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温度传来,对方那双稚嫩的眼珠却没有温度。
闻乐稍稍歪头,从他手里夺过了巧克力糖,一整盒揣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然后抱着洋娃娃扭头就走了。
双胞胎愣住了。
林微寒:“?”
林微寒:你小子想吃独食?
把糖拿回来?
林微寒看着小崽子扑通扑通回到了角落,在自己的位置待着,那盒巧克力糖被拿走,他面前的双胞胎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
“你们……等一下。”林微寒已经开始头疼了,他把画笔放下来,出去找路月沉。
平常做实验的时候正经一丝不苟,今天完全像是专职的幼儿园老师,靠着那张温和可亲的面容,骗了一群小朋友。
“学长?”路月沉注意到了他,把眼罩摘了下来,眼里一片温和细碎的光。
因为路月沉跟他讲话,一群小朋友都躲在树后面,有的探出头悄悄地看他。
“还有没有糖?”林微寒问,他抓了抓头发,扭头看一眼,那一对双胞胎还在偷看他。
“糖?”路月沉稍顿,从口袋里又拿出来了一盒巧克力糖,他盯着路月沉的口袋看,看上去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了很多东西。
不会都是糖果吧?
林微寒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一走树丛里三两三两的小脑袋冒出来,这么一会,路月沉已经和小崽子们打成一片。
“哥哥。”双胞胎还守在他画板旁边,他打开了巧克力糖,两只小手伸过来,他给两只手一人分了五颗。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又多了一只手,眼角扫到对方抱着的洋娃娃,闻乐盯着他手里的巧克力河,另一只小手抱着自己的娃娃。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小崽子刚刚明明拿了一整盒。
林微寒皱起眉,稍犹豫,剩余的五颗给了对方。
双胞胎把糖纸打开,糖块放进嘴巴里,她们两个瞅闻乐两眼,敢怒不敢言。
闻乐这次没回去,“啪嗒”一下,在他旁边坐下来了,特意隔开了双胞胎姐妹。
三对大眼珠子瞅着他,林微寒随便在纸上画了几笔,他这个方向能看到窗外,那一双狗耳朵晃来晃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画纸上已经浮现了一对狗耳朵。
林微寒:“……”
“哥哥,你是在画小狗吗?”旁边的双胞胎之一开口。
“哥哥好厉害。”另一个说。
闻乐看看他的画纸,又看看窗外被一群孩子围绕的青年,在一旁稍稍歪头。
“算是吧。”已经起了稿,他笔尖稍顿,几笔勾勒出路月沉的脸型轮廓,远处是一棵大树,艳阳高照,远山和天空衔接在一起,天空像是蔚蓝色的海洋。
青年侧过脸来,艳丽的面容笼罩着一层光泽,眉眼稍稍地转过来,和光同尘,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阳光之下。
比起鲜活,他更擅长刻画死亡。
双胞胎已经看呆了,这么行云流水的笔触,她们两个在一旁瞪大眼瞅着。
闻乐不太懂,指了指林微寒的画,慢吞吞地吐出来两个字,“死人。”
林微寒被打断,定格的一瞬间即是永恒,他更惊讶的是这小崽子能看出来。
他上下打量着闻乐,看着小孩头发毛茸茸的,想要上手摸摸。
他试探地伸手,对方并没有避开,他于是把手掌放到了小崽子的脑袋上。
“你几岁了?之前学过画画?”
“没有,”闻乐说,“但是我知道哥哥画的是死人。”
“我在博物馆见过很多。”
闻乐讲话声音很轻,轻的难以捕捉,在耳边掠过去犹如是错觉。
“这样,你说的没错,这是西方写实主义的风格,”林微寒说,“刻画的是鲜明的死亡。”
粉双胞胎:“哥哥,可是外面的哥哥还在活着呀。”
蓝双胞胎点点头,奶声奶气,“哥哥画的很好看。”
厨房里飘来的香气传过来,那边传来一声“哇”,排队的小崽子个个脸上糊上了面粉,江释也一样,他们每个人手上抓了一只甜甜圈。
“你们稍等一下下好不好?”
得到几名小崽子的点头同意,江释这才得以端着托盘出来,人到了他旁边。
“小寒,烤了很多,你要不要尝尝。”江释问他。
林微寒手上都是颜料,他拒绝的话到嘴边,江释见状拿了一块,递到了他嘴边。
“这个口味你应该喜欢。”
林微寒闻见了茉莉香,他于是直接咬住了甜甜圈,注意到江释脸上蹭的有面粉。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帮江释蹭了一下。
这么一下,拉近了他们两个的距离,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离得远看的话,像是亲到了。
“哥哥!”
随着一声稚嫩的呼喊,路月沉没注意到垂下来的树枝,脑袋被这么挂了一下,额头上立刻多了两道印子。
“哥哥没事吧!”一群小崽子全部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其中有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路月沉温声:“我没事,但是需要去包扎一下伤口,你们先自己玩,等哥哥一会好不好?”
“好哦。”
林微寒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旁边的双胞胎和闻乐各自分到了甜甜圈,三小只腮帮子鼓鼓的,空气里都是甜味儿。
门边落下一道阴影,路月沉的身影映入眼帘,对方顶着脑袋上的伤,进门的时候目光落在他的画上。
林微寒莫名有点不想让路月沉看,他画的模特不少,路月沉比较容易胡思乱想。
“学长。”路月沉喊他。
林微寒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垂着眼,额头上的发丝撩起来,嗓音温和低沉,“学长,能不能帮帮我,不小心蹭到了。”
他的画差不多画完了,拒绝的话在嘴边,路月沉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眼底期待的情绪过分明显。
“哥哥你去吧,我们帮你看画。”
“受伤了会不会很严重,赵典姐姐说伤口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感染。”
林微寒于是站起身,这边设施一应俱全,最里面是医疗室,里面有常用的一些伤药和医疗器械。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江释忙着的空档,再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两人的背影。
“哥哥,下一步是什么?”旁边有小朋友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释这才回神,压下眼底的情绪。
医疗室背光,这里在树荫处,进去之后感应灯自动打开,林微寒在展柜上找到了棉签和碘伏。
只是脑袋被蹭了一下,这么一点小伤还要麻烦他。
林微寒这么想着,唇线抿着颇为不耐烦,他的目光落在路月沉脑袋上的狗耳朵上稍停顿。
……真够幼稚的。
“学长,我很高兴。”路月沉规整的坐着,他拿着棉签,这个角度路月沉需要抬头看他。
对方眼里的仰慕和爱慕也全都看得见。
“……闭嘴。”
什么都能作假,眼前青年很擅长制造迷惑人的假象。
他话音刚落,掌心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对方轻吻着他的手指,发丝蹭到他手掌,掌心麻酥酥。
他手指一抖,棉签跟着歪了,在额头上蹭上一道印子。
路月沉稍稍抬头,眼底隐约带有温和的笑意,握着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掌放在脑袋上的耳朵上。
“学长,你摸摸看。”
林微寒手掌碰到柔软的触感,他耳尖莫名有点热,有什么好摸的,又开始示弱装可怜。
他冷冰冰地想,手掌却没有挪开,手腕处被轻吻,对方在他面前完全是臣服的姿态。
“学长刚刚是在画我吗……那副画可不可以送给我。”路月沉问他,手掌按着他的腰肢,棉签跌落在地,他坐在了面前青年的腿上。
这个姿势很不安全,林微寒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话上,他把这小子画死了,这小子还找他要画。
“……随便你。”他手掌间触到柔软的触感,往下撑在路月沉的肩膀处,他视线稍稍停顿,“你知道裴闻之为什么要让我们过来?”
“这个,我猜测和实验项目有关,他们让这群孩子待在实验室,是为了观察X型显性病毒。”
“正常来说只要孩子接受检查都能进行观测,这就好像我们之前做的双缝干涉实验,如果有可能,体内的病毒能够根据寄生主体的意愿发生变化,那么也就出现了所谓的条件需要同情心和同理心。”
“只能说明一件事,除非这群孩子自愿接受检查,他们体内的病毒变化才能被观测到。”
林微寒想的一样,如果这种病毒涉及到主体意愿,好像人类一样具有被观测的意识,这样的话更加棘手。
怪不得裴闻之请来的科研人员要先和孩子接触,如果孩子没办法接纳科研人员。哪怕能力再强,都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林微寒撑着路月沉的肩膀站起身,他看这小子也不是真的需要帮忙,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打算走人。
“学长,等一等,”他手腕被握住,路月沉看着他,“学长可不可以留下来和我说说话。”
“……我很想学长。”
他最近是没怎么搭理人。
抛开其他的不说,眼前的人很聪明,哪怕是聊未知的领域,对方能给他带来新的想法,这是事实。
他于是在路月沉身旁坐下来。
“你想聊什么。”林微寒问。
“聊什么都可以,”路月沉,“只要和学长待在一起,我会很高兴。”
“这里的孩子……都算是幸运者,他们被发现了。”路月沉侧过脸看他,若有所思道:“在外面也有很多这种成人,他们因为受遗传病毒影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比如那些先天性的抑郁患者,他们能够感受到的情绪是普通人的13倍,意味着一点点的意外可能会对他们的精神造成巨大损伤。”
“因为各种原因,往往疾病都被他们忽略了。”
林微寒脑海里浮现出一道单薄的身影,顾慈的面容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
“嗯,”他应声,“这是生物科研领域,我了解的并不多。”
“那学长只是为了陪江释学长过来?”
……差不多。
林微寒对上那一双眼,他想了想说,“我母亲,她常年有抑郁症,这边研制的项目正好有关,所以来看看。”
这只是为了试探路月沉的反应,实际上为了施夷南特意过来是天方夜谭。施夷南对路月沉的在意,让他莫名不舒服。
眼前的青年毫无反应,说起他母亲,路月沉温和中透出几分平静来,“那很遗憾……林阿姨的病应该不属于这一类。”
“她更像是后天造成的,人在经历重大心理变化之后,陷入抑郁是很常见的事。”
路月沉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学长,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他们两人各说各的,回答牛马不相及,但是显而意见,路月沉对施夷南没什么特别的在意情绪。
和施夷南对路月沉完全不一样。
“但我还是很喜欢林阿姨,”路月沉片刻之后才说,“因为有林阿姨,我才能见到学长。”
窗外枝叶浮动,微弱的光影落下来,在狭小的医疗室里,空气里是很淡的消毒水气息。
他鼻尖前浮掠一抹山茶气息。
青年凑过来,他扫到一对毛茸茸,脸颊随即被碰了一下,温凉的唇畔轻轻地擦过去。
“学长呢?”路月沉问他。
林微寒擦了擦自己的脸,他把人推开,“那是我母亲,我很爱她。”
“学长很善良,”路月沉温声说,“会爱不爱自己的人。”
这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嘲讽,就在这时,门被缓缓地敲响,林微寒看路月沉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门随之自动打开,浮现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闻乐抱着洋娃娃,一双眼珠盯着他看。
“是不是等的有些久了。”林微寒起身,他牵着闻乐出去。
他朝闻乐伸出手,闻乐好一会才把小手放进他掌心,问他,“你要跟我做朋友吗?”
听见这么幼稚的问题,林微寒心里毫无波澜,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可能就不会再见面的。
但是小孩子不会想到,很多人的出现都非常短暂,某一天的离别可能就是终止符。
“……算是吧。”他说。
闻言小崽子不吭声了,他嘴巴边还有甜甜圈的残渣,林微寒看了好几眼,皱起了眉,他俯身,用纸巾把小孩的嘴巴擦干净。
“我同意了,”闻乐耳朵红起来,对他说,“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下属,我是司令官。”
……什么玩意。
林微寒一边给小孩擦嘴,一边压住忍不住想要嘲讽的情绪,他刚被某人嘲讽过,心情不怎么好。
“我听不太懂。”林微寒说。
“你不用懂,”闻乐说,“我知道很多秘密,你只需要听我指挥就可以了。”
林微寒:“……”
他被小孩牵着,来到禁止进入的实验数据仓库前,那双小手在屏幕上点了点,屏幕亮起来,只花了不到三秒钟。
门自动打开了。
林微寒:“?”
第三十九章
夜晚,把孩子们送到宿舍,他们住在一起,男女分开,两人一间,他把闻乐送过去的时候闻乐有些不大愿意离开。
短暂的一天,闻乐从说愿意跟他做朋友的那一刻起,他身边粘了一只跟屁虫。
“你是怎么知道密码的?”林微寒有些不放心,他牵着闻乐的手又问一遍,
脑海里晃过赵典说的话,有些孩子超乎想象的聪明,眼前这个很有可能就是。
“我的记性很好,”闻乐这才松开了他,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回到床上,“现在我要睡觉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小林下属,我们明天再见。”
……真是。
林微寒有些无语,两只小崽子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锁是密码锁,他出来的时候稍稍停顿,重新改了密码。
算是以防万一。
“学长,”他走到走廊尽头,青年刚从厨房出来,路月沉嗓音温和,“学长,我给你做了甜点。”
今天已经吃过甜甜圈了。
下午路月沉说过的话他还记得,他视线在路月沉身上稍停顿一瞬,对方端着的是柠檬奶冻,很会猜他的喜好。
“不用了。”林微寒说。
他径直经过路月沉,青年跟在他身后。
“学长,我为今天下午讲的话道歉,请学长不要生气。”路月沉温声说。
已经讲了还有什么必要,何况对方说的是事实,正戳中他心底。
“学长……是在难过吗。”路月沉问他,语气稍稍歉意,“抱歉。”
“学长……”
林微寒用指纹打开了房门,随着他进门,门“砰”地一声合上,某人被挡在了外面。
声音随之被隔绝。
他打开灯,铃声随之响起来,是江释给他打过来的电话。
江释:“小寒,要不要出来走走。”
带了一天的孩子,比他跑一天的画展还要累。
“不去了,你早点休息。”
走廊里。
江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在走廊尽头和门外的路月沉对上视线。
对方端着甜品退后,两人打照面,路月沉向他礼貌地问好。
“江释学长。”
两人擦肩而过,江释未做回应。
这里靠山近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深夜耳边仿佛有海浪潮起潮落的声音,像是大海在他耳边低语。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凉风顺着透进来。
梦里出现白天时小崽子对他说的话。
他大多时候都是简单回应,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却入了梦里。
“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过海边,那里很漂亮,有金色的贝壳和闪闪发光的橘子树……妈妈说以后她也会去那里,哥哥有没有去过?”
他说去过。
各种各样的海,他都已经看过。
“哥哥以后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我妈妈在那里等我。”
他说可以。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洋深邃而神秘,在远处和蓝天衔接在一起形成一片深色,近处连接着山林尽头,沙子天然闪烁。
他看到了抱着洋娃娃的闻乐,对方身体陷入浅海滩,在波光粼粼的海面闪闪发光。
另一边。
中环实验室总部。
屏幕上有二十五个孩子,其中闻乐的名字重点标红星,赵典在一旁看着监控,监控画面里是闻乐一直守在林微寒身边看对方画画。
“很难得,虽然他亲和度最低,但是这是闻乐第一次愿意主动亲近人。”赵典说,咖啡放到了桌子上。
“他智商过人,一般的人并不愿意亲近,”裴闻之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他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愿意亲近林微寒,可能只是因为……林微寒先生长得和母亲送的娃娃很像。”
赵典怔住,然后笑了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有时候过度分析孩子的行为,反倒本末倒置。
十个小时之后。
早晨,太阳光洒进来,风顺着透进来,林微寒打了个喷嚏,脑袋里晕沉沉的,他看了眼,顺手把窗户关上。
明明记得前一天窗户是合上的。
他洗漱出去,外面一群小朋友已经排好队洗漱完在准备领早餐。
他下意识在一群小崽子里寻找拿洋娃娃的闻乐,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他问,“闻乐呢?他去了哪里?”
江释和路月沉分工,江释正在点人数,路月沉在摆放早餐盒。
“二十四个。”江释刚点完人数。
“还少了一个,闻乐不在。”
林微寒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他看向那名和闻乐分到一间的孩子,这个孩子一双灰眼,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
密码锁“滋啦”一声打开,房间里空荡荡的,空荡荡的不见闻乐的身影。
“学长。”
路月沉和江释一并跟过来,看清了房间的状况。
林微寒那一瞬间,耳边几乎出现嗡鸣声,他立在原地,脑海里飞快地掠过前一天的画面,他担心闻乐乱跑,特意换了密码。
“学长,冷静。”他的手指被握住,传来了力道,触及到温热的体温,他思绪稍稍被拉回来。
脑袋后知后觉地感到昏沉,大脑迟钝地运转,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月沉已经松开了他。
“小朋友们,闻乐可能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我们吃完早饭一起做个游戏怎么样,比比赛,看谁先抓到闻乐……”
路月沉冷静地先给其他小朋友发了早餐。
“小寒,先冷静,我们现在联系赵典和裴教授。”江释对他说。
林微寒没有听进去,联系起前一天的梦,他心底浮上浓重的不详预感,他走进房间,把被子掀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柜子打开,闻乐的柜子里只有两套换洗衣服,还有两只小鞋子。
“好的,请你们先在附近找一下,他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上次我们做过智力检测,他的智商远超普通人百分之三十五。”
“现有的科技锁根本困不住他。”
“他和林先生接触的最多,在此之前没有亲近过其他人,请您问问林先生,让林先生回忆一下,闻乐有没有留下线索。”
林微寒脸上浮上不正常的红晕,江释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向林微寒,他目光稍顿,察觉到林微寒的状态不太对。
“好的,您稍等。”
林微寒脑袋上落下一只手,江释摸了摸他的脑袋,停留片刻之后收回了手。
“小寒,你发烧了。”
“我和路学弟去找人,你留在这里。”
……不行。
林微寒下意识地要站起身,眼前跟着天旋地转,他不得已又坐了回去。
“我一会就能好,我和你们一起。”
“学长。”路月沉已经分完了早餐,不少小朋友都在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路月沉到了林微寒面前。
“学长,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需要好好休息,学长前段时间病刚好,还是我们去吧。”
路月沉:“学长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人的。”
“小孩子的路程……按照时间计算,不会走太远。”
短短的一会时间,路月沉和江释沟通了一番了,两人打算分头去找。
剩下的孩子由林微寒看着。
“赵典很快就会过来,他们也已经派人去附近搜寻了。”
林微寒的手掌被握住,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直到温度散去,路月沉和江释都走了,只剩下他和一群孩子。
“哥哥,你没事吧?”有小孩子上前用稚嫩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稍微能喘过气来。
“……没事。”林微寒说。
他注意到是双胞胎之一,对方今天换上了新裙子,一只明亮的眼充满了担忧。
他伸手,为小女孩擦掉了嘴边的胡萝卜。
……闻乐。
他在院子里不断地数着人数,一直是二十四,剩余的孩子没有少。
脑海里迟钝地回想着闻乐跟他说过的话,对方讲话的时候声音轻声细语,轻飘飘的,稚嫩又坚定。
“我知道很多秘密。”
“比如人类永远都会认为孩子没有自己的思想。”
“除了母亲,其他人都是如此。”
“这是母亲送给我的娃娃,它在夜晚的时候会和我讲话,告诉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小林下属,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那里有金黄的沙子,还有闪闪发光的橘子树,母亲就在那里。”
随着一声“滴——”的声音,院门打开,赵典身后跟着两名工作人员。
“林先生,请您不用担心,我们查过了监控,闻乐在昨晚凌晨的时候去了厨房,之后没有回到房间。”
“他利用信息系统骗了我们……我们已经沿着他离开的方向去找了。”
第一时间反而是安抚他,林微寒看向面前的女人,他应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撑着站起身。
“赵女士,有一件事能不能麻烦你?”
赵典:“您请讲。”
“……车钥匙。”
金黄的沙子和闪闪发光的橘子树。
如果要到海边至少要徒步十公里,橘子树喜温,南海常年夏季气温达到三十度,只有靠近北海岸的地方受洋流影响常年季风性气候,温度在二十五度左右。
加上那边是酸性土壤,只有那里有可能有橘子树。
太阳明晃晃的,他眼前剩下远处的海岸线,前一天的梦境映入眼帘,闻乐走到了沙滩尽头,找到了那片海。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来,林微寒放在耳边,电话里青年的声音随之传来。
“学长,你在哪里?”
他沉默不语,路月沉的语调稍稍变了,“学长,赵女士说你向她借了车,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出门……”
“……少管闲事。”林微寒头疼欲裂,他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嗡嗡响,莫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能是受到梦境的指示,他直觉只要到达终点,一定能找到人。
山林在视线里逐渐消失,变成了金黄的沙子,海浪冲击着海岸线落下一层浪花,很快潮水褪去,一望无际的蔚蓝连接着天际。
双脚陷进柔软的沙子里,他视线里只有礁石、沙子,橘子树沿着边缘蔚然生长,一部分被消失的地面吞噬,只残留一半。
相同的气候和地形会产生似是而非的景色。
这里有金黄色的沙子和闪闪发光的橘子树。
随着海浪落下,白色的浪花翻滚,他越靠近海边,鞋袜被沾湿,视线里逐渐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像是一个渺小的点,在海浪里冒头,对方被浪花掀翻,重新冒头,他在海水里闪闪发光,洋娃娃的倒影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和他梦境中一模一样。
“……闻乐。”
林微寒眼见着闻乐在朝着更深处走,更深处连着深谙的深海,那里一望无际,足以埋葬人类弱不禁风的躯体。
“闻乐——”
林微寒被太阳照的晃了眼,水很浅,淹没到他小腿的位置,裤腿被打湿,浪花飞溅,视线里的小点逐渐地有了轮廓。
冰冷的海水沿着皮肤浸透,在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陷下去时,林微寒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海面。
海浪在耳边低语,水花蔓延,和他前一天耳边的低语几乎一模一样。
他脸上蔓延出不正常的温度,身体沾到冷水几乎在冒冷汗,在这个时候脑海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窗外似乎正好有一棵橘子树。
……会是闻乐留下来的痕迹吗?
“哥哥……”
从A区到这里,最低有十五公里,闻乐走了整整一夜。
在触摸到闻乐衣角的那一刻,他提着的那颗心放下,周围是深谙的海水,急流四涌,他抱住了闻乐,孩子的体温随之传来。
“……你找到母亲了吗?”林微寒开口,嘴巴里是腥咸的海水。
“找到了。”闻乐在他怀里笑起来,整个湿透被冻得脸色青白,此时露出来生平第一次笑容。
“母亲就在那里……她让我过去呢。”
太阳明亮热烈,林微寒只感觉冷,他抱着闻乐往回游,闻乐紧紧地抱着洋娃娃,在他怀里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闻乐,醒醒,坚持住,不要睡着了。”
林微寒托着人有些吃力,他脸边泛红,脸色却又病态的白,一整片海仿佛变成了福尔马林。
“……你母亲是在骗你。”他脑海迟钝地运转,后知后觉感到全身乏力,眼前发黑,浑身沉甸甸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把他向后拖去。
那只手来源于深海,来源于耳边浪潮的低语,明烈的阳光撒下来,他在那一刻仿佛听见了低语。
——不要停下来。
林微寒眼前只剩下蔚蓝色的天空和看不到边界的海岸线,在他脱力之前,他视线里仿佛看到了一个渺小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