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真冷静迎招,一阵刀光剑影之下,不过几招,刚刚还找回攻势,自信满满的崔知明,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你这是什么招式!你从哪里学来的!”他显然大为震惊,对于沈毓真这前所未见的招式,更是逐渐乱了阵脚。刚刚那些攻势也全部不攻自破了。
沈毓真看着有些慌乱的崔知明却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显然他已经不屑于去解释,面对崔知明的慌乱,他的攻势显然也更加猛烈,这让崔知明愈加措手不及起来。
眼下,那些红莲教徒已亡命,他再也没有可以当做挡箭牌的人或者事物。他想要逃,可沈毓真却封了他的路,崔知明不过几个挣扎之间,便已经被沈毓真擒拿扣在地上,手中索命的长剑眼见就要冲着他的脑袋落下来——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周君之冷静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沈毓真脸上一怔,落下的长剑顿时偏了方向,斩钉截铁地落在了崔知明的耳畔,入木三分。
崔知明劫后余生,他喘着粗气不可置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一边缓缓走过来的周君之。
周君之全程都没有出手,像是在给沈毓真一个机会,也像是在给崔知明一个机会。眼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崔知明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不可耐地冲周君之伸出手去。
而沈毓真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平静地古怪。他显然并不理解周君之的行为,但却并没有质疑,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走过来,而自己并没有什么动作——他还将崔知明扣在地上,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放松。
“师兄……”崔知明哀鸣地看着周君之,妄图得到对方最后的怜悯。然而周君之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有一种平静地可怕。他只是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知明,半晌才道:“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来看待。可今时今日,却已经大不相同了。”说着,周君之缓缓拿起手中的长剑。
这长剑光芒耀眼的很,落在崔知明的眼中,却是断头台的刀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君之,一瞬间他浑身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悲鸣道:“师兄我错了!师兄,师兄……师兄是看着我长大的,师兄眼里一定有我。师兄不会杀我的,师兄我错了,师兄——!”
然而周君之充耳不闻,面色平静到冰冷,道:“某没有什么能送你的,便送你最后一程吧。”
霎那间手起剑落,但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切都戛然而止地归为了宁静。
长剑穿透头颅,将那副死不瞑目的狰狞钉死在地。
崔知明大睁着双眼和嘴巴,可那双眼涣散,嘴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四面寂静无声,唯有剑阵的嗡鸣落在心田,仿佛静默的丧钟。
沈毓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具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做梦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在他确认了崔知明确实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再也说不出话,再也动不了的时候,他才有些恍惚地松开了崔知明这已经软绵无力的身体。
颓败的尸体瘫软在地上,仿佛生命从未来过一般。
沈毓真一时百感交集,话也说不出来。周君之更是比他更加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堪堪松开了手中的剑。只是这么一松手,周君之的身体却忽而踉跄了一番,眼见着就要往一边倒去。
沈毓真心中一动,顿时眼疾手快将周君之扶住了,只是他这么一伸手,才猛然发觉周君之眼下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大对。
“师兄?怎么这么凉?!”沈毓真大为震惊。他扶着周君之的手腕,却不想这原本温润的手,此刻却像是入了寒冰一般冷彻。多年未见后的相逢居然是这样的场面,沈毓真心中怎能不心惊又心急。
倒是周君之叹了几口气缓和了一番,才白着脸淡淡说了一声“不碍事”,目光倒是还落在崔知明的尸身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眸子的光颇为感慨和破碎。
“他五岁的时候来乾元观的……”周君之回忆起来,“来的时候才这么大,也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像是总是在犯错误,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话时的声音也很小。”
这显然是属于崔知明的回忆,沈毓真知道周君之现在心中定然不好受,亲手杀死了自己从小带大的师弟,换成别人也一样不好受。因此沈毓真并没有打扰,只是扶着周君之,听他慢慢地讲。
“大约也是因为他是皇家的孩子,也不太会做事,最开始来的时候衣服都穿不好,总是被比他大的孩子们欺负。”周君之眨眨眼,神色没落又悲哀,“那个时候我总是担心他会不好过,经常回去照顾他,教他洗衣服、教他练武、教他识字,怕他心情不好总是给他讲故事,陪着他。渐渐也能看到他笑起来,那时候他笑起来很可爱,还有两个酒窝……”
周君之抿着唇闭了闭眼,任谁也不会想到,十几年的相处,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像是叹息一声,周君之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沈毓真,求证一般道:“毓真,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显然因为怀疑什么而不安起来,“我是不是,不够资格当这个大师兄?我甚至不知道崔知明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样龌龊的心思,我甚至不知道,他原来被弟子们的关系会那么坏……”
这种不安让周君之惶恐起来,仿佛长久以来的信念即将崩塌一般摇摇欲坠。而他落在沈毓真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碎。看着忐忑的周君之,沈毓真将对方的肩膀搂地更紧了一些,道:“如果师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让我来监督师兄吧。”
这样的回答让周君之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这一抬头,却见沈毓真的眸子里目光坚韧而笃定,这个已经成长的少年,带着一身沉稳可靠的气息,包容下他眼中那个狼狈的自己,又认真道:“我来监督师兄,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做得更好,乾元观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崔知明’。”
往事不可挽回,人死不可复生。即便再多的过错,也随着人死灯灭一笔勾销。周君之也是习武修道之人,自然明白沈毓真的意思。他闭上眼哀叹一声,像是卸掉了全身紧绷的情绪一般,终于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沈毓真的怀里。
“毓真……”周君之开口唤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一声哽咽,似乎是想要哭泣一样。这让周君之顿时又抿紧了嘴唇,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沈毓真看着深沉呼吸的周君之,他明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崩溃。他心中亦是痛惜,只能将人搂得更紧一点,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用温暖的手掌握住他有些冰冷颤抖地手。
“没事,没事的师兄,没事。”他极力安抚着周君之的情绪,“想哭就哭出来,没什么可丢人的。师兄,我在这里。”他说着,又偏过头去,在周君之的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或许是这一个吻让周君之彻底崩溃了,他哽咽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的瞬间有两滴眼泪滚落了出来。
冰冷的泪水落在冰冷的手上,如寒风一般刺进每一个骨缝里。
沈毓真温柔地看着他,抬手将那些冰冷一一擦去,粗糙的手指拂过周君之的眼角,带走那些心碎的泪水。
“哭吧,没事,我在这里。”
实际上沈毓真并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能做的也只是陪伴在周君之的身边,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给他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给他一个温柔的吻。
然而这样温存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具被钉死在地的尸体,却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
像是僵死的骨头被强行扯动,以至坏死的关节不能承受而发出崩断的碎响。这令人牙碎的心惊胆战的一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崔知明”的身上。
他确实是死了,血都已经将土地染红了,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下去。可即便如此,这具尸体却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他的四肢百骸正在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像是一个失控的提线木偶一样,挣扎着想要重新获得生命。
而它的脑袋还被钉在地上,这就导致这具尸体在以不正常的角度挣扎着。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沈毓真心中警钟大作,忙不迭搂着周君之又后退了几步。周君之也是颇为震惊,眼看着这具不正常的尸体,他心中的哀伤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没有人知道崔知明的尸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生前曾入红莲教,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在红莲教学习了什么邪术,即便他已身死道消,这具凡胎肉身依旧蕴含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一时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这具诡异的尸体,在挣扎一番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钉在头颅上的长剑后,终于重新安静地躺了下来,只是那张僵硬的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嘎声。
那是牙齿碰撞的声响,它的嘴像是木偶开合的开关一样生硬地蠕动着,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然涣散地大睁着。
“咯咯咯……”它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那不是崔知明的声音,准确的说,它不像是任何人的声音,而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只要听见一个音节,就仿佛有诅咒落在耳朵里一般。
而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却显然想传达给他们一些什么。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君之与沈毓真两人,恶魔一般的嘴字正腔圆道:“周君之,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周君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乾元观的,咯咯咯。周君之,你个虚伪小人,你就应该随我一同下地狱,咯咯咯……”
然而它的话很快便被打断了,沈毓真显然比周君之更听不下去这些话,他手中的长剑一掷,准确无误地一剑切断了尸体的脖子。
恶魔的嘴一时间像是被破坏了一样,发出一连串咕噜模糊的气泡声。而随着脖子的切断,它的身体也诡异地痉挛了起来。像是被切断了生命之源一样,它的四肢百骸无力挣扎了一番,最终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归于了死寂。
可那颗头颅却并不安生,那张嘴巴甚至还在挣扎。在短暂的一阵咕噜声后,这干瘪了生命力的嘴唇,依然顽固不化地诅咒着。
“……乾元观,乾元观,不得好死……咯咯咯……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你们最好去去前面的广场上看看……咯咯咯……玄教……咯咯咯……”
噗嗤——
不过很快,这张魔鬼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平静而愤怒的沈毓真已经走上前来,给了这颗不安分的头颅最后一脚。
这一脚沈毓真用了十成的力,以至于最坚硬的骨头,都在他的脚下被踩的四分五裂。一时间,尸骸的五官崩散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红白液体流了满地,那张嘴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如此骇人的场面,所有人顿时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具诡异的尸骸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然而这一次,尸骸终于安静了下来,在长久的死寂之后,沈毓真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从这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上转过,看向身后的周君之。
“广场?玄教?发生什么了?”
他刚刚赶回来,哪里知道乾元观最近发生了什么。
周君之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他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面对沈毓真的询问,他回答道:“前些日与玄教约定,今日在乾元观广场上进行比试。”玄教近年来的嚣张,沈毓真游走江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两教会做比试,不免有些吃惊,
可他还未再仔细询问,一阵急促的钟声顿时惊起林中一众鸟兽。
这是乾元观用于预警的钟声,当年沈毓真劫狱,这钟声也曾敲响过,只是如今这钟声的频率同劫狱的频率不同。周君之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广场上,是玄教的人!”周君之赫然说道。
伴随着急促的钟声,乾元观的广场上气氛极为凝重。
岳以观面色沉静如水,手中的长剑已被鲜血浸了半截,此刻还滴滴答答落着血花。他身上的衣服已划破了许多口子,脸上更是落了血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但腰板倒是挺直的很,显然骨气硬朗。
就在刚刚,原本平和的比试现场,一名玄教弟子忽然发难。在友谊第一的原则下,毫不留情将乾元观弟子打成重伤,随后又出手重伤两名前来阻止的玄教弟子,最后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围观弟子们。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在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地步之前,白长老及时出手,以法阵护住弟子们的性命。而岳以观更是直接掠到台上,同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对战起来。
可岳以观这一出手便知道,这玄教弟子所用的招式,同玄教本门心法并不相同。他出招诡异,角度刁钻,即便岳以观剑法卓然,甫一上来也不免吃了不少亏,因此受伤流血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场面很快便控制了下来除了岳以观的牵制,白长老又命众多弟子在其周围组成法阵,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眼下是插翅难飞了。
面对岳以观的铮铮,面前这个玄教弟子却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好像他已经不会管理自己的脸了一样。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似乎都分了家,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道:“想不到你们乾元观的人,骨气还挺硬。”
岳以观冷哼一声,复又皱眉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根本不是玄教的人吧。”说着,他看了看倒在一边唉声痛苦地两个玄教弟子,“我可不记得,你们的柳教主教过你们这样的功夫,连自己的人都要打。”
那玄教弟子道:“怎么不会呢,怎么不会呢,学艺不精可不是就要挨打吗。”说着,他的身体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岳以观攻了过去。
岳以观并未被激怒,刚刚他已经吃了不少亏,如今看着对方的攻势,已经对其招式套路基本掌握,因而对于对方这一剑,他并没有急于应对,而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将对方的攻击轻易化解。
玄教弟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岳以观可以在这么短的事件内看清他的套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再出下一招,就已经被岳以观见招拆招,反作用于他的身上,将这玄教弟子甩了出去。
这一甩出去,白长老所布的阵法顿时生效。数道蓝色剑光组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将玄教弟子困于其中,只要他稍有动作,恐怕就会被其中一柄剑光刺穿要害。
面对生命威胁,玄教弟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还十分诡异,两个眼珠子甚至都在向不同的方向打转。他虽然没有了动作,嘴巴里却发出咯咯的瘆人笑声,道:“原来乾元观就这点能耐,连玄教的人都打不过,还自称国教呢,丢人现眼。”
他明明输了,却还在这里呈口舌之快,实在令人反感。岳以观皱眉看着他,复又看向一边的玄教弟子,厉声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显然已是到了隐忍爆发的极限。而那被问到的玄教弟子——也是这次比试的领队——此刻却已经呆滞在原地,仿佛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对岳以观的质问,领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我,我不知道……”领队惶恐起来。
玄教虽然明面上叫嚣着腰取代乾元观成为国教,可到底也只是停留在口头,除了传教之外,并没有太多动作。这一次比试,也不过是乾元观不堪其扰,两方又想看看对手到底有什么本领,因此虽然是比试,却也是试水,本就没想打出什么名堂。
可如今,这玄教弟子忽然发疯,不仅大闹比试现场,更是伤了乾元观的人。这让两派间原本不大不小的矛盾顿时被抬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很可能将会引发更大规模的不必要的江湖争斗。
这哪里是他一个小小领队能承受的了的?!
一时间,这领队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心梗无力,恨不能当场晕过去了事。可这岳以观气势逼人,哪里肯放过领队。他是玄教此次的负责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领队一定要给乾元观一个说法!
“你不知道?”一听这领队惶恐说不知,岳以观的表情顿时更加恼怒起来,道:“这是你带来的人,你如何不知道?”
面对岳以观的质问,这领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头冒冷汗。一时间,他话也不会说了,嘴唇抖了半天,居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岳以观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沉了沉气,道:“既然如此,便只好将你们都押起来,等你们玄教更高层的人来解释了。”
可他这么一说,那已经被困住的玄教弟子,却发出一阵诡异的嘲笑声。
这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岳以观冷冷看过去,只见那人正摆着一副怪异的表情,嘲笑一般道:“师兄,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怂呢。师兄不是一直幻想取代乾元观吗?这不就是好时候吗?”
“况且你知道吗?这乾元观的观主又闭关了,他的身体那么不好,闭关的时候这么脆弱,你说现在杀了他,是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如此大言不惭,不仅让那玄教的领队恨不得当场晕厥,更是让在场所有乾元观的弟子都大为震惊——即便是知道玄教又取代乾元观的心思,敢在如此场面下说出杀死对方观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止是乾元观,恐怕整个江湖武林,都会对玄教所不齿!
玄教教主柳江清本就是从乾元观出身的,两派仿佛天生一般的矛盾,眼下更是要到了水火难调的地步。
“你在说些……什么疯话!”
还是一个玄教弟子最先反映了过来,赶在乾元观的人没有发难之前,他先是大声喊了出来。
“咱们确实是想取代乾元观成为国教,可……可咱们也要堂堂正正的成为国教!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
玄教弟子显然比乾元观的弟子更急,倘若背上一个妄图杀死对方观主的罪名,别说成为国教了,在这片江湖上,玄教的地位恐怕都会不保。
然而面对师兄弟的劝阻,那名玄教弟子却不以为意,甚至不齿地哼笑了一声,道:“胆小鬼!柳江清就这点本事,当年就应该一剑要了南宫玉的命!你们玄教也都是胆小鬼,既然你们不敢!我就帮你们做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这阵法发出一声诡异的嗡鸣声。岳以观心道一声不妙,刚想为阵法加入内力巩固,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几声惨叫,这阵法瞬间在众人面前炸开了。
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那名玄教弟子脱身后顿时往云霞洞的方向袭去。岳以观急忙想要追上,倒是白长老已经起身,留下一句“你看好广场上的事”,便点了几个弟子,随他一同往云霞洞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长老——”岳以观本是想追,可这一番下来,身上的伤口顿时剧痛难耐。岳以观没追两步,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慌忙间被几个赶来的弟子搀扶住了。
“二师兄!”这弟子看着岳以观身上的伤口顿时大惊,“他的剑上有毒!”
岳以观的伤口已呈现出不寻常的黑色,显然对方是在剑伤做了手脚。岳以观倒吸一口冷气,低骂了一声,强忍着眼冒金星的感觉,嘱咐道:“看好那几个玄教的人,别叫他们跑了……还有,快去找大夫,咱们的弟子也受伤了。”
这毒很是刁钻,岳以观尚觉眼冒金星,更何况那些修为武功都不如他的弟子。事情发展成这样,除了难以预料,他心中更是懊恼。一时间急火攻心,恍惚间的头晕目眩,却只听见耳畔传来几声“大师兄”的呼唤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双冰冷的手便已经扶住了他。
“……”岳以观一愣,不免往身边看去,这才看到周君之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只是他中毒的身体还未反应过来周君之的手为什么这样凉,嘴巴便已经开口了,道:“大师兄……这些玄教弟子当真可恶!他们想要行刺观主,如今白长老已经追过去了。”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周君之甫一听到,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倒是他身边传来另一个声音,道:“那人是不是口歪眼斜,满嘴胡言乱语?”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却又有点熟悉,岳以观往旁边一瞧,顿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花花绿绿,看起来像是没名没派的江湖人士,可那张脸,岳以观却分外熟悉。
“沈,沈毓真……?”
沈毓真怎么回来了?怎么还跟大师兄一起来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以观觉得脑子再度受到了一些冲击,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沈毓真刚刚问他的问题。
看出岳以观现在呆滞的表情,沈毓真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他看向周君之,道:“恐怕还是跟红莲教有关。”
岳以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周君之却已经收起了震惊的表情。他冷静了一番看着岳以观,又嘱咐道:“你且在这里稳住局面,我同毓真现在就去云霞洞。”说着,他与沈毓真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听岳以观要说什么,马上运起轻功往云霞洞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霞洞外,弟子们显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些弟子、道童,通常都服侍在南宫玉的身边,因为南宫玉特别的身份,他们对观中发生的事情鲜少过问。今日,也便是几个弟子知道广场上有比试,但对于具体的情况也并不了解。上清宫与云霞洞都是清净之地,这里鲜有人往来,因此不管外面如何喧嚣,这里依旧安静。
对于危险的到来他们毫无察觉,因此当那名面容狰狞的玄教弟子突然而至的时候,这些弟子和道童们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对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场,马上做出了防备的动作。
“来者何人!这可是乾元观清修之地,不得在此——”
那弟子警告的话还未说完,却只听见嘭的一声,他的喉咙便炸开一朵血花。
毫无征兆的伤害突然便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那弟子脸上惊讶的表情随着鲜血一同凝固了。死亡所带来的并不只有惊恐,还有如临大敌的警钟。这些弟子和道童瞬间明白了来人的意思,只是相比起应战,他们更显得有些惶恐。
云霞洞可是乾元观最核心的地方之一,通常这里并不会受到外面的干扰和袭击,因此服侍在南宫玉身边的弟子,除大师兄周君之外,其余人的性情比武功更好。这就导致了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们恐怕并没有多少应战的能力。
“快去禀告大师兄——!”
有人慌忙喊道,然而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飞来的剑光伴随着阴森的低笑声,瞬间要了他的命。
云霞洞外,顷刻间变成了惨叫与鲜血的地狱。无力反抗的弟子们很快便在玄教弟子的手中殒命了。向来清冷幽静的云霞洞外,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便被鲜血染红,空气中的清甜也被浓重的血腥气取代了。
当云霞洞外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这里已经再也探析不到别的生命了。
玄教弟子的面容依然狰狞扭曲,他的脸上身上都落下了不少鲜血,然而他并不在意,甚至伸出舌头将嘴边的鲜血舔舐干净,这才转着圆滚滚的眼睛,贪婪地望向云霞洞禁闭的洞门。
南宫玉在里面,禁闭的洞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闭关的观主应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何骇人的事情。
欲望让这名玄教弟子露出贪婪且癫狂的表情,他像是要完成一个近在咫尺的梦想一样,以至于他的手指都在颤抖,急不可耐地朝着云霞洞走去。
然而,当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洞门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发出一声嘹亮的钟鸣,瞬间将入侵者弹开了。
玄教弟子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看着洞门上那仿佛变幻莫测的屏障,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一般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这一眼看过去,玄教弟子顿时觉得钻心的痛。
他的十根手指头全部被灼伤了,或者说,全部被灼焦了。十个指尖全部变成了焦黑色,无一完好,无一幸免。
如此强悍的攻击力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迟来一拍的疼痛与被阻拦的怒火,顿时让他本就扭曲的脸庞更加扭曲。他怒不可遏地看着云霞洞的洞门,像是在看着一个仇人一样,愤然拔剑要冲过去——
“喂。”
身后却骤然传来一个声响,玄教弟子当即脚下一滞。
他刚刚将这里所有人都杀死了,理论上这里并不应该还有活人。然而身后这个声音确实清晰又明朗,显然并非鬼魅所能发出的声音。可他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的到来悄无声息,仿佛比最鬼魅的幽灵更加隐秘。
这让玄教弟子心中一阵发毛。他有些惊愕地回头想要看个一清二楚,这一眼看过去,却又不免怔了一下。
因为对方也是一名玄教弟子。
只是与他不同的是,这位弟子穿着玄教高阶弟子的服饰,虽然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人不可貌相,显然来着不善。
此刻,这年轻人正眯着眼睛看着胡作非为的玄教弟子。像是要从记忆中找寻对方的印记,年轻人在认真注视了他一阵后,表情严肃道:“你是哪个门下的弟子,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相比起那个不怎么管事的领队,这个年轻人显然更不好糊弄。
玄教弟子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人绝对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如今云霞洞近在眼前,他怎么能让外人来扰了自己的好事。玄教弟子的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随即也不管云霞洞了,转身冲年轻人冲来。
年轻人看着这如同野兽一般冲来的人,却并没有惊慌,而只是无所谓似的挑了下眉,面对那极快的剑光,却像是漫不经心地一个拔剑。只听见叮当一声,对方的剑光顿时被年轻人手中的剑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