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烬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好像不知疲倦,虞凡白说让他一只手,那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他主攻的是他的精神领域,而邬烬的精神防备很薄弱,轻而易举就会被诱导,从而晃神愣住,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快的能从诱导中清醒过来。
他比宿宾鸿还要强。
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打法,不过……某些招式莫名透着一种熟悉感。
和他很像。
再一次,邬烬喘着气被踩在脚底。
贴身肉搏比拼耐力这方面,虞凡白其实并没有优势,他知道他欺负人了,年轻哨兵应该也知道他被欺负了,却倔强得不行。
这种消耗并没有意义。
“就到这儿吧。”虞凡白道,“伤太重了,会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他仿佛在为他着想。
邬烬手指动弹了一下。
周围说着羡慕邬烬的人此刻都灭了声。
“唉,没想到虞教官这么凶残。”
“是啊,看起来真不像,哪个向导这么能打。”
“传闻也不一定嘛,他看起来也不像全靠……邬烬,你没事吧?”
邬烬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声调懒懒道:“没事儿啊。”
“在哥们儿几个面前就别逞强了。”哨兵道,“不过你怎么不把精神体给放出来啊?说不定还能过两把手呢。”
放精神体出来?
邬烬眼帘半盖住的眸子一动,扯唇嗤嗤的笑了声:“过把手而已,还不至于到那地步吧。”
旁边的人把冰块隔着毛巾敷在他背上:“你背都青了,看着都疼。”
“小伤小伤。”邬烬敷衍着道了两声,有些走了神,唇边挂着一抹笑。
边上哨兵见着,和另一个哨兵眼神交流。
这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都成这样儿了,还笑?
教官宿舍两人一间,虞凡白的宿舍正好只有他一人,一天训练结束,他去洗了个澡,水流从头顶冲下,让他脑子陡然清明许多。
他来学院还有任务在身。
学院可能出了反叛军——反叛军,它们是一个团体,以制造混乱为乐,最近外面几次乱动,他查到了点儿东西,但就在往下查时,上面封了口。
他撑着墙壁,看到了手背上红色的划痕。
初时不显,这会儿变得微微红肿了起来。
小狐狸挠人不疼,爪子挺利。
不过今天被打得不轻,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
很快,他发现他低估了哨兵的恢复能力,邬烬不仅按时集合,站得笔直,精神头好得根本不像昨天和他交手被打趴。
不仅精神头好,挑衅劲儿头甚至更甚。
校场,今天基础体能训练结束,接着是二人对战演习,他需要一个人上来做他的对手,昨天那一场给哨兵们留下了点儿阴影,以至于今天冒头的又是昨天的人。
“我来。”邬烬往前一步,跨出队列。
虞凡白也没拒绝,他让大家看好他的动作,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别人都看清楚了,身在局中被撂倒的邬烬说不清楚,“再来一次啊,教官。”
热衷于搞事的反派属性或许此刻初露端倪,虞凡白没有不耐烦,伸手拉他起来,“不清楚的话,看看他们怎么练的吧,邬烬同学,来这儿要学会自己动脑,不能一直依靠别人重复给你看,上战场会死得很快。”
他把他拉起来,邬烬却没松开他的手,“教官,你摸摸我的手软不软。”
靠!心机!
哨兵们纷纷腹诽。
软不软的,这么摸摸不出来,只能摸出来挺糙,虞凡白紧捏了下他的手,他手一麻就松了力。
虞凡白收回手,睨向一旁的哨兵们,道:“两两一组,可以开始训练了——你的手软不软,可以问一下你的哨兵同学。”
后半句话是对邬烬说的。
哨兵们低低发笑。
邬烬眯着眼,轻哼着笑。
“开始吧。”
虞凡白明明看起来比哪个教官都温和,哨兵们却有点发怵,经他一提醒,笑完都纷纷动弹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让邬烬丢了个面子,虞凡白每次课上,邬烬都会捣鼓些乱七八糟的动静,折腾到最后,自己不是被罚跑圈就是做俯卧撑,每回他还乐此不疲,精力也比一般哨兵旺盛不少。
还挺记仇。
虞凡白是他们的教官,但并不负责他们每一个课程,文化课方面他们有专程的老师。
邬烬是一个有天赋的哨兵,等级大概也在s级以上。他在别人的课上很安分,甚至那些老师很喜欢他,觉得他又聪明又努力,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优等生。
这都让虞凡白觉着他是不是误解邬烬了。
但并没有。
“我听人说你把新兵揍惨了。”身旁一个胡子拉碴的哨兵端着餐盘坐下,是隔壁班的吴教官,他笑道,“虞上校手下也留留情吧,新兵蛋子懂什么,就想跟你多亲近亲近。”
“我也只是想和他们多亲近亲近。”虞凡白道,“大家可别误会我了。”
吴教官跟他说,他要是管不住那些新兵,可以去找他,“我在这儿这么多年,管他们有的是经验。”
虞凡白谢过他,就听到一声“虞教官”,他回过头去,见邬烬端着餐盘大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这儿有人吗?”
和列车上那笑相差无几。
没人吃饭的时候会想跟教官坐一块儿。
虞凡白说“没人”,邬烬就在对面坐下了。
来得晚了,食堂饭菜都不剩多少。
他今天又被虞凡白罚了。
吴教官往他那张脸看了两眼,除了因为那张脸长得格外好看以外,没有别的原因。
伯爵家找回了小儿子人尽皆知,但小儿子长什么样没几个人知道,邬烬不主动透露,基本不会被人认出来。
邬烬:“教官刚才在聊什么?”
虞凡白觉他又是不安分了。
吴教官笑笑,逗他道:“你们班是不是有个新兵和虞教官交过手来着?”
“啊,有。”
“他还挺厉害,敢跟你们虞教官打。”
“还行吧,虞教官觉得呢?他厉害吗?”他笑眼盈盈望向虞凡白,一脸卖乖,谁能想到他在训练场上动不动就惹是生非。
“嗯,”虞凡白似笑非笑的也跟逗着人玩一般,道,“厉害。”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邬烬心里莫名不是那么爽利。
食堂饭菜还不错,营养均衡,味道也还过得去,虞凡白是向导,多了一份甜点,只是那份甜点他一直没动。
向导都喜欢这种甜不拉叽的东西。
邬烬看到向导吃过,像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的东西。
“要吃吗?”虞凡白留意到他的视线。
“那我就不客气了。”邬烬刚被罚完,这会儿饥肠辘辘,用叉子叉了一块马卡龙,在虞凡白的眼皮子底下塞进了嘴中,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不高兴的痕迹。
虞凡白只是弯弯唇,把那叠甜品放在桌上,推给他,“喜欢的话就都给你吧。”
好像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罢了。
“我吃完了,慢用。”他拿着餐盘起了身。
好几天了,虞凡白应付邬烬也摸出了点规律。
哨兵五感敏锐,想必甜品在味蕾上也会放大数倍,虽然邬烬表情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唉,你没事吧?”吴教官问。
“没事。”邬烬牙都快甜软了。
虞凡白背过身,勾勾唇,去放了餐盘。
有时候也还是有点可爱的。
邬烬每堂课成绩都很优异,他身体灵活度高,悟性强,别人需要费力完成的事,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
在哨兵当中,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
哨兵没那么好管教,除了邬烬,也有一两个刺头儿,但那一两个刺头儿都没邬烬这么棘手。
没几个人会像他一样,第一次明知是吃了亏了,第二次还得再往上啃一口,没完没了的将吃亏当享乐,因此,哨兵们对他也甚是佩服。
夜深人静,档案室内监控熄灭,架子之间,一道身影藏匿其中,虞凡白打着手电,手指快速划过档案,过目不忘让他很快分辨出哪些是已经看过的。
忽而,他动作一顿。
有人来了。
他关了手电,猫着腰,藏在桌后。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又走远了。
他没放松,不过一会儿,窗户开了。
风从窗外刮进来,没有人进来。
月光将影子照在地上,窗户上蹲着一道身影。
“虞教官,这么晚不睡,在这儿躲猫猫?”饶有趣味的声音响起。
被发现了。
“一起玩啊。”那声音道。
——邬烬。
“别躲了,我看到你进来了。”
虞凡白没再沉默,“想怎么玩?”
邬烬:“怎么玩儿,那都是你说了算。”
虞凡白低笑:“是吗……”
他起身的瞬间手电筒直向窗户上的人,光一晃眼,邬烬蹲在窗上,一手扒着窗户,一手抬手挡眼睛。
他放下手时,面前一个扫堂腿过来,他身体后仰,差点跌落下去。
他像成了那些满脑子草包的哨兵,还想了一刻,觉得他身段真漂亮。
不待虞凡白乘胜追击,他扩散的精神感觉到了活物移动的轨迹。
又有人来了。
他一把拽住邬烬的衣领,把他拽进来,顺手关上了窗户。
档案室的门开了,手电筒的光在室内扫了一圈,一排一排的照过去,角落,虞凡白和邬烬蹲在桌子底下,虞凡白把人束缚住,捂住了他的唇齿。
怀里的人既动弹不得,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光源照到了虞凡白脚边,他心跳依旧维持着平稳,还能在邬烬脚要伸出去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勾了回来。
脚步声远去。
邬烬也快被闷死了。
他一松开手,邬烬就靠在他身上大口喘气。
虞凡白屈着腿,把手往他衣服上擦了擦,口吻听着温柔又无奈:“这么大了,怎么还流口水。”
邬烬牙痒痒。
今晚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虞凡白也不可能接着行动了,邬烬出现在这儿,后来他成为反叛军头目,是从这里开始的也说不定。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院路上,一个在前面走着沉思,一个在后面闹腾跳得高。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我什么都看见了!”
不该给个封口费?
什么态度?
他这是完全被忽视了?
虞凡白停下了脚步。
邬烬撞到了他身上。
虞凡白转过身,他再嚷大声点儿,大家都知道了。
终于被他给注意到了,邬烬脸上笑还没扬起来,被虞凡白捏住了脸蛋儿,虞凡白捏着他往自己一扯,扣着他肩膀转了个圈,面向另一个方向。
“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吗?”他低沉的声线贴着他的耳郭,如一串电流从邬烬耳垂一路滑向了脊椎骨。
他贴他贴得好近。
像在档案室里那么近。
唔,还是没有那会儿近。
“一座湖,你喜欢湖吗?”虞凡白慢条斯理的问。
邬烬耳朵被那呼吸熏得有些热,被捏着脸,说话也有几分含糊:“还行。”
虞凡白说:“我在这儿,把你绑了,绑块石头沉下去,谁也不会知道。”
“他们会以为你失踪了。”
“乖一点儿,嗯?”
“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手动作算不得轻柔,揉得随意,又大又温厚的覆盖住了他的脑袋,透着令人眷念的气息。
他仰起头,仿佛从一片黑暗中窥见了一丝光亮。
邬烬一觉睡醒,睡得一头凌乱,他打着哈欠下床洗漱,已经有哨兵在洗漱了,是那位一开始就得了虞凡白青眼的何同学。
他拿起了牙刷,听到何同学跟他说了声早,他含着牙刷模模糊糊回了声“早”。
“昨晚做噩梦了吗?”何同学问。
“嗯?”邬烬吐了漱口水,“怎么这么问?”
他说:“你昨晚一直在叫哥哥,你还有哥哥呀,都没听你提起过……”
他声音渐低,只觉邬烬垂下眼没了表情,有一刹那变得阴沉又恐怖,他问:“你……不舒服吗?”
邬烬吐出一口漱口水,抬眼又和平常无异,笑道:“没事啊,我都不知道我还会说梦话,打扰到你们了啊。”
却是直接跳过了不想回答的问题,跳得顺其自然,让人不觉有异。
“没有没有,那会我正好起床上厕所。”
“那就好。”他说。
何同学的脚步声远去。
他走了。
邬烬捧着一把水泼在脸上。
那是多久以前?十年?还是十一年?
掰掰手指头,才发现,啊……原来过去很久了。
不该怪他忘掉了他。他想。
今天一上午都没有虞凡白的课程,他下午有一节公开课。
历经两周的训练,这是虞凡白来到学院的第一节公开课,学院未曾见过虞凡白真容的新兵蛋子比比皆是,占位状况非常激烈。
还没到点儿,宽敞的教室便挤了不少人。
“你真应该去看看,你制造了多大的混乱。”同行的宋连长打趣道,“大家对你的热情还真是前所未有的高。”
虞凡白仪表堂堂,教官制服穿在身上,衬得他腿长腰窄,他笑了笑,道:“听课的人多,那不是好事儿?”
“那也得真听课,你往那儿一站,谁还有心思听。”
“宋连长对我讲课没信心?”
“哈哈哈,我是对那群臭崽子没信心。”
两人并肩往公开课教室走去,还没到教室门前,都能听到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
“我听说虞上校长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吗?有多好看啊?”
“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向导能讲出什么来。”
“你的哨兵癌可收收吧!”
“咦?范欧文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最看不上虞教官了吗?”
“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看不上虞教官了?”
“上次你还说虞上校靠得都是他的哨兵!”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你能不能别提了,真烦人。”
络绎不绝的议论声中,虞凡白踏进了教室。
他往讲台上一站,所有声音自觉低了下去,虞凡白往台下扫了眼,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第三排正中间尤为强烈
邬烬坐在台下,托腮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狐狸眼轻轻眯着,仿佛在打什么坏主意。
虞凡白视线轻轻掠过,自我介绍过后,笑道:“宋连长说我站在这上面,影响你们学习。”
“我可不觉得大家这么容易被影响,别让我说大话了啊。”
他打趣两句,底下笑声传来,氛围一时轻松许多,虞凡白很顺畅的进入了讲课进程,电子投屏在黑板上。
公开课讲的东西是一些特殊案例,虞凡白准备得充分,邬烬课上安分,只托着腮,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很正常,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同学的视线一般都会跟随着老师。
但又有点不正常,邬烬漫不经心的眼神和表情,都明显不是听课的样子,他坐在最显眼最中心的位置,从讲台上看下去,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
虞凡白表现和寻常无异。
没有多关注,也没有被针对。
昨晚的事情好像就那么过去了,仿佛并不惧怕他揭发他。
脸上没有半点逞强,唇边含着笑,眸子盛着温情般,儒雅得体,就连那句威胁恐吓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薄薄的唇上下张合,声线比昨晚少了分危险的低哑。
威胁恐吓?
虞凡白要知道邬烬是这么想的,或许会有点忍俊不禁。
逗逗他玩玩儿,哪有那么严重。
虞凡白讲课风趣幽默,课上不少同学举手提问,课后他收拾东西,一名哨兵斗胆上前问话,他暂停下了脚步。
“虞上校,我听说你要和伯爵家的小儿子订婚,真的吗?”
“听谁说的?”虞凡白问。
哨兵道:“星网啊。”
“那就去星网上问吧。”虞凡白笑笑道,“和课上无关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他表现得太温和,冷不丁的噎了下人,哨兵霎时间面红耳赤。
门口,邬烬倚在墙上,听着脚步声从门内出来,他侧头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短暂接触,虞凡白勾了下唇,邬烬眸光微闪,接着,便听他叫了声“宋连长”。
他顿了顿,扭过头去。
高大威武留着胡渣的哨兵从他身后迎面走来,“虞上校,这课费了不少心思啊,我都听进去了。”
虞凡白:“还行,多亏大家配合了……”
他们走远了。
“哇不是吧,你脸红什么啊?被拒绝了你还冒粉红泡泡呢?”
教室内讲台边上传出笑闹声。
“虞上校刚儿冲我笑了,你没看见?”
邬烬视线漫无目的的游离。
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他看不见?
他被无视了。
虞凡白从洗手间出来,手上滴着水,长靴踩在地上,往办公室走去,抵达办公室门口,他推门而入。
办公室窗户半开,外面刮进来的风吹起了窗帘。
办公桌后,办公椅背对着门口,轻轻摇晃,转了过来,银发哨兵坐在办公椅上,露出了一个张扬的笑。
“虞教官,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虞凡白擦干手上的水渍,“还有什么问题吗?”
邬烬站起身,撑着桌子,倾身过来:“你就不怕我把昨晚的事儿说出去?”
“然后呢?”虞凡白睨向他。
邬烬:“深更半夜不睡觉,虞教官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虞凡白低笑:“所以呢,你有证据吗?”
虞凡白修长漂亮的手撑着桌子,倚在桌边:“说出去,告诉所有人……你有证据,我干了什么吗?我可以是路过,也可以没去过——你呢?”
他那双盛着笑意的眼似在笑他天真。
邬烬倏地明白过来。
从头到尾,这男人就没怕过他出去说,甚至无所谓他去和谁说,昨晚的那句威胁,不过是在吓唬他。
他轻眯了下眼,笑了,“我不是来威胁你的啊教官。”
他抬手覆盖住了虞凡白的手背,道:“我只是想帮帮教官的忙,教官有什么需要,尽管麻烦我好了。”
“那就麻烦你当做没看见吧,嗯?”虞凡白抬手轻抚他银发,顺着发梢往下,扣住了他后颈。
那是腺体的位置。
男人宽大的手掌几乎能拢住他的脖子,伴随而来的是控制感。
看似征求他意见,实际上连拒绝的空间都没给予。
两人脖颈相交,邬烬调笑着道:“要不……教官还是试试把我绑了沉湖吧。”
两人呼吸相交,虞凡白从他眼中看到了迸发的跃跃欲试,像在说“有什么招你尽管来”。
不仅爪子利,还有点小淘气。
僵持之际,虞凡白笑了两声,松开了他:“沉什么湖,这校内可没湖让你沉。”
那片刻的威慑就像是错觉。
邬烬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像逗猫一样的在逗着他玩儿。
他甚至没有过问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去那儿。
似是而非的话,半吓唬人半威胁,叫人分不清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好似不经意间就会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抬手摩挲了下后颈,被触碰过的皮肤隐隐发着烫。
档案室的夜晚,除了邬烬,没人知道,虞凡白清楚,也不会再有第三个知道他们那天晚上的事。
虞凡白并不讨厌邬烬,虽然邬烬偶尔的会和他做对,但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罢了,不过这小打小闹,在公开课这天后,似乎演变得有点过了。
训练器材坏了。
虞凡白给大家演示的时候,差点压在了他身上,他身形灵活的一个后空翻躲过,沉重而宽大的器材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要砸在人身上,恐怕得休养一两个月。
现场一片惊呼。
“虞教官!”
“啊!”
“我的天!”
虞凡白从尘土飞扬中走出来,掸了掸肩头的灰尘。
是绳索断了。
断口处有着明显割过的痕迹,也许是小刀,也许是匕首,这两种东西都能够从学院中轻而易举买到,并且不惹人起疑。
所有哨兵都会学习和刀相关的冷兵器。
总之,断口不像是自然断裂的口子。
他站在那群向导面前,径直和人群中的邬烬对上了视线,邬烬愣了愣,眸光躲闪了一二,旁边的哨兵们也面面相觑。
在这一群年轻哨兵中,他感到了几缕恶意心虚的气息。
“吓到大家了。”虞凡白唇边挂着笑,“看来今天的训练很难继续下去了——得找出是谁搞了破坏,耽误了大家了训练啊,有人知道是谁吗?”
没人站出来。
他让所有人举起手,从第一排走过去,他分析着他们所透出来的情绪,紧张、害怕、躲闪心虚……最终将目标定格在了几个人身上,从邬烬和另一个哨兵身上搜出了一块锋利的小铁片。
那个哨兵企图偷偷丢掉,被他看见了。
邬烬说他不知道。
其实这件事虞凡白并没有多生气,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好像待人待事都能格外的宽容。只是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只有吃了苦头,他们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如果不服气,随时可以挑战我。”
第234章 可爱
“该死,应该把铁片丢掉的!”受罚的哨兵累得不行,恶狠狠的喘着粗气,在床铺上躺下,“下次一定不会让他再抓到把柄。”
“要不算了吧,他罚人简直太魔鬼了……”
哨兵面上不高兴,那人便没再往下说。
哨兵又有点不满的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玩着鲁班锁的年轻男人,“邬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这么把我供出来了。”
年轻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桌边,凳子腿一晃一晃,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劲儿,闻言也只掀了掀眼:“我说什么了?”
他只是告诉了虞凡白,他不知道。
虞凡白信了,他有点高兴。
但也有点不高兴。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能够细细品味。
“我说了,别做那种事儿。”
邬烬兴致不高,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也只有哨兵气头上,不太有眼力劲儿:“你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不看他不爽呢?”
是的,下午他拿着铁片得意洋洋的跟他说着他的整蛊计划,说要为他出口气,因为虞凡白经常罚他,他收了他的铁片,让他别多事儿。
不想他已经先斩后奏的做了。
虞凡白只罚了哨兵,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
哨兵心里肯定不舒服。
“为了我?”他嗤的笑了声,“别拿我当幌子,我还犯不着你为我出头。”
他看得通透。
哨兵不过是被虞凡白罚了几回,借着他的由头,想报复虞凡白罢了。
哨兵表情变得有些许的阴沉。
来了还没一个月,哨兵们都很喜欢邬烬。一个班的哨兵,总有那么几个突兀的存在,过于优秀,亦或者过于垃圾。
前者是领头羊,后者是叫人不屑。
邬烬显然是前者。
在宿舍进行夜谈时,他没和人谈论过他的家庭,他的过去,第一天在教官手下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爬起来,就足以让一众哨兵心服口服。
邬烬有些心不在焉的。
虞凡白没罚他。
他信了他。
他是不是有一点儿认出他了?
邬烬知道他这是在妄想,又克制不住的这么想。
第一次见面,他就认出他了。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他就认出来了。
虞凡白还没入睡。
下午器材一根铁丝刮到了他手背,他去医务室扎了一针,还被校医室那老同学给嘲笑了,嗯……有够丢人的。刚洗了澡,他处理着手背上的伤口。
器材损坏还得上报,等会儿还得填表。
房间里点着灯,他听到一阵细微声响,很轻,他停下手中动作,走到窗边,“唰”地拉开了窗帘,阳台的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风从窗外刮了进来。
夜色当中,灰色矮小的身影捂着眼睛趴在地上,背对着他撅着屁股,仿佛这样就能隐藏住自己的身影,掩盖自己刚才扒门的行为。
这是……猫?狗?二哈吗?
那道灰色身影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被这风吹得冷的,还是害怕胆怯,看起来很胆小。
但这儿楼层可不低。
灰扑扑的身影挪了下爪子,偷偷朝后面看了眼。
见他还在,又嗖的把脑袋转回去。
虞凡白打开了阳台门,轻而缓慢的脚步声响起,走到了那瑟瑟发抖的身影后,虞凡白拎起了它的后颈。
身体悬空,这小家伙都没把爪子放下来。
掩耳盗铃。
拎起来,他才发现这不是猫猫狗狗,是一头狼,再一看,不是普通的狼。
谁的精神体跑错了门?
他拎着它到了阳台边上,手腕传来痒痒的触感。
这小家伙像察觉到他想丢掉它,拿尾巴圈住了他的手腕。他拎着他的后颈肉,抬到自己眼前,小家伙呜咽了声,虞凡白发出一声轻笑。
阳台门关上,狼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虞凡白坐在书桌前,准备写报告单,那小狼崽子又跳上了桌子,拿脑袋拱了两下他的手背,蹭了蹭他手背上的伤。
没怎么用力,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小家伙蹭来蹭去,都没能分散了虞凡白的注意力,蹭累了在他手边打了个盹,到了后半夜自己走了。
哨兵宿舍……新兵?
虞凡白关上了窗。
放任精神体乱跑可不怎么安全。
隔天,他把器材损坏的报备递了上去,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解决起来也不算难事,他把表格递上去,校领导宽慰了他几句,让他别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