锦年松了手,默默道:“那我明天来带钱给你。”
柏容想了想,决定坐地起价,对着顾锦年道:“利息五百,统共一千五,明天给我。”
顾锦年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些许空白,他抿了抿唇,道:“一千五就一千五!但是你得给我联系方式!”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柏容无法,只能给他报了一串号码,顾锦年细细听着,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柏容嘴里叼着烟,丝毫没有愧疚地把江艾的电话报给了他,没等顾锦年还想再说些什么,拎起包就走远了。
后来柏容没有再去那座天桥,顾锦年拿着一千五百块钱在那里等了很久才想起来要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生,顾锦年打过去询问柏容的行踪时,那女生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留我的电话!”
后来江艾告诉柏容,跟她打电话那人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她告诉顾锦年说“可能你想找的人留错电话了吧”,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委婉的,智商正常的人也该听出来这是敷衍的场面话了,懂事的就该挂断电话然后寻找下一段爱情,不能在一个人身上死磕,更何况这个人是柏容。
顾锦年却另辟蹊径:“他留你的电话,他一定是认识你,你告诉我他的电话吧!我给你钱。”
江艾无奈:“能出多少?”
顾锦年立刻接上她的话:“你开价就行!我写支票给你!”
哦,还是个有钱人,脑子有点不太灵光的有钱人。
江艾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删除拉黑一条龙,并把这件事告知了她的大师兄和师父,和他们一起嘲笑他。
…………
柏容想起这件事,不禁笑了笑,他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半边眼睛,这个巷子一到夜晚就静得可怕,柏容喜欢安静的环境,更何况这里很便宜,也不管这里风水如何,就住了下来。
后来柏容很多次都想起来他当初给顾锦年算的那一卦,无数次感叹这人真是命好,本该钱财无忧,一生平安的,却不料世事无常,顾锦年死在了他没有算到的卦象之外。
柏容清楚地明白,这罪魁祸首是他,对这人唯一一次的附加真心,居然要了顾锦年的命,十五万而已,一道可有可无的护身黄符,夺了顾锦年尚还年轻的生命,他原以为命那样好的人,不会因为他仅仅一道符纸就出什么问题的。
但是他失算了,顾清逸很聪明,他还有后手,一道符没什么所谓,两道加持呢?顾锦年无处可逃,可悲的是他明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却也没法把自己独身于罪孽之外。
柏容移开手臂,左眼下是一道泪痕,他忽然起身打开床边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盒子底下是一沓没有写上字的黄色符纸,他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打开,还是原样搁了回去。
“里面是什么?”
一道诡谲的声音在他背后凭空响起,柏容愣了一下,背对着他沉下声音,道:“还没被打够吗?快天亮了,你又来做什么?”
顾锦年似乎听不懂他说话,固执地看着抽屉的方向,手臂从背后搂住了柏容,在他耳边问道:“里面是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情人间低叹的呢喃,柏容的后背越来越凉,他冷了眼眸,反手一把抓住了顾锦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臂,手指间腐蚀的声音不断响起,顾锦年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臂上的疼痛,只是看着他,血淋淋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难掩的无措情绪。
“你,你哭了?”
柏容脸色一僵,松开他的手腕,垂下眸沉声斥道:“快天亮了,从哪来回哪去!”
顾锦年追着他飘到另一边,看着他眼下的泪痕,用手捂了捂胸口,问他:“你为什么哭?”
是为他哭的吗?是吗?
因为他死了,遗憾还是愧疚?
柏容眼见着赶不走他,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从床上摸了烟盒拿过来,里面只剩最后一支烟,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卧室里绽放出绚烂的火花,顾锦年向他身后躲了躲,见他点好了烟,又飞出来飘到他面前。
柏容的面容隐藏在烟雾中,他抽了两口,道:“顾锦年,我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
顾锦年歪了歪头:“之前的事?”
柏容拿着烟看了他一会儿,又移开视线,道:“你不用装成那副样子,厉鬼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顾锦年笑起来,一张漂亮的脸十分扭曲,血淋淋的皮肉脱落下来,他用冰冷苍白的手抚摸上柏容的脸,低声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生前乖巧的样子呢,我装成这个模样,你不喜欢吗?”
柏容闭了闭眸,“喜欢。”
顾锦年瞬间冷下了脸,手指下移到他的脖颈处,却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上去,咬牙切齿道:“你撒谎!”
柏容看着他,只道:“好。”
顾锦年一时之间怔住,他攀附上柏容的肩头,看着自己一身血染脏了柏容,才轻声道:“只有我乖的时候,你才会好好地跟我说话……”
他方才原本也只是想吓一吓柏容,可他太混蛋了,还要在他来的时候提顾清逸的名字,就那么不把他放在眼里,顾锦年一时气极了,他没想下杀手,柏容却用符令来打他,是真的对他没有半分心软。
柏容忍不住皱了皱眉,辩驳道:“没有。”
顾锦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柏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让他沦陷过无数次,直到最后他说出那句“好吧,我们可以谈着试试看”的时候,顾锦年深陷其中,再也没有爬出来。
“你有,你只喜欢乖巧的我……你叫我听话,我听话了,我没有打扰你工作,没有吵你……可是你还是不喜欢我……混蛋!”
柏容垂着眼睫,抽了口烟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顾锦年咬着牙,碎掉的骨节在寂静的房间中摩擦出声音,“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嫌弃我没用,你只喜欢他!”
柏容手指顿了一顿,“谁?”
滚烫的烟灰落到他另一只手背上,柏容恍若无知地拂落,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烟疤,深沉的眸色隐在漆黑的夜里。
顾锦年冷笑了一声,道:“以后没有他!只有我!”
所以到底是谁?
柏容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事和他想的并不一样,顾锦年车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只从他被摔坏的手机中,找到了一个车祸前半分钟没拨打出去的电话,上面是他的名字,他想说什么,顾锦年想告诉他什么?
顾锦年盯着他,道:“我要杀了你。”
柏容点头:“好。”
“等今年我生日过完。”
顾锦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无力地笑起来:“我要杀了顾清逸。”
柏容夹着烟的指尖停顿了一下,道:“这个不行。”
柏容知道自己命数将近,即使死了也不会引人注意,可顾清逸不一样,他的命要是没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是厉鬼干的,到时候顾锦年被附近的道士发现了,灰飞烟灭,得不偿失。
“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就要杀了他!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
顾锦年的身躯颤抖起来,他的嗓音又尖又利,黑色雾气包裹着柏容,身体被他指尖的烟烫伤,却没有移开哪怕一点儿,柏容将没抽完的烟折了个角度,在指节掐灭,看着顾锦年气到扭曲的脸,忽然道:“我替你杀了顾清逸,你能不能安分去转世?”
顾锦年愣了一下,他的头发垂在被贯穿成一个血洞的胸前,低着头“哧哧”地笑出声:“你想骗我,柏容。”
“我已经知道了,你又想骗我……叫我转世,你好和他双宿双飞?”
顾锦年伸手压着他的后脑,眼睛离柏容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他恶狠狠道:“你想得美!”
柏容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一时之间没能找出他话里莫名的意思,看着顾锦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抬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顾锦年全身都僵硬住,他颤了一下,想起晚上魂魄里那种被烧灼的疼痛,急切地想向后躲闪,脸颊却被柏容捧着,没法逃脱,柏容只是轻轻地沾了下他的唇,一触即分,顾锦年下意识想追上去,看着柏容冷淡的脸,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柏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道:“顾锦年,我对不起你。”
顾锦年飘在他面前,听见他这句话, 魂魄里猝然一阵战栗,他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承认了?”
柏容眼眸轻阖, 双手抚摸在他满是血迹的脸上,点了点头, 道:“是。”
是他贪图那十五万,在顾锦年的身上放了符令,这才间接性导致了他的死,他和顾清逸同罪,不论顾锦年如何报复, 柏容知道自己终归有一死,一命二运三风水,他该死的命,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可顾锦年的命被改了, 他原本该一生顺遂, 可却因为他,把命葬在了一场意外车祸之中。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柏容脖颈间猛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顾锦年跪坐在他的双膝之间,黑色的雾气阵阵颤抖, 柏容没有反抗, 只是仰头看着他的脸,顾锦年的手越收越紧, 察觉到柏容的无动于衷后悄悄松了一松,在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时,又忍不住想更加掐紧一点。
“你以为你承认了,我就会成全你和顾清逸吗?你做梦!”
柏容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承认?
是仗着他已经死了,拿他和顾清逸没有办法吗?
杀了柏容……杀了他,叫他来陪自己……
这个想法在顾锦年的脑子里不断升腾,看着那张他曾经最爱的人的脸,只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遍惨痛的车祸,铁片扎入他的腹腔,却并未致死,他是生生流血过多而亡的,在120到前的几分钟,顾锦年才不甘地咽了气,手机里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他是看着柏容的名字死去的。
柏容当时在做什么呢?他在做什么?
顾锦年想起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那张照片,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和血吞进肚子里,强行压着恨意,才没把杀手下到柏容和顾清逸的身上,柏容根本不会在乎他怎么想!
这件事很好分明,柏容一直不喜欢他,是他自作多情,主动送上门让柏容白睡,谁会不喜欢白要的东西?他有钱,长相也不错,柏容没理由拒绝,再半推半就也那么答应了,他又傻又好骗,柏容缺什么,他就巴巴地送上去,还生怕他不要。
可是柏容做了什么,他让顾清逸睡在他睡过的床上……他和自己最讨厌的顾清逸睡在一起,就在他离开这里不到三个小时以后!
太恶心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管柏容愿不愿意?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做什么都不用再考虑后果,是柏容先骗他的……
顾锦年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柏容听见他的话,总觉得剧情好像偏离到了他未曾触及的另一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艰难道:“年年……松一下。”
顾锦年的手下意识松开,他看着柏容手背上的烟疤,忍不住俯下身舔了舔,再起身时,原来那道疤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是柏容原本就苍白冰冷的皮肤,他看了会儿柏容光洁如新的手背,垂着眸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柏容向来只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至于“年年”这样亲密无间的称呼,是和柏容睡在一起意乱情迷的时候才有机会得到的,柏容的声音很好听,他听一次沦陷一次,柏容叫出口的这个称呼,不过是濒死之际,想叫他心软……柏容只是不想死,不是还爱他,顾锦年知道得清楚明白,但是没办法……
他还想再听一遍。
哪怕柏容是骗他的也好,他还想再听一遍。
柏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勒痕,有些想笑,顾锦年怨气深重成了厉鬼,居然只会这样一种很容易让人看出来掐脖子的杀人方式,怪不得那么容易被骗。
柏容缓了缓,又叫了一遍:“年年。”
顾锦年跪坐在他身前,灵魂猛地一颤,互相绞紧的手指“咔嚓”一声被他自己折断,森森白骨显现出来,从伤处流出滴滴血迹,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接了回去,声音又恨又怨:“柏容,你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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