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黎徊宴又摁下笔。
“想知道我的秘密,还是又想我了?”
“其实在浴室里那天,你亲我那回,哦就是你抱着我啃那次,那是我的初吻……”
“最后一条了啊,那就再和你说个秘密吧。”
“我……还挺喜欢你穿西装的,黎哥。”
房中归于寂静,黎徊宴五指插入发间,垂着眼,抬手盖住眼帘,片刻后,录音笔又从第一条开始回响。
阖家团圆时一个人难免寂寞。
而傅星戎的存在,加重了这种寂寞。
群里一条条消息往上刷,富二代大多是一群闲的蛋疼的群体,过年过节更是热闹非凡,他们今晚在聊黎家的事。
在除夕夜那天晚上,据说一群警察闯入黎家,带走了黎初霁。
傅星戎几次打开黎徊宴聊天框,都没能问他,黎徊宴没跟他提过这件事,应该就是不想让他插手。
“想什么呢?”老爷子退了两步棋,对面孙子都没发现,故作不高兴,“心思飞哪儿去了?”
“哪儿呢,我这是在思考。”傅星戎说。
“你思考这么久,思考出什么来了?”
“这不是还在想呢。”傅星戎看棋,抬头看了老头子一眼,也没戳破他偷偷挪棋的行为。
年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分别带来的距离感没冲淡想念,反而让人更期待重逢,傅星戎提前回了A城,提着行李箱落了地的那一刻,他拦车直接奔向了黎徊宴家,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从暖和的地方飞回来,气温差一时让人冻得直哆嗦,傅星戎去了黎徊宴别墅那边,他知道黎徊宴这段时间一直住这儿。
他拉着行李箱推门进去,换了鞋,听见楼上书房有声响,他抬头往楼上望去。
黎徊宴在家?他不是说在应酬?
他轻手轻脚上了楼,走到门口,楼上又没了动静,书房门开着一条缝,他轻轻推开书房。
眼角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直刺下来。
高尔夫球场,黎徊宴端着桌上的果汁喝了两口,一旁助理小跑了过来,叫了声“黎总”,他面色焦急,附在黎徊宴耳边,“黎总,你家里那边出事儿了,傅先生现在在医院抢救室。”
黎徊宴耳边嗡的一声,似什么也听不见了,仿佛一脚踩了个空,脚下一软就要跪下去。
从高尔夫球场去往医院的路上用了二十多分钟,这还是紧赶慢赶的距离,黎徊宴想过那些人会从他家里入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偏偏是傅星戎,偏偏是他那个时候,去了他家。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黎徊宴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数次打给那个电话,得到的只有未接的回复。
他脸色阴沉,极其难看,紧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
傅星戎要出了事儿,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地上瓷砖锃亮,急促的脚步声止步于急救室门外,黎徊宴轻喘着气,看到了急救室门上亮着的牌子上。
“黎徊宴?”
身后的声音让黎徊宴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和那录音笔里的音色交叠。
他缓缓转过身,傅星戎站在他不远处,身上穿着皱巴巴的黑色毛衣,脸上挂着水珠,脖子那一块都湿了。
人看起来好好的,脸上破了皮,也没太严重的伤。
黎徊宴喉结滚了下,张了下唇,嗓子里竟没发出声音。他闭了下眼,方觉自己刚才有多紧张。
过了会儿,傅星戎才弄明白,黎徊宴以为抢救室里抢救的是他,助理传话有误,傅星戎和那个私闯民宅的家伙打起来,扭打间那人摔下了楼梯,手机磕坏了。
他身上的血也不是他的,是那人的,刚去洗了把脸,这大冬天的,水怪冷的。
“你怎么……回来了?”黎徊宴哑声问。
傅星戎脸色不虞:“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这他妈不是惊喜,直接成了惊吓。
他摆弄着手上手表,揍人的时候把手表卡在掌心握拳揍人,表盘碎掉了,他问黎徊宴,里面那人他认不认识,黎徊宴说不认识,但他猜得到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在书房找什么东西。”傅星戎说。
黎徊宴:“u盘。”
U盘里是一些关于季家见不得人的生意,那人应该是季家雇的。
“还以为你背着我,藏人了呢。”傅星戎道。
黎徊宴心脏还没缓过来,他见缝插针的打趣,也没被缓解几分,他紧握着傅星戎的手,傅星戎手都快被他捏青了,警察来了他才松手。
再度和警方碰面,不过这次两人成了受害者。
这是傅星戎的第二次,不是黎徊宴的第二次,上次,是去探监,隔着一层玻璃,黎初霁哭喊着知道错了,求他救他出去。
他给爷爷注射了那种药,那是季沃枫教唆。
就为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他才一时冲动。
黎徊宴不是来看他有多狼狈,他只是来听听他想知道的消息。
前后不过几分钟,黎徊宴情绪已经稳定了下去,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一通折腾,两人回去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没回别墅那边。
把那破碎的手表表盘放在茶几上,傅星戎先去洗了个澡,今天赶飞机也就算了,又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番,虽然地板挺干净。
或许两个人生活久了,多少会传染点对方身上的习性,在黎徊宴不在的时候,傅星戎没那么讲究,似乎跟他见面,他身上就多出了点儿讲究的影子。
傅星戎跟没事人一样,那事儿过去了就算过去了。
黎徊宴一晚上心不在焉的,洗澡还穿错了睡衣,穿成了他的都没发现,还在客厅晃了两圈,傅星戎饶有趣味地盯着他,黎徊宴干什么都能感觉到那道存在感格外强的目光,忍无可忍。
“看什么?”
“别勾引我。”傅星戎这才慢悠悠开口,道,“我禁不住诱惑。”
黎徊宴:“我倒杯水,怎么勾引着你了?”
“啧,我一回来就穿我睡衣。”傅星戎说,“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黎徊宴低头一看,还真是他睡衣,他不慌不忙,眼帘半阖,端着水杯,道:“你这么容易被勾引到?”
傅星戎侧躺着,撩开衣服,手指又解开了一颗衣扣,腹部肚脐和锁骨胸口都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空气中,只有中间几颗扣子扣着。
睡衣质地丝滑柔软,在他身上彰显更胜。
黎徊宴端着水杯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你都这么暗示了,我还能装瞎?”傅星戎说,“我可是,很有眼力劲儿的。”
还挺骄傲。
黎徊宴不动声色转开眼,评价道:“差点火候。”
沙发上的人眯了眯眼,轻哼一声拢了衣服坐起来。
“你这些天瞒得够紧啊。”傅星戎开始跟他算账,“一点儿口风都没跟我透露。”
“没必要说。”
“那什么才有必要?人都跑你家里来了。”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所以我不回来,你他妈还打算继续瞒着呢?”
黎徊宴顿了顿。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傅星戎被瞒着,心里不是没有后怕,要今天回来的不是他,是黎徊宴呢,那人还拿了刀。
黎徊宴什么都不跟他说,不就是觉着他帮不上忙,他背过身去,“是我没用,让你一点儿也信任不了我。”
“我没那么想。”黎徊宴说,“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靠谱?”傅星戎问。
黎徊宴:“没有。”
他道:“傅星戎,我希望我是你的依靠,你不用被这些事烦心。”
他年长他,理应多承受些。
傅星戎一顿,回过身看向他,黎徊宴拎着水杯放在桌上,道:“你去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他懂傅星戎,也懂他想要的是什么,有些话甚至都不用说明白,他了然于心。
傅星戎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就是听明白了,才觉,黎徊宴惯来的内敛克制,让他在这段关系里愿意一再退让。
说得这么大义凌然——
“我想做什么先不说,你知道我不想怎么样吗?黎哥,我不需要你为我打造一个温室,我是你的男人,不是别的什么人。”这是傅星戎摊开给他看的,他的态度,“我想你有事儿,我能在你身边,别把我排开在外,我会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
就像黎徊宴说“你是自由的”一样。
他站起身,道了声“早点睡”。
“不是。”黎徊宴扯住了他的袖子。
他站着没动,黎徊宴也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感觉到身后体温靠近,黎徊宴环住了他腰,低头脑袋抵在他肩头,软了态度,“下回跟你说。”
这就差没说“我需要你”了。
“我不怕什么危险,黎哥,我就怕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他转过身,“你想瞒着我,要么瞒好一点儿,别被我发现了,要被我发现了……”
黎徊宴拽着他衣领,亲了他一下。
傅星戎二话不说,扣住他后脑勺回吻了回去。
小别胜新婚,两人这小别,别出了一窝火。
截止目前为止,黎徊宴就没有瞒他成功过一次。
这场对弈,到底是他一输到底。
但又输得心甘情愿,拿他没办法。
婚宴当天。
晨间露珠自绿叶上坠落,早晨天还没亮,傅星戎就醒了,醒来一看时间,起得比定的闹钟时间还早。
昨晚捯饬了一晚,最后确认无误,他才去歇下,也没睡上两个钟头,睡眠不足让脑子回神也回得迟钝。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柔软的大床在身下像棉花糖,陷进去恍若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直愣愣的躺了有两分钟。
他今天结婚!
他今天就要结!婚!了!
这阵子处理各种杂七杂八有关婚宴的事儿,过得忙碌,到了昨晚,他确定来宾、婚宴现场流程,还没那么有实感,冷静得有条有理,和平常别无二差,直到那一觉睡过去,再醒来,他魂才似回到身体了。
他要和黎徊宴结婚了。
结婚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俩人以后在一个户口本上,手术室门口都能为对方签字的亲密关系。
入夏的天早晨也没多冷,傅星戎洗了两把冷水脸,清醒了点儿,家里雇佣的人替他把礼服带了上来,都要喜气洋洋的说声“新婚大喜”,傅星戎高兴,让人递个发红包,沾沾喜气。
礼服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做了最后调整到了他身上,裁剪格外修饰身材,黎徊宴那一套西装是白的。
从三天前起,他就没和黎徊宴碰过面了。
手机上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
【我起了】
他发了个消息过去,那头很快回了个“嗯”,他眉间舒展,神情愉悦,现在就有点儿想见黎徊宴了。
两个男人结婚,他们省去了接亲那一环节,直奔婚礼现场,他们婚礼办在教堂。
现场请了专业摄影师来拍,今天还得上妆扑个粉,傅星戎在休息室拒绝化妆师往他脸上扑那玩意儿,出门时,魏览找过来了。
“新婚快乐啊。”魏览一碰着他跟他道了声喜,攀着他肩膀道,“傅家大少一脱单,伤心失恋的人那叫一个多,给你办的单身趴也没来。”
“我去干什么?”傅星戎笑了声,“去了让人眼馋?”
魏览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得见吃不消可不就是眼馋,“给人看看解解馋怎么了?”
“出场费都不给,还拉我去热场子。”傅星戎道,“这话要不你跟黎总说去。”
魏览哪敢:“他人呢?还没到?”
“到了,在另一头呢。”傅星戎本想过去找人,傅女士说要等婚宴开始才能见面,让他守点儿规矩。
今天这好日子,心情好,让傅星戎能够忍受那些个“规矩”,只是这让人等待的过程都让人心急如焚。
傅星戎这边忙得差不多了,来找他的朋友一茬接一茬,热热闹闹的,傅星戎瞥见眼熟的一人在门口张望,他应付了几句,把张望的人叫了进来,问他怎么了。
“傅先生,黎总那边出了点岔子,可能得推迟一点儿了。”这人挡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出什么岔子了?”傅星戎皱眉。
来人道:“那头门锁坏了,找不到钥匙,我们正在联系人来处理……实在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
现在不是谁来揽责任的时候。
休息室内,黎徊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面色冷淡的转着手中腕表,有些不耐,“咚”的一声,他似听见了点什么声音,侧头看过去,助理在门口跟人打着电话,房间里没别人了。
纱窗轻轻飘着。
“咚咚”两声轻响,从窗户那儿传来的。
他起身上前,拉开窗帘,在窗外露台看到了两个小石子,在瓷砖地上突兀,他之所以确认这两颗小石子是制造出那动静的罪魁祸首,是因为没隔两秒,又一颗小石子落在透明的玻璃门上。
从下面被丢上来的。
他拉开了门,阳台外的清风吹拂,打理过的发丝微动。
露台下的草坪,男人抛着手里的石子,看样子是正打算再来一次,见他出来,手张开撒豆子似的随手一掷,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
“黎哥。”
“你怎么在这儿?”黎徊宴扶在露台边,探出上半身。
“偷着来的。”傅星戎说,“怎么,锁里边了?”
他看戏似的,好像觉着挺好玩儿,黎徊宴有点无奈,“嗯。”
这婚礼的另一个主角也确实毫无自觉的笑了声:“唉,怎么刚好把你锁里边了?”
黎徊宴:“你说呢。”
“等着儿啊。”傅星戎说。
黎徊宴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就见他脚下踩上了底下墙边一块儿,借力一蹬,手臂绷紧攀住了一旁的窗沿,身影灵活得似豹子似的,好在不高,在他手下,这建筑物好似是专程给他爬的,他三下五除二就上来了。
但凡踏错一步,脚滑一下,或者手上力不够,都得摔个不轻。
黎徊宴心都跟着悬了会儿。
傅星戎攀住了露台的栏杆,脚踩着外边边缘,勾着栏杆身体前倾,猝不及防在他唇上亲了下,从后边裤兜里掏了一支郁金香出来。
“给你,还挺新鲜的。”
黎徊宴:“你从哪儿弄来的?”
“来的路上见着的,就楼梯口那儿。”傅星戎拨弄了下花瓣,说,“开得还挺好看。”
黎徊宴附和似的“嗯”了声,傅星戎现在干出什么事儿来,他都不觉得奇怪了,这人好像天性理应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黎徊宴:“你先进来吧。”
“黎总,门开了……唉?黎总?”
助理打完电话一个回头的功夫,发现黎徊宴不见了,窗户那边还开着。
“我不进去了,等会被我爸见着又得说我没规矩了。”傅星戎说,“在那边等你。”
他怎么上来的,又怎么下去,身手利落的往草地上一跃而下,回过头朝楼上招招手,几步消失在黎徊宴的视野中。
要不是他手里还捏着那朵迎风飘扬的郁金香,这一切发生得都像是他的一场幻觉。
“啊,黎总你在这儿啊,我们可以出去了……哪来的花啊?我帮你拿着吧。”
黎徊宴:“不用,走吧。”
黎徊宴被领到了地方,又见到了刚不久才分开的傅星戎,他正偏头和身旁的人说话,余光瞥见他来了,侧目看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傅星戎朝他勾了勾唇。
跟偷腥的猫似的,笑容中只有黎徊宴才领会得到的意味。
“你领带歪了。”傅星戎说。
黎徊宴抬手整理了两下,身旁的人正想接手,傅星戎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抚平道:“好了。”
“要准备开门了。”
身旁的工作人员提醒道。
傅星戎抬起胳膊,弯曲起了手臂,黎徊宴抬手搭在了他手臂上。
神圣的大教堂中,宾客一排排落座,交头接耳,低低的嘈杂声不断,那扇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降低了音量。
门后两人身影逐渐显现。
那意外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甚至连那小插曲也造就了一个小惊喜,不,或许是傅星戎让人感到惊喜,他是一个擅长成为“意外”的家伙。
他成了他人生中的意外之喜。
他想,往后很多年,他可能都无法忘却傅星戎曾留给他的鲜活。
可又觉幸好,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
万幸中的万幸。
傅星戎捕捉到他瞥向自己的视线,嘴唇微动调侃道:“紧张啊?”
他有点儿紧张。
黎徊宴:“还行。”
“要是紧张,就看我。”傅星戎面上能装,道,“当他们都不在就行。”
黎徊宴浅淡地扯了下唇。
“走了啊。”傅星戎提醒他道。
黎徊宴:“嗯。”
在背景乐声中,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他们共同迈出了那一步,走向尽头处。
两人英俊帅气,仿佛上演着一场青春偶像剧,唯一不同的是两位主角都是男性。
“哇!”棕发碧眼的青春期小孩儿趴在桌上看着手机里的婚礼,视频正播放到两人互相套钻戒的那一幕,“这可真浪漫……唉唉,手机怎么黑了?这可是关键时候!”
“或许太冷了冻着了。”傅星戎一口流利英语,摊开手道,“小孩儿,能把手机还我了吗?”
对方乖乖把手机递到他手上,盘腿坐着,一脸期待的问:“后来呢?你们接吻了吗?”
“后来啊……”傅星戎转了下手机,收进兜里,勾唇道,“保持你的好奇心。”
国外街头寒风刺骨,傅星戎从饭局回到酒店,等电梯间,旁边一对情侣卿卿我我得旁若无人,傅星戎秉持着非礼勿视,站在另一旁。
这次和朋友出行收获颇多,拍下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他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电脑,等手机开机期间,把照片传到了电脑上。
手机充上电,没多久就开机了。
这回出来有多久了?
他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他看了眼机票,这边天气不怎么样,不知道飞机会不会延误,要是延误了,情人节就赶不回去了。
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长叹一口气,捞过了手机。
嗡嗡、嗡嗡、嗡嗡……
会议室内,手机隔两秒就震一下,黎徊宴大腿震得发麻,震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停了下来,他面不改色,拿着钢笔听着方案,中场讨论,他拿出手机看了眼。
会议上黎徊宴不苟言笑,上来添水的小助理靠近他,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淡香,觉这周围空气舒缓了不少。
“黎总,水。”
“嗯,谢谢。”
小助理寻思这黎总也不像传言一般凶神恶煞,顶多算个冷脸美人。
傅星戎拍到了极光,给他发了很多照片,美伦绝焕,那震撼人心的美似从镜头那边都传达了过来,照片上也有他入镜的照片,冰天雪地里,他睫毛和头发上都沾着雪花,那张脸蛋儿的优越在镜头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傅星戎问他好不好看。
他回了个“好看”。
【极光好看,还是人好看?】
黎徊宴说在开会,等会聊。
极光好看,还是人好看,这还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过黎徊宴不一定会存下极光的照片,但一定会存下有傅星戎的照片。
会议结束。
“黎徊宴同志,好久不见,今天是2024年二月……”
总裁办公室内,助理推门进去时,就从黎徊宴电脑里听到有点耳熟的声音。
“话不多说,现在来跟小傅导游一起看极光吧。”
电脑上镜头调转,晃晃悠悠的画面转向了远方极光。
导游?他老板关注什么小主播了?
助理走到他跟前,道:“黎总,那边已经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也定好了。”
黎徊宴声线淡淡:“嗯。”
这一趟也不是黎徊宴非去不可,公司派别人去出差也行,助理寻思老板可能是有事儿要过去一趟,但目前为止也没接到特殊的工作通知。
老板亲自跑这一趟,看来这次合作方很重要。
没助理想得那么复杂,黎徊宴只是想去放松一下。
飞机果然延误了。
傅星戎坐在机场贵宾候机厅,听着航班延误的通知,频频看向手表,拿出手机查看着就近的转机方案。
去年情人节,黎徊宴工作忙,忘记了,傅星戎一堆约会攻略都没用上,只定了餐厅,和黎徊宴一起吃了个晚饭,等黎徊宴隔天回过神,情人节已经过了。
傅星戎那性子,其实过了也就算了,不会计较,不过黎徊宴似乎心怀愧疚。
那之后的一周,黎徊宴似补偿性的,对他有求必应。而傅星戎是什么人,得寸那就会进尺。
于是在一周后,黎徊宴对他的愧疚很快就消失殆尽,变回了冷漠无情的男人。
冷漠无情的男人这会儿正在飞机上补觉,他戴着眼罩,下半张脸轮廓线条锋利,他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
在睡梦中,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无力阻止,而在梦境中,他也是一个失败者,他走向失败的结局似注定的一般,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而梦境里没有傅星戎的存在。
傅叔叔约他吃饭介绍儿子,衣柜里撞见弟弟和爷爷看中的联姻对象亲密,浴室里第一次的失控……
和傅星戎相关的一切都仿佛被抹去。
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脚下仿佛有一层阴影,逐步将他吞噬,无论他跑得多快,那阴影都如影随形。
“黎总。”梦中那张唇轻翘起唇角,叫着他。
“黎总,黎总……”
耳边模糊的声音变得清晰,音色也变了,他睁开眼,陡然回到现实,助理告诉他,等会飞机就要落地了。
黎徊宴落地,思索一二,给傅星戎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响了两声,接通了。
“想我了?”傅星戎接他电话,开口从来不问他有什么事儿,总是以一两句不着调的话为开场白。
黎徊宴:“你现在在哪儿?”
“你猜。”傅星戎说。
黎徊宴开门见山,说他在机场。
那边静了下,“嗯?哪个机场?”
黎徊宴说了机场名儿。
“巧了。”傅星戎说,“我刚从那机场出来。”
黎徊宴脚下一顿。
“别走,我现在回去。”傅星戎拉着行李箱往回走。
机场人来人往,地方又大,天冷,大家都穿得厚实,找人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两人电话没挂,傅星戎微喘着气,找着黎徊宴说的牌子,很快,他在穿梭的人群中,看到了静静站在那儿的黎徊宴。
他身上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挺拔的身形一下闯入傅星戎的视线。
这他妈像做梦一样。
人就到他面前了?
没眼花,不是长得像,就是本人。
这找人找得他浑身都捂热了,那头,黎徊宴望了过来,他抬起手,抿唇一笑,朝他摆了两下手上手机。
“怎么突然来这边了?”傅星戎关上车门。
黎徊宴:“出差。”
傅星戎:“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要飞机没延误,我这会儿就回去了。”
黎徊宴:“你不也没提前跟我说?”
“啊。”傅星戎应了声,反应过来,不禁轻哂,“我不说,那是不确定航班会不会延误,万一延误,那岂不是让你白期待一场?你呢?也是担心航班延误?”
他这话问得有几分揶揄。
黎徊宴:“……”
他扭过头,黑沉的眸子半阖着看着他:“你非得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没。”傅星戎说,“我就想听你说两句好听的。”
黎徊宴臊眉耷眼:“那你现在知道,我不告诉你是为什么了?”
“嗯,嗯,知道了。”傅星戎忍者笑意道,“订好酒店了?”
“嗯。”
“真订好了?”傅星戎又问了一遍。
黎徊宴正想应,又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朝他看了眼,抿唇不语,这沉默的片刻里,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回答是,还是不是。
“订好了,放心吧傅先生。”副驾驶助理扭过头道,“我办事儿,您放心。”
黎徊宴:“……”
傅星戎问小助理:“你老板一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呢?”
“这个……”助理看了眼黎徊宴。
傅星戎:“有时候呢,办事儿也不用这么靠谱。”
助理不明所以,傅星戎也没再说,只是在一旁乐不可支。直到一分钟后,助理猛然醒悟过来,他老板和傅星戎这关系,再加上傅星戎订房间那话,那哪是关心他老板有没有落脚点,那根本就是明摆着——就是有,那也得没有。
他那话插得不太合适,他看了眼他老板的脸色,面上冷峻深沉,看不出半分异样。
他们订在同一个酒店,傅星戎刚才回去的时候,和酒店这边打过电话沟通了,到了地方,重新办理了手续,他把行李箱放回了房间。
今天刚落地,黎徊宴他们和合作方那边约的是明天。
天色不早了,傅星戎对这地方比他们熟点儿,晚上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回来路上,傅星戎说消消食,助理这回有眼力劲儿了,先回了酒店,手机二十四小时待命。
寒风萧瑟,傅星戎和黎徊宴也没在外面待多久,吹着冷风,不如回酒店一起放个电影看看,酒店电影挺多种多样,傅星戎找了半天。
“你要不先去洗个澡暖和一下?”傅星戎说,“我衣服在那儿,你自己找找,喜欢哪件穿哪件。”
黎徊宴没拒绝。
酒店浴室是透明的,也能调成磨砂模式,视线能够遮挡,洗澡水声隔绝不了,傅星戎屈腿坐在沙发上,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