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厍星辰脸色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他底子好,又上了妆,唇红齿白的,气得眼泪莹莹,马上就要掉小珍珠,梗着脖子执拗强调:“花手才不是小五花!你们不信、不信就去问江挽哥哥!”
听到江挽的名字,小演员们都僵了一瞬。
他们当然都知道江挽是谁。剧组里那个最漂亮的哥哥,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大咖,男主角,被所有人喜欢,虽然不爱笑,特别高冷,但他们都很喜欢他。
他们还是从厍星辰这里知道的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但他们不想让江挽哥哥也觉得他们无知到把花手和小五花混为一谈。
太丢脸了。
有小演员看了眼身边的保姆车,发现竟然是江挽的保姆车,吓了一跳,尴尬地拉了拉小伙伴的衣袖。小伙伴面色通红,尴尬地憋出一句:“切。”
“这么认真干嘛?哈哈哈没意思,走了走了。”
小演员们结伴匆匆离开了,只有厍星辰梗着脖子还留在原地,脖颈都鼓起了青筋,还是气得不行,低着头不停抹小珍珠。
花手和小五花相似,但前者被打上了社会摇的标签,连带着后者也经常被误会,以至于不少专业舞者为之大动肝火。
厍星辰和他还算熟,江挽合上剧本,降下车窗淡淡叫了声:“星星。”
厍星辰听到有人叫他小名,抬头看见江挽,眼泪还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江挽哥哥?”
“上来。”江挽说。
厍星辰羞赧地擦干眼泪,上了保姆车,非常礼貌:“江挽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江挽将手帕递给他让他自己擦眼泪,厍星辰偷偷闻了闻,鼻腔里充盈淡淡的冷香。
江挽哥哥的手帕都是香香的。
小孩才八·九岁,干净的眼眸亮晶晶,充满童真。
江挽弯了弯唇角,给了他一盒牛奶,用牛奶和手帕哄好了小孩。
厍星辰还是小太子的打扮,擦干了眼泪,将手帕叠好放在桌上,规规矩矩坐在江挽对面。
小孩没坏心思,但防不住这张手帕落到其他人手里。江挽将手帕收起来,轻声问:“你很喜欢古典舞?”
“嗯!”厍星辰用力点头,但下一秒,他明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下去,小声说:“但爸爸和妈妈不让我学。”
江挽重新拿起了剧本,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演戏演得好,我应该选择演戏,但其实我更想跳舞,”厍星辰语气失落,他看着江挽手里的剧本,忽然问:“江挽哥哥,你也觉得演戏比跳舞好吗?”
江挽手指微顿。
“你演戏开心吗,江挽哥哥?”厍星辰趴在桌上问,他似乎并不期待得到江挽的回答,自顾自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
“舞蹈班的同学都在等我回去,唉。”小朋友苦恼,倒起苦水来小嘴叭叭个不停,“妈妈总是说我演完这部戏就可以跳舞,但是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没让我回去上课,我的软功都要退步了,到时候回去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妈妈不理解我,还让我向哥哥学习,但是我连字都认不完。”厍星辰有些伤心,他眼睛滴溜溜,看着坐在对面看着剧本安静听他说话的江挽,突然“啊!”了声,说:“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那可不可以偷偷教教我?拜托拜托,我真的好想学!”
江挽停顿片刻,抬眸看着厍星辰,淡淡说:“我十年没跳了。”
厍星辰半知半解:“是因为很喜欢演戏吗?难怪哥哥可以演得这么好。好厉害!难怪妈妈要让我向你学习。”
八·九岁的小孩并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江挽原本不打算回答,但厍星辰一直看着他,他低下眼,过了会说:“算是吧。”
厍星辰抿了抿嘴唇,察觉到他的冷淡,小心翼翼说:“那哥哥现在后悔吗?”
江挽看着剧本上的方块字,写满了笔记的纸页被折起一只边角。厍星辰补充说:“对不起,江挽哥哥,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
“我回来了江哥!斯哈斯哈香死我了!”保姆车的车身却摇晃了两下,烤红薯霸道的香味伴随着小陶的声音传过来,他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看见车内的厍星辰“咦”了一声,“星星也在?”
厍星辰礼貌地说:“小陶哥哥好。
“哎哟,宝贝儿星星真有礼貌。”小陶笑眯眯说。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香气四溢,内瓤金黄流蜜,小陶把稍微大点的烤红薯掰开递给江挽,然后才将剩下的烤红薯掰开,分了一半给厍星辰,包装袋和小勺子也分给了他,自己手心被烫得发红,捏着耳垂边低头啃了口甜糯绵软的黄瓤:“吃,快吃,冬天就应该吃烤红薯!幸福!”
“谢谢哥哥。”厍星辰用小勺子秀气地挖着红薯,他抬起眼看江挽,比刚才还小心翼翼,“江挽哥哥,好甜!”
江挽只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放在厍星辰和小陶面前,轻声说,“如果我说会后悔,你打算怎么做,星星?”
“我,”厍星辰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煞有介事道,“我现在就去跳楼,逼爸爸妈妈同意我继续学古典舞!”
江挽:“……”
小陶:“……”
小陶:“??????????”
小陶心爱的烤红薯都要掉了,被厍星辰吓得嘴里吐魂。
江挽抬手擦掉厍星辰嘴角边的残渣,冷静问:“谁教你的?”
“我同学说只要用这个方法就很管用的,”厍星辰鼓着腮帮吃着烤红薯,“嘿嘿。”
小陶简直要晕过去了,震声:“不可以用这种办法激爸爸妈妈!”
江挽将擦过厍星辰嘴角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平静问:“如果不管用,你打算怎么办?”
厍星辰被问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江挽, 沉默地低下头戳着烤红薯。
“这个办法不好。”剧组有传言说就是因为厍星辰有古典舞的底子所以才会被选中来演江挽小时候, 小陶三言两语间猜到了他江哥和厍星辰之前在说什么,叹了口气,“太偏激了,你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万一他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怎么办?星星,你现在应该听说过狼来了这个故事吧?”
厍星辰小声说:“可是,我也很伤心啊, 我真的想跳舞。如果江挽哥哥可以答应教我,妈妈一定不会反对他。”
小陶呐呐, 看向江挽。
江挽却垂着眼帘剥着烤红薯焦香的外皮, 唇瓣被热气腾腾的红薯肉烫得红艳艳,看上去似乎铁了心不再碰和古典舞相关的东西。
厍星辰揉了揉眼睛, 吃完手中的烤红薯, 乖乖对江挽和小陶打了声招呼就下了车。小孩下车没什么动静,但过了没多久,车身晃了晃, 却是顾逐之中场休息来找江挽。
小陶三两口吃完烤红薯溜了。
顾逐之代替了小陶的位置, 见江挽手里的烤红薯只剩下一小截, 于是拿起桌上另一半烤红薯认真剥干净外皮递到江挽手中,又掏出贴身捂热的湿纸巾帮他擦干净剥过红薯皮的手指。
“待会有你的戏份。”顾逐之任劳任怨服务江挽,连他的指甲缝都擦干净了,又变戏法似地掏出几张暖宝宝:“外面冷, 贴上这个吧,挽挽?”
厍星辰经过周灼时小大人似地唉声叹气。
他的妈妈楚女士将他招过去, 手伸进他的羽绒服里摸了摸暖宝宝,发现已经凉下来之后带他回车上换暖宝宝。他刚吃过烤红薯,身上还有味道,楚女士柔声问:“星星吃烤红薯了?”
“嗯。”厍星辰乖乖点头,不等楚女士皱眉,主动说,“是江挽哥哥给的。妈妈,烤红薯好甜。”
楚女士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戏后妈妈再给你买好不好?星星待会拍戏要好好表现,可以吗?争取一次过好不好?”
“星星以后可以多找江挽哥哥玩,哥哥和你是一样的。”
厍星辰的声音遥遥传来:“我真的不可以学古典舞了吗,妈妈?”
楚女士声音温柔,却道:“妈妈是辞掉了工作才可以来陪你拍戏,现在只有爸爸还在工作。爸爸妈妈都在为了你努力,星星,你想放弃让爸爸和妈妈失望吗?”
周灼将目光从他们母子的背影上收回,转而看了眼保姆车的方向。
顾逐之上了那辆保姆车,直到厍星辰的戏份开拍后他才和江挽一前一后下来,江挽捧着热水袋坐在折叠椅中看着厍星辰拍戏。
厍星辰演戏很有灵气,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屡屡出错,导演喊了好几次“cut!”,他的母亲楚女士站在场外紧紧皱着眉,唇角压出不悦的弧度。
小陶拎着保温杯站在江挽身后,看了会儿厍星辰演戏,又看了眼楚女士,和江挽小声嘀咕:“星星演技不错,今天这是不知道怎么了。”
江挽看着场内说:“他分心了。”
“刚才我们还是让他伤心了吧。”小陶说,“其实星星古典舞也跳得挺好,可惜了,不能两全。”
顾逐之坐在另一张折叠椅上,听见他们说话插话进来:“再过几年他也许能火。”
“但他不喜欢。”江挽轻声。
小陶说:“那有什么办法呢,他爸妈不同意他去学古典舞。”
江挽拿过他手里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浓卷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听说古典舞老师都挺惜才的。”小陶惋惜。
江挽拧紧保温杯,一言不发。
厍星辰状态不好,勉勉强强过了一条,导演没有勉强他继续,让他先下场休息,又叫了江挽过去。小陶跟着过去,快开拍了才捧着江挽的羽绒服外套回来,站在伞下看着江挽。
江挽入戏快,看他演戏是一种享受。
小陶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训斥声:“星星,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表现吗?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你看江挽哥哥,就算没跳舞了演戏演得也很好。”
小陶转过头,看见楚女士在角落训斥厍星辰:“你再这样表现我就让你爸爸来看着你了。”
厍星辰低着头嗫嚅着回答:“妈妈对不起。”
“什么人啊。”小陶皱眉,看不惯楚女士剥夺小孩梦想还PUA的行为。
“可惜了。”剧组的staff听见他说话,没忍住和他小声说,“听说星星还参加过成蹊杯,拿过幼儿组的金奖。”
“这么厉害?”小陶倒吸一口冷气,“能拿金奖都不继续栽培,反而送过来演戏?”
“谁知道呢。”staff说,“大概是送去成蹊杯镀金,然后在剧组海选的时候可以脱颖而出吧。”staff见小陶面露不忍:“别管了,人家的家事,你别插手。”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会代表江挽,插手说不定会给江挽惹麻烦,小陶挠了挠头,还是没管。但江挽晚上下戏的时候和他回酒店,他还是忍不住说:“星星原来参加过成蹊杯,还拿过奖。”
“哦,他父母送他去参加成蹊杯是因为觉得可以镀金,海选的时候可以压过其他小朋友。”
江挽忍不住看了眼小陶:“想说什么?”
小陶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两下,又笑嘻嘻回视:“江哥,你不觉得星星这样很可怜,很压抑吗?”他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教教他?”
“我不是老师。”江挽说。
“可你不是还喜欢古典舞吗?”小陶说,“上次我问你还喜不喜欢跳舞,你没说不喜欢。江哥,我了解你,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你会直接说。”
他斩钉截铁地说:“江哥,你现在肯定还喜欢古典舞。”
江挽摩挲着腕上的疤痕,不语。
小陶低声说:“江哥,其实我不是硬要你帮帮星星的意思,我是你的助理,肯定是以你为先。我是觉得或许星星或许可以帮你解开心结。之前你在拍戏,我一直没说,也本来没想说这些话的,但我一看到今天的星星就想到了你,所以没忍住。”
“你不能跳舞,他也不能跳舞。”
小陶没想过就能立马说服他,他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的关于他江哥舞蹈老师的传闻:“星星兴许缺个好老师帮他他就能继续跳舞,当然这个老师或许不是你,但是江哥,如果你老师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择继续跳舞吗?”
他原本以为得不到江挽的回答,但他刚说完江挽就轻声说:“会。”如果他的老师在,他会选择继续。
不是或许,是一定。如果他的老师还愿意来见他,他不会让她失望。
江挽话音落下时,楼道交叉口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他和小陶。
小陶看向江挽,江挽走在他前方,以他的角度,他能看见江挽抿紧的唇角。他若有所思,莫名有一种他终于摸到了他江哥心结的感觉。
但他连他江哥的老师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去找了。
——但顾影帝肯定能找到!小陶登时豁然开朗,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顾逐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顾影帝当场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让人去查。然而沈知砚和顾司沉的人都盯着他,在他的人开始行动的同时,其他两个人也有了动作。
江挽的老师祝荣华是二十多年前风靡全国的古典舞艺术家、舞蹈演员,她的影响力让她即使是现在在古典舞舞者面前被提起,她的名字也依旧如雷贯耳。
在她因腰伤遗憾退出艺术团时,春明舞蹈学院曾经向她伸出过好几次橄榄枝却屡屡被拒绝,江挽是她唯一的学生。
祝荣华和丈夫住在春明市老城区的一套老房子里。这些年他们的邻居都陆陆续续搬到了新城区,唯独他们依旧留在老城区。
当他们的房门被敲响,是祝荣华的丈夫来开的门,对方看见站在门口陌生的高大男人时微微愣了愣:“你好,你找谁?”
“我找祝荣华老师。”男人温文儒雅,“请问她在家吗?”
祝荣华披着披肩出现在丈夫身后。她已经年过五十,温柔美丽的脸上虽然已经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但头发依旧乌黑,年轻时的古典舞功底让她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优雅。她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我就是祝荣华。”
男人温声称呼:“祝老师。”
江挽的老师只是个普通人,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找到,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逐之三人找到她的过程并不容易。几乎快要到江挽的生日,他们才终于找到了祝荣华的现住所。三人为表诚意还特意亲自来请祝老师,结果不仅没找到人,还在楼道里相遇。
在他们之前有人已经捷足先登,祝老师的住处人去楼空。
捷足先登的人十分嚣张留了纸条:【2023.12.3。废物。】
前面的日期显然是对方找到江挽老师的时间,现在是九号,他们晚了足足六天:“……”
这样嚣张的人, 除了那个恶劣耍了他们一顿的群主以外,三人不做他想。
只是他们至今为止竟然都没抓到他的一丝痕迹和马脚。
“祝老师现在退休在家,没道理我们这么晚才找过来。”顾逐之面无表情说。
一个人是意外, 两个人可以是巧合, 但他们三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找过来,那就是人为的了。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群了,从来没有通知过对方这件事。
那个该死的群主又在戏耍他们!
他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甚至就潜伏在他们身边看戏。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这点,那他们就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
沈知砚语气寒若冰霜:“与其在这里咬牙切齿,不如去查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他既然在监视我们, 那他一定知道谁带祝老师去见挽挽,谁就可以得到他的青睐。”说到底, 他们都是为了讨江挽欢心对他摇尾的狗, 顾司沉沉声说,“他一定会出现在挽挽身边。”
顾逐之说:“最有可能, 他会在挽挽生日当天带老师去见他。”
沉默了片刻。
“当初, ”顾逐之打破了沉默,“这个贱狗建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贱狗甚至不需要顾家和沈家的助力就能扳倒燕铭,他敢肯定, 他建群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和他们合作, 然后共享江挽。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两人的疑惑。
建群不是为了共享, 是为了什么?是在看他们在群里舔挽挽的时候能产生快.感的绿帽癖,还是单纯的……炫耀?
……如果是前者是有病,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是真他妈贱得离谱。
就在三人出现在祝荣华门外时, 祝荣华和她的丈夫已经乘上了飞往江挽取景地的航班,而此时, 他们身边并没有第三人的踪迹。
这时距离江挽生日还有三天。
自从上次想让江挽教他失败后,厍星辰虽然经常来找江挽,但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偶尔会问问他演技上的问题和剧本上不认识的字。
楚女士很欣慰,在保姆车不远处等候厍星辰回来。她的目光偶然间和周灼撞在一起,又飞快分开。
周灼几天前曾经离开过剧组,但除了聂桓文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但是当祝荣华和丈夫出现在剧组时,除了江挽和小陶,以及几个漏勺小演员,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到来,也猜到了他们是为了江挽的生日来,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下去。
因此祝荣华和丈夫低调围观了江挽拍了三天的戏。
江挽拍戏很少一条过。他虽然有一条过的资本,但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聂桓文总要抓住他反复多拍几条备用。
——江挽并不是特例,剧组的每个人都会这样。
圈内人都清楚“一条过”有时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圈外人可能不太清楚。
祝荣华和丈夫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树后后,墨镜和头巾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身旁的staff正小声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冬天拍夏天的戏份有些遭罪,这几天虽然天气好,但温度一直都不高,江挽还有一场落水的戏份。
落水的这场戏被安排在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拍摄。
拍摄开始前造型师和化妆师在对江挽的妆容做最后的确定,聂桓文亲自给江挽讲戏。
小陶接过江挽脱下来的外套捧着刚在火炉上烤过的干净大毛巾在旁边等着,等聂桓文一喊“cut”就赶紧冲上去严严实实把江挽包裹起来。
江挽被一直泡在湖水里的工作人员捞起来。他脸上的妆容防水,因此看不出原本的脸色,但身强体壮的工作人员脸色都有些青白,江挽比不上他们的体格,脸色只会更难看。
冰冷的湖水打湿了戏服沉重地贴在他身上,湿淋淋的,一塌糊涂。即使小陶速度够快挡住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又有几个人围着他,他们却无法阻挡见缝插针穿过缝隙的冷风,江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好,这条可以。”聂桓文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江老师先去烤烤火,注意不要感冒了。”
一行人拥着江挽换了湿衣服去最近的电烤炉边烤火。
顾逐之被导演临时叫走,只能让他的助理小柯送姜糖水过来。
众人围着江挽,没注意到小柯的目光在祝荣华和她丈夫的方向看了眼。
祝荣华和其丈夫都看着江挽的方向,两人身边只有小柯眼熟的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别无他人。
众人的簇拥减少了冷风的肆虐,江挽捧着滚烫的姜糖水烤火,原本落水后渗透骨头缝的寒意被驱散出体外,终于缓过来不再发抖。
“聂导让人过来说了待会可能还要补拍镜头。”小陶捧着小柯送过来的姜糖水,江挽现在手上的姜糖水是他准备的,“江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即使咖位再大,不到必要情况聂导不允许请替身。——即使今天是江挽的生日,他也依旧没有特权。江挽灌了口姜糖水,睫羽还微微有些濡湿,他微微嘶哑“嗯”了声。
他双手冷得发痛,一直放在电烤炉上暖手。
刚缓和过来,造型师重新给江挽弄好造型,化妆师开始给他补妆。
在简单的休息之后,他又站在了镜头下。
小柯已经回到了顾逐之身边,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顾逐之颔首,表示已经知晓。他看向祝荣华,对方的目光始终放在江挽身上。
“扑通”一声,江挽又毫不犹豫跌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反复拍了几次,聂桓文终于让这条戏过了,江挽被簇拥去换衣服窝在了开着暖气的保姆车。祝荣华的丈夫目送江挽回保姆车,保姆车的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泄不出一丝暖气,也没放进一缕冷风。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低声说。
认定了什么就会钻研到底做到最好。
以前跟着老师学跳舞,即使是一个细节也会抠很久,地板上都是他的汗水和眼泪,直到达到他心中完美的标准线。
——刚开始的江挽还需要被老师循循善诱说出“不放弃”,后来的江挽即使汗水和眼泪流了一地也咬紧了牙关,绝不可能说出“放弃”之类的话。
他这样坚持了十三年。
他心里有股傲气,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他会轻易放弃舞蹈。
祝荣华不语。
江挽裹上了薄毯,热水袋也刚好烧热,小陶没法打热水让他泡脚驱散了寒气,所以只能江挽踩着热水袋暖脚。
小柯送来的姜糖水装在保温杯里还是滚烫的,江挽捧着保温杯,终于松缓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
他从刚才就一直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并没有找到人。
那道目光莫名让他有些心跳加速。江挽抿了抿唇,放下帘子,在保姆车温暖的空调下渐渐停下了颤抖。
后面他没什么戏份,聂桓文难得良心发现,让江挽先回酒店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他今天生日,剧组的人都沾光可以提前下班,晚上去酒店给他庆祝生日。
微博上从凌晨开始刷起了#江挽生日快乐#的词条。
各大营销号联动,不少圈内有名有姓的艺人、曾经有过合作的导演和综艺pd、三大视频app官方都卡点给江挽发了生日祝福;
春明市放了烟花,知名景点珍珠塔的大屏是江挽的生日祝福,春明市上空已经飞了好几波无人机给江挽生贺;
江挽工作室的门口堆满了各方送过来的礼物,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曾经有过合作的品牌方送过来的新品和趁机递过来的尾牙盛典邀请函、国内正炙手可热的古典舞艺术团的推荐名额,以及在某场拍卖会拍出了天价的明代某位大家的真迹等。
江挽的二十九岁生日,声势竟然比前几年还要夸张和浩大。
就好像——没有了燕铭在上头压着,这些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江挽面前争先恐后出头。
乐时渝险些被淹没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祝福中,江挽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了乐时渝的生日祝福,回复:【谢谢乐宝^v^~】
他一上线,评论就飞速上涨:【两只可爱宝宝贴贴!】
【真好啊,挽宝和乐宝从出道起就是好朋友了,一直都是顶流。】
江挽去微信找乐时渝。
乐时渝:【你的生日礼物给你邮工作室了。】
乐时渝是除了江挽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外唯一一个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的详细地址的,但这段时间江挽都不在家,乐时渝也被年底大大小小的活动缠身没法来探班,只能邮他的工作室。
乐时渝:【还有这个。】
【好友推送名片】
【你不是想把奶奶迁回爷爷和阿姨身边吗?这个大师还挺出名的。】
迁墓很讲究,不能随便迁。
江挽没时间去找大师,之前随口和乐时渝说了,乐时渝就帮他找了。
江挽:【谢谢乐宝。】
乐时渝:【^v^】
江挽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正疑惑小陶为什么不开车回酒店时,小陶却不在车上。
不久,车门被打开,小陶上半身从外面探进来,“江哥。”
他在江挽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说:“祝老师来了。”
祝老师?
江挽听见这个称呼时微微愣了愣, 却在看见小陶紧张却难掩欣喜和喜悦的神情时心脏漏了一拍,掌心渗出了冷汗,目光掠向小陶身后的两个人。
这两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但江挽却在看见他们的刹那站起了身,头“哐咚”一下撞到了车顶。
听声音他被撞得不轻。小陶吓了一跳:“江哥小心!”
江挽心脏跳得很快,眼前因撞到车顶黑了一瞬,眼睛却始终看着其中身形较为纤细的那人。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喉咙并没有震动。
“老师”的称呼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祝荣华取下墨镜, 她的面容比江挽记忆中美丽的那张脸苍老了些许,却依旧温柔。她注视着江挽, 冲他笑了笑, 主动开口:“十年不见,挽挽, 最近过得还好吗?”
“……老师。”江挽声如蚊呐, 他垂下眼睫,下意识避开了祝荣华的视线,片刻, 他看向站在老师身旁的男人, 终于发出了声音, “陈老师。”
祝荣华的丈夫陈文石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以前在江挽就读的高中任教,但不是江挽班级的老师。他和祝荣华结婚三十年,早就将江挽当成他自己的学生。
陈文石“诶”了一声, 笑眯眯说:“好久不见,江挽。这些年你老师她经常看你演的电视剧和节目哦。”
——老师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吗?江挽眨了眨眼睛, 眼圈微微红。
小陶看了眼剧组的演员和staff们看过来的视线,适时插话进来道:“这样,两位老师先上车吧,咱们车上聊。”
他早就暗戳戳安排好了:“我在饭店订了位置,现在过去刚好是饭点。”
江挽闻言看了他一眼,小陶嬉皮笑脸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样也好。”祝荣华和陈文石没让江挽下车,一前一后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