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荷平复着呼吸,趴在傅琛身上,随意地抬头看了看,立刻愣住。
拍摄现场的所有人,包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嘉宾,全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何青荷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推开傅琛,说:“演、演完了的话,就走吧。”
他想自己走,结果因为在卧榻上跪久了,脚麻了,最后还是只能靠傅琛搀扶着站起来。
两个人下了场,安惟真心实意地说:“演得真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何青荷与傅琛从没演过戏剧,他们胜在一个态度认真,在安惟的预料里,他们应该能演个六分,没想到今天他们的表现能打九分。
何青荷从害羞的情绪里缓过劲,笑着说:“都是小竹的剧本改得好。”
原电影的冲突太激烈,甘寂与皇帝两个疯子互相撕咬,何青荷与傅琛根本演不来。
何亦竹把剧本里的台词从谩骂改为讽刺,强迫改为麻木,最后甘寂的发疯也换成另外一种形式,主角的情绪更为内敛,主打一个冷淡下的暗流涌动。
本来这种含蓄的剧本非常吃演员的演技,演技差点的,根本无法表达角色内在的情绪,但何青荷与傅琛这对极地夫夫刚好对路子,没人比他们更擅长冷处理,所以他们演得特别贴合。
只是这样下来,他们演的人设跟原剧本里的不一样,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让电影的粉丝不高兴。
眼下管不了那么多,能够顺利演完,何青荷就满足了。
聂平然也夸何青荷:“大家都是没演过戏的人,为什么你们演得这么好,衬托得我和吴杞像谐星,太过分了。”
何青荷连忙恭维回去:“谐星多好啊,超有记忆点。”
提到谐星,下一个上场的是严中喆和左文峰,他们演的是喜剧。
何青荷卸了妆,刚好赶上演员组开演。
严中喆和左文峰一直不温不火,其实跟他们演得好坏没什么关系,甚至因为他们的演技太好了,演成了剧抛脸,无法让观众们记住。
这次的老牌经典喜剧,两个人依旧发挥到极致,没想到万年伟光正男配的严中喆和武生的左文峰,能把黑色幽默演得入木三分,在场所有人都憋不住笑,首次出现因为旁边的笑声太大了,导演不得不喊暂停的情况。
何青荷在一旁看着他们,默默希望这两个人能通过这次综艺打一个翻身仗。
演员组演完,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安惟与杨铭远,节目组经过讨论,给他们起了一个代号,叫年上组。
挺好的,一听就知道在叫谁。
节目组给年上组出了一个难题,让他们演父子,所有人都在期待安惟的表现,想看他是如何化解这个难题的。
安惟的处理非常巧妙,他把剧本里所有需要喊父亲的台词删改了,但是行为动作还是按照父子相处的模式演。
这样出来的效果就有点似是而非,有时候觉得他们演得像父子,有时候又不像,看到最后所有人迷糊了,反正安惟的演技在哪里,能看出两个人的感情好就行了。
至于什么样的感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天四场戏下来,各有千秋,演员们发挥出色,素人们也非常认真,徐导非常满意,晚上还是没有折腾人,不安排项目,让嘉宾们自行休息。
直到吃饭的时候,何青荷还有点没出戏,时常代入甘寂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现在的何青荷认为,甘寂对皇帝还是有爱的。
毕竟甘寂不是冷情的人,滔天的恨意下,一定藏着点点爱意。
只是就像他们之前分析的,在皇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注定两个人只能悲剧收场。
何青荷不停地想电影的情节,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傅琛几次给他夹菜倒水,打断他的思路。
何青荷知道傅琛在担心自己,轻浅地朝他笑笑。
傅琛也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看见甘寂在对他展颜。
可惜他们演的那一部分,甘寂从没真心实意地笑过。
傅琛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皇帝,为什么那样伤害深爱的人,他无数次地想,如果是他在那个位置,一定会做得比皇帝更好。
傅琛抬了抬眼镜,抛开脑子里的想法,继续吃饭。
等吃完晚餐,何青荷正想提议出去逛逛,排解情绪,何亦竹晃晃悠悠地溜达到他们身边,对傅琛说:“把我哥哥借走一会,没关系吧。”
何亦竹居然对傅琛这么客气,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傅琛打量何亦竹,见他看着没问题,说:“没关系。”
何亦竹便冲何青荷勾勾手:“走呗,我们俩兄弟唠唠嗑。 ”
何青荷跟着何亦竹走出去。
何亦竹怕被游客看到, 特意选了其他剧组封闭拍摄的景区,这个剧组拍的是民国戏,两个人走在民国样式的街道上, 旁边散落着黄包车, 街道两侧甚至还有当时流行的歌舞厅。
何青荷很久没跟何亦竹单独说话了,他甚至没在脑海里找到, 跟何亦竹面对面交流的记忆。
何亦竹一向跟大哥互动比较多,基本上不会主动理他。
何亦竹比何青荷前一个身位, 何青荷望着他高挑的背影, 问:“是有什么事吗。”
何亦竹扭头, 嘲讽地说:“没事的话, 就不能跟哥哥聊天了吗。”
何青荷说:“当然可以。”
何亦竹找他聊天, 这件事足够让他受宠若惊。
但聊什么呢,何青荷实在想不出话题。
何亦竹不耐烦地皱皱眉头, 率先提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综艺。”
何青荷笑道:“之前说过, 你放了刘絮的鸽子,她就找到了我。”
何亦竹“切”了一声, 说:“别用别人当借口了, 要是你自己不想来, 谁也逼不了你。”
何青荷沉默。
何亦竹说的对, 现在想想,来参加综艺, 表面上是刘絮劝说傅琛, 他跟在傅琛后面,实际上不过是他顺水推舟而已。
何青荷认真地说:“大概是觉得生活太无聊, 想找点刺激。”
现在的何青荷认清了自己与婚姻,勇于承认自己的想法了。
也许在那个时候, 他就隐隐察觉生活中的不对劲,想要寻求突破了。
何亦竹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喜欢你。”
何青荷听了没什么反应,笑着说:“我知道。”
这么多年的无视,何青荷能察觉到何亦竹的厌恶,于是他也默默不去招惹何亦竹。
何亦竹接着说:“我也不喜欢大哥。”
这点倒是一视同仁。
“我同样不喜欢我们的老爹。”何亦竹的表情有点冷,“何家的一切我都很讨厌。”
何青荷垂下眼睛。
“大哥是老爹的心头好,妈妈当年最喜欢你,只有我什么都不是。”人一旦开始数落,一时半会很难停下来。
何亦竹说着,语气忿忿:“既然偏心的话,就不要养这么多,一碗水端不平,到最后每一个孩子都养不好。”
何青荷安静地听着。
何亦竹瞪他:“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吃饱了撑的,无理取闹。”
如果是大哥就会这样说,每次何轩柏都说,钱给你花了,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哪里不满意。
二哥不会训斥他,但二哥像个假人,总是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他笑,让何亦竹同样看着心烦。
装什么啊,心里肯定跟大哥一样,恨不得他彻底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何青荷摇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神情温和,“一个家里,上行下效,那么多家庭成员,互相影响,年纪小的如果学坏了,一定是年纪大的有问题。”
后出生的人是一张白纸,前面的人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搞得纸张一团乱,到头来还要怪白纸本身不够白,这样太没道理。
何青荷望着何亦竹,说:“你没有错,错的是比你年长的我们。”
都是他们让何亦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何亦竹说不出话。
在所有人眼里,何亦竹都是捣乱的那一个,大家都说他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别人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搞事,他要让所有人不称心如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没有错。
这句话竟然是从他一直讨厌的哥哥嘴里说出的。
过了半天,何亦竹憋出一句:“所以在你心里,我是学坏了。”
何青荷想了想,说:“之前是有一点这样觉得,这次录制以后,就不这么想了。”
何亦竹对待演艺事业并不是玩玩而已,而是认真经营,这样的何亦竹,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而且……何亦竹嘴巴上说着讨厌他,从实际行为上看,好像是反过来的。
何青荷以为何亦竹要习惯性杠一两句,谁知这次他说:“我也是看了你在综艺上的表现以后,发现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何亦竹从深山老林里拍戏出来,看到何青荷参加综艺的消息,第一反应跟何轩柏一样,认为何青荷在瞎胡闹。
但他跟何轩柏不一样,何轩柏对综艺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他则是找来《婚后观察》,把前面的部分,一期不漏地全看了。
然后……他发现二哥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何家的人过得不开心,本来应该正中他的下怀,但何亦竹没有高兴。
所以他来了,他威逼利诱让刘絮把他安排进综艺,就是想近距离接触何青荷。
何青荷笑:“你真是个好孩子。”
何亦竹炸了:“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少装长辈。”
何青荷说:“我这是夸你,你喜欢听什么样的表扬?我多说几句。”
何亦竹瞪着笑眯眯的何青荷,突然发觉这位脾气好的二哥同样有恶劣的一面,他哼了一声,说:“既然这样,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一国的了。”
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现在却用这种小学生词汇,何青荷笑道:“好,以后我跟你同一阵线,帮着你一起跟大哥吵架。”
谁知何亦竹心里门儿清:“大哥那个老狐狸,跟我吵架也就是随便敷衍,不是真心实意。”
何青荷感慨,原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却依旧在各自的角色里演戏。
何亦竹说:“不提那些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和傅琛。”
他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认真起来的何亦竹瞬间成熟十岁,看起来非常可靠。
“那时候你说结婚就结婚了。”何亦竹皱起眉头,“不后悔么。”
何青荷的婚姻,在何亦竹眼里,又是何家的一项罪证。
何青荷结婚非常突然,何轩柏与何丰启都很满意,那几天走路都带风,甚至比何青荷自己都得意,何亦竹认为是父亲和大哥联手把二哥卖了。
何青荷平静地说:“不后悔,跟傅琛结婚是我自己的意愿。”
结婚之前,大哥跟他聊过,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何亦竹张张嘴,最后放弃了,说:“反正是你的家务事,我懒得管了。”
他撇了撇嘴,心想,傅琛好歹人品没问题,就是情商低了点。
何青荷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笑着说:“谢谢。”
何亦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就是对傅琛说了太多谢谢,才变成现在这样,别对着我说。”
何青荷一时半会改不掉自己的客气,无声地笑了笑。
这里是拍摄区域,已经清退了其他人,何亦竹仗着自己跟影视城的人熟,才找了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
清静倒是清静,只是为了节约电费,缤纷的霓虹灯没有开,旁边的建筑又是仿制的民国样式,在幽暗的路灯光线下,有点渗人。
这样一个适合拍鬼片的夜晚,何青荷的身心却暖洋洋的。
不过他与何亦竹兄弟之间的心结,远不止何亦竹说的那样简单,他垂下眼眸,提到:“妈妈的事……”
何亦竹打断他的话:“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想想,你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那年何青荷才十几岁,可所有人都怪他,包括何青荷自己也认为是自己的错。
“我是长大了才意识到,那样对你很不公平。”何亦竹说,“可我那时候年纪比你更小,无法分辨这些事。”
就像何青荷刚才说的,家庭成员里,年纪小的总是听从年纪大的,其他人的态度影响着何亦竹,何亦竹只不过是有样学样。
何亦竹看向何青荷,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迷惘,他说:“至少现在我长大了,懂得分辨是非了。”
何青荷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曾经跟在他身后跑的小不点,如今成为了坚定的大人,作为二哥,他倍感欣慰。
可一想到何亦竹成长的过程中,他自顾不暇,一点忙都没帮上,何青荷便难过得不行。
如今,他反而需要弟弟来安慰。
何青荷站在夜色里,目光如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像一缕轻烟,似乎稍稍用力吹一吹,他就要飘走了。
何青荷郑重地对何亦竹说:“谢谢你,小竹,今天谢谢你。”
何青荷回来得很晚,傅琛问他跟何亦竹聊了什么,何青荷微笑着回答:“兄弟之间的秘密。”
既然这样,傅琛就不问了。
只要何青荷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似乎没有跟何亦竹争吵就行了。
这一天两个人照样睡在同一张床上,一人占据一半,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夫妻生活。
接着到了第二天,今天这次录制的最后一天,照例是篝火谈心时间。
嘉宾换了一组新的,还多了一个何亦竹,聊天应该会很精彩,节目组这次选择的话题依旧尖锐。
主持人向蓓蕾让大家谈一谈,网络舆论对自己的影响。
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可太有发言权了。
再婚组吴杞和聂平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出轨风波,面对网友们的指责,简直有口难言。
豪门组傅琛和何青荷更是人气坐过山车,网友们对他们议论纷纷,给他们起各种外号。
新嘉宾安惟本身就是话题人物,三年前因为婚姻问题,被网友们骂得昏天黑地,黯然退圈。
只有严中喆和左文峰算是吃到了流量红利,上次严中喆跟广君在节目上为了何青荷争执,至今都算是综艺名场面。
一群人对本次的话题非常有表达欲,不停地发表看法,只有何青荷与傅琛依旧沉默。
其他人对两个人不问就不说话的态度习以为常,安惟却不习惯,频频往何青荷这边看,最后终于忍不住,问豪门夫夫:“你们不说说吗。”
何青荷笑笑,大方承认:“网友的评论我都有浏览。”包括他们喊他企鹅,他都照单全收,“说实话,对我的影响挺大的。”
傅琛偏头看他。
何青荷慢条斯理地说:“但是现在我想歇歇,暂停听外界的声音,我决定花更多的时间关注自我内在,所以等我调理好自己,再去继续看大家的评论。”
既然这么说,意思是现在不看了。
傅琛接过何青荷的话茬:“我跟青荷相反。”
这回轮到何青荷去瞅着傅琛。
傅琛说:“之前我完全不在意网络上的舆论。”他顿了顿,说得更透彻些,“应该说,任何人的看法都无法左右我,但现在我的想法有些变化,倒是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了。”
网友的意见,秦译的意见,杨铭远的意见,包括何青荷的意见,他都在听。
向蓓蕾好奇地问:“傅总,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改变的呢。”
傅琛转头,与何青荷对视,然后他对主持人说:“一个突然的契机。”
总不能告诉主持人,是因为何青荷突然提出分居。
傅琛不愿意多说,谁也问不出来,总裁肯说这么多话,已经非常难得了,向蓓蕾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
这次的篝火谈心没有聊感情,让何青荷松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和傅琛分居的事有可能会露馅。
聊完话题,这一部分的节目就录完了。
这回录制何青荷交到了新朋友安惟,跟弟弟开诚布公,以及跟傅琛吵了两架,接着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和好,再就是演了一场特别的戏。
总之经历特别丰富,他认为自己收获良多。
他带着感恩的心坐上归家的高铁,出了高铁站,接傅琛的车辆早已在外面等候。
傅琛看着何青荷,问:“回家么。”
何青荷笑着摇头,说:“还没准备好。”
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去看网友的评论,再搬回家住。
傅琛听了,平静无波,淡淡地说:“知道了。”
他安排另一辆车送何青荷回去,顺便把行李也带上。
黄助理看着这一幕无法理解,录节目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的那场戏演得特别好,谁都看得出他们的真情实感,他以为两个人算是和好了,怎么现在依旧分居呢。
傅琛不知道助理的心思,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大方地给他放了一天假。
傅琛回到别墅,望着空荡荡的豪宅,独自安静地站了一会。
等情绪稳定,他没有立刻休息,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中央处理器习惯性地以为他要开始处理公务,提前进入工作模式。
可傅琛却没有工作,而是登上网页,在搜索框里输入一连串马赛克词条。
机器人的处理器:“?”
这都是些什么污染眼睛的黄色内容。
第71章
何青荷回到公寓, 有那么点淡淡的惆怅,主要是,这几天跟傅琛住一起, 床旁边有个人, 一下子又要自己睡觉,有点不习惯。
说起来, 不久之前他还跟傅琛分房来着,这一年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睡觉的, 简直不可思议。
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何青荷赶到公司上班, 现在不比以前, 李征虽然监视他, 但也替公司做了不少事,现在李征走了, 他自然多了许多活。
优塔的员工们渐渐习惯小何总阶段性去录综艺, 每次小何总从外地拍摄回来都会带特产,大家都很高兴。
这次录制广君离开, 肯定有新嘉宾, 员工们缠着何青荷询问, 让他透露新嘉宾的消息, 何青荷笑笑,神秘地说:“要保密不能说, 但我保证, 一定足够重量级。”
其他人听了心里更痒痒了,奈何何青荷就是不肯说。
何青荷跟下属们聊了一会天, 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以前员工们在他面前提综艺的事,他还感觉比较羞耻, 最近他已经不在意了,甚至能主动跟其他人聊聊。
哪怕其他人跟他讨论“极地夫夫”,他也能自嘲几句。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
所以说,有时候看起来困难的事,真正去做了,结果发现不过如此。
迈出第一步永远是最难的。
何青荷在办公室里工作,暂时忘却其他纷纷扰扰,专心处理这些天堆积的公务。
等到了午休的时候,他去写字楼的食堂吃饭,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办公间的员工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何青荷奇怪地问:“怎么了?”
其中一位下属指着旁边的公用桌子说:“小何总,你有一份礼物。”
何青荷转头去看,竟然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何青荷愣住,下意识问:“是粉丝送的吗。”
前段时间何青荷在网上曝光了身份,他的住址没人知道,可优塔创意的地址明晃晃地挂在公司主页上,于是就有一部分人找上门来,其中有记者,也有普通的综艺观众。
何青荷专门花钱请了额外的安保,在写字楼的门口守着挡人,才没让公司的其他人受到干扰。
他自己也非常小心,每天从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直接上楼。
即便如此,依旧被拦下来过几次。
除此之外,还有人给他送礼物,有的快递到公司,有的直接把东西放在楼下,转身就跑。
这些算是温和的,另一部分人往公司邮箱发邮件骂何青荷,骂他是资本家,脸全是整出来的。
总之,目前何青荷在线下也要应付四面八方的网友,所以他看见玫瑰,才第一反应是粉丝送的。
下属回答:“应该不是,是礼宾专送,黑西装白手套地送过来,特别郑重,只不过被楼下的安保拦住,但特意叮嘱要送到你的手上,安保人员检查没有问题,才拿了上来。”
既然安保说没问题,何青荷走过去,把玫瑰花抱起来。
红色的花束像晚霞一样热烈,娇艳的花瓣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像华丽的红丝绒,雍容大气。
满满一束花落了个满怀,宛如抱着蓬勃燃烧的火焰。
说实话,何青荷第一次收到红玫瑰,玫瑰太热烈,让他的脸颊都染上淡淡的红色。
员工们很好奇,问:“是不是哪个追求者送的。”
立即有人反驳:“小何总都结婚了。”
说到这个,所有人反应过来:“可不能让傅总看到。”
有人提醒何青荷:“看看里面有没有卡片。”
何青荷还真找到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一行字:“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
明明送的是玫瑰,却藏着一句海棠诗,何青荷瞬间落实了心中的猜想,知道是谁送的了。
他与傅琛在综艺上演的电影,里面的主角甘寂非常喜欢海棠。
何青荷的心情十分微妙,撂下一句:“你们继续午休吧。”直接抱着花束钻进自己的办公室。
员工们面面相觑:“这是知道是谁送的了吧。”
其中一个人说:“要我说,就是傅总送的,你们没见刚才小何总都不好意思了吗。”
其他人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哦,老公也能送花啊。”
只是北极熊总裁的形象太冷冰冰,大家一时半会没把他跟热情的玫瑰联系到一块去。
何青荷躲在办公室里,欣赏怀里的玫瑰。
真漂亮。
红玫瑰的含义每个人都知道,他第一次收到这种花,有些茫然,有些激动,平静下来后,更多的是浓浓的喜悦。
傅琛经常送他礼物,大多价格昂贵,比如每一次纪念日的纪念物,比如上次的那套西瓷餐具,但都比不上现在这束红玫瑰让他高兴。
这份突如其来的热烈,在何青荷的心里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他垂目望着手里美丽的花朵,唇角微微上扬。
他独自一人抱着花,在办公室里开心了一会,接着开始思索,傅琛为什么要送花给他。
怎么想也想不出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们目前还在分居,前几天刚吵过架,完全没有送花的理由。
何青荷掏出手机,想问问傅琛,可摸了半天屏幕,询问的消息没能成功发送。
傅琛什么话也没说,只附上一句诗句,那么他也不问了。
何青荷把玫瑰花带回公寓,放在房间的桌上,热烈的红色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昨天还觉得冷清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温暖。
第二天,何青荷继续去公司,这一次,他直接在写字楼的楼下遇到了送花的礼宾。
就像昨天下属们形容的那样,礼宾人员穿着黑色西服,戴着洁白的手套,姿势郑重地捧着一束鲜花,走到何青荷前面。
“何先生,这是您的花,请您收下。”
这回依旧是玫瑰,不过不是正红,而是玫粉色的弗洛伊德。
何青荷收下。
他抱着一大捧颜色张扬的玫瑰进了公司,员工们看到,惊讶地说:“今天还有啊。”
到了第三天,公司楼下依旧有一束玫瑰花等着何青荷。
这一天的玫瑰是奶黄色的。
何青荷抱着鲜丽可爱的花束,陷入沉思。
他的确很高兴,可连续三天送花是不是太多了,他那间公寓的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而且每次都是礼宾送过来,其实在写字楼底下被礼宾那么恭敬地对待,有一点点尴尬,旁边的安保人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尽管何青荷有点为难,但他依旧没有联系傅琛,他不知道跟傅琛说什么,一开口绝对又是谢谢。
他想了想,打电话给了花店。
傅琛那边收到何青荷反送过来的一束金色黄金海岸玫瑰。
金灿灿的花朵像太阳一样热烈,傅琛望着花,问旁边的黄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还给他一束花。
黄助理冒冷汗,谨慎地回答:“可能是表达礼尚往来的意思吧。”
傅琛皱了皱眉头。
他们之间还是太客气了。
何青荷再去公司的时候,写字楼底下不再有手捧鲜花的礼宾人员,让他松了口气。
优塔的员工私底下讨论,傅总怎么不送花了。
说实话,连续三天送玫瑰还挺浪漫的,但白手套西装男每天在底下守着,着实有点土。
午休的时候没人通知何青荷有花,看来今天这一天平安度过了。
何青荷向来作息懒散,他不抓员工的考勤,优塔这个小公司只看业绩,不看加班时间,所以也没有老板不走其他人也不能走的传统。
何青荷今天拖的有点晚,他完成工作,准备回公寓,刚走出办公室,就撞见本来已经离开,却从楼下返回的员工。
那位员工看见何青荷,手忙脚乱地比划:“小何总,你果然还没走,傅总在楼底下等着你呢。”
何青荷一愣,傅琛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手机,确定没有接到傅琛的消息,这才急匆匆地下楼。
何青荷走到写字楼的一楼,远远看见大门外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车牌号完美的劳斯莱斯。
何青荷:“……”
不至于吧,傅琛平时根本不用这辆劳斯莱斯当公务车,只有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才开出来。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何青荷虽然给写字楼配了安保人员,少了许多闲杂人等,但这时候大门口仍然有很多下班回家的白领。
路人们和安保人员呆呆地望着门口的豪车。
前几天是白手套黑西装鲜花男,今天是加长劳斯莱斯,他们这座写字楼越来越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