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酸菜米线,他更喜欢吃甜的汤圆。
尹凡棠暗暗记下,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米线。
明秋吃东西很斯文,所以吃得也慢,看得出他确实饿了,最后汤都喝完。
“还要不要吃点别的?”尹凡棠问他。
明秋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尹老师。”
这会儿倒是看着又变乖了,尹凡棠吃饱喝足心情也明朗,结了账说要带明秋在外面逛逛。
这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城区,也是电影的主要取景地。林启卓拍电影最看重真实,每一个景都精挑细选过。
尹凡棠来重庆大半个月,在这边已经混得很熟,他走进小卖部买烟,看店的嬢嬢见了他就跟他打招呼。
尹凡棠要了包黑盒的娇子,转脸和明秋说:“想吃什么自己拿。”
明秋有点无语地看他一眼,抱着胳膊走到店门口,嘀咕一句:“用不着。”
尹凡棠有点幼稚地“切”了一声,他把烟放在柜台上,走到里面去拿了毛巾,拖鞋和肥皂。
结账的时候嬢嬢问他:“这个男娃儿我咋没见过噻。”
尹凡棠掏出钱包付账,弯起眼睛说:“这我弟弟,长得帅不?”
嬢嬢仔细瞅了瞅,认真点头:“是个小帅锅。”
尹凡棠拎着塑料袋,无比自然地把胳膊挂上明秋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幺儿,走了嘛。”
明秋想挣脱,但尹凡棠力气很大,根本不给他一点挣扎的空隙。他被胳膊压得难受,没好气地说:“我听不懂重庆话。”
尹凡棠轻笑,语气像哄小孩:“夸你长得好看呢。”
明秋挣扎无果,冷着脸不跟他说话。
尹凡棠想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真的像一只脾气很坏的猫,他伸手想要揪明秋的脸,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篮球砸到了腿。
尹凡棠抬头,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年轻男孩,为首的那个冲他们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喊了句:“没事吧?”
尹凡棠放开明秋,把球抛回去,冲他们挥了挥手。
看起来这几个都是高中生,大概率是逃课出来的。
尹凡棠注意到明秋一直在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几个勾肩搭背地消失在转角,明秋也没有收回目光。
那个年代高中辍学不算什么稀奇事,多的是早早出来打工挣钱的,或者是无所事事在街上混的。
尹凡棠皱起眉,总觉得明秋看他们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羡慕。
加上今天尹凡棠问明秋家里情况的时候,明秋选择避而不谈,表情甚至有些厌恶,看样子是根本不愿提起。
明秋还是林启卓从路上捡来的,背了个破包,衣服脏兮兮,吃个普通的醪糟汤圆都要星星眼。
这几件事一联系,尹凡棠就有了结论,明秋应该是个穷小子,家里对他不好,很大概率是早早辍学了,无处可去就在街上混。
还好运气比较好,碰到了林启卓。
尹凡棠同情心泛滥,他想,挺乖一小孩,怎么摊上这么个家庭,太可怜了点。
尹凡棠忍不住揉揉明秋肩膀,问他:“说起来,你合同签了吗?”
明秋摇摇头。
“那走吧,现在去找林导。”尹凡棠说。
“去干嘛?”明秋抬头看他。
尹凡棠一脸认真地说:“让他跟制片说说,多给你点钱。”
第19章
回到招待所之后,尹凡棠把生活用品塞给明秋,然后说:“我去找一下林导,你自己在这里呆着行不行?”
明秋点头,有点无奈地说:“尹老师,我真的成年了,一个人呆着没事的。”
尹凡棠笑了笑,伸手揉一把明秋的头发,在明秋抵抗之前迅速收回了手,转身走了。
尹凡棠在宋宇的家找到林启卓,林启卓强迫症很严重,他正在调整鱼缸的位置。尹凡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林启卓满意了他才开口:“林老师,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启卓一头的汗,拿手帕擦了擦,招呼他:“走,下去喝碗冰粉。”
楼下就有卖冰粉的小店,尹凡棠吃饱了没要,坐在林启卓对面喝白开水。
林启卓吃了两口,说:“明秋咋样了。”
“我带他吃了个饭,现在让他在房间里休息。”尹凡棠有些在意地问,“他到底什么来头?”
林启卓莫名其妙道:“能有什么来头,就是路上碰到的,我问他愿不愿意来拍电影,他答应了就带过来了。”
尹凡棠一阵无语,他想明秋这人防备心等于没有,也不怕被骗,居然这么轻易地信了。
“我说林老师,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草率吗?”尹凡棠敲敲桌子,“那他没在上学了?”
林启卓有短暂的迟疑,然后点了下头。
“你放心,他有时间拍戏。”林启卓说。
“我是怕他拍一半跑了吗?”尹凡棠无语地说。
林启卓笑了笑:“你俩要好好相处啊。”
尹凡棠“切”一声,然后正色起来:“不过有件事,他胳膊上有个烫伤的疤,所以刚刚不愿意穿短袖,我看他对那个疤挺敏感的,你得想个办法。”
林启卓皱眉:“怪不得你刚刚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所以我在想,宋宇能不能也有这样的一个疤。”尹凡棠很认真地说,“这样哪怕在大家面前暴露这个疤也没关系了。”
林启卓想了一会儿,点了下头:“可以,我回去想想。”
尹凡棠一看这事有戏,立马开始拍林启卓马屁:“林导,你真是个关心演员的好导演,我好爱你。”
林启卓被他恶心到,很嫌弃地一挥手:“你走吧,别在我面前晃。”
尹凡棠嘿嘿一笑,站起来,去和老板要了一份冰粉打包,还嘱咐要多加红糖。
老板动作很快,尹凡棠提着冰粉,戳戳林启卓,说:“记他账上。”
林启卓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不吃吗?”
尹凡棠理直气壮:“我带给明秋吃的啊。”
林启卓没话说了,最后叮嘱道:“今天别出去鬼混。”
尹凡棠站在门口,一本正经比了个OK,脚步轻快地走了。
尹凡棠回到房间,明秋正坐在桌子边看剧本,样子很认真。
他把冰粉放在桌上,微笑着说:“这天真热,给你带了冰粉。”
明秋抬头,他的刘海有些长,尾端几乎快要碰到眼睛,他下意识地说:“谢谢。”
尹凡棠看着他说:“你头发好长。”
明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慢吞吞地说:“很久没剪了。”
尹凡棠很认真地看他:“我感觉你要是留长头发,肯定很好看。”
尹凡棠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明秋“哦”了一声,伸手去拿冰粉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有点好奇地问:“这是重庆特色吗?”
“你到底是哪里人啊?”尹凡棠挺奇怪。
明秋犹豫几秒,慢慢地说:“我出生在上海。”
尹凡棠有点好奇,但看明秋的表情不太好,就贴心地没多问,他话锋一转:“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一点红糖,快尝尝。”
冰粉里加了山楂片,芝麻和葡萄干,入口凉爽,红糖香甜,很合明秋的胃口。
尹凡棠看他喜欢,就有点得意地说:“我就猜到你会喜欢。”
明秋吃相很好,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他很快把这一碗冰粉吃完了,等嘴巴里没有东西了才开口:“尹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
尹凡棠很耐心地看着他:“你问吧。”
“就是剧本,我感觉很多地方应该有台词的,但是并没有写。”明秋指了指现在翻到的这一页。
尹凡棠凑近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是林导的习惯。”
“他不喜欢很详细的对白。”尹凡棠解释道,“你看他的剧本,分场分得很清楚,而对白实际就隐藏在他给你的这个情景之中。”
“每个导演的喜好不同,林导脾气很好,拍摄的时候很有耐心,但有些演员和他合作会觉得很头疼,因为他不会告诉你怎么去做,就好像这里的对白,他不会告诉你这里你应该说什么。”尹凡棠顿了下。
明秋抿唇:“我懂了,他需要我成为这个角色,这样我自然而然地就会说出这个角色的台词。”
尹凡棠点点头:“就是这样的。很多演员依靠对白很快就可以进入角色,但林导是一个非常看重电影真实感的导演,所以他需要的是你真正地懂得和吃透这个角色。”
尹凡棠侧着脸,神情很认真,明秋觉得他靠得有些太近,他这才发现,尹凡棠是内双。他眼皮上的褶皱很窄,只有尾端露出一点。
察觉到明秋的目光,尹凡棠大方地跟他对视,眼睛一弯,笑意慢腾腾地浮现,看起来十分温柔多情。
明秋有点不自在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那明天的剧本围读也不讲戏吗?”
尹凡棠直起身,点了下头:“他会让演员讲给他听,如果他觉得可以了,就会开拍。”
“你不用太担心,林导会选你,他肯定考虑到了你没有演戏经验的问题。”尹凡棠很轻松地说。
明秋微微仰起一点脸,问他:“尹老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
尹凡棠想了想:“十八岁,和你一样。”
尹凡棠看着他,明秋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再长大一些应该会更加明艳,这样的脸会让人过目不忘。于是他很操心地讲:“你的运气很好,好好抓住这一次机会,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
明秋有短暂的愣怔,他扯动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然后说:“谢谢。”
尹凡棠有点看不懂他,明秋给他感觉有点太成熟了,而且对人有一种疏离感。
但这又是宋宇需要的,林启卓很会选人,于是尹凡棠又加了一句:“你挺像宋宇的,如果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演自己就好了。”
尹凡棠说得没错,林启卓是不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的那类导演,他花了几天听演员讲,不发表看法,只是在某一天突然说:“准备一下吧,明天开拍。”
明秋不太懂林启卓的标准是什么,拍摄第一天化妆的时候,他感到有些紧张。
化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尹凡棠挤了进来,手上还挂着一袋豆浆。
今天要拍江辞和宋宇第一次见的那场戏,尹凡棠已经做好了妆造,白衬衫,黑西裤,崭新的。
明秋下意识看他。
尹凡棠有点痞气地笑了下:“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过这发型我也有点不习惯。”
江辞是寸头,前天林启卓押着尹凡棠找了个老小区理发店剃了头,剃得很短很彻底,搞得尹凡棠捂着脑袋抱怨,这弄得自己好像刚出来不久。
但尹凡棠眉目俊朗,五官端正,寸头让他看起来更加硬朗英俊。
看明秋盯着他不放,尹凡棠心情很好地走到他身边,把豆浆塞进他手里,然后弯腰俯身,凑在明秋耳边笑着说:“但现在头发摸起来手感挺好的,你要不要摸摸?”
因为尹凡棠的搅和,明秋刚刚的紧张感被冲淡了。
豆浆很新鲜,充满着粗糙的豆子的腥味,但又放了很多的糖,所以尝起来很甜。
今天只拍一场戏,就是电影一开始的十分钟。
江辞在母亲再婚后,第一次来继父家里拜访,四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
这是一个长镜头,一开始是一个静止的远景,直到江辞出现,镜头追上他,跟着他上楼,打开门,见到江婉,宋怀睿,最后就是宋宇。
这一个镜头拍了很多次。林启卓和尹凡棠说得一样,在片场,他是一个沉默的导演,他不会告诉你怎样去做,妆弄好,造型弄好,摄像机开始记录,完全由演员自己去演。
不对就重来。
重拍一次尹凡棠就要重爬一次楼梯,宋宇家在五楼,天气很热,每次林启卓喊完卡化妆师就赶紧过去给尹凡棠补妆。
尹凡棠绅士地岔着腿,矮着身子让化妆师弄,表情很平静。
第五次了,明秋有些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林启卓还觉得不对。
这一个镜头宋宇是没有台词的,他只是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江辞,无视父亲让他叫哥哥的那句话,自顾自在餐桌边坐下来。
就这么简单,但是越演他觉得越别扭,明明每次他都在努力地调整自己,但似乎并没有用。
明秋下意识看尹凡棠,尹凡棠补完了妆,从助理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笑着对林启卓说:“林导,休息一下吧,我累死了。”
林启卓答应了,宣布中场休息十分钟。
实际尹凡棠脸上也看不出疲态,他朝明秋走过来,很自然地拉了旁边的一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有点紧绷。”尹凡棠说。
明秋看着尹凡棠的眼睛,他此刻的眼角是上翘的,和江辞不一样。
“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明秋诚实地说。
尹凡棠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笑着说:“刚刚那次是我做错了,我可能有点烦,状态也不好。”
明秋不知道尹凡棠是不是故意在安慰他,但他确实感觉好受了一些。
“林导这样挺累人的,我第一次拍他的戏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岁差一点点,压力大得要死。”尹凡棠很轻松地说,“我感觉你做得比那个时候的我要好。”
明秋看着尹凡棠那双温和的眼睛,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觉得宋宇对江辞是有一点防备甚至害怕的。”明秋慢慢地说。
尹凡棠点点头:“江辞看起来有点凶。”
“那宋宇对他父亲呢?”尹凡棠又问。
明秋愣了下,他没有给出回答。
尹凡棠笑了,他伸手拍了下明秋的发顶:“因为你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了,宋宇对江辞的情绪你表现得很到位,但是你忘了你是宋宇,宋怀睿是你的父亲,你不喜欢他,故意装得很叛逆。”
“林导喜欢这样一遍一遍地拍,也是在帮助演员浸入这个情景之中。”尹凡棠冲他眨眼,“我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戏都会很顺利的。”
几天相处下来,明秋觉得尹凡棠这个人有些分裂,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喜欢逗人玩的样子,但认真起来又会让人觉得很踏实。
第六遍果然过了,林启卓露出满意的表情,尹凡棠站在那里,有点幼稚地冲明秋比了个耶。
接下来要拍吃饭的戏,不同于别的剧组,林启卓的吃饭是真吃,他说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整个气氛就很活,很真实。
刚刚磨了六遍戏,把明秋的心都磨得很平静,他深呼吸一下,不再去想戏该怎么演,而是把自己当作宋宇。
宋宇一开始就盛好了饭,他准备速战速决,吃完就要回房间。他坐下的时候把椅子往外拉了一下,离江辞远了一些。
江辞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嘴角提了一下。他拿出带来的白酒,拆了盒子,对宋怀睿说:“叔叔,我们喝一点。”
宋怀睿眼睛一亮,接过酒瓶,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拍了拍瓶身和江辞客气一句:“小江也太客气了。”
江辞微笑着说:“这有什么,叔叔你这么照顾我妈,我肯定当你是亲老汉儿孝敬嘛。”
江辞笑的时候喜欢只提一边嘴角,看起来有点江湖气。
他把酒开了,先给宋怀睿斟满,再给自己倒了大半杯,接着偏头看宋宇,他微微抬起下巴说:“你喝不喝?”
宋宇正在啃排骨,听到这话皱起眉,很含糊地说:“我不喝酒。”
江辞却自顾自地在他杯子里倒了一个底的酒,推到他面前,说:“男孩子不会喝酒怎么行?”
宋宇抿唇,有点不耐烦地把杯子推开。
江婉顺手拿过酒杯,温柔地说:“还是我陪你们喝点吧,小宇一个小孩子喝什么酒。”
江婉说着又给江辞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别欺负弟弟。
江辞耸肩,有点幼稚地冲江婉眨了眨眼。
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江辞和宋怀睿在讲话,宋宇低头吃饭,吃完最后一粒米之后,他拿着碗离开餐桌。
宋怀睿的声音响起来:“小宇,去把西瓜切出来。”
宋宇感到一阵烦躁,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江婉是个好人,他不想让江婉难做。
于是宋宇走进小小的厨房间里,从地上抱起那个滚圆的西瓜。
宋宇切西瓜这一段是没有镜头的,但明秋还是认认真真在做,因为林启卓说过,拍片不止是拍镜头下的,还有镜头外的。
明秋刚把西瓜切完,外面就喊了卡,林启卓对这一条很满意。
宋怀睿的演员开玩笑:“我说这要是过不了,再吃一顿肯定吃不下了。”
“那还得往茅台里兑点水。”尹凡棠特欠地说。
“过不了就明天重拍。”林启卓铁面无私地讲。
尹凡棠把脚放在刚刚明秋坐的那把椅子的杆子上,吊儿郎当地朝着厨房看了一眼:“小明秋,西瓜切好没有?”
明秋用刀尖扎了一块西瓜吃,不理尹凡棠。
林启卓走到厨房看了一眼,挠挠头:“不是,你这西瓜怎么切得这么精致?”
明秋有点奇怪,他看了眼盘子里的西瓜,方方正正,看起来格外整齐。
林启卓一边说一边比划:“切最普通的那种就行了,带皮的。”
尹凡棠在厨房门口探头,一脸期待地说:“切错的我们吃掉吧。”
林启卓给了他一个白眼,但还是把这盘子西瓜递了出去。
尹凡棠双手捧着盘子,献宝似的,笑眯眯地讲:“大家快来吃西瓜。”
稍作调整,拍摄继续。
宋宇把切好的西瓜端出来,放在饭桌上,正想转身回房间呢,又被宋怀睿扣下。
“陪你哥再坐会儿。”宋怀睿说。
宋宇就不情不愿地坐下来,拿了一块西瓜开始啃,他吃东西很斯文。
江辞拿西瓜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宋宇低着头吃西瓜,背后的蝴蝶骨凸起,把身上这件短袖的布料顶了起来。
江辞眯了下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江辞和宋怀睿聊了很久,男人喝多了酒,就爱吹牛,宋宇听着很烦,一心只想着江辞赶紧走。
宋宇帮着江婉收拾了桌子,洗好了碗,刚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宋怀睿红着脸正在拍江辞的肩膀,两个人好得像拜把子兄弟。
宋宇皱眉,正想无视他们回自己的房间,就听到宋怀睿说:“今天你别回去了,晚上和宋宇睡,我们再好好聊聊。”
第21章
宋宇和江辞同床共枕的戏原计划是要放在后面几天拍的,但林启卓觉得今天这两个人状态很好,就临时决定今天晚上把这一场也拍掉。
林启卓和摄影师在房间里测光,尹凡棠坐在他的躺椅上,托着脸发呆。
他刚刚喝了很多酒,胃里有点难受。
明秋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尹凡棠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你西瓜怎么切得这么好?”
“我在餐馆打过工。”明秋说。
尹凡棠呆了呆,说:“你挺不容易的。”
明秋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
尹凡棠伸手想掐明秋的脸,但被他偏头躲开了,尹凡棠有点不高兴地说:“宋宇可不会躲。”
明秋抱起胳膊:“我又不是宋宇,而且现在宋宇也会躲。”
尹凡棠低头笑了笑,很好心地说:“那你要记住这种想躲的感觉,晚上的戏就需要这种心情。”
尹凡棠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林导这种喝酒也要真来的也不好,我感觉我可能真的有点醉。”
明秋下意识凑近一点,尹凡棠是坐着的,他可以看到他的头顶,头发剃得很短,像个猕猴桃。
明秋有些担心他会直接栽倒,就问:“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先躺一会儿。”
尹凡棠抬起头,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眼尾微微翘起,看人总有一种温柔缱绻的感觉。
紧接着,尹凡棠飞快地伸出手,掐住了明秋的脸,揪了揪。
尹凡棠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但下一秒,他就被明秋踩了一脚。
尹凡棠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他有点生气地瞪了明秋一眼。
明秋像一只防备的猫,一下子退远了。
尹凡棠“切”了一声,嘀咕道:“小气。”
林启卓弄了半天光线觉得不满意,说:“还是等天黑再拍。”
于是副导就跟大家说先休息,吃完晚饭再过来拍摄。
尹凡棠听了这话,立马往躺椅上一躺,手臂摊开,没有骨头似的。
林启卓走过来说:“你也正好醒醒酒。”
尹凡棠不服气地说:“我又没醉。”
林启卓嫌弃他:“三杯倒也好意思说。”
尹凡棠有点胃疼,不想跟林启卓吵,他皱着眉,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我睡会儿。”尹凡棠说。
明秋一阵无语,忍不住说:“你就睡这儿?”
尹凡棠闭着眼睛,短促地“嗯”了一声,隔了两秒又补充说明:“反正大家都去吃饭了。”
“你不去吗?”明秋问他。
尹凡棠摇摇头:“吃不下。”
下午的戏折腾太久,吃饭的戏拍完之后又补了几个特写。尹凡棠台词多,实际也没吃几口菜,酒又喝太多,这会儿很后悔没往茅台里掺水。
尹凡棠有气无力地冲明秋摆手:“你快去吃饭吧。”
尹凡棠听见明秋走掉的脚步声,他闭着眼睛放空大脑,迷迷糊糊地挂在睡眠和梦境的边缘。
等尹凡棠眯了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一些,橘色的晚霞挂在天上,同时嵌在窗户上。
尹凡棠有些昏沉,因为周遭太过安静,他以为自己睡到了世界末日。
尹凡棠费力地睁眼,他看到明秋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腿上放着剧本。
明秋看到他醒了,下意识抬眼,他还穿着电影里的那件蓝色polo衫,头发蓬松柔软,看起来有点乖。
尹凡棠的胃还在隐隐作痛,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有些呆地看明秋:“你怎么还在这儿?”
明秋把剧本合起来,提起脚边的塑料袋,一言不发地递给尹凡棠。
尹凡棠一头雾水地接过,往里一看,这是一碗小米粥。
“特意给我买的?”尹凡棠有点惊讶。
明秋抿唇,淡淡道:“林导让我给你的。”
“那谁付的钱?”尹凡棠追问道。
明秋明显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是我。”
尹凡棠忍不住笑,他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那你记得找他报销。”
明秋起身,有点烦地说:“你吃吧,我走了。”
尹凡棠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有点可怜地看着他:“你陪陪我吧,我身体不适现在有些脆弱。”
明秋明显动摇了,在他犹豫的短暂瞬间,尹凡棠使了点劲,让他重新坐下来。
明秋无奈:“你快吃吧,一会儿要开拍了。”
尹凡棠掀开盖子搅了搅,冲他笑了笑。
那会儿尹凡棠的笑更活泼,给人一种光明灿烂的感觉。
明秋坐着,看尹凡棠喝粥。
粥还温着,入口正好。尹凡棠的胃被这碗粥温暖了,他吃得很快,最后把塑料勺子放在吃空的碗里。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尹凡棠微笑着。
明秋“嗯”了一声,说:“这没什么。”
尹凡棠忍不住伸手想摸他的头,明秋偏头躲他,尹凡棠有点遗憾地收回手,说:“小气。”
明秋站起来拿走他手里的空碗,说:“你再休息会儿。”
尹凡棠以为他去扔垃圾就不会回来,他顺手拿过明秋的剧本,翻了翻。明秋写了很多在剧本上,尹凡棠皱着眉,发现自己不怎么看得懂。
尹凡棠嫌弃地点点剧本,心里编排他,这小子写得什么狗爬字,自带加密功能。
“你干嘛看我剧本?”明秋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把尹凡棠吓了一跳。
尹凡棠抬脸,特欠地说:“你的字好抽象,像艺术品。”
明秋板着脸抽走剧本,一言不发。
尹凡棠伸手戳他的大腿:“生气啦?小气鬼。”
明秋不想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就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尹凡棠托着脸看着明秋微笑,心情变得很好。
没过多久,大家都返回拍摄现场,林启卓对现在的光比较满意,窗外路灯和房间里的光都是暖色调,昏黄的,有些陈旧。
江辞先去洗澡,他走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宽大的裤衩,毛巾挂在脖子上,头发湿漉漉的。
宋宇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扇在嗡嗡响。
江辞大剌剌地坐在床上擦头发,说:“我好了,你去洗澡吧。”
宋宇慢腾腾地站起来,扫到江辞露在外面的胸口时快速垂下眼睛,他走到衣柜前,一言不发地扔了一件汗衫给江辞。
江辞“啧”了一声,说:“我睡觉不穿衣服。”
宋宇抿唇,也不跟他争辩,拿了衣服就走出去洗澡了。
江辞擦完头发,起身走到书桌前,宋宇的书桌很整洁,他刚刚看的那本书倒扣在桌面上。
江辞拿起来看了一眼,他不爱看书,翻了翻应该是本小说,作者名字四个字,大概是个日本人。
江辞没什么兴趣,把书翻到第一页,看到宋宇写在扉页上的名字,头发上没擦干的水滴了一滴下来,啪嗒一声响。
宋宇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有些生气地走过来,从江辞手里抽走书。
江辞被他吓一跳,转脸对上宋宇板着的脸,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一本书也这么护着?你这么讨厌我啊?”
宋宇把书合拢塞进书柜,背对着江辞,直白地说:“你很烦人。”
江辞抱起胳膊,他也想不明白是哪里惹到他了,但平白无故被讨厌让人觉得很不爽。
于是江辞有点欠地说:“可我现在是你哥。”
“那你也不能乱动我的东西。”宋宇说。
江辞觉得这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他讲道理很好玩,于是伸手撑住书柜,好脾气地说:“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