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点之后尹凡棠又开始替他惋惜,挺有天赋的孩子,又努力又认真,就是没有个好家庭。
尹凡棠同情心泛滥,对明秋就有些偏爱,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就有工作人员开他们玩笑,说他俩戏外也像兄弟。
说这话时电影正好拍到江辞和宋宇关系缓和,大家都说这是电影照进现实。
江辞在宋宇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宋宇起床的动静吵醒,带着起床气吃了顿早饭。后来宋宇出门去上学,江辞和江婉说他也要回店里去,着急忙慌地也走了。
江辞远远地跟着宋宇走到学校,看他进去了,才转身回店里。
等到放学的时候,江辞跟朋友说出去买饭,又晃到宋宇高中门口。宋宇没有同行的人,他背着书包一个人走,江辞叼着烟,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
宋宇很瘦,校服宽宽大大,穿在他身上显得更瘦,细脚伶仃的样子。
江辞左顾右盼,这边老旧,巷子很多,无所事事的青年又爱在街上荡,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最爱干的事就是嚼口香糖。
口香糖最实惠,买一卷能嚼几天,说话时又显得漫不经心,翻搅口香糖时舌头再抵抵腮帮子,都觉得这样的姿态很酷。
江辞已经不干这种傻逼事,他留心着宋宇,直到进了单元门。
宋宇在楼梯上急刹车,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江辞,说:“你老跟着我干嘛?”
江辞耸肩,很敷衍地说:“只是顺路。”
宋宇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刺他一句:“今天也要蹭饭吗?”
江辞不理会他,自顾自问:“你放学为什么不跟同学一起走?”
宋宇一愣,有点不耐烦地说:“不顺路。”
江辞轻笑,也刺他:“人缘好差。”
宋宇握了握拳,犹豫一下没再跟他争辩。
两个人隔着几级台阶互相看着,宋宇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
“江辞,你干嘛呢?”江婉买东西回来,远远地看到他,就喊了他一句。
江辞露出一个很可爱的笑容,说:“路上碰到小宇了,陪他走走。”
“你吃晚饭没有?”江婉走到他旁边。
江辞微笑着说:“吃过了,我回店里了。”
宋宇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江辞慢腾腾地走出小区,在附近的店里打包了两份快餐。
接下来的一周,江辞都会在放学时间出现在校门口,和第一天一样,总是保持着一点距离,等宋宇走进单元门,他就回去。
等到周末放假,江辞就不去了,他正在店里忙活,朋友突然喊他,说有人找。
江辞擦了擦手走出去,看到宋宇站在店外面,太阳很大,他眯着眼睛,整个人被晒得发亮。
江辞掏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你过来干嘛。”
宋宇今天没穿校服,很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宽松的裤管下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
宋宇不自在地说:“阿姨让你今天过去吃饭。”
江辞仰起头抽烟,姿态散漫,他把烟圈吐得很高,像在跟自己比赛似的。
他刚刚在干活,出了很多汗,被日光一照,整个脖子都亮晶晶的。
江辞不回答,宋宇只好等他,他背过手,静静地看着他。
“那你爸怎么说?”江辞弹了弹烟灰,问他。
“他说都是一家人。”宋宇干巴巴地说。
“那你呢?”江辞一抬下巴,笑容变得有些痞气。
宋宇明显犹豫了,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实话,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那你呢?你不想去?”
这是在逃避问题了,江辞捏着香烟尾巴深吸一口,扯动了一下嘴角:“我最喜欢我妈做的菜了,她厨艺好,以前都想过去开餐馆,但一个女人独自弄这个太辛苦,也容易受欺负,就没有去做。”
“但如果你家不欢迎我去,我不会自讨没趣。”江辞看了宋宇一眼,“我妈妈把我养大很不容易,我希望她能够幸福一点。”
宋宇沉默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搅了搅自己的衣角,慢慢开口:“没有,我们都希望你来吃饭的。”
江辞就笑了,他凑过来,从后面环住宋宇的脖子,伸手一揉他的脑壳,笑着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宋宇被他突然袭击,不太自在地说:“你放开我。”
“我不要。”江辞挂在宋宇身上,有点蛮横地讲。
宋宇皱眉,转脸对上江辞的眼睛,江辞眼睛亮亮的,笑起来有点孩子气。宋宇看了一眼嘎嘣忘了词,低下头来了一句:“你这几天干嘛跟着我?”
“怕小混混欺负你啊。”江辞说。
宋宇抿了下唇:“你怎么知道?”
江辞翻了个白眼:“我以前做小混混的时候,也爱欺负你这样的。”
“细胳膊细腿,又白又傻。”江辞扯了下宋宇的脸,笑着说。
宋宇“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会打架吗?教我打架吧。”
江辞“切”一声:“你是男孩子,你不知道踢哪里最有效啊?”
宋宇眨巴两下眼睛,耳朵泛起一点红,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怀睿说要给江辞家里的钥匙,江辞笑了下还是拒绝了。
吃完饭,宋宇送江辞下楼,他有点在意地问:“你为什么不要钥匙?”
江辞看他,心想,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笑了笑:“再怎么样,我只是个外人,拿了不合适。”
宋宇垂下眼睛,“哦”了一声。
江辞伸手揉揉他的头:“我走了。”
下周周一,江辞依然出现在校门口,宋宇走在前面,他在一家小卖部门口停下,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水。
接下来,江辞看到有几个男人走到宋宇面前,模样不太友善。
江辞眯起一点眼睛,停下脚步。
宋宇和他们交谈了两句,然后付了钱,跟他们一起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江辞心一沉,快步跟上去。
他们没走远,江辞停在巷口,看到宋宇靠着墙,手里握着那瓶矿泉水,他站得笔直,脖子绷得紧紧的。
为首的那个小混混走一步上前,似乎想摸宋宇的脸,但被宋宇抬手拍开了。
距离有点远,江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看样子像起了争辩,宋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再次抬手,这次很高,像是要落下一巴掌。江辞赶紧往里面跑,他看到宋宇举起了那个矿泉水瓶,用力地砸在了那个人的手腕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剩下的几个人都围了上来。
宋宇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江辞从后面来,很不高兴地,给了他们一人一脚,他阴着脸,扭住了为首那人的胳膊,压着声音说:“欺负到我弟弟头上来了,想死吗?”
江辞表情可怕得有些吓人,他扫了一眼刚刚被他踹到地上的几个人,语气轻飘飘,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滚吧。”
这几个也识趣,知道自己打不过,赶紧爬起来跑了。
江辞放开为首这人的胳膊,又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别让我看到你们再接近他。”
为首的其实年纪也不大,这下真快被吓破胆了,他抖着腿又哭丧着脸:“对不起哥,我再也不敢了。”
江辞懒得跟他废话,把人往旁边一丢,这人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江辞转向宋宇,宋宇还处于一种很防备的状态里,他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沁满了水珠。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走?”江辞有些生气地问。
宋宇垂下眼睛:“我没事。”
江辞服了他了,他咬着后槽牙说:“因为我正好在所以你没事。”
宋宇不说话了。
江辞最烦他这副样子,他有点生气,转头就走。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明秋刚来的时候,林启卓让他和尹凡棠试的那一段。
宋宇追出来,第一次喊了江辞一句“哥”。
当时试戏林启卓不太满意,这事成了明秋的心头的一根刺。
今天要拍这一场了,明秋看起来比平时更紧张一点。
尹凡棠正拿着把扇子给脸扇风,见明秋这么严肃,就平移过去,给明秋扇了一下。
“你别皱着个眉头了,这几天你演得很好啊。”尹凡棠说。
明秋闭了闭眼,淡淡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那我们打赌吧。”尹凡棠眨了下眼睛。
“什么?”明秋看他。
“如果一条过就算我赢,不然就你赢。”尹凡棠说。
明秋看他:“那赌注呢。”
“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吧。”尹凡棠笑着说,“输了的要答应赢了的一个要求,怎么样?”
明秋呼出一口气,闷闷地说:“你不怕我故意表现不好啊?”
尹凡棠摇摇头,很自信地说:“你这么要强,我会赢的。”
被人肯定和信任的感觉太好,明秋不自觉一笑,他抬起头看着尹凡棠,认真地说:“那我可不能辜负你了。”
作者有话说:
友友们,因为作者明天开始出去玩了,所以更新改为更一休一,3号恢复正常更新。
尹凡棠对上明秋发亮的眼睛,他微微一怔。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好像是被喂了很久也没有混熟的流浪猫主动蹭了下手心。
尹凡棠微笑着看他,笃定地说:“我相信你。”
明秋抿唇,有点不自在地偏头,他想尹凡棠怎么这么不害臊。
但他同时感到雀跃,好像心里有一根弦轻轻地响了一声。
可能是拍前准备太过充分,这一场拍得格外顺利。
林启卓甚至拍了拍明秋的肩膀,说:“这场表现很好。”
尹凡棠站在旁边,有点做作地咳嗽了两声。
林启卓吸了一口气,又说:“明秋,演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看到了你的进步。”
尹凡棠凑近一点,又咳一声。
林启卓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继续说:“保持这个状态,信任自己,信任你的对手戏演员,信任剧组里的所有人,你会越做越好的。”
夸奖是林启卓很少做的事,所以这一番话他说得有些干巴巴,但还是很努力在说。
但尹凡棠不是很满意,这下咳得更大声了。
林启卓终于忍受不了他,不耐烦地说:“尹凡棠,嗓子不舒服就喝水去!”
尹凡棠抱着胳膊不满地说:“林老师,让你夸一句小明秋真的很有天赋很棒怎么这么难?”
林启卓嫌弃地摆手:“去去去,今天结束了。”
尹凡棠不走,笑嘻嘻地说:“你一个导演不能对演员这么吝啬。”
林启卓看起来很想对尹凡棠竖中指,但他碍于导演的身份忍住了。
尹凡棠一把勾住明秋的脖子,对林启卓说:“林老师,你一把年纪还这么傲娇,很难相处。”
明秋听着脸热,伸手拽尹凡棠的衣角。
尹凡棠弯起眼睛,看到明秋发红的耳廓,他知道这人又不好意思了,他心情变得更好,低下头对着明秋说:“做演员不能脸皮这么薄,不然以后怎么应付记者?”
林启卓看他散德行的样子觉得烦,拿着剧本拍他一下:“没让你教他厚脸皮。”
尹凡棠“切”一声,勾着明秋就走了。
“多亏了你,今天下戏这么早,想吃什么,哥哥请你。”尹凡棠说。
明秋终于挣脱他的胳膊,红着耳朵说:“什么哥哥……”
“你刚刚戏里不是叫我了?”尹凡棠笑眯眯的。
“那是宋宇。”明秋抱起胳膊。
尹凡棠看着明秋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个小正经真没劲,就随口来了一句:“那还是宋宇比较好。”
这句话说完,明秋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他看着尹凡棠,欲言又止。
明秋有漂亮的灰色眼珠,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可怕的吸引力。
尹凡棠一下子忘了词,隔了半天回过神,有点不自然地说:“怎么了吗?”
明秋摇摇头:“没事,去吃饭吧。”
尹凡棠想拉他却拉了个空,他觉得刚刚明秋有点不高兴。
于是尹凡棠追上去,但此时明秋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异样,依旧是平时那副淡淡的样子。
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尹凡棠的错觉。
尹凡棠摇摇头,自己也觉得荒唐,他刚才居然会觉得明秋因为宋宇有点吃味。
这想法有点太自恋,尹凡棠调整好表情,对明秋说:“走吧,带你去外面吃。”
店在两路口,小小一间,开了有些年头,之前剧组聚餐来吃过。
尹凡棠要了蒜泥白肉,土豆牛肉,还有一盘子嬢嬢极力推荐的皮蛋。
明秋最近吃辣能力稍微锻炼出一点,就要了微辣。
尹凡棠倒了碗开水涮筷子,明秋看着他的手说:“愿赌服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
尹凡棠都快把这茬忘了,他笑了笑说:“我只是看你太紧张,才说要跟你打赌。”
明秋一愣:“没事,今天拍得很顺利,真的谢谢你。”
尹凡棠点点头,表情就有些得意了:“先欠着吧,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要你干嘛。”
“还有就是拍戏的时候,如果一条怎么也过不了也不用着急。”尹凡棠想了想说,“那是导演更该操心的事,不是你的,演员只需要演好戏。”
明秋认真听了,点点头。
“我知道你认真,甚至有些完美主义,但不用太逼着自己,哪怕做得不完美,又怎么样呢?”尹凡棠笑了笑。
明秋表情有一瞬间错愕,他低头吃了一口菜,细细嚼了咽下去,才说:“尹老师,你说得对。”
这家店菜的滋味很好,普通家常菜,辣椒是店里自己做的,香气十足。
尹凡棠一边吃一边看明秋,宋宇当时选角的时候,林启卓的要求是漂亮的男孩,眼神中藏着孤独和忧伤。
明秋骨相好,生得美,眼尾的痣如同画龙点睛。
初见只觉得他是个有些内向的男孩,相处久了,尹凡棠时常会注意到明秋会盯着一个地方长久地看,他的模样静静的,看起来有些孤独。
但明秋的孤独和宋宇的不一样,宋宇是不被人理解的孤独,明秋给他的感觉却是他不需要任何人。
尹凡棠尝试和他拉近距离,但这么多天过去,好像依旧只是在外围打转。
电影里的宋宇即将暂时和江辞分别,宋宇的心情是不舍。
那明秋杀青的那一天,对自己呢?
尹凡棠想着想着突然有些感伤,教了明秋这么多,又分享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但他可能真的捂不热这个人。
明秋察觉到尹凡棠的目光,手里的筷子一顿,夹了块皮蛋到他碗里,说:“这个真的挺好吃的。”
刚刚点菜的时候嬢嬢说这个蛋是乡下拿过来的,蛋黄金灿灿的,整齐地码了一盆。
尹凡棠看着他,突然问:“以后你会想我吗?”
明秋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懵,他皱眉:“什么?”
尹凡棠说都说了,就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来:“电影里宋宇其实想留江辞,但他不好意思讲,那等我们分别那天,你会怎么想?”
明秋把筷子放下,不太高兴地说:“我不是宋宇。”
尹凡棠感到一阵失落,他低头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里的菜,有点委屈地说:“是我自讨没趣了是吧。”
明秋吸了一口气,不太客气地讲:“尹凡棠,我不是宋宇,你不要老是把他投射在我的身上。”
尹凡棠愣了愣,他下意识摇头,他有点奇怪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秋说完就有点后悔,他用筷子夹起一粒米饭看着,淡淡地说:“没什么。”
尹凡棠被他打败,但他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他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是不是我的态度让你误会了,但我只是有点羡慕江辞。”
明秋停了筷子,抬头看他。
“起码宋宇会对他敞开心扉,而你……”尹凡棠进行了一个停顿,让明秋自己补全他的欲言又止。
明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似乎有点不懂:“敞开心扉?”
尹凡棠抿唇,有点变扭地说:“我就是想跟你变得亲密一点。”
“你看,我又教你演戏,请你吃饭,还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尹凡棠掰着手指头说。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是不熟?”明秋问他。
“你都不让我摸你头。”尹凡棠愤愤地讲。
明秋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肢体接触。”
“你也从来不跟我说你自己的事。”尹凡棠说。
明秋歪头,神情变得认真:“比如说?”
“家庭,爱好,童年经历。”尹凡棠举例,“平时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朋友多吗?父母是做什么的?”
明秋眼神暗了暗:“这种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些是人们互相了解的窗口。”尹凡棠认真地说。
“我母亲是未婚先孕,我八岁之前都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明秋淡淡地说。
尹凡棠愣住,感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妈妈不太喜欢我,她做一个单亲妈妈压力很大。直到我八岁那年外婆可能受不了她那个样子了,所以找到了我的父亲,让他把我接走。”明秋很平淡地叙述着。
尹凡棠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有点着急地打断他:“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听到这些会想什么呢?”明秋安静地和他对视,“同情我,还是可怜我。知道太多有什么好处吗?”
尹凡棠下意识皱眉,他被明秋这几句话噎住,平时灵光的舌头跟罢工了一样,他看着明秋淡漠的灰色眼珠,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实际上两个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但此刻不管说什么,尹凡棠都觉得自己站在更高处。
安慰的话也不妥当,实际明秋并不需要。
尹凡棠不想让明秋觉得他很虚伪,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尹凡棠很想来根烟。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烦恼,明秋停了话头,给尹凡棠夹了一块牛肉。
两人相处久了,尹凡棠很清楚像这样的动作就是明秋在主动示好,意思是这件事过去了。
尹凡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口把牛肉吞了,含混地说:“待会儿请你吃冰棍。”
为了省电,小卖部的冰柜上都会盖一床棉被,挑选的时候得先把棉被掀起来。
明秋拿了一支绿豆棒冰,尹凡棠正在买烟,喊了句:“我吃和你一样的。”
最后明秋付了棒冰的钱,尹凡棠撞撞他的肩膀,说:“请我吃啊。”
明秋把棒冰递给他,轻轻“嗯”了一声。
尹凡棠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挨得很近,说:“谢谢。”
两个人咬着棒冰往外走,已经是傍晚,暑气未褪,依旧有些闷热。
这是一个下坡,路灯昏黄,建筑物的影子倒在地上。尹凡棠突然说:“江辞和宋宇道别的时候,也是在吃冰棍。”
明秋抬起头看他。
“要不要对戏?”尹凡棠笑着问。
四下无人,只有远处传来自行车的打铃声。
尹凡棠没有等明秋回答,他咬了口冰棍,轻松地讲:“我马上要走了。”
明秋抬头看他,此刻宋宇还没意识到江辞的走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奇怪地问:“你今天不去家里吃饭了吗?”
这个时候江辞和宋宇的关系已经变得不错,江辞每周会去家里吃顿饭,偶尔会来接宋宇放学。
尹凡棠摇摇头:“不去了,我要回店里收拾一下行李。”
“你要去哪?”明秋停下了。
“广东,早就有计划了,但之前放心不下我妈,现在看她过得挺好的,我也就可以走了。”尹凡棠冲他笑。
“可你从来没提过……”明秋喃喃地讲。
尹凡棠正在低头踢小石子玩:“我以前也爱往外跑,可能是心不定吧,在重庆待久了骨头疼。”
“那你还回来吗?”明秋盯着他看,手上的绿豆棒冰化掉了也没察觉。
尹凡棠转头看他一眼,有点缺德地提起唇角:“怎么,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我?”
明秋“嗯”了一声:“一点点。”
尹凡棠一挑眉,心情特好地勾住他的脖子:“我过年肯定会回来的。”
明秋“哦”了一声,他这才注意到手里的棒冰,已经流到了手上,他赶忙抬起手,下意识用舌头去舔。
明秋皮肤白,嘴唇和舌头都红润,只是一个简单的舔的动作,但尹凡棠瞬间有了一些不太健康的联想。
尹凡棠闷咳一声,把脸扭开一点,他想自己真是疯了。
尹凡棠继续说台词,好转移注意力:“等我下次回来,你都要高三了,我听我妈说你成绩很好,你要好好学习,知道不。”
明秋有点嫌弃地说:“你这个不学习的人也好意思说。”
尹凡棠松开他,一笑:“人就是这样,那个时候不听劝,长大了才会后悔。”
尹凡棠说完,发现明秋没有跟上来,于是他转过头。
此情此景真是太过像电影里的一幕,橘色的天,昏黄的灯,明秋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的手自然地垂下,手里的棒冰在缓慢地融化,一滴一滴地落在水泥地上。
这一刻的江辞在想什么呢?心里是不是有些不舍?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分别,江辞仍然对宋宇一无所知。
晚风吹过,明秋的刘海被吹乱了,他注视着尹凡棠,好像在看一个不会归来的人。
尹凡棠突然感到一阵悲伤,他下意识转身,沉默地走到明秋面前。
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明秋有点奇怪地抬眼看他。
下一秒,尹凡棠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拥抱住了他。
明秋僵着身子,他清晰地感受到尹凡棠的体温和重量。
隔了好久,明秋才开口:“你干嘛……”
尹凡棠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江辞,闷闷地说:“离别拥抱,再见,小宇。”
江辞离开重庆的第一年春节,他没有如约回来。
他只是简单给江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广东冬天也不冷,打算过年在那边多赚点钱。
江辞打电话的时候正站在街头抽烟,满满当当的霓虹灯落在他身上。
江婉说昨天小宇还问起他,江辞垂下眼睛,弹了弹烟灰,说:“他高三了挺忙的吧。”
“那孩子要强,做什么都认真。”江婉笑了笑,又说,“你不回家他会有点难过的。”
“忙过这阵吧。”江辞说。
挂了电话,江辞揿灭了烟,看了一眼时间。
远处走来一个短头发的女人,皮肤很白,她走到江辞面前,笑着说:“等很久了吧。”
江辞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嘴角牵动:“还好,一支烟的时间。”
女人叫金珍,江辞没问过她从哪里来,也不在乎这是不是个真名,这里的人萍水相逢,看对眼就凑在一块,排遣的是在他乡共同的寂寞。
吃完饭就去上床,心照不宣的,做完江辞裸着脊背,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
金珍用脚趾碰他的小臂,姿态懒懒的:“你过年都不回去?”
“回去也是一个人,有什么好回的?”江辞伸长手臂去够丢在地上的裤子。
“你妈嫁人了也是你妈。”金珍说。
江辞笑了下:“我这人占有欲强,要么都是我的,要么跟我没关系,不上不下不如不要。”
金珍头发有些乱蓬蓬,她捏着自己的鬓角开玩笑:“对自己妈妈占有欲这么强,不正常。”
江辞终于拿到打火机,他点了烟,靠在床头,懒懒地吸了一口,他抽烟散漫,看起来只是一种习惯,并没有多喜欢。
“你之前说,你在重庆开店,为什么又不开了?”金珍趴着,微微仰起脸,看江辞。
“开店也就是混日子,混着混着无聊了,就想出来。”江辞夹着烟,烟灰有些长,看着摇摇欲坠。
“你这人,没有个定性。”金珍笑了,她伸手拿走江辞抽了一半的烟,吐出烟雾。
“看来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住你。”金珍说。
江辞隔着还未消散干净的烟雾看金珍,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宋宇,金珍的眼睛有点像宋宇,眼梢长,抬眼多情,低头温柔。
但宋宇的皮肤比金珍还要白一点,像瓷器。
江辞闭了闭眼睛,微笑着说:“我也不想被留住。”
这一段剧情明秋是后来在影片里才看到的,因为江辞在广东的戏是在明秋杀青之后尹凡棠单独拍的。
江辞在第二年的初夏回到重庆,原因是江婉摔伤了胳膊。
江辞回来得很着急,敲门也有点不耐烦。
宋宇开的门,表情很诧异。
江辞看着他,着急地问:“我妈没事吧。”
江婉也走过来,她被江辞吓一跳,她还吊着石膏,看起来有些笨拙。
“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就是左手不能用。”江婉跟江辞解释。
“而且小宇已经放假了,一直在帮我的忙。”江婉笑着说。
江辞这才转头看宋宇,他的喉咙滚了滚,还没说话呢,宋宇就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留给江辞一个背影。
江辞有点尴尬,他下意识看着宋宇刚刚用力关上的房门,抓抓头发说:“他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江婉叹口气:“小宇本来就内向,好不容易跟你混熟了,你个没良心的就跑了,不打电话也不写信,跟忘了他一样,换我我也生气。”
江辞不自在地说:“弟弟又不是女朋友,还要我去哄吗?”
江婉拿起门口挂着的钥匙,说:“你们俩聊聊,我去楼下给你们买凉糕吃。”
在江辞开口前,江婉又说:“我挺好的,不用你帮我去买。”
江辞被她抢了话,默默闭上嘴,等江婉走了,江辞就走过去敲门,放轻了声音问:“小宇,我可以进来吗?”
宋宇不理他,但江辞才不管,他直接拧开门把手,用力地把门推开。
宋宇正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他在心里骂江辞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