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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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郎中心里因为温野菜的上钩而狂喜,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伸出五指比划了一下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给你一个实在价,五十两。”
这五十两的价格一出口,喻商枝不禁嗤笑出声。
吴郎中嘴皮颤动,额角青筋直跳。
真是邪了门了!这后生明明都奄奄一息了,居然还几次三番与自己作对!
这回喻商枝没再给吴郎中说话的机会,语气直截了当。
“既有十年的老参,在下也想开开眼界,敢问吴郎中,你可随身带了来,能否给在下一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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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已值深夜,桌上一盏油灯的微光映亮周遭,喻商枝靠坐在床头,青丝披散。
明明身处这农家陋屋,可无端令人觉得气质高华,难以移目。
吴郎中心头莫名打鼓,“这救命的东西金贵得很,岂是你说看就能看的!”
喻商枝微微挑眉,“好东西如何会怕人看?该不会……你那老山参根本就是假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后生却在此血口喷人!”吴郎中神色激动,忙不迭地张口反驳。
一旁温野菜的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一圈,心中隐约生出猜测,他身形似汉子般高挑,当即逼近吴郎中道:“你不是说这人参能救命,五十两银子的东西,我掏钱之前看一眼都不行了?”
吴郎中面对温野菜,有些打怵,默默退后一步,冷哼一声。
“要看便看就是了,谅你们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说罢他便打开药箱,从下面最底层的格子中小心捧出一个木盒,对着光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棵须尾尽全的山参。
“你们可看好了,这等稀罕物,值不值五十两银子。”
温野菜拿起木盒,送到喻商枝面前。
但见喻商枝低头仔细闻了闻,又摸了摸人参的外皮,比划了一下长短宽窄,很快收了手。
这一回,他没再给吴郎中说话的机会,语气直截了当。
“菜哥儿,我劝你直接将这老骗子赶出门去,而且一文钱诊金都不要给。”
温野菜看了看喻商枝,又看了看盒子里的山参,疑惑道:“莫非这山参有什么不对?”
喻商枝摇了摇头,一副忍俊不禁的神色,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这确是野山参无误,可确实一棵五年生的山参。”
“五年?他刚刚还说是十年生的!”
温野菜猛地回头,瞪向吴郎中。
“好你个老匹夫,居然敢骗到我家来!”
喻商枝在一旁继续道:“不仅如此,有道是人参三年方开花,五年始结果,六年及以上的人参才有入药的价值。且把用这冒充十年参的事情放到一边,单论这五年的人参……”
他哂笑道:“也就比萝卜贵点。”
吴郎中没想到自己被人揭了老底,胡子一抖,本来还想狡辩两句。
然而温野菜早已抄起了墙角的扫帚,眼看要往人身上招呼!
五十两银子,都够普通村户人家吃喝好几年了。
这老郎中居然张口就想骗五十两,若是真让他骗成了,都足够扭送去报官蹲大牢!
“你这不要脸皮的老骗子,亏得我们村里人都对你以礼相待,没想到竟趁人之危,骗人钱财!大旺、二旺,给我上去咬他!”
吴郎中认了怂,边跑边求饶。
温野菜一路追出去,叫骂不断,声音渐行渐远。
没过多久,温野菜气鼓鼓地回来了。
“这老不死的,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他!否则我非要拎他去报官不可!”
他把扫帚一把扔回原处,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方才怒气上头,他想也没想就把吴郎中给赶走了,这会儿冷静下来,看到喻商枝的模样,又开始发愁。
“我把他赶走了,那你的病怎么办?要不我去许叔家借牛车,带你去镇上看病吧?”
经过方才的事情,温野菜已经打定主意,要帮着喻商枝治好病了。
这会儿借光看美人,越看越欢喜。
本来他想的只是,这人是自己花了钱聘来的相公,既然还有一口气,就断没有不管对方死活的道理。
而等到吴郎中被揭穿时,他顿时觉得自己这新相公果然不一般!
他们村户人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辨识野山参几年生的,又懂几年才能入药的道理。
且听喻商枝的谈吐,文质彬彬,落落大方,果然是读过书的。
先前他只听花媒婆把喻商枝夸得天花乱坠,说他俊美如谪仙一般,气质也温文尔雅。
温野菜听归听了,实际并不怎么相信。
可现下亲眼见识,才知道花媒婆的话,居然半点不假。
小郎中的样貌着实出众,让他看一眼就忘不掉。
这么好看的相公,就是天天摆家里看着,心里都美得很。
自己长得不好看,但若能再生几个长得像爹的娃娃,给他们温家传宗接代……
想得越多,温野菜越觉得,就算是再花几十两给喻商枝治病,自己也绝对是赚了!
温野菜在这里畅想着日后,站在他身后的温二妞,却已经观察喻商枝很久了。
终于,她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将问题说出了口。
“喻大哥,为什么你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被子角看,而不看我大哥呢?”
伴随着温二妞童言无忌的问题,一个晴天霹雳兜头而来。
喻商枝,他居然看不见了!
这下,就连温二妞就开始替自家发愁了。
大哥好不容易招上门的赘婿,是个差点死在大喜日子的病秧子。
现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变成了瞎子。
这汉子好看是好看,可好看能当饭吃吗?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温野菜领着一双弟妹,围坐在堂屋中的一张旧木桌旁。
三个人六只眼,齐齐盯着面前桌上放着的两张药方。
上面的字墨痕初干,笔锋略显稚嫩,一看就出自幼童之手。
温二妞小大人似的皱着眉,托着腮。
“大哥,你说这姓喻的开的药方……能信吗?”
温野菜看了她一眼,“方才还管人家叫大哥,怎么出来就变成姓喻的,没大没小。”
温二妞撇撇嘴,不满道:“那他也没正式过门,我该怎么叫?”
温野菜把药方拿起,捏在手里,嘴上不忘道:“没正式过门,他也早晚是你哥我的相公,我彩礼都花了,还能让人跑了不成?”
说话间,他把药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因不认字,也没看出个四五六,但心里已经暗自思索不停。
这两张药方,都是片刻前喻商枝口述,由温三伢记录下来的。
招摇撞骗的吴郎中被赶走之后,温野菜又得知喻商枝瞎了眼,一时慌了神,一会儿说先去镇上找大夫,后来又说不如直接去县城。
经过吴郎中这件事,他可太怕再遇见骗钱的庸医。
不料喻商枝却道:“寻什么郎中,我自己便是郎中,就算去县城,那大夫的医术怕是还不如我。”
喻商枝说这话,自然有底气的。
他上一世出身延续百年的中医世家,自他曾祖父那辈起,历代喻家医术的传人,都是中医界的国手泰斗。
喻商枝原本是这一辈喻家人中的佼佼者,他三岁识字,五岁学医,十八岁时就破格允许在喻氏医馆开堂坐诊,乃是喻家传承至今最年轻的坐堂大夫。
数年间,经手过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收到的锦旗挂满了数间屋。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喻家的继承人定是他无误。
可是,现今这些都成了前世遗尘。
这番颇为恃才傲物的话再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自负。
毕竟原主也才十九,似这等嘴上没毛的愣头青,就算是去坐诊,也没人敢来。
因此喻商枝说完这句话,等来的唯有一片沉默。
他不欲多解释,只说麻烦温野菜明日帮自己抓副药来吃。
他瞧不见,无法写方,好在温野菜的三弟温三伢是个早慧的小童。
他天生弱症,是个药罐子里泡大的孩子。
前两年身子好些时,去村塾读过书,识字也会写字。
温野菜便让温二妞把温三伢叫来,顺便拿过笔墨纸砚。
温三伢身子弱,今日原本温野菜让他歇在屋里,等新郎倌来了后再出来吃席。
哪成想后来出了一连串的事,这边喻商枝见了血,温野菜怕过了病气给温三伢,便始终没敢让他过来。
人来以后,喻商枝就念出了药方,温三伢依次写下。
最后两人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
预备走时,喻商枝却叫住了温三伢,要给他诊脉。
明明自己还是个病号,竟又要给别人诊病。
温野菜拦了两句,可见喻商枝十分坚持,只好转身去找药箱。
今日来送亲的牛车上,喻商枝是随身带了一个包袱和一个药箱的。
很快,温野菜把药箱扛了进来,从里面拿出脉枕,放到床边。
又搬来一个小板凳,扶着温三伢坐下。
他留在一边等待喻商枝给出的结果,实则也有心通过温三伢,看看小郎中是不是有真本事。
不多时,喻商枝就收回了手,一番说辞,当真把温三伢的病情说得八九不离十。
“三伢这病,乃先天咳喘之症。动则喘促,遇夜尤甚,不可平卧,寝不得安。日常四肢怠惰、饮食少进,喉间常有痰鸣,痰多清稀。每年春夏时稍缓,秋冬则加剧,但哪怕炎夏之时,仍是手脚厥冷,哪怕数九寒冬,也常盗汗满身。*”
说罢,喻商枝淡淡抬眼。
虽目光毫无焦距,却让人没来由地不敢再轻视他。
“我说的可对?”
兄妹三个齐齐点起头来,点了半天才想起喻商枝看不见。
但喻商枝好似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回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随后,在听温三伢念过旧方子后,转而又开出一个方子,建议他们换药。
“我不清楚你们先前寻的哪里的郎中看的病,开的方,但依我看,这方子已然不对症。若我所猜不错,旧方子应当已经吃了好几年,最初还有效,这两年却渐渐没了作用。”
温野菜这回学会了,赶紧称是。
喻商枝见他应当听劝,松了口气。
一路说到这里,他着实已经疲惫不堪。
浅咳两声后,睡意袭来,他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叮嘱道:“若不想让三伢的身子继续坏下去,明日起,就换这个方子来吃吧。”
说罢就昏睡了过去。
温野菜抿住薄唇,思绪回笼。
看神情,似乎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把药方细心折成四方块,塞进贴身的衣兜里,“我信他,明日一早,我就去镇上把上回猎的那头麂子去卖了,然后去药铺抓药。”
温二妞人小鬼大,有自己的主意,可若温野菜做了决定,她绝无二话。
温三伢双手托腮,眨了眨因瘦弱伶仃而显出大的眼睛,亦乖巧地点头。
一大一小看得温野菜心头一软,忍不住伸出两只手,呼噜了一番两个小娃的脑袋毛。
他一个哥儿,这么拼命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小小年纪没了爹娘的弟弟妹妹少吃点苦吗?
白日里闹剧留下的狼藉,还有不少没收拾干净。
当初他把喻商枝带进了家门,又托人去请郎中。
不料牛车旁,媒婆和车夫纠缠半天,尤其是车夫,以车子被弄脏了为由,多拿了一份车费不算,还非要额外索偿一笔银钱,气得温野菜险些和他动了手。
好在家中两条猎狗气势十足,直接追出了二里地,那两人怕是不敢再回来。
村里几个人不错的乡亲帮忙还了各家的桌椅和碗筷,但灶房还堆着一些给他们分完之后留下的剩菜。
温野菜从中拨出来自家接下来两天能吃的,余下的倒进大盆,拌了掰碎的杂面凉窝窝,端出去喂狗。
天气渐渐热了,即使多留,到时放坏了一样可惜。
名叫大旺与二旺的一对大狗,得了温野菜的命令便开始各占一盆,埋头苦吃。
温野菜则拿起墙边的笤帚,扫一扫院子里的地。
这般忙碌了一会儿,他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腰直起身。
夜风微凉,拂面而至,白天里乱糟糟的心思,至此好似突然沉静了下去。
仰头望去,天边闪烁的星子缀在天幕中,令温野菜无端想到了喻商枝如点漆般的眼睛。
哪怕暂时没有光芒,也依旧漂亮。
温野菜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这几年里压在他身上的一副枷锁好似已不见了,他觉得周身一轻,忍不住在原地蹦了几下。
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他是有相公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1、小喻针对三伢的诊断说辞,为基于线上医案数据库的加工虚构,本文后续类似内容如无特别标注,出处相同。
2、作者非医学专业人士,本文所涉相关内容不具备现实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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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依旧目不能视,已没什么不爽利的地方。
他伸手朝旁边摸索了一下,床铺是空的,叠起的一床被褥不见了。
看来温野菜并没有在床上休息,兴许是抱着被褥去了别处。
他试着坐起来,结果手背一凉,湿湿的,像是被什么活物碰了一下。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喻商枝嗖地一下缩回了手。
很快,他听到类似于动物跑走的声音,不多时,门外传来几声狗叫。
喻商枝揣测,该不会温野菜放了条狗在屋里看着自己吧?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就已经听到了温二妞的声音。
“喻大哥,你醒了吗?”
看来还真是这样。
喻商枝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回声应道:“我已醒了。”
温二妞却没很快进来,而是又过了一会儿,才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边。
转眼间,喻商枝的手心里多了一块拧干了的温热布巾。
“我大哥一早出去了,嘱咐我等你醒了,就给你端盆水擦擦脸、漱漱口,再吃早食。”
喻商枝道了谢,摸索着坐在床边,用装盐水的竹杯漱过口,又拿起布巾在脸上擦了擦。
条件有限,他没有穷讲究。
耳边始终听得见大狗独特的喘气声,令他不由问道:“这是你家养的狗?”
温二妞坐得有些远,喻商枝毕竟是个汉子,她又是未出阁的姐儿,按理说应当避嫌的。
可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也只能她来照顾。
想到喻商枝是大哥认定的相公,与他多说点家里的事也是可以的。
温二妞便一边挠着二旺的下巴颏,一边说着。
“没错,这是二旺,外头是大旺,二旺和大旺是兄弟,都是我大哥养的猎狗。平日里,大哥多数时候会带大旺上山,二旺留下看家。”
二旺舒服地眯起眼睛,尾巴在身后摇出残影。
喻商枝点点头,心下了然。
温野菜既然是猎户,在家里豢养几条猎狗并不稀奇。
从昨日两条狗听其命令,帮忙把吴郎中赶出去可以发现,它们确实忠心耿耿,战斗力十足。
“你大哥可是一早去镇子上了?”得知温野菜不在家,喻商枝遂问道。
“是了,他去卖猎货,再去药铺抓药。”温二妞转过身看了看日头,估摸着道:“走去镇上来回要两个时辰呢,他肯定过了晌午才能回来。”
说完她看了一眼喻商枝,心里暗自祈祷,这小郎中开的药最好是管用的。
不然大哥到最后,说不定会落个人财两空。
就算是上门儿婿,也不能是个连农活都干不成的,若真是那般,这日子可怎么过?
喻商枝用完布巾,对温二妞客气地道了谢。
温二妞有些不习惯,“你们会念书的人就是客气,张嘴就谢来谢去的。”
不得不说,喻商枝确实和村里那些泥腿子汉子不一样,怪不得自家心气顶高的大哥喜欢。
“我去给你拿早食。”
走时还不忘叮嘱二旺,“二旺你留下。”
又对喻商枝道:“大旺和二旺记住你的味道了,知道你是我们家人,也会听你使唤。你要有事,就让二旺出去叫我。”
喻商枝看不见二旺在哪里,可二旺很通人性,主动上来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掌心。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得喻商枝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上一世的喻商枝没养过宠物,他太忙了。
短短二十几年,活出了别人大半辈子的密度。
诸如养只猫狗亦或谈情说爱这等“闲事”,都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内。
哪能想到,一朝横死后会穿越异世,成了一名哥儿的上门儿婿。
甚至此时,身边还有一只守着自己的大狗。
这一刻,喻商枝对自己的重生突然有了鲜活的实感。
但仍有什么悬浮在半空之中,迟迟不愿落定。
早食是杂粮粥,上面夹了一筷子咸菜。
勺子往下一探,还有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喻商枝知道那是个鸡蛋。
通过原主的记忆可知,如今的朝代叫做大洛,已经很久没起过战事。
近十年风调雨顺,算是难得的太平年景。
可即使如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日子虽好过了些,也好得有限。
比如这鸡蛋,就不是谁家都能日日吃得起的。
上辈子喻商枝家境优渥,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
现在碗里的一个鸡蛋,却都尤为珍贵。
吃完来到这里的第一顿饭,他放下勺子,轻叹一声。
临近巳时末,一大早就出门赶路的温野菜,在镇上已有了不错的进项。
这回带来的猎货是精挑细选过的一把野鸡毛、五张品相各异的兔子皮,另外还有最难得的——一头活的成年麂子。
麂子是上山巡陷阱时发现的,被他设的捕兽夹夹伤了腿。
温野菜给伤口敷了草药,这两日一直养在家中后院,喂野草和野果,就等着喜事办完,带来镇上卖个好价。
麂子像鹿,但不是鹿。
肉不多,即使成年,也只有三四十斤,去掉骨头,更是少一半。
不过因为麂子胆子奇小,实际并不好猎,故而少见,加之麂子皮可以做外袍或者靴子,能卖得上价。
最后这些东西一共卖了大约十八两半,其中十根完好无损的野鸡毛,一根十文,一共一百文,被一个带着丫鬟的小姐买走,说要回去插在花瓶里当装饰,再留一根逗狸奴。
五张兔子皮,品相好的两张卖了二百五十文,差些的三张,一张八十文,一共四百九十文。
至于那头麂子,叫镇上一个酒楼要去了。
说是城里大户明日在店里设宴,恰好缺一道野味。
麂子皮剥下来,正好孝敬给掌柜的。
温野菜要价二十两,最后被讲到十八两。
他没多计较,本来报价就高,给人留了压价的余地。
身后的背篓就此一轻,他揣着热乎乎的银子,转身进了药铺。
凉溪镇,百济堂。
这家药铺价格公道,温野菜常来。
他一露脸,柜台后的伙计就笑着招呼道:“温哥儿,今日还是老样子,抓上七副药?”
百济堂的人对温野菜客气,原因一是他常来,是熟客,每趟来少说也要花二两银子。
原因二是,温野菜是猎户,而自家掌柜好野味。
温野菜卖了百济堂掌柜几回野雉鸡和一回兔子皮,要的价都比外头便宜,从那以后每次他来抓药,要么给抹个几文钱的零头,要么送一包消食的山楂丸子。
因温三伢的药不能断,一个方子抓了这么久,伙计都能倒背如流了。
刚待转身开药柜,孰料温野菜却摇摇头,掏出两个新方子。
“劳烦按这两个方子抓,还是一样来七副。”
说罢他就立在柜台旁等候,再不多言语。
温野菜出门在外时,惯常如此。
现在民风较从前开放,哥儿抛头露面的事已不少,可到底孤身在外,易惹闲话。
他每每除了卖货招徕生意时,总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加上他高大的身形和腰间的匕首,长此以往,还真没人敢惹。
温野菜以前也想过将孕痣遮上再出门,横竖他长得一点不像个哥儿。
奈何村人在凉溪镇和斜柳村之间来往做小生意的不少,前后遇见了几次熟人。
后来发现瞒不住,也就作罢。
药铺的伙计是两人搭配做事,一个抓药,一个称重,有条不紊。
很快十四包药就和药方一起,分开系好,伙计拨弄着算盘,报了价格。
“温哥儿,这边的是三百文一副,一共二两一钱,这边的是二百六十文一副,一共一两八钱零二十文,合计三两九钱零二十文。”
温野菜问了句能不能便宜些,伙计挠了挠脸,表示二十文的零头不好抹,还是送了他一包山楂丸子。
这丸子里面加了一点蜜,卖的话是十文钱一包,一共六粒。
温野菜还算满意,掏出碎银让伙计去称,钱货两讫后,他客气道谢,很快离开。
在他走后,药铺的伙计们脑袋凑到一处,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虽够不上郎中的级别,可也都粗通药理,看得懂不一样的方子对什么症。
“奇了怪,我怎么看刚刚那方子,像是个解毒方?那毒怕是还不简单。”
“这有何稀奇的,兴许是家里有人在山上被什么毒物咬了虫。”
最初开口的伙计想想,也是个道理,便止了话头。
没多久,就听见掌柜在后院呼喝。
“瞧着要变天,快些出来把药材收咯!”
伴随着这道话音,屋外骤然刮起一阵大风。
风把栅栏门吹得哐哐直响,大旺冲着那处狂叫不止。
坐在堂屋纳鞋底的温二妞听见了,出声呵斥,大旺很快也意识到并非是有人上门,听话地安静下来。
温三伢坐在旁边,埋头搓草绳。
他身子弱,别人家五六岁的男娃,都已经能算个劳动力,帮家里干些小活了。
可他只能做些称不上是活计的事情,就这样,一个月里还有半个月是躺在床上的。
搓草绳就是他常做的事,因温野菜时常捕猎,需要不少绳子捆猎物,多搓点存着没坏处。
外头二旺的叫声消失后,温三伢笑着摸了摸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二旺脑袋。
过了一会儿,大旺跑到了堂屋门口的檐下,和二旺互相闻了闻,探头瞧了瞧屋里,见没什么事,又跑到大门口趴下了。
又过半刻,喻商枝自午后的小憩中醒来。
在温二妞和温三伢惊奇地注视下,他自己一路扶着墙,从里屋走到了堂屋。
“喻大哥,你怎么下床了?”温二妞把针线放回竹筐,一双眼睁得溜圆。
生怕眼前的人磕了碰了,等大哥回来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我除了眼睛看不见,没什么大碍,也不好总在床上躺着。”
他再往前,手摸了空,想了想道:“劳驾,家里有没有合适长度的木棍、竹竿一类的,我借来当个手杖?”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中捕猎野生动物涉及违法犯罪,请勿伤害、食用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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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度稍微有些短,不过也能用。
大旺和二旺还是有一定的戒心,见他拿着棍子举起手,纷纷前腿稍稍向前趴伏,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后来见喻商枝手持木棍在院子里走起来,无甚威胁,才好奇地抖了抖毛,一边一个坐下瞧。
温二妞生怕喻商枝绊倒,始终跟在一旁。
木棍充当了临时的盲杖,若触到障碍物,喻商枝便能绕开走。
温家的前院宽敞,大部分杂物都堆放在墙角,只中间有一口大水缸。
待到把几间屋的方位探得差不多,以步伐丈量了它们之间的距离,喻商枝有了数,才在温二妞的催促下回了堂屋。
她继续纳鞋底,温三伢继续搓草绳。
喻商枝在旁坐着,左右都觉得闲得慌,便问道:“可有什么活计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半晌,他手里被塞了一碗豆子。
“大哥说去镇上买白米回来,晚上吃蚕豆饭,喏,喻大哥你帮忙剥豆子吧。”
一般剥豆子这种活,都是分配给家中最小的孩子做的。
左右不难,也不费劲,还能让孩子老老实实地坐一会儿。
喻商枝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此刻,他能做的事情着实不多。
罢了,剥豆子就剥豆子。
而且实际剥起来才知,这剥蚕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挺难的。
他颇有些笨拙地同豆子较劲,听着剥好的豆子落入碗中的声音,突然发觉这样平静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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