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凡白装不知道。
月光给他侧脸轮廓都蒙上了一层光晕般,在邬烬眼里散发着光。
虞凡白感觉到哨兵情绪波动越发的浮躁,见那边办事儿的人不曾留意他们,他也没什么兴趣看下去。
“我走了。”他说。
邬烬:“你就不看了?”
听他这语气还挺遗憾。
虞凡白说:“你喜欢看,你慢慢看吧。”
“我这不是看你挺喜欢的。”邬烬哼笑着饶有趣味的说,“看得那么认真,脑子里想了不少吧,怕自己把持不住?”
“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小少爷了。”虞凡白面对他这轻佻打趣也是从容不迫,他调头就走。
这个时候想起任务了。
有用处的时候亲亲切切的叫同学,没用处了就叫小少爷,这距离拉的,扯面的都没他能拉。
邬烬跟上去,说:“任务不任务的,你这会儿还冷静得下来?”
他轻浮的话语里满是怀疑。
虞凡白说:“看见这种场面,就升起冲动,也想做一做,试一试的,那不是留存理智的人,是野外动物。”
邬烬觉得虞凡白在内涵他。
“一直保持理智的,那也不是人,那是机器。”邬烬说。
虞凡白问:“那你是想做人,还是想做机器呢?”
做人,那就是承认他想干点什么,做机器,那就意味着他没半点邪恶的念头,清清白白。
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拉长。
“那你想做哪个?”邬烬把问题抛给他。
还挺机灵。
虞凡白:“我啊……”
邬烬竖起耳朵。
虞凡白轻笑:“小少爷,别想着不劳而获,抄别人答案。”
他不告诉他,意思是想知道答案就自己琢磨,自己想。
邬烬觉得虞凡白可真讨厌。
让人抓心挠肺的。
他又转念一想,答案在虞凡白身上,他让他自己想,不就是让他想他。
啧,拐弯抹角的。
想通了的邬烬眉间都舒展开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教官还真会给我找难题,这是怕我这几天放假把你给忘了?”
虞凡白只低头笑笑,似真似假开着玩笑说:“你要忘得掉,就不会得相思病了。”
邬烬那刚意得志满穿上的铠甲被他这支矛给刺了个对穿。
戳他心窝子上了。
装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拦住虞凡白去路,虞凡白薄薄眼帘半阖。
他们距离事发地点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地方也偏僻,寂静不已,邬烬那双剔透的狐狸眼蠢蠢欲动,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这会眼底像藏了一团暗火,燃得旺盛。
蠢蠢欲动的。
“任务还没完成就来这儿跟我私会。”他笑盈盈道,“教官,玩忽职守啊?”
他每回威胁人之前就这个调子,胜券在握的。
虞凡白笑了下:“那怎么办呢?”
“不想被揭发……求我啊。”邬烬说。
怎么求,是一门技术活。
虞凡白说他没求过人,邬烬说不会那也能学,他定定看了他几秒,躬身靠近他,邬烬屏住了呼吸,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别的行不行……你要是犯病了,我就给你治治病,怎么样?”他说。
邬烬喉结滚了滚。
虞凡白从他侧脸错开,低声缓慢的说了一串数字,也不管人反不反应得过来,记不记得住,说完,道:“这点小忙,你也会帮我的吧——小少爷。”
邬烬觉得他是有病,病得不轻。
就这么让虞凡白给走了。
虞凡白给他下蛊了。
一句语调轻慢的“小少爷”直叫到了人心坎儿上,让人心脏连至脊椎骨都颤栗着。
那串数字是多少来着?
他漫不经心,双手揣兜,想,虞凡白对他记性还挺有自信。
他又不跟他似的,过目不忘。
但那串数字偏生深刻的印在了他脑子里。
虞凡白说,他要是犯病了,他就给他治治病。
犯病,犯什么病,他明知他没病。
怎么治,他也没说。
他好像一点也没在意上次那事儿。
他一开始不想他在意,现在又想他在意。
玩暧昧呢,邬烬哼笑,谁怕啊。
簌簌——
灌木丛中,西装背上白净的手陡然紧绷,女人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嗬嗬”声,瞳孔里满是惊恐。
叫不出来。
血从她脖子里淌出来,染红了草地。
她蹬着腿,于事无补。
哨兵们喝酒喝得上了脸,虞凡白走了又回来,都没人发现,他回来不过一会儿,宴会上便起了躁动。
出事了。
出了大乱子。
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女士尸体,头发凌乱遮挡了脸,身上紫色裙子破破烂烂,皮肉没一块好的,都是被啃咬过的痕迹。
不像人的牙齿。
“这是什么啊?真晦气。”
“是不是有畸变种?”
这个猜测引起慌乱,怒火牵连到了巡逻队伍身上。
“你们怎么办的事儿!”
虞凡白赶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些贵族。
他看到灌木丛后的景象,眉间微蹙。
在一群满身酒气的哨兵护卫队中,虞凡白鹤立鸡群,衣衫整洁,气度优雅,比别的人清醒得多,因此让宴会上受惊吓的贵族们也得到了些许安抚。
他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把贵族疏散了,扭头看到了宿宾鸿。
宿宾鸿才赶过来,看到尸体,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你认识她?”他问。
宿宾鸿脸色难看:“嗯,詹罗伯爵的女儿。”
紫色裙子……
虞凡白想起来,宿宾鸿让人给她送过茶,这点宿宾鸿没提,似难以启齿,也可能怕惹祸上身。
“你换了领带?”他目光在他胸前停了两秒。
这条领带也是深色,他之前路过他们的时候有看过一眼,虽然像,但不是之前那条。
宿宾鸿说下人做事不利索,不小心把茶撒他身上了,脸色有点僵硬不自然,不过不像是心虚。
宿宾鸿蹲在了他身旁:“死多久了?”
虞凡白擦着手,说还有温热,是软的,不久。两人合作得久,碰上这种事儿,自然而然就交流了几句。
虞凡白敏锐的察觉到强烈的目光,从人群中瞥过去,和过来看热闹的邬烬对了个正着,邬烬双手环胸,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见他看过来,他眼皮子撩了撩,眸底散漫。
虞凡白起身走过去,才过去,伯爵夫人就过来了,对邬烬很紧张的样子,也许是怕他牵连到伯爵一家,他说:“只是正常问两句,不用担心。”
两人眼神一对,想到了同一件事儿上。
邬烬什么也没见着。
和虞凡白分开就回去了。
“你想什么呢?我还特意跑……”他想说跑回来,又改了口,“跑出来看这个?我今天病得严重,出不了门——也就这会儿好了点。”
一个人看又没什么意思。
虞凡白温和道:“好好养病。”
邬烬心说他没病,心里这么想,嘴上“嗯”了声。
特意过来跟他搭话,就为了说这个。
旧的风波未平,新的波折又起,詹罗伯爵爱女惨死,总要有个出气口,但虞凡白的身份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加斯克尔伯爵家也送去了一份厚礼。
没过两天,虞凡白被国王传唤。
层层阶梯之上,高高耸立似入云端的塔圣洁而又庄重,国王近来身体抱恙,穿着柔软的白色长袍坐在床榻内,薄薄的纱落下,掩了真容。
“虞上校。”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起。
“见过陛下。”虞凡白低眉垂眼,微微躬身,右手握拳放置心口。
国王和他说起这件事,满是惋惜:“不要怪詹罗伯爵,他丧失爱女,难免会做一些失礼之事。”
虞凡白说“不会”,国王又说道:“你把这件事查清楚吧,也算是给他个交代,宿队会协助你,你们以前一直很默契。”
宿宾鸿送他出了塔,虞凡白看向身后的庞然大物。
上次拿到了名单,他回去复刻了一份。
里面的人除去贵族的特质,还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和国王关系亲近。
这代表着国王陛下的纵容。
国王陛下让他查,却让事发地点的主人家宿宾鸿和他一起,不见得是真想查出这件事的结果。
当天宿宾鸿下了职,便和虞凡白一道回家,虞凡白靠在车上,阖着眼假寐,宿宾鸿眼神复杂的看向向导的面庞,以往,每次出任务,虞凡白总会和他说点什么。
这次什么都没了。
上次球赛让他丢尽了面子,眼下他也张不开那个口和他说些私下话。
车子到了家门口,车一停,虞凡白便睁开了眼,眼眸清醒,没有睡意。
阖眼只是为了避开和他不必要的交流以及尴尬。
宿宾鸿突然这么意识到,心下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多有叨扰,见谅。”虞凡白和在家的伯爵夫人打了个招呼。
伯爵夫人坐在沙发上,身上挂满首饰,她拢了拢披肩,笑脸相迎:“就不用说那些客气的了,当自己家就好。”
她招手让人去叫邬烬来,宿宾鸿皱了皱眉头。
虞凡白面色如常喝着茶,他没说什么,宿宾鸿便也只好暂且按耐下。
佣人去了邬烬房间敲门,他的房间在一楼,位置偏,得拐个角,背着阳光,光线也暗。邬烬刚结束训练洗完澡,他套着运动衫打开门。
佣人说:“小少爷,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邬烬正要走出去,佣人又拦住他:“小少爷你还是换一件衣服吧,外面有客人。”
嗤,客人又怎么了?
他随手捞过一件外套,往肩头上一搭。
“是虞上校。”
邬烬脚下一顿。
“和大少一起回来的。”
佣人传达着夫人的意思:“小少爷还是换一身吧。”
邬烬眸子一眯,“知道了,麻烦,等会儿的。”
他把门关上,从衣柜里翻了两套衣服出来,在镜子前看了看,看上没几秒,他捏着衣服往床上一摔。
他又不是来看他的。
虞凡白坐在沙发上,聊了十分钟左右,另一头有了动静,他们齐齐看过去。
哨兵穿着整洁又靓丽,踱步从拐角处出来,精心打理的银发随意落下几缕在微挑的眼尾,有些随性,休闲白衬衫扎裤腰带,皮带紧束着那一截腰身,窄腰翘臀的优势凸显得刚刚好,浑身上下也不显得刻意。
这一身寻常又不寻常的打扮,邬烬看着穿得挺自信,伯爵夫人很满意。
虞凡白微顿,勾了下唇,指腹轻抚着手中茶杯。
在场唯一不太高兴的,大概只有宿宾鸿。
邬烬看了他们一眼,道:“虞教官,日安。”
“日安。”虞凡白放下茶盏回道,“邬烬阁下。”
伯爵夫人叫邬烬来的理由很正当,那天邬烬“病了”,没去过前院,说不定会想起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虞凡白另一边坐下。
这一来,虞凡白右边是宿宾鸿,左边是邬烬,沙发很大,也不至于拥挤,三人中间都隔着点距离。
“邬烬,给虞上校剥个橘子吧。”伯爵夫人吩咐道。
邬烬看向虞凡白,虞凡白低头抿了下唇,慢条斯理道了声“有劳”,他这才伸手去拿桌上的橘子。
吃个橘子都还要他剥,啧,他又看向虞凡白垂在腿间的手,修长又漂亮,要是被橘子汁染上了汁液,也不好看。
虞凡白没多想吃橘子。
只是看邬烬不太乐意,就想了。
他看着桌上的资料,那天的监控没有出现过他和邬烬的身影,他们避开监控很成功。
除了他,那天进出后院的人不少,宾客佣人都有。资料上的死因和伤口都盖棺论定了,是变异种。
淡淡的橘子清香袭来,邬烬掰开一瓣橘子递到了他唇边。
“邬烬,他可以自己吃。”宿宾鸿说,“给他吧。”
邬烬一顿,往虞凡白这边挪了挪,说:“虞教官自己会说——教官,我喂你吧。”
两人开口气氛甚是微妙。
“没事,手头不方便。”虞凡白翻着资料头也没抬,偏头张嘴吃了那瓣橘子。
气氛更微妙了。
虞凡白左膀右臂一边得意,一边跟吃了苍蝇似的。
邬烬犹觉不够,意犹未尽的问虞凡白甜不甜。
嘴里酸涩的味道似跟口中唾液打架,虞凡白面色不改,说甜,“你尝尝。”
邬烬信了。
脸差点青了。
他猛灌了一杯茶,桌边几人都看向他,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虞凡白把头转过去了,接着看资料。
倒是伯爵夫人眼神在他俩之间打转。
宿宾鸿脸色也青了。
虞凡白不喜欢跟别人共用杯子,他来过伯爵府几回,伯爵夫人和宿宾鸿都深知他这点。这回别人碰了他杯子,他没变脸,也没让换,只说了一句“没什么”,接着用那杯子喝茶。
当初宿宾鸿不小心碰了他杯子,他当下是笑着说没事,却也是再也没有动过。
“光看资料看不出什么。”虞凡白说,“去后花园看看吧。”
邬烬也起了身。
“母亲,我们这是办正事,”宿宾鸿说,“弟弟先在这儿坐着吧。”
“我也是正事儿。”邬烬眼神挑衅,“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呢。”
虞凡白拨开两人肩膀,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对一旁佣人道:“劳烦带一下路吧。”
邬烬轻哼一声,收回眼跟上了虞凡白的步伐。
虞凡白连着来了伯爵府好几天。
每天邬烬的衣服都不重样,跟孔雀开屏似的。
案发现场打扫得干净,假期最后一天,虞凡白还是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一枚袖扣。
宿宾鸿的袖扣。
他也很诧异,眉间紧皱,说不可能,他没有去过那儿。
他没有说谎。
但精神力传达给虞凡白的感觉让他隐隐觉得哪里很奇怪。
“凡白,你信我,虽然那天我母亲让我多……”他戛然而止,他为什么要和虞凡白解释这个。
而虞凡白也没对他的戛然而止表露出追问的意思。
“母亲让你接触你就接触?”邬烬杵着下巴,星眸带了三分笑,道,“哥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宿宾鸿暗暗横了他一眼,心气不顺。
虞凡白坐在椅子上阖着眼,靠着椅背后仰着脑袋,修长的脖颈伸展,凸出的喉结滚了滚,透着些慵懒,邬烬觉得虞凡白可真是个妖精,坐在那儿不用动嘴都要把人魂勾走了。
“只是一枚袖扣,不用太紧张了。”他说。
宿宾鸿心下松了松。
虞凡白又猝不及防问道:“那天你换掉的领带还在吗?”
宿宾鸿神色不自然一瞬,说佣人拿去洗了。
他找领带去了。
房门合上。
虞凡白感觉阴影笼罩在他头顶,他眼皮子动了动,热气熏在了他脸上,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又是领带,又是袖扣。”邬烬攀着他的肩膀,“教官不仅记性好,观察也入微。”
虞凡白说:“你穿什么我也记得。”
“尽记些没用的。”邬烬说。
虞凡白:“照你的意思,什么有用?”
邬烬:“你不是说了,不吃回头草,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回头草”这三个字让虞凡白陡然笑了下,他没说别的,只说了句“算数”。
“那你发誓,这个事儿之后,你就跟他断个干净。”邬烬说。
虞凡白说他为什么要发誓。
“不然我信不过你。”他说,“两个齿轮磨合运转,久了都还会生锈呢。”
“就跟你和那家伙一样,不就是磨合久了发现合不上分开了,磨合不上的齿轮就别硬磨,尺寸都不合适,那不就是受罪?”
这话题岔了九转十八弯,一听就是即兴发挥,又蓄谋已久。
那家伙是哪家伙,不用说明虞凡白也知道他说的是宿宾鸿。
“所以……”虞凡白提炼精华,“你也想跟我磨一磨?”
邬烬耳朵一热。
这人说话这么……真是暧昧得很。
什么磨不磨的,开什么成人限制级玩笑。
“我倒是愿意,不过……你想怎么试,怎么磨?”虞凡白一扯他手腕,他身体一下下滑,脑门差点砸在虞凡白肩膀上。
他就是个会吃人的妖精。
小少爷好一会儿没吭声。
估计是没想好对策,空有抱负,没有规划。虞凡白手里还拿着那枚袖扣,袖扣表面上沾了血和泥,都干涸了。
那位小姐指甲里没有检测到人的皮肤组织。
邬烬见他又盯着那颗扣子瞧,问:“想什么呢?”
虞凡白若有所思呢喃:“跟人亲热。”
邬烬脸上一臊。
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刚说了那种话,又来说这种话。
满脑子什么呢。
邬烬视线漫不经心的游离,还没确认关系就想跟他卿卿我我不成?那他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岂不是显得他很容易搞到手?太容易搞到手一般都不会珍惜……
“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是那样,对吧?”虞凡白偏过头问。
邬烬的心脏跟坐了一回云霄飞车似的,冲上云端,又坠落下来,心跳慢慢回归。
他愤愤的想,虞凡白还真是玩暧昧的一把好手。
他面上神情自若,可有可无的“嗯”了声。
虞凡白没留意他的异常,这会想的都是那晚的事,他们怕被那两人发觉,远远见着,没凑得太近,那会儿的女人,还是活着的。
邬烬往桌边一靠,懒洋洋道:“你不是都听见他们打啵的……”
他声音低了下去。
“嗯,听见了。”虞凡白说,“她的指甲很干净,但是指甲上面的钻掉了。”
“你喜欢?”邬烬说,“要不我给你指甲盖上贴几个?”
虞凡白一顿,低头轻晒:“你还会这个?”
邬烬道:“不就是做个手工的事儿,能有多难。”
“我不是说那个。”虞凡白说,“钻掉了,指甲甲片也差点脱落。”
他站起身,让邬烬和他演示一下。
邬烬哼笑一声,张开手:“行,你来吧。”
虞凡白说:“你来扮演那个男人。”
邬烬眼眸轻眯,舔了下唇,嘴上没死皮,我不干,润润的,嘴里也没吃重口的东西,状态挺好。
他问:“真的啊?”
“嗯。”虞凡白又补充了一句,“不用真亲。”
邬烬说:“我也没想真亲,当我什么人呢?”
“嗯。”虞凡白声线沉稳又温和,说,“可以开始了。”
他像也没想去纠结邬烬想没想亲,邬烬心里不爽利,连带着动作都粗鲁,拽着虞凡白的手腕,把他推到了墙上。
虞凡白说是躺着的。
邬烬又拽着他手腕,把他推到了床上。
一张床,两个男人,多不纯洁。
临到紧要关头,邬烬才想起他要模仿的是什么,心下莫名生了点紧张感,虞凡白就躺在他身下,任他为所欲为,他心跳得有点快,但他没表露出来。
他觉得虞凡白听见了。
又觉得虞凡白没听见。
管他呢。
是他让他这么干的。
他把他的手腕摁在了床上。
“手没摁着。”虞凡白说。
邬烬不着调道:“教官,那天看得还挺仔细嘛。”
不是他猴急,是虞凡白看得太仔细。他这话是这个意思。
这种示范,和训练场上示范动作是差不多的。
是一样的。
他催眠着自己。
训练场过招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这么近过。
他膝盖抵在了虞凡白腿间。
“所以现在才是我来指导你。”虞凡白说,抬手从邬烬胸侧揽上去,搂住了他的后背。
似有一般电流窜过邬烬背脊,他差点膝盖一软趴下去了——哪里一样了,根本不一样!
虞凡白说:“那天我们看到的,就是这样儿。”
“嗯。”
虞凡白又屈指一握,抓住了邬烬的衣服,说:“指甲盖都快翻了,她挣扎得很厉害,但在那之前,她是配合的,不像是那个人强迫她。”
虞凡白薄唇一张一合,语调不疾不徐,给足了人思考时间。
没听到回声,虞凡白一顿,掀开眼,从思考中脱离出来,终于发现了哨兵的不专心。
“你在看什么?”他问。
邬烬说:“突然发现,你嘴还挺好看的。”
这是怪他让他不专心了。
虞凡白也没生气,笑了下,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这样能专心了?”
——“这样就不害怕了吧?”
他掌心盖上来的瞬间,和记忆里某一刻重合。
眼前一片黑,邬烬想着虞凡白说的话。
她指甲很干净,又像剧烈挣扎过,不是抓草,那就是抓别的,抓人或者抓畸变种,那指甲里总会残留一些组织。
邬烬不傻,她抓的是西装的话,就证明她不是在那个男人走后出的事儿。
虞凡白引导他思考,他也交了答卷。
虞教官很满意,演示到这可以结束了。
哨兵还不想起。
他有力的臂膀撑着床,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打扮得再好看,也不属于纤细那一挂,黑压压的压在上面犹如一堵墙。
“虞上校觉得,那个男人是谁?”
“虞上校不是神。”虞凡白说。
邬烬道:“我倒是有点头绪。”
“哦?”虞凡白起了兴趣,他又不说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跟拿着鱼饵钓鱼似的,给点好处才肯往外抛点鱼饵。
虞凡白抓着他衣服的手一松,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顺着他背脊一路下滑,到后腰又停下了,邬烬呼吸沉了。
“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虞凡白说。
邬烬懒洋洋的:“别以为这样我就……”
虞凡白捞过他的手,摁在了胸膛,似玩笑话道:“你说一个信息,让你解一颗扣子,解完了,就让你脱,怎么样?”
邬烬脑子里“轰”的放起了烟花,噼里啪啦好不热闹,脸上一派正经。
“脱什么衣服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大老爷们儿悄无声息的隔着衣服摸了摸向导的胸肌。
向导没什么反应。
他又摸了摸,咂舌心道了声真结实。
小时候他都当枕头睡。
虞凡白:“不玩儿啊,那好吧。”
邬烬忍不住斥责:“你做事儿怎么这么没毅力?”
虞凡白笑了两声,阖着眼,不推开他,也不阻止他,“那你想怎么样呢?邬烬。”
轻叹的口吻似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他。
邬烬喉结轻滚着往下靠。
热气都近了,虞凡白也不躲,像个等着王子吻醒的睡美人,这个联想让邬烬喉结滚动的频率都快了。
就在这时,房门“唰”的一下打开了。
邬烬像被拉回了现实世界。
“凡……”门口声音戛然而止,改为一声低吼,“邬烬,你在干什么!”
虞凡白拨开邬烬,坐起身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遍,他说在演示什么情况会让她毫无防备露出脖子。
“那你也可以……”宿宾鸿想说“找我”,对上虞凡白温和又疏离的目光,又说不出来了,他放不下身段去说这种近乎乞求的话。
这捉奸在床似的场面,邬烬跷着腿,一点儿也没心虚。
虞凡白知道宿宾鸿来了。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那个时候勾他。
他咬了咬牙,跟那露了馅的汤圆似的,一下虞凡白那锅温水,馅全给煮出来了。
宿宾鸿没找到领带,他说可能被佣人不小心丢了。
当晚,伯爵夫人留虞凡白夜宿,虞凡白应了,客房安排在一楼,和邬烬相隔不远,虞凡白倚在门边上,问邬烬晚上要不要来他房间。
他眸中笑意点点,邬烬还在气头上,双手揣兜,站在不远处,说:“不来。”
“真不来?”虞凡白说,“你要不来……”
“你还打算找谁?你老情人?”邬烬接上,“你找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拿我气他去吧。”
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虞凡白说:“我就回去了。”
这意思是“我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这一句话很是顺耳,给邬烬弄舒坦了,舒坦过后又腾气一窝火——他哪是为了他,分明就是想从他嘴里撬消息呢。
说得这么好听。
也就那张嘴会说得很。
也就只有他会上当!
入夜,虞凡白房门被敲响了,他打开门,门外是宿宾鸿,来找他商议。
“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他说。
“你偏要躲着我吗?”宿宾鸿说,“就算不是搭档了,我们……也是朋友吧。”
虞凡白:“宿队,我要休息了。”
宿宾鸿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我以前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想跟你搭档,你让我感觉……压力很大,我总要逼我自己一把,才能跟得上你的脚步,可你总在变。”
“抱歉,没有考虑过你的心理。”虞凡白说。
宿宾鸿眸中燃起光亮。
虞凡白说:“你现在不需要了。”
不需要逼自己去成长了。
“也恭喜你,追求到了自己所想。”
宿宾鸿嘴唇嗫嚅,垂下了眼:“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弟弟他……性子顽劣,也多亏有你照顾了,很辛苦吧,他……就是那个性子,在外面养野了,没分寸,你要受不了了,我可以去和我父亲说说,让他少麻烦你。”
他就是想让虞凡白和他开一次口,哪怕开口请求一次。
“不用了。”虞凡白说,“算不得麻烦。”
“我弟弟他性子顽劣,多亏有你照顾了。”邬烬鹦鹉学舌的说着这话,“虞上校也觉得我顽劣?”
“我没说过这话。”虞凡白扣着衣服。
邬烬坐在窗台,道:“深夜幽会老情人,上校好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