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电话拨出去之前,解峥突然说:“或许可以让我朋友试试。”解峥作为第一个发现江挽失踪的人,也一直留在现场。
红姐偏头看向他:“解老师的朋友是?”
解峥说了个红姐耳熟的名字:“燕炽。”
上一次就是燕炽把江挽从燕铭手上救下来,红姐再三犹豫之下选择了燕炽。
十分钟后,周灼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话中。
周灼是个哑巴,只能打字和他们交流。
解峥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红姐曾去过《金枝》剧组见到过周灼,她没想到周灼竟然是燕炽的人。她并不清楚燕炽的势力是什么、他派周灼一直待在江挽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拜托他尽量帮忙找到江挽。
但即使是有燕炽势力的加入,红姐还是十分担忧。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灼发给他们一句:【找到了。】
【是顾逐之。】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挽似乎又重新昏睡了过去,但他迷迷糊糊间依旧能听见身下车辆行驶时引擎的嗡嗡声和他自己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
一切声音都在渐渐远离。
乙·醚的后遗症让江挽变得嗜睡,就在他终于快忍不住彻底睡过去时,忽然意识到车停下了。
但许久没有人来打开他的后备箱。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挽艰难撑起精神试图听清外面是什么动静却失败了,他现在很困,精神只清醒了两秒就想重新沉睡。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就在江挽重新睡过去之前,紧闭的后备箱终于被打开。
昏暗的后备箱被瞬间倾泻的天光铺满,高大的男人单手抬着后备箱,替江挽挡住了过于刺眼的日光。
江挽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睫被反胃逼出来的眼泪濡湿,但他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半合着眼皮用近乎无神湿润的眼睛看着来人,却已经认不出这个来救他的人是谁。
但他感觉对方伸手轻轻揭开了他唇上的胶布,解开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接着,他就被轻柔地抱出了后备箱。
“开车,去医院。”嘶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不太悦耳,甚至有些剌耳朵。江挽听着有些耳熟,却无法辨认。他靠着的胸膛和臂弯都因为对方说话在轻轻震动:“把消息透给顾总,让他来领人。”
“是。”
对方走得很快,但江挽却被抱得稳稳当当。江挽眯着眼睛逆着日光看着这人的脸,对方若有所觉低下头,但他却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纤长秾卷的眼睫盖出淡淡的扇形阴影。
等他再醒来,入目一片洁白。
手背温热。
江挽微微侧头,又看见了熟悉的吊针和覆在手背上的热毛巾。
以及——沉默寡言坐在他病床边的男人,周灼。
毫无疑问,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得十分轻易。
江挽眨了眨眼。
周灼戴着口罩和墨镜坐在病床边,身体挺直,正削着苹果。他的刀工很好,薄薄的苹果皮长长地缀着,病房里只剩下他削苹果的沙沙声。
吸入乙·醚的后遗症总算减弱了许多,江挽没有之前那么嗜睡,头也不太疼。他安静地看着周灼削苹果,没主动开口。
但周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撞见他的眼眸,愣了愣,沙沙声停了。他放下苹果和水果刀,打着手势说:你助理在隔壁病房,经纪人在和顾逐之的经纪人交流。
红姐应该知道了是顾逐之绑走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顾逐之和他的经纪人。江挽点了点头:“把床摇起来。”
周灼听话将病床摇起来,让江挽能够靠着。
江挽又说:“水。”
周灼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嘴。他倒了满满一杯,江挽都喝了下去,将杯子还给周灼,才说:“是你找到的我?”
周灼没有隐瞒,点头。
他的掌心握着水杯,透明的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江挽手心的温度。
“谢谢。”江挽向他道谢,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灼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窥探江挽和顾逐之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意思:等你的经纪人回来,我就走了。
江挽却说:“要不要跳槽到我这里,当我的保镖?”
周灼愣了愣。
“哦。”江挽看见双腕被麻绳磨破的地方都已经处理过了,脚腕也是一片清凉,说,“你之前救过聂导,聂导会舍得放人吗?”他开玩笑般说:“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周灼点了点头,又摇了两下头,意思是:可以。不会不放人。不用开双倍工资。
江挽盯了他的眼几秒,但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他无法看见他眼中的情绪。他挪开眼:“顾逐之怎么样了?”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绑走了?”
周灼如果再慢一点,他可能就不知道被顾逐之带去了哪里。
这两个问题,周灼低头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字:红姐联系我,说你失踪了。知道你行程的人应该不多,所以我猜是熟人作案。顾逐之被警察带走之后被顾总领走了。
他回忆起当他抱走江挽时顾逐之那如丧考妣、恨不得杀人的脸色,以及如丧家犬一般哀求他怀中的江挽“能不能不要不要我”,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江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也不会让顾逐之有再出现在江挽面前的可能。
周灼问:要把病床放下去吗?
江挽恹恹点了下头,顺着逐渐放下去的病床躺了下去。他还是不太舒服,现在又没了多少精神,闭上了眼睛打算再睡会。
红姐过了许久才回来,见他脸色苍白闭着眼,问周灼:“他醒过吗?”
周灼刚点头,江挽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周灼,周灼就起身去了门外。他关上了门,红姐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说:“哪里不舒服?”
“有点想睡觉。”江挽乖乖说。
红姐松了口气,又说:“顾逐之乙·醚中毒进了抢救室。”
“他被周灼送去了警察局,被顾总派人捞出来了。”红姐说,“他背后是顾家,可能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但他回顾家途中出了车祸,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乙·醚中毒昏迷了。虽然没抓到人,但我猜是周灼。”
她停了下来看着江挽,江挽原本认真听着她说话,见状便说:“……哦。”
红姐:“周灼是燕炽的人。”
“嗯。”江挽点头,“我知道。”
红姐无奈:“你知道就好。”又问:“顾逐之为什么要绑走你?你们不是关系很好?”
红姐还不知道他和顾逐之是炮友,网上的那些绯闻她看他们还有一部合作的待播剧没处理,甚至和顾逐之的经纪人还推动过,提前炒一波热度。江挽平静“哦”了声:“我和他掰了。”
红姐:“?”
红姐:“你们真在谈?”
“没有。”江挽淡淡说,“炮友。”
红姐:“…………”
“王旭那个狗日的。”王旭就是顾逐之的经纪人,红姐难得爆了个粗口,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在骂那个王旭,还是在借王旭骂其他人,“我考虑了,让顾逐之工作室在你们这部剧播出之后再公开道歉,到时候顺便把cp粉提纯了。”
提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会影响聂导的这部剧,江挽很看重它,说了声“好”,想了想问:“小陶呢?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小陶没事,刚才他过来看你,看你没醒就回去了,现在睡了。”红姐说,“医生说你们都再观察一晚,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于是江挽点了点头,又说:“我让周灼来跟我了。”
红姐顿了一下说:“只要燕少爷同意,这样也行。让石海也跟着你,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其实按你的咖位就不该只有一个助理,连司机和保镖都没有,你粉丝知道了估计又得来日工作室了。正好前段时间招了人,我也打算再给你安排一个助理跟你。”
江挽弯了弯唇,轻轻“嗯”了声,同意了,然后又让红姐把顾司沉递过来的资源推了,他生日时沈知砚送过来的合约也被他退了回去。
他不接他们的电话,也不回他们的消息,只是让人转述了他的话:顾逐之。
他就是因为顾逐之迁怒了他们,所以不想再接受他们的好意。因此不用他出手,这两个人也会替他收拾顾逐之。
《磐石》剧组要过两天才会开机,江挽想趁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日子把奶奶的墓迁回爷爷和妈妈身边。
给奶奶迁墓的那天天气刚刚好,气温不冷不热,乐时渝介绍的风水大师收了钱当天来帮忙,祝荣华和陈文石陪着江挽。
奶奶终于了了遗愿和爷爷合葬,睡在了女儿身边。江挽重新请人做了奶奶的墓碑,上面的照片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和爷爷墓碑上的照片看上去很相配。
江挽看着亲人们的墓碑有些怔忪。
他的亲人们都在这里长眠。
祝荣华搂着江挽的肩无声安慰。
大师离开了,墓园只剩了江挽和两位老师。过了没多久,祝荣华和陈文石也离开了墓园,去门口等江挽。
江挽看着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性,他的母亲,江静竹女士。
他的妈妈江静竹女士遗传到了爷爷奶奶的优点,然后又将这些优点遗传给了他。如果说江挽是那种张扬的美,他的妈妈就是那种文静娴淑的漂亮。
江静竹女士死在了产房,死于羊水栓塞。
江挽轻声说:“妈妈,我好久没来看您了。”
墓碑无法说话。
“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他叫谢重山,是一个缉毒警察。”江挽继续说,“我下一部电影就演他。”
“奶奶从来没谈起过我爸是谁,家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东西。”他顿了顿,皱了下眉,“……算了。”
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
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陌生人,这件事并不惊奇。
“父亲”对他来说是只是一个名词,他跟着奶奶长大并不缺爱,对这个男人谈不上什么眷恋,也谈不上恨。有没有父亲对他而言都一样,他也不会乱认爹。
江挽很快不再提起这件事。
他明天就要进组,没在墓园里待多久,很快下了山去找两位老师。
江挽的基本功恢复得已经有以前的雏形,所以这次祝荣华不会再跟着江挽去剧组,她会在家里给江挽编舞,然后将视频发给他。
江挽进组前找医生开了药。和之前燕家私人医生开的药虽然没有副作用,但他已经有了抗药性,现在这个有副作用,但比它管用,他也不打算再找炮友。
他将药片装进了维生素的瓶子里,除了小陶和石海,周灼和另一个新来的助理也跟着他进了组。
小陶知道他以前就会吃维生素,因此看见他现在又开始吃,也只是随口提了句。
《磐石》的拍摄周期有四个月。江挽的戏份集中,不需要在剧组拍摄这么长,他拍完了他的戏份就可以离开了。
他的脚踝因为服用药片有些水肿,但并不影响《磐石》的拍摄。如果是《金枝》,他不会选择服用药片。
顾问老师在他拍摄期间保持着沉默,只有偶尔才会出声指点。
江挽听得认真。
终于有一天,顾问老师突然问他:“江老师是跟母亲姓?”
江挽的百度百科上就写着他跟母亲姓,这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点了点头:“是。”
顾问老师又说:“那你的父亲……”
江挽低着头给周灼发消息,闻言淡淡说:“我是单亲家庭。”他没有和别人讨论家庭情况的兴趣,很快收起手机,看见周灼拿着他想要的东西过来,于是向顾问老师告了别起身。
他和顾问的谈话中断。
周灼将他的维生素瓶子交给了他,又将温水递给他。
江挽服用了一段时间药片,前所未有地清心寡欲了这么久,但它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除了脚踝变得水肿,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这点变化只有江挽知道。
——在那个医生给他开药时曾经反复强调过这种药的副作用,除了性·欲减退,还包括了会促进男性胸·脯的二次发育。
但它是这些药品中副作用最小的。江挽不会选择那些会影响他拍摄状态的药,只能选择它,也因此,他的胸在日渐一日的副作用中开始微微鼓了起来。
这点弧度藏在衣服下,除非江挽穿那些纤薄的衣服,否则不会有人发现它们。
江挽面不改色就着温水将药片咽进了喉咙,把药瓶和水杯都还给了周灼。
周灼微微垂下眼,药片的涩苦仿佛传递到他的鼻腔。
四月底还在倒春寒, 一场淋雨戏后,江挽病倒了。
江挽去年隆冬的时候拍落水戏也没事,这次却反倒没挺住。小陶还奇怪, 找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说是他最近抵抗力低弱, 淋了雨受了风寒。
于是徐振文给江挽放了几天假养病。
这边影视城蹲在医院的狗仔不少,江挽没住院,预约了家庭护理服务,让护士来酒店给他挂水。江挽体质这些年被调养得有些娇气,不怎么生病,但一生病就有些遭罪。护士来给他挂完了点滴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他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江挽有些难受,挂完水后躺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眼底却有淡淡的青色, 偏偏皮肤又白,这点青就格外明显。他躺得浑身乏力, 出去的时候一脸虚弱。
小陶见他出来, 看着他眼底下的青黑惊奇道:“江哥,你黑眼圈怎么又重了?”他江哥睡眠质量一直很不错来着,黑眼圈这种东西也从来没出现在他脸上过。
“有些失眠。”江挽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声音也轻飘飘的, 有气无力。他的脸色也白得可怕, 看上去比平时脆弱了不少。
小陶赶紧上前扶住他,生怕他突然站不稳倒了,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噢……那,江哥你怎么出来了?你想要什么吗?我给你拿。”
“躺累了, 出来走走。”江挽出了一身虚汗,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没看见第三人。
小陶和周灼还是和在《金枝》剧组时一样和江挽住在一间套房,石海和新来的助理住在隔壁套间。小陶见状说:“周灼出去买粥了。”
医生嘱托过江挽这两天要吃清淡点养养,不要冲了药性。
江挽点了下头。
小陶又说:“他出去有一会了。你想吃什么吗江哥?我让他一起带回来。”
江挽没什么胃口:“没有。”
小陶说:“好吧。”
江挽没在客厅里坐多久周灼就拎着粥回来了,他见江挽在客厅,顿了一下,将还热气腾腾的粥摆在江挽面前。他买了不止一种粥,除了白粥以外,甜粥和咸粥都有,品种还挺齐全,但都很清淡。
周灼揭开打包盒的盖子,客厅里顿时粥香扑鼻,香得小陶直流口水:“我靠周灼,你上哪儿买的这么香?”
周灼不答,垂着眼,拆了只粥勺给江挽。
江挽右手还有留置针,但这些年也已经用习惯了左手,不用其他人帮忙。他吃不下什么,只喝了点白粥就放下了勺子,剩下的甜粥和咸粥都被小陶和周灼分了,多出来的送了两份到隔壁。
周灼买的粥即使是白粥也煮得软糯喷香,江挽被逼出了一点热汗,在客厅待了一会又开始犯懒,于是又回了房间睡觉。
他最近抵抗力低下和失眠有他服用抑制性·瘾的药的原因,打吊针这段期间他停了药,倒睡得稍微好了一些。江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敲了下房门,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不一会儿外面的人自己打开了门进来。
房间里有暖气,江挽鼻子呼吸不畅,只能张着嘴呼吸,对方干燥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将他放在被子里的右手轻轻拿出来放在被子上,防止他睡觉时不小心压到留置针手疼。
做完这些,这人却没离开他的房间,而是摸到了他的小腿。
江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再加上吃药后的后遗症,小腿微微水肿,刚才下床的时候还稍微有些刺痛,连带着骨头缝都微微酸痛。对方摸到他小腿的时候江挽稍微清醒了一会儿,偏头看见了周灼。
周灼手背被烧伤,只有掌心还算平整,但还是生着薄薄的老茧,刮得江挽细嫩的小腿皮肤生疼。他从周灼手掌中抽回小腿。
周灼抬头看向他。
“谁让你进来的?”江挽盯着他。
周灼做错了事般低着头,做低伏小:抱歉。
“小陶呢?”江挽问。
周灼打手语:去隔壁了。
江挽闷闷咳了一声,别开眼,声音微微嘶哑:“出去吧。”
周灼站起了身,听话带上门出去了。
江挽又咳了两声,盯着天花板走神,没一会又闭上眼,睡了。他这些年作息规律,很少这么睡过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早上。
他偏头,看见右手的留置针上又吊起了点滴,知道是护士来了。
是晚上。
江挽闷闷咳了两声,撑起身坐起来,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
剧组的成员们这个时候在微信工作群里祝江挽早日康复,江挽回复了他们,又婉拒了他们来探病的想法。
他翻了一会剧本。
《磐石》里谢重山的生平虽然有艺术创作的成分,但也大差不离。谢重山当年学的不是禁毒学,但还没从警察学院毕业就潜入了毒贩组织。他不是江挽和乐时渝这类可以怀孕的男性,电影里的谢重山在当卧底前也没有亲近的女性,现实中也许有,但是被刻意抹去了。
还有那个顾问老师莫名其妙问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顾问的眼神总是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和那些变态迷恋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只有探究。
谢重山和他真的有关系吗?
江挽开始重新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说谢重山真的和他有关系……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这些年他不出现,奶奶从来不提他,家里也没有他的蛛丝马迹也都有了解释。
但是他不能暴露谢重山和他有关系。
他感觉……有可能连谢重山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江挽掩唇闷闷咳嗽。
他直接翻到了电影里谢重山的结局——谢重山传递的情报对于警方最终对国内最大的毒贩组织打击行动重要且有效,但就在行动前夕,谢重山被线人反水出卖,家人被毒贩报复。
也因此,谢重山也暴露了。
现实中的谢重山被挖眼割舌、剜肉,被用尽了各种残忍的手段,视频被发到警方手里挑衅,最后被砍头抛尸荒野。电影不会拍出这么血腥的结局,所以在电影里他只是被打断手脚后一枪毙命,走得较为轻松,只是会在电影的末尾用文字写明谢重山真正的结局。
江挽心脏抽痛了一下,不是因为谢重山可能是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和这个角色的共情。他舒了口气,合上了剧本。
他来剧组的第一天就拍了谢重山的结局,这是电影里推向高潮的最后一个小高潮。他有种直觉,如果谢重山真的是他的父亲,且还被传出去,他可能也活不了。
“呀。”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醒了?”
江挽抬起头,看见护士站在门口,将剧本放在床头。
护士姓黄,进来看了看他的点滴,调整了滴下来的速度,说:“养病期间不要太劳心劳力哦。”
江挽点头:“好。”
黄护士又说:“但还是不要一直卧床休息,可以适当运动一下。你小腿肿了吗?肿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按摩一下。”
江挽又乖乖点头。
黄护士欣慰出去了。
江挽想了想,给小陶发消息:【来我房间来一趟。】
小陶过了几分钟才回:【啊?我现在在外面呢江哥,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小陶:【我叫周灼进来吧?】
他刚发过来,周灼就敲响了房门。
江挽一顿,还是让他进来了。
周灼:小陶说你找我有事?
江挽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过来帮我按一下腿。”
周灼愣了愣,关上了门在江挽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才握住了他的小腿。江挽穿着长裤的睡裤,周灼由于了片刻,还是没掀开他的裤管。
隔着薄薄的裤管,他没被周灼粗粝的掌心蹭到。
周灼一板一眼按摩着江挽的小腿,江挽看了眼他仿佛焊在脸上的墨镜,端起床柜的玻璃水杯。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江挽润了润微微涩疼的喉咙,才重新摸到手机,看见乐时渝给他发了消息。
他回乐时渝的消息,周灼却停下了按摩,给他发消息:【这两天你没吃维生素了?】
江挽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周灼低眉顺眼:【我可以帮你买到更好的。】
维生素可以提高免疫力,但江挽的免疫力最近下降了。江挽似笑非笑:“你闻不出来?那不是维生素。我骗他们的。”
周灼看着他。
“那是治疗性·瘾的。”江挽轻描淡写,声音微微嘶哑,唇角却淡淡的讥讽,他轻声,“我被燕铭养出了性·瘾,很奇怪吗,周灼?”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从容,苍白瑰丽的脸有种异于健康时的病态美,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所有视线汇集的焦点。
周灼微微收紧手指叩紧手机,在他视线中轻轻摇头,并不语。
江挽看了眼自己的腿,周灼就放下了手机继续帮他按摩。
江挽的病养了三天,挂了三天水,第四天的时候他就回去继续拍戏了。
他又恢复了吃药,所幸接下来都没再感冒,他顺利拍完了自己的戏份。
顾问老师临时客串了一个角色——谢重山的大学室友,出场加起来可能只有两分钟,和江挽演对手戏的时候也过得很快。
顾问老师大概察觉到了江挽反感的态度,那天之后就没和他提起过他的父亲。但江挽杀青的当天晚上他主动找到了江挽,他取出一根烟,烟嘴怼了怼烟盒,问:“介意吗?”
江挽说:“您随意。”
顾问老师显然有话要和江挽说,江挽的保镖和助理都识趣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顾问老师低头点烟,呼出浓白的烟,声音带着些许回忆:“江老师的演技很好。”
“原本我不放心有人来演他,才会答应来当《磐石》的顾问。”他说到这里笑了下,“其实徐振文想取他当原型的时候,我是反对得最激烈的。”
烟味开始他们之间扩散,江挽一直不喜欢烟味,此时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安静听着他说话。
顾问老师说:“江老师把他演活了……我有时候感觉,这小子好像真的站在我面前了。”他说着停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江挽的回答。
江挽笑了下说:“那我就当老师在夸我了。”
顾问老师也笑了笑:“是在夸你,你演技好,有些角度又和他像,有时候我还真恍惚。要不是这小子没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他一顿,“我说过吗?我和谢重山是大学室友。”
江挽:“猜到了一点。”
这部电影涉及到了刚现实中的缉毒英雄,上面不会让剧组随意乱来,所以顾问老师是警方的人。
“你很聪明。”顾问老师又吸了口烟,满是惆怅般说,“他也很聪明。不然也不会瞒着我们偷偷退学去当卧底了。”
顾问老师微胖,有点地中海,但依稀能够看出当年年轻时候的帅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他是咱们宿舍的一枝花,当年咱们还拈着酸说他以后发福了就不行了,结果一人被他揍了一顿,说别咒他以后哄不了媳妇儿。啧啧啧,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珍惜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却含着泪光:“如果……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估计还会为了哄老婆天天管理身材吧。”
“重山活着,今年也该五十了。”
顾问老师边说着边离开了。
江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荒凉。他顿了顿,突然追了上去:“顾问老师。”
顾问老师抬起手抹了下眼角才转头看着他,眼圈微红。
“请问。”江挽目光飞快掠了眼他的眼眶,问,“你知道江静竹吗?”
“江静竹?”顾问老师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没听说过。”
果然只是巧合。于是江挽点了点头,说不上有没有失望:“打扰了,谢谢老师。”
他带着助理和保镖离开了。
他明天会飞春明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跟着老师练舞,准备接下来的舞蹈演出。
——他打算开一场面向他粉丝的个人舞蹈演出。
红姐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在他的个人舞蹈演出之前,他不会再接通告。
祝荣华比红姐更了解个人舞蹈演出的阵容和规模,她会协助红姐安排好,江挽只需要安安静静练好他的舞。
但就在他即将离开影视基地的酒店时,顾问老师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
是周灼开的门,他询问了江挽的意见,江挽亲自出来将顾问老师领进了客厅。
小陶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客厅里只有周灼和江挽。
顾问老师先看了眼江挽套房的布局,见客厅里都放着干扰摄像头和窃听器的干扰器。他又看了眼周灼,周灼识趣地去了书房,他才终于开口:“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我回去后想了一宿,也联系了其他人,才终于想起来你说的江静竹是谁。”
江挽坐在沙发上微微收紧了手指。
“江静竹是当年我们隔壁学校文学系的系花,是当时出了名的才女。”顾问老师仔细回忆,他显得有些激动,“当年咱们学校不少学生喜欢她,追她的人有很多,包括富二代和文艺圈二代,他们搞出来的阵仗很夸张,当年一伙人还差点因为抢她做女朋友出了人命,但都没得到她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