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识趣去了驾驶位,把后面的位置让给了三人,启动了保姆车驶向饭店的方向,将剧组里那些频频投过来窥探的视线抛在了后面。
江挽保姆车上的座位是面对面的,中间还有一张桌子。
江挽坐在祝荣华和陈文石对面,心里这个时候已经将他们突然的到来和小陶前段时间的话联系起来。
很难说他是什么心情,但应该不是生气小陶的擅作主张。
反而有点像庆幸。
庆幸他心生胆怯时有人帮他做了这个决定。
老师是唯一联系那些尘封往事的枢纽,江挽却怕会像无数个噩梦里那样看见老师失望的眼神。但他还是抬起了眼。
江挽卷曲起手指,眸光微亮,喉音微微有些嘶哑:“老师……”他顿了顿,清了清喉咙,再开口时声音清亮,“这些年,两位老师还好吗?”
“我和你老师都好。”陈文石笑着说,“挽挽长高了许多,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再辛苦也不会抱怨放弃。
江挽温顺地弯了弯眼睛,眸光亮莹莹,目光触及祝荣华的眼神,指尖微微冰凉。
“我们来了三天看你拍戏。”祝荣华看出了江挽的紧张,温柔地笑了笑,“挽挽就算没有选择古典舞这条路,也依旧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亮呢。”
“老师很欣慰,但也有点遗憾。”
江挽知道她在遗憾什么,嘴唇微动,没说话。
“当年,我托我在春明舞蹈学校的朋友照看你,后来她说你突然失去消息,还托人办了退学。”祝荣华继续说,她秉性温柔,但在谈及古典舞时出人意料的严格,俨然是江挽记忆里的那个严师。
她严肃问:“是燕铭逼你?”
江挽没有否认,燕铭和他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即使老师不会上网也能从社会新闻推送中了解到:“是,我很抱歉,老师……”
他深吸了口气,和以往十三年跳错了舞蹈时一样,垂着眼低声认着错:“是我的错,请原谅我,老师。”
当年是他想要燕铭的爱情,即使后来及时清醒过来也再也来不及抽身,以至于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没什么可以辩解的。江挽无意识蜷着手指摩挲右腕的疤痕,片刻,他终于问出了口:“老师,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是。”祝荣华说。
陈文石知趣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做他不存在。
“当年你在我面前说永远也不会放弃跳舞,谁也不能让你放弃,包括你自己。”祝荣华说,“挽挽,你现在是已经忘记你当年的话放弃了吗?”
“……没有。”江挽低低地说,“老师,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
即使他后来刻意回避回忆往事,但每次午夜梦回,他总能想起当年在老师面前说过的话。
那是独属于他青少年时期的轻狂和傲气。
祝荣华问:“那这十年,你都跳过舞吗?”
江挽坦诚道:“没有,老师,我十年没跳过舞了。”
“我跳不好了。”他说,将手腕放在桌上露出荆棘纹身下丑陋的疤痕。他的痛苦被血淋淋剖在他的老师面前,轻声道,“我的右手已经用不上劲,我的腿有后遗症,医生说它们不能劳累过度,我的韧带已经僵硬,老师,我跳不到‘最好’了。”
“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跳出最好的古典舞,成为老师这样的人。”他停下来,将泣音和哽咽完全咽回肚子,嗓音很平静,只是眼泪沾湿了他姣好的面孔,“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老师,您知道我,我真的很喜欢、很想做到最好。”
“老师知道。”祝荣华说,已经红了眼眶。
她就是因为腰伤才迫不得已选择放弃了最爱的古典舞,现在她唯一的学生也走上了她的老路,甚至还不如她。
她至少已经在这一行留下了浓彩重墨的一笔才遗憾退场,而她的学生明明天赋异禀,才刚开始踏上漫长的成名路却已经葬送了不可限量的前途。
难怪他出道了这么久始终对古典舞避而不谈,这是他的心结。跳到“最好”也几乎快成了他的心魔。
“挽挽啊……”祝荣华眼泪汹涌,握住江挽的手腕抚摸他腕上的那条刀疤,又擦掉他的眼泪,她从来都不忍责备他,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痛吗?”
“痛。”江挽说。
他眷恋地蹭了蹭老师温暖的掌心:“我已经没办法成为专业的舞者,但我还想跳舞,我想……我应该还有观众,我也许还可以跳给他们看。老师,您还愿意教我跳舞吗?”
他那些可爱的粉丝在期待他能继续跳舞,她们真心喜欢着他,他想跳给她们看看。他的老师,和他的粉丝,是他重新拣起古典舞的勇气。
“好。”祝荣华点头说,“老师教你。”
他们的交谈声并不低,陈文石和驾驶位的小陶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
陈文石偷偷红了眼眶。
他也是知道的。十八岁以前的江挽对未来翘首以盼,魂牵梦萦想进入心仪的舞蹈学院和舞蹈艺术团。他的天赋和坚韧的秉性让他只要努力这些就可以唾手可得,但现在这都成了他的奢望。
小陶趁红灯的时候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从来不知道他江哥憋在心里的痛苦,这是他第一次听见。
——还好他去找了顾影帝帮忙找到了祝老师。
果然只有祝老师能帮忙解开他江哥的心结。
小陶直接一个猛男落泪。
他把他江哥和祝老师夫妻俩送去了饭店,本来想找机会溜掉不打扰他们叙旧,但他还是被祝荣华和陈文石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剧组那边已经紧急回去布置给江挽庆祝生日的场地了。小陶偷偷和他们通气,又去找了顾影帝:【感谢顾老师,哥你就是我的恩人!!小弟没齿难忘哥的大恩大德!】
顾逐之:【……】
祝荣华和陈文石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请过来的。
小陶只找过顾逐之,以为是他:【还好顾老师把祝老师和陈老师请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我江哥心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顾逐之片刻之后才回:【挽挽以为是我?】
小陶:【现在还不知道。】
顾逐之:【好。】
小陶盯着这个【好】字抠了抠脑壳。
饭过三巡,小陶找借口出去和剧组的人联系。
“生日快乐,挽挽。”陈文石说,将妻子和他准备的礼物推到江挽面前。
“谢谢陈老师。”江挽弯了弯嘴唇,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圈依旧有些红。他在老师和陈文石的示意下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双普通的新舞鞋。
江挽将它捏在了手心,看向他们。
“你的朋友找到我们,说你想见见我,”祝荣华说,“我猜,你应该还是想跳舞。”
江挽指腹摩挲着舞鞋鞋底,问:“来找老师的人,是谁?”
陈文石笑了笑,却说:“他说,你可能不太愿意听见他的名字。”
——那大概是燕炽。
江挽指腹抵着粗糙的鞋底,敛下了眼睫。
燕炽是有自知之明打算做好事不留名,还是想等他自己发现,以后再找机会索要报酬?
第69章
江挽暂时猜不中燕炽的心思, 但他此时并没有分太多的心思给他,将两位老师送给他的舞鞋收好。
两位老师并没有询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小陶也很快回来, 在江挽和两位老师吃完饭后开车将他们送回了酒店。
两位老师下榻的酒店和江挽的酒店是同一家。他们回去时已经接近天黑, 酒店前路灯自动亮起来照亮了街道。
祝荣华身材高挑,下了车搂着江挽的肩往酒店里走。
酒店门前停着一辆车,一道身影站在车门前,手里还捧着一大捧向日葵,口鼻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清楚可见。他原本面朝着酒店大门,但听到江挽几个人走过来的动静微微偏过头, 露出优越英俊的面——是沈知砚。
沈知砚说一个人来就真的一个人来,连助理都没带。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了眼祝荣华夫妻的脸以及祝荣华压在江挽肩上的手, 缓步上前将一大捧向日葵送到江挽面前, 说:“挽挽,祝你生日快乐。”
向日葵向阳而生, 适合现在状态下的江挽, 它们的花瓣此时依旧娇艳欲滴,中间放着一张精致漂亮的手工贺卡。
祝荣华和陈文石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携手离开了。小陶在停车, 一时半会没办法过来, 江挽抬手接过了沈知砚送过来的向日葵。沈知砚早说过他会在今天来探班, 因此江挽现在不算意外,语气没有平时的冷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沈总。”
他的老师来找他,他现在很高兴, 因此连沈知砚也沾了光。沈知砚心知肚明,进退有度, 并没有表现出他认识江挽的老师,也没有询问他们是谁。他从车里取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交给江挽。
原本以沈总雄厚的资本高调送江挽一艘游轮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实上江挽名下曾经有燕铭送给价值几个亿的游轮,送他这种东西并不能博得他的欢心,甚至还可能会适得其反。
沈知砚心思缜密,并没有踩中江挽的雷区,所以他送给江挽的礼物是一款由他亲自调配的香水,以及前段时间传闻里他为江挽量身定做的那档节目的合约。
这档节目组的制片人和导演都是一流水平,合约的条款也几乎全部有利于江挽,开始录制的时间也以江挽的时间为准,江挽甚至还可以随时无理由毁约。
江挽随意翻了翻合约条款,在开拍时间那里多停顿了两秒。
红姐推掉了顾司沉投资的那档冒险综艺,不愿落人口舌,所以主动付了一笔违约金,即使后来顾司沉退了回来,她也坚持转了过去。沈知砚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交到他手里的这个合约里直接写的是可以无理由毁约。
“沈总这么大手笔。”江挽低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一个半小时前他还在自己老师面前哭过一次,只有墨镜后的眼尾勾着旖旎的红痕。他的声音轻盈,像极了蛊惑:“那么,沈总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像是披着鲜花和盛宴极致诱惑人心表象的陷阱。
“没有。”沈知砚微微展颜,低垂下眼,眸光在路灯下显得温柔,理性和克制深藏着对江挽的迷恋和爱意,“不想得到什么,这些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曾经在小报记者的镜头面前说过想追江挽,只是他表现得比其他人更为含蓄,几乎让江挽察觉到他的追求,当时他和其他三个人追到巴厘岛时他的存在感最弱,但他又很聪明,没有完全淡出江挽的视线。
所以江挽就算恼怒他们想要共享他他也能及时撇开关系保全自己,也能在江挽同意和他们在一起时来分一杯羹。
而且不管怎样,他是第一个朝身陷黑料的江挽伸出援手的人。
江挽轻轻笑了笑。
燕铭已经倒台,现在的他即使不依靠他们也能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他也不得不考虑有没有男人为了得到他效仿燕铭,甚至效仿顾司沉和沈知砚等人共享他。
无权无势在这个圈里是原罪,他现在就像一头暴·露在外鲜嫩多汁却无法自保的小羔羊。
江挽思忖了片刻,收下了沈知砚送的花、香水和合约。
小陶停好了车过来,见沈知砚出现在酒店前只惊讶了瞬,安安静静跟在江挽身后帮他拿了礼物。
外面天冷,沈知砚却没留下来,东西送到了之后就离开了。
江挽抱着向日葵回了酒店,电梯刚打开,却响起礼花炮“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生日祝福:“挽挽生日快乐!”
“江挽生日快乐!”
“挽挽~happy birthday~”
江挽被礼炮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抱着向日葵的手闭上了眼,不偏不倚被礼花炮淋了一身。再睁开眼,见电梯是剧组staff和几个和他关系还行的同剧组演员。
以及面无表情站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的周灼,周灼手上还拿着一个已经用过的礼炮。他对上江挽的目光,口罩微微动了下,似乎在口罩后对江挽笑了笑。
他打了个手势:生日快乐。
负责通风报信的小陶笑嘻嘻将江挽推搡进电梯:“江哥生日快乐!现在寿星跟我们走吧。”
江挽顺着他的力道进了电梯,电梯载着他们升向七楼的宴会厅,他的口罩和墨镜在电梯里就交给了小陶保管。
电梯门开了,又是几声礼炮响,热热闹闹的生日祝福在电梯门被打开的瞬间就朝他涌过来,出人意料的,连祝荣华和陈文石都一人拿了一只礼炮筒笑吟吟看着他,顾逐之抱着一束白玫瑰站在他们身边,在馥郁的花香中无言地望着他。
祝荣华抱了抱江挽,拍着他的肩膀叹息:“挽挽都二十九岁了。”她和丈夫陈文石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早些年是把江挽当成他们的孩子在疼。
江挽回抱住她,靠在她的肩上,小声在她耳边叫了声“老师”。
“挽挽。”顾逐之站在江挽和祝荣华身侧瞥了眼他怀中的向日葵,轻声叫了他一声,“生日快乐。”
江挽的面容被向日葵衬得娇艳,但这一大捧向日葵几乎快占完了他的怀抱,没地方再接顾逐之的白玫瑰。顾逐之眸色微沉,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到底又是谁捷足先登。
“江挽哥哥生日快乐。”厍星辰抱住了江挽的腿仰着头。
他过两天就要杀青,刚好赶上了江挽的生日。
江挽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星星。”
厍星辰笑得像只小狐狸,将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他手上,牵住了他的手。
众人拥着江挽去了宴会厅,很多人都在祝江挽生日快乐,小陶两只手拿不下所有礼物,周灼和小柯在帮他。
江挽和他们拍了张大合照,发了条微博。
@江挽:【29岁,和老师,和剧组的大家~[/小黄豆比耶]
礼物和祝福都收到了,谢谢你们】
他这次发了十八张照片,除了和剧组staff的合照,还有他们布置的宴会厅,他的自拍,以及单独和两位老师的合照。
距离江挽上次发自拍已经过了大半年,江挽粉丝欣喜若狂:【我靠挽宝终于发自拍了!我舔舔舔舔!prprprprpr!】
【这么漂亮的脸蛋是要被妈妈亲死的!】
【p18是剧组staff的合照吗?挽宝身边是导演?顾逐之好像也在……怎么除了挽挽和那个姐姐和哥哥(?)其他人脸都码掉了。】
【是在保密吧,话说这次谁知道挽挽去了哪个剧组?怎么一点也没有风声。】
【这两个人好像和宝宝很熟。】
【文案说是老师。老师?】
【我焯我好像知道这个姐姐是谁了……】
【谁啊?】
【似乎、好像、应该是祝荣华。】
【祝荣华是谁?】
江挽粉丝迷茫了一阵,许久终于有熟知祝荣华的人来解答:【真的是时代变了。祝荣华啊!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国家级艺术团的首席,《洛神赋》和《花仙》都是她编舞,特别牛逼的一个人,听说当年她退出艺术团之后春明舞蹈学院邀请她教学都被拒绝了。挽挽竟然是她的学生吗?】
【我想起来了!之前还有人挽挽的老师是一个退隐的特别牛逼的艺术家,当时谁都不敢往祝老师身上猜,就怕被黑子抓到嘲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祝老师!】
【百度了一下祝老师的年龄,竟然都五十多岁了,我还以为是一个姐姐……她的气质真的太好了。】
【挽挽和老师见面了!挽挽是不是要继续跳舞了?!】
江挽没有回复这些评论,他不喜欢在完成之前宣扬这件事。
周灼将他和小陶送回了房间,要离开时突然被江挽叫住:“周灼。”
周灼身影微顿,转身看向江挽,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薄薄的镜片挡住了两人视线交汇。江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有往常面对他的冷漠,轻声说:“谢谢。”
然而很快周灼摇头:不用谢, 江先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指的却是帮江挽把这些生日礼物送回来。
小陶正忙着把礼物收拾好,见他江哥只是和周灼说话也只是抬了下头, 没觉得哪里奇怪。
周灼的确帮了他们的忙——还有小柯, 没有他们俩帮忙,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毕竟除了礼物,还有不少束花。
周灼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挽微微笑了下,倒也没再和周灼解释什么,只是关上了门。
“江哥,这些花需要找个花瓶插起来吗?”小陶询问, 他面前放着的除了沈总送过来的向日葵,还有顺道被小柯一起送过来的顾影帝的白玫瑰。
除了这两束, 还有千里之外被工作缠身无法来现场的顾司沉订的香槟玫瑰, 以及远在海外的燕旭让人捎过来的粉玫瑰。
再加上剧组其他人送过来的花,房间内的花香又杂又过于浓郁, 香得呛鼻。这些花都很新鲜, 如果处理得当,还能多留两天。
小陶偷偷检查过,没在这些花里找到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才敢放心留下来。
但这么多花插完简直是灾难, 小陶提议说:“要不一捧抽两束?”前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去学过插花, 现在看见这么多还有些蠢蠢欲动。
江挽点头:“好。”
小陶兴冲冲问酒店要了几个花瓶回来搞插花。
江挽回了房间。
闹到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 明天一早他还有戏份,他现在就得抓紧时间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拍摄状态。
小陶还在客厅的茶几前认真捣鼓他的插花。不一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一震亮起了屏幕, 小陶瞥了眼,见是顾逐之, 便把手上的香槟玫瑰小心放好才拿起手机查看。
顾逐之:【他睡了?】
小陶心领神会问的是谁:【嗯嗯。】
顾逐之很快回:【你告诉他了是我帮忙找的祝老师?】
小陶:【还没有,怎么了顾老师?】
顾逐之:【他心情很好?】
小陶:【当然!/大笑/大笑/大笑】
他狂吹彩虹屁:【这都是顾老师你的功劳。】多的他一个字也没提,顿了顿:【放心吧顾老师!我不会和你抢功劳的!】
顾逐之:【……】
小陶盯着这一串省略号皱眉凝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噢!还是说你想让我帮忙提醒一下江哥?】
顾逐之终于发来:【不用。】
小陶回了个ok的手势:【好的。】
陈文石还要给学生上课,第二天就回去了,祝荣华却一直都在剧组,江挽没有戏份的时候就会去找她。
这附近有一家不大的舞蹈工作室,不太景气,去的人不多,江挽让小陶出面交涉将它包了下来。工作室的人乐见其成,也信任他们,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江挽就和老师在这里练软功。
他的软功退步了很多,只能一点点练回来,经常痛得满头大汗。他的右腿很久以前打过钢钉,刚开始时腿不受他控制地不停颤抖,似乎还残存着当年被燕铭硬生生打断时的痛楚,这点痛楚维持到了第二天,江挽在镜头前站着时他的腿都还在钻心的痛。
——他的腿被精心养了许久才没落下坡脚的毛病,现在跳舞只能慢慢来。
祝荣华看着他的腿,没有了当年压着年幼的江挽练软功时的强硬,只剩下了心疼。
但江挽能忍,妆容遮住了他的脸色,拍戏时也没表现异样,台词也没出过错,聂桓文也就没干涉过。
他虽然下戏后依旧不爱接近剧组的其他人,但随着软功一点点进步,右腿的幻痛在渐渐消失,他眉眼间的郁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原本昳丽的眉眼愈发生动明艳。
剧组的人就都知道了他在跟着老师练舞。
顾逐之是剧组中下戏后唯一和江挽走得近的人,江挽练软功的时候他如果没戏也会去陪着他,因此即使江挽没向祝荣华解释他们的关系,时间长了也被她看出了端倪。
她尊重江挽,什么也没说。
一来二去,顾逐之和她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天顾逐之不在,祝老师也不在,江挽压着一字马休息,小陶递给他水看着他压腿,想起这几天他江哥都没提起最大的功臣,顾影帝看起来也打算深藏功与名,于是突发奇想想帮帮他:“江哥,我俩觉得顾影帝其实人还挺热心肠的。”
江挽微微喘着气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将黏在鬓角的发丝拨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将保温杯还给他,说:“怎么了?”
“祝老师嘛。”小陶拧好保温杯的盖子说。
江挽拿着纸巾仰头擦着下颌和脖颈的汗水,身上的冷香似乎比平时还浓郁了几分,他闻言微微偏头,唇角还保持着轻淡的笑意:“顾老师和祝老师有关系?”
小陶嘿嘿一笑:“嗯……我之前在顾哥面前提过一次,他应该放在心上了,毕竟我也没办法帮忙找到咱老师嘛,就只能找他帮忙咯,他果然帮忙找到了祝老师。他挺好的——”
江挽顿了顿,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他,开始压腿,声音听上去还是淡淡的:“不是他。”
“不是他?”小陶纳闷,“不是顾影帝找到的祝老师?”
江挽“嗯”了声。
小陶扣了扣脑壳:“但是我问他的时候他没否认。”
江挽动作一顿,没说话。
小陶百思不得其解,掏出手机:“我再问问他吧。”
“先别问。”江挽却阻止了他。
小陶听话放下了手机:“怎么了?”
江挽说话的声音带着微喘:“找到老师的那个人没联系我。”
小陶思绪乱飘:“顾影帝不会是想冒充他然后……吧?他——得了失心疯了?对了江哥,你已经知道找到祝老师的那个人是谁了?是顾总还是沈总?”
江挽说:“燕炽。”
小陶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才想起来燕炽是谁。
——那个传闻中被父亲抢了初恋、有情人终成小妈和继子的,燕炽。
燕炽还是江挽的站哥,但这段时间江挽的行踪成谜,他除了最开始在网上抽了几千万的房子和现金之后就没再出现刷过存在感,以至于连小陶都忘了还有他了。
小陶:“………………”你也在舔??原来你还在舔!
还舔得这么隐晦!
——不过他江哥是怎么知道是他的?
江挽打断了他的思绪说:“不用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小陶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突然有点替未来的顾影帝尴尬。
江挽的练功服都被打得湿透才躺在地上休息。他闭着眼微微启唇喘气,手臂挡住双眼,汗水打湿了鬓角。他躺了会,右腿突然痉挛了一下,他习以为常坐起身揉着右腿。
小陶见状忙放下手机过来帮他按摩腿。
宽松的白色练功服被撩起来,江挽肌肤雪腻,在白炽灯下笼着一层莹润的白光。
他祛除过疤痕,曾经动过手术的地方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那里曾经被划开打过钢钉。
小陶熟练地找到地方按着。
顾逐之很谨慎,甚至还让助理旁敲侧击问过祝荣华那天找到她们的人是谁。
那个人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祝荣华也不太清楚,只说是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但顾逐之还是没有贸然在江挽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江挽也没有主动提及。
江挽生日后不久就结束了这个取景地的拍摄,又刚好到了年底,微博和其他平台之前都有活动邀请他们出席,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跨年的时候他们都在剧组,就连春节那两天众人也都在剧组过的。
天气开始回暖后众人终于去了影视基地拍剩下的剧情。
江挽的基本功也在慢慢捡起来,祝荣华在知道他的打算之后忙着给他编舞。
她曾经是国内的天花板级古典舞舞蹈演员,编的舞最有名气、最经典的除了《洛神赋》和《水仙》这两支舞,还有《汉宫秋月》和《梦回唐朝》,都属于殿堂级舞蹈。但她显然不打算让江挽跳她已经编过的这些。
这些年她虽然退隐,但她只是不能走专业舞者这条路,实际上她一直没放弃过古典舞,水平一直在线,她放在家里的U盘也存着这些年她兴致大发编的舞蹈。
她让丈夫将U盘送过来,让江挽挑了几首,又琢磨着给他编舞。
就在她编舞期间,江挽终于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拍摄,杀青了。但他没有急着离开,等剧组完成拍摄后参加了杀青宴。
祝荣华没参加杀青宴,江挽只带了小陶去参加。杀青宴结束,江挽抱着剧组送的鲜花和他们合完影才离席。顾逐之手上抱着和江挽一样的鲜花,带着助理跟着他一起离开。
在顾逐之的示意下,小柯找借口带走了小陶,留下江挽和顾逐之独处。
他们做了八个月的炮友,但江挽没有说过这部戏结束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做炮友,或者——关系更近一步。顾逐之把江挽送到房间门口,终于开口说:“挽挽。”
江挽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底尘封的冰雪彻底融化,眸色莹亮多情,微微弯着唇看着顾逐之,狐狸眼似笑非笑,面孔生动:“怎么了?”
顾逐之的眼神迷恋地在他的脸上停留,轻声问:“杀青后,我们还可以继续保持现在这个关系吗?”
第71章
顾逐之看着江挽的眼神专注, 言语恳切,江挽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片刻他的脸,突然问:“是你帮我找到了祝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逐之面前提起这件事。
顾逐之看上去微微有些吃惊, 但这点吃惊很快变成了淡淡的笑意。他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挽挽,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江挽始终笑吟吟,他漂亮的脸是那种掠夺人心的艳丽,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能让他愈发鲜眉亮眼,他用明快愉悦的语气说, “祝老师对我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