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想要抢救一下—— by煮个甜粽
煮个甜粽  发于:202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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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悯在原地站了片刻。
风从耳边吹过,寂静无声。
摊上事了,他想。

第73章 看病
说不清燕昭翎是突然兴起,还是和二皇子之间早有摩擦,许是两者都有,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燕昭翎其实大多时候都挺冷的,这种冷不是浮于表面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以前还偶有柔软之处,如今那柔软之处也似裹上了坚硬的寒冰,阴冷又死气沉沉,如同冷血毒蛇般,病态又阴翳。
就在他上马的那一刻,宫悯仿佛在他眼底又瞧见了一丝鲜活的人气儿。
人气儿。
宫悯心底发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别人,可又确实和燕昭翎很贴切。
不重要,只是在瞧见他眼底的那一瞬间,就那一瞬间,他看出了燕昭翎的势在必得。
球场如战场,场上的人分成了两派,打得如火如荼,燕昭翎骑在马上,很有领兵挂帅气吞山河的气场,冷峻削瘦的身形凌冽,不负少年将军的名头。
若说这气场,二皇子那头便已经先矮了一截,燕昭翎打法刁钻又一往无前,挥下的球仗似要将地上草皮都给剜了一块去。
“宫大夫。”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他转过头,瞥见了一抹黄,俊俏小郎君似谦谦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面上笑盈盈的:“真是好久不见啊。”
“太子殿下。”若说燕昭翎是个正经的小冰块儿,那这位太子,从小的储君,那就是表里不一的正经人。
太子笑眯眯的拿着一把折扇,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道:“要不要下一注,赌赌谁赢?”
宫悯没带银子,这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二皇子那边的胜率不大,太子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他。
“铛”——清脆的锣鼓声响,预示着一场马球的结束,边上叫好声不断,燕昭翎往边上扫了一眼,一顿,方才不曾注意,此刻才看到,宫悯身后站着两个下人,扯着布,上头写着“翎王翎王,为你痴狂”的字样。
莫名有种很丢脸的感觉。
燕昭翎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面上明显的犹疑了一瞬,牵着马要过去时,身后二皇子叫住了他。
乌云盖住了太阳,此刻倒不是很刺眼,清爽的风吹过了面庞的燥意,燕昭翎骑着马过来,坐在马上垂眸看着宫悯:“本王赢了。”
“恭喜王爷旗开得胜。”太子已经走了,宫悯唇边擒着笑,打趣道,“王爷场上英姿,可是要叫那些个小姐都看直了眼。”
吃什么味儿。燕昭翎漫不经心的想,他们还没定下关系呢。
下人拿来了彩头,这场最出彩的当属燕昭翎,这彩头也该归他,燕昭翎下颚轻扬,叫那人把东西给了宫悯。
宫悯收了,他唇角这才轻扯了一下,翻身下马时,意外突生,这马前蹄扬了起来,绕是燕昭翎反应快,也只来得及调整落地的姿势。
肩膀狠狠一摔,痛觉涌来,他咬住了牙,只闷哼了声。
旁人惊呼连连,陛下都站起了身,因那马前蹄高扬,这一下踩下去,那得伤的不轻,丧命都有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一翻身影扑到了燕昭翎身上,燕昭翎都没看清,只闻到了属于那人身上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像是深入了骨髓。
他被连带着往一旁滚了几圈。
马蹄落了地,哼哧的喘了口气,草地上的草屑飞溅,又飘散于空中。
哪怕宫悯稍稍一犹豫,哪怕他稍稍慢一点,都赶不上那马蹄落下的速度。
阴沉下来的天,刮过的风都是凉的,似有无形的一层阻碍,将嘈杂喧闹的环境都排除在外,两人相拥,彼此的轮廓骨骼和体温好似都感知得分外清晰,隔着衣物紧贴的胸膛,两颗炽热的心脏跳动着,惊险过后都跳得快极了,无人知晓的隐匿。
而这很快被围绕上来的下人给打破了。
宫悯伏起身,膝盖抵着地,拦住了旁人,自己起了身,半跪在地上,俯身碰了燕昭翎几处,问他疼不疼。
他闻着那浅浅的药味儿,心似有人在敲门,敲的“咚咚咚”的响。
燕昭翎摔着了手,除了手臂上摔下来的那一处,别的地方没伤着,宫悯伸手,他看了宫悯一眼,回握住了他的手,从地上起了身。
“翎王,如何了?”二皇子翻身从马上下来,身后跟着随行的太医。
宫悯摘了身上的干草,听他说没事,太医替他看了看,确实没大事,这有惊无险有人松口气有人失望。
没事也就算了,完事儿他还想上马,宫悯扔了手里的干草,拽住了他手,燕昭翎回头看了他一眼,宫悯嘴唇微动,又抿了一下,挑起的眉梢略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王爷何必亲自上场,也不知使唤使唤人。”
燕昭翎睨了他一眼:“你要本王使唤你?”
宫悯挑起一丝笑:“怎的?王爷信不过我?怕我放水?还是怕我技不如人……王爷忘了,是谁教你骑的马?”
是他,宫悯这话说得不傲,是纯粹的调侃。
少年时,宫悯样样出彩,又格外懂得藏拙,不会叫那出彩盖过了皇子,在这些吃喝玩乐方面那就当属一骑绝尘了,骑马射箭投壶都有涉猎,还都不差,只是不到极致的地步。
他看起来好似从没有太大的好胜心,比试上输了也不会太在意,燕昭翎每次寻他,每次都输,后来赢了,宫悯也只笑着道喜,看着未曾放在心上。
再后来,燕昭翎觉着没意思,赢了也没意思。
宫悯翻身上马很是利落,肩宽腰窄,长腿夹紧了马腹,身形看起来松散,透着股江湖气的游刃有余,他牵着缰绳的手指修长,握紧了那绳,侧过头,一双桃花泛着笑,道:“王爷可要瞧好了。”
他牵着马,背了身,燕昭翎听着他吊儿郎当的语调道:“我可不是你们的赌注。”
燕昭翎怔了怔,随后不禁扯了扯唇,唇边弧度愈大。
下人跟在他身后,心惊胆战。
他看着宫悯骑在马背上的背影,心有小鹿横冲直撞,撞得像是发了疯。
——“翎王,敢不敢同我再比一场。”那会儿二皇子这么说。
——“本王为何要同你比。”
二皇子往他身后看了眼,燕昭翎也朝宫悯那儿看了眼,两人的话隐没在了风间。
那会儿的燕昭翎扯唇,道了声“无趣”。
打马球是需要强大的腰腹力,一个不妨,很容易翻身摔下马去,马蹄声回响,两人夹击,宫悯从中突破,极具耐心,又喜玩弄旁人,燕昭翎打马球是刁钻,他便是滑得像条泥鳅,叫人抓不住。
恰在这一场打完时,一滴雨水砸在了草地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了下来,这雨下得不讲道理,上午还晴空万里,此刻说下就下。
雨水打湿了地上的草地,下得逐渐大了起来,城郊马球场一扫而空,临时歇脚地,滴答滴答的水从屋檐上落下,回廊上的下人来来往往的走动着,给屋里头的主子备帕子。
回来路上还是淋了些雨,宫悯坐在房中,擦了擦头发,燕昭翎不在,在回来途中碰上了太子,门口脚步声响起,有人敲了门,他以为是燕昭翎,毕竟上次那晚之后,燕昭翎每回有事时进他屋子都会敲门,说是免得他在换衣服,非礼勿视。
他倒了杯茶水,直接道了声“进吧”,外面的人推门进来,脚步声轻轻的,宫悯杯子放在唇边,顿了顿,回过了头,见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阿钰,话本的主人公。
“宫大夫。”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盖着红布,说是马球场上赢的彩头,他忘了拿。
这彩头是一支精致的簪子,他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宫悯掀开布,见上面还放着一张折叠的纸,动作一滞,伸手拿了纸条,打开。
二皇子约他一见。
“宫大夫有没有心上人?”他抬眸看了宫悯两眼,说,“若是有心上人,这簪子送给心上人也不错。”
宫悯把玩着那支簪子,簪子做的精巧,上头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他轻佻道:“为何要送别人,我便不能自己留着?”
“……”他睁圆了眼,想说这是女子的样式,又抿了抿唇,道有一话想问他,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解答。他言辞闪烁,支支吾吾,宫悯茶都凉了,才听他拐了十几个弯,问他是不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换个人来听,还真不一定能听明白。
二月太后寿宴,他在宫中落水那日,之所以愁眉苦脸,话本所言,是因知道了二皇子心中所想之人回到了京城。
“你看我可像?”宫悯挑眉似是而非道,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就像是否认。
东西送到了,他便也该离开了,宫悯听到他出了门的声音,门上“砰”的闷响了声,屋子里的门似被风刮上了,他往门口看了眼,看到了一道黑影。
宫悯放下了茶杯:“怎么了?”
“没、没事。”阿钰说不小心没站稳,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发颤。
没过多久,脚步声远去。
簪子静静的躺在宫悯的手中,这簪子是银的,模样很是雅致,女子戴上应当是好看的,他身边亲近的女子,除了母亲,也就只有红妱了。
门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燕昭翎,他素来苍白的面庞染上了一分不太正常的薄红,但神情还是冷淡的,手里拿着干净衣物走进了屋中,看到了桌上的东西,扫了眼,宫悯道这是彩头,他“嗯”了声。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的声响不断。
“我替王爷看看肩头。”宫悯放下簪子说,马球场上只大致的摸了摸,没伤到骨头,皮肉伤肯定是有的。
燕昭翎沉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耍什么脾性,面上潮红不散,似又是犯病了,他觉燕昭翎有时候就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比医书还难懂,但是比医书又有趣得多。
“王爷不动,是想叫我替你脱?”
“本王没事。”
“有事没事,你说了不作数。”
燕昭翎想起在门口听到的那句“你看我可像”,这还不像?想尽法子的想脱他衣裳,这都不像,还要如何才像。
罢了,随了他吧。
他喉结轻滚,解开了衣裳,他没全脱,亵衣只脱了一半,肩头那块摔破了皮,都有淤青了,房中有下人拿来的药,因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宫悯让下人都拿了些。
白肉红肿泛紫,加上身上的疤,瞧着都疼,十分叫人心疼,宫悯去了门口,叫人端了热水来,先替他伤处处理干净,再给他上药。
“何不全脱了,反正等会也是要脱的。”宫悯是说换衣服,这身衣服湿了,自是不能穿了。
燕昭翎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宫悯看他面色红潮不退,上了药,把瓶子放在一边,道替他号脉,燕昭翎说不必,像是藏着掖着什么,在宫悯的坚持之下,燕昭翎溃不成军,衣衫凌乱的退到了床边,他后脚跟踢到床沿,往后摔了下去,宫悯拽他,随着他一块摔到了床上。
木床晃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燕昭翎呼吸陡然紧绷,仰着脖子,青筋暴起,宫悯趁机抓住了他手腕,脉象很快,除此之外,这脉象又同上回他硬了的那回一样。
他下意识的瞥了眼。
“看什么?”燕昭翎脸色黑沉得能滴墨。
宫悯面不改色道给他针灸,正好得了一副新的银针。
罢了,随他了。
燕昭翎躺在床上闭了闭眼,只是针灸而已。
下了雨,空气都好似变得湿漉漉的了,阴天让这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很暗,房中点上了油灯,燕昭翎坐在床边,宫悯给他扎针,对穴位的把控和针的深浅都极其到位,针灸效果自也是很到位。
“离京后我去了很多处,王爷可知蝴蝶谷?那处满山遍野的都是蝴蝶,不过蝴蝶这东西,再漂亮也是虫子变的,里面的蝴蝶许多都有毒。”宫悯一边扎针一边道,“那次有一女子向我们求助,我和红妱被人骗着进了那处,不过那人不知,我自幼对一般毒素免疫。”
“她为何骗你?”
“那女子对我起了歹心。”
“你还能被一女子强迫了?”
“我手无寸铁,毒素又叫我没了力,我能怎么样?”
“所以你便从了??”
“嗯?王爷在说什么啊,那两人就是贩卖奴隶的人贩子,后来被送官了——那女子生得倒是漂亮,心思也是歹毒,王爷可要记着,看人不能看表面。”宫悯摇头叹息。
燕昭翎:“……”
烛火将皮肤都映衬得发红,忽而,宫悯又看到了从他肩头出现的红点。
他没有像上回一样用手去碰,但那玩意儿还是很快的没入了燕昭翎的裤腰,宫悯若有所思,问他感觉怎么样了,燕昭翎说就那样。
“王爷。”宫悯说,“我想看看你的——”
“闭嘴。”他还没说完,燕昭翎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面色赤红,冷冰冰的面上都险些开裂。
“不要讳疾忌医。”
看吧看吧,他还在惦记着这事。
燕昭翎觉着,他再坚持下去,他就快动摇了。
宫悯觉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某个难题呈现一条直线时,任何的波动变化都不能错过。
宫悯:“王爷若是害羞,便蒙了眼吧。”
“蒙了眼怎么看?”
“我说蒙了王爷的眼。”
“……”燕昭翎额角青筋都跳了两下。
“先不说你我都是男子。”宫悯开导道,“我在王爷这儿,也只是一名大夫,难不成你想一直如此?我只能尽我所能,王爷实在不愿,宫悯也不强求。”
好一招以退为进,松弛有度,玩弄人心。
房中静默良久,烛火忽明忽暗。
……罢了,随他吧。
“仅此一次。”燕昭翎闭着眼说出这四个字。
宫悯看病时是不会叫人觉得逾矩,不会有多余的触碰,果不其然,那红色的小玩意儿没有消失,在腰腹的地方盘旋,宫悯问燕昭翎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抬头看燕昭翎当真在闭着眼。
宫悯:“……”他霎时间乐了,掩耳盗铃有什么意思。
小冰块可真是有意思。
燕昭翎睁开眼一看,眸中微动,赫然也是第一回发现这玩意儿。
上回宫悯说有东西,真的是有东西?
他一碰,那东西还会游走。
宫悯细细询问他什么感觉。
燕昭翎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扫了眼他下身。
后知后觉,终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许久过后,燕昭翎侧躺在床上,面壁思过般,将背朝着外边。
雨水打湿了屋檐,也浇湿了燕昭翎心口的那一团火。
“王爷不用害羞。”宫悯不是第一次碰见不能人道的病患,有的是心里的原因,有的是身体上的原因,燕昭翎是后者,“我见过许多患此隐疾的男子,王爷是一等一的漂亮。”
燕昭翎:“……”
他需要这种夸赞吗?
“你见过许多?”
宫悯听着燕昭翎的语气有些怪,他“嗯”了声,道:“这很常见。”

第74章 勾引本王
阴雨连绵天的空气都漂浮着潮湿气,这雨一下下到了夜间,房中静谧,宫悯侧卧在榻上,支着脑袋,指尖虚虚的在火光上轻扫,下落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道阴影的痕迹。
桌边上布袋里的银针暴露在空气中,他放下手,枕在臂上,看着桌上的银针似出了神。今天下午他说完那话,燕昭翎脸色更难看了,话都没能好好说,活像是失了清白的失足男子,还气上了,估计连他话都没怎么听,叫人都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儿。
是被他看了那物件,还是看完之后听他说的那后面的话。
宫悯琢磨了一下,以他这从小把事儿憋心里的性子来说,问他多半是得不到答案的,他也没打算问。
燕昭翎那身上的东西,宫悯曾见过类似的,不过对方身上是黑色的,此物出于西域,那人行商,在西域被人种下了情蛊,负了人姑娘,没活多久,被那蛊虫吸干了精气。
燕昭翎身上的东西,有些相似又不全然相同。
宫悯闭上眼,眼前就是燕昭翎坐在马上垂眸朝他看的眼神,这小冰块儿白日里折腾得他不上不下,到了晚上,还要在他脑子里捣腾。
窗户口悄无声息的从缝里冒了一层白烟进来,宫悯眼帘下的眸子动了动,没有睁开眼。
这是多贴心,看他睡不着,还特意来给他下药来了。
他都说过了,他对一些毒素免疫,不是仅限于一些毒素,还有一些药物,毕竟大多数的毒归根结底,也都可以称之为“药”,有些药混在了一起,那也是能成为毒。
这药顶多是叫他犯困。
不久后,他听到了外头隐约的脚步声。
“吱呀”,书房的门打开,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夜里潮湿的风从门口吹进来,燕昭翎的衣摆被风吹动,他放下毛笔,掀了掀眼,看着门口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身影,端着杯茶轻抿了口。
“翎王,怎的了这是?”来人只露出苍白的下颚,唇间溢出一声笑,“今日赢了马球,还这般心情不佳?”
“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燕昭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空了的茶杯,视线在触及他手上的东西时,顿了顿。
察觉到他的目光,太子摆了摆手中之物,轻笑:“这不是免得他坏事儿,小心为上,翎王不要这般看孤,孤会害怕。”
他走到桌边,指尖扫过桌上的书,随意一瞥,见是话本,他有些奇怪的问他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想要细看时,燕昭翎合上了书,压在了底下。
“翎王莫要忘了,他是太后的人,你待他,最近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你来,便是想说这个?”
太子费这么大劲儿过来,想说的当然不止是这个,天灾之后,便易感上传染病,南边儿一城太守隐瞒不报,被一匿名人士捅破,太守被革职压入牢中,牵连出了不少事端。
陛下要下派人去处理此事,这不是个好差事,他如今是太后和二皇子的眼中钉,那边的人只怕是会将矛头指向他。
夜深人静,燕昭翎回到院中时,蓦地看见了院中凉亭下的一道人影,他脚步一顿。
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宫悯披着件外袍,懒懒散散的靠着凉亭的柱子,手上拿着一壶酒,今日没点油灯,他身影瞧着更是孤寂了。
燕昭翎看了会儿,本没想出声,不想宫悯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王爷?”
他抬脚走了过去,站在凉亭边,身影被夜色笼罩,他问他怎么还不就寝。
宫悯扶着额头,道:“睡着睡着,觉着头晕得厉害,房间里闷,我出来透透气,喝点儿酒舒缓一二。”
燕昭翎:“……”
早说了不要给宫悯下药,难不成这是下药下出什么病根了?
从前他不约束太子在府上行走,因他无所谓,如今是该管教管教府上下人了。
他看着宫悯手里的酒,又想起上回荒唐事。
宫悯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上回王爷喝了我一壶酒,还抱着我那瓶不撒手,可是难哄得厉害。”
难哄?谁叫他哄了?若不是他难过——燕昭翎又面色怪异,难过?如今回想,宫悯那会儿不像是难过的模样,喝酒喝得潇洒。
他脑袋里像是有一根绳索,将那头一去不复返的倔牛给拉着回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别的不对劲之处便也就像抽丝剥茧般的开始冒了出来。
宫悯话浅,他理解太深。
不待他发散思维,宫悯抱着那壶酒,额头轻轻磕在红木柱子上:“王爷,我那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坏了?下雨天这般的味儿大,叫我头都熏晕了。”
他清澈缱绻的桃花眼看着燕昭翎,眸中含着丝丝缕缕的不解,看得燕昭翎心中一动,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心虚,不是滋味儿的不敢和他对视,他别开了脸。
“是吗,许是太久没住人了。”
“这样啊……”宫悯唇抵着壶口喝了口酒,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很快消散在了风中。
两人在亭子下站了片刻,宫悯挑着唇角道:“今日可没有酒给你喝了。”
与此同时,燕昭翎的声音和他重叠在了一块儿,“你要在这儿喝到天亮?”
“那屋子里的味儿我闻不习惯。”宫悯曲着膝,拎着酒壶,手腕耷拉在膝盖上,酒壶一晃一晃的,他道,“等散了就回去。”
燕昭翎:“……”
宫悯:“……”
又是一阵沉默。
“王爷可还在生气?”宫悯问。
燕昭翎:“……”
“罢了,王爷回去吧,不必管我。”
朦胧夜色下,清透的酒液从酒壶壶口流淌而出,落入了那唇红齿白的嘴中,神情神态都怡然自得的随性,他探出舌尖,卷走了唇上酒液,唇上又更添了一分光泽,看起来柔软又很有弹性。
从前少年时,燕昭翎面冷脾气也坏,越长大,脾气就越坏,气性上来,就是冷脸生闷气,但是又很容易心软,似冬日里的雪,冷又不硬,给点热乎气就融化了。
夜深,内室点着灯,下人搬了被褥放置在美人榻上,要整理时,身后的人叫他放那,他又低头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宫悯把被褥摊开,整理了一下,摸到枕下一物,拿开了枕头,看到了一本书,蓝色封皮上写着“艳鬼为男”四字。
他一顿,侧头朝床上看了眼。
床上的帘子落了下来,因质地轻薄,在烛火下,隐约还能看见里面躺着的身影,是背对着外边的。
没想到啊,小正经私底下口味这么……奔放。
宫悯没有片刻犹豫,把书往枕头里塞了塞,用枕头压严实了。
他轻咳了声,道他吹灯了。
一声淡淡的“嗯”声从床帘内传了出来。灯一吹灭,房中暗了下去,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哪怕不说话存在感也变得分外强烈。
宫悯其实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燕昭翎绷直着背脊,听着房间里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今晚是醒着的,没喝酒,一点的动静都像是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了,他身都未曾翻一下,像具尸体一样。
脑子里两股力抵在一起纠缠,倔牛还想继续冲,那根理智的绳又拴着那头倔牛,悬崖勒马。
“宫大夫,这是二皇子托小人给你的谢礼,多谢宫大夫的那副药方子。”
这几日阿钰往府上来得勤,府里头的人都认得他了,燕昭翎也纵容了他上府,没他口头应下,阿钰也进不来。
宫悯在院中看着药材,随口让他放一旁桌上就行。
不多时,外边传来说话声,伴随着几道低咳,燕昭翎上朝回来了,这两日两人间的气氛一直有些怪,燕昭翎时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昨夜他就听燕昭翎问他,既然看过很多人,这方面是不是很有经验。
自然是很有经验,宫悯让他放心,他情况虽然特殊些,倒也不是无药可医,燕昭翎听完,没有放心也没有高兴,反倒是冷笑了声。
今天风大,宫悯直起身,看到披着披风回来的燕昭翎,他今天面色比往常更冷些,站在回廊下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二皇子叫你来的这般频繁,不如在本王府上歇下。”燕昭翎口吻冷淡道。
阿钰像是当了真,面色微赧,低头行礼,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他道宫悯没个人,只有红妱,二皇子有意想让他到宫悯身边伺候,都是男子方便些。
燕昭翎扯了下唇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看向宫悯,道:“随本王来。”
过阵子宫悯要离京了——虽然这事宫悯目前还不知道。
诚如太子所言,那差事落在了燕昭翎身上,燕昭翎不意外,也不推辞,早早做好离京准备,但是他要带上宫悯,他决不会把宫悯一个人留在京城和旁人勾勾搭搭,给他添堵。
他把人叫到了书房:“本王要离京了。”
宫悯:“离京?”
“嗯。”他说,“你——随本王去。”
此事在话本里出现过,不过还要晚些,彼时拖到了民不聊生,燕昭翎去了,却是亡羊补牢。人有所长,亦有所短,燕昭翎有领兵之才,在这事上武力镇压,方法没错,却是遭人诟病,恶名远扬,也是这一事,叫他被摆了一道。
这回提前了,总该有些不一样了。
话本里的燕昭翎带上了主人公,叫人看见了他残暴的一面,对他更为抵触。
阿钰在府上住下了,每日来伺候宫悯洗漱,宫悯不怎么用人伺候,他本以为阿钰也会随他们同行。
宫悯收到了一封信,是母亲那边寄来的,信上所说,和他猜想无二,母亲道他所言像是红心蛊,情蛊分母蛊与子蛊,控制为上,此须情感基础才有效。
而红心蛊多为一雌一雄,彼此会相互吸引,他体虚,因蛊虫得不到另一方滋润,在吞噬他体内精魄。
出行之前,宫悯又修书一封,叫红妱寄了回去。
到了离京那一天,府邸门前停靠着马车,宫悯的行囊都收拾好了,上马车时,听到了身后一道惊呼:“宫大夫!”
他转过身,见是阿钰被管家拦下了。
“此行不必太多人跟随。”管家笑着道,“宫大夫上车吧。”
马车上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燕昭翎支着窗户,微微侧头,催促了他一句。
阿钰被留在了府上。
马车走动了起来,窗外的景色倒退。
“舍不得?”燕昭翎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舍不得,不如回府和他作陪。”
宫悯放下了窗户:“王爷怎的还吃味儿了?我人都同你在一块儿了,心还能去别处不成,要说舍不得,舍不得的也是王爷房里那床。”
燕昭翎:“……”
此行除太医外,朝廷还派遣了两位文官同行,陆路赶完,又赶水路,文官体质弱,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在船上面如土色,晚上早早回了船舱歇息。
窗外夜色沉沉,月亮在水中倒影摇曳,燕昭翎门前响起说话声,他坐在桌后,抬了抬眼,不过片刻,外头有人敲门,道是宫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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