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魄的资源是有限的,可觊觎它的人无穷多,等以后兽魄用完了,人们才会发现,他们消耗的势元再也无法恢复。”
这一点,雁风浔倒是认同。他也从伊斯亚他们口中知道了兽魄的这个不足之处。
只是他没有想到,辛霍会专门为此跑一趟。
“我不会吃。”雁风浔对辛霍笑了笑,“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您知道的。”
“是,这点我们放心。一开始只是怕你不知道兽魄有这个问题,现在你知道了,肯定就不会乱来。”洛勒摇摇头,“可惜了霄儿……不知道他这次是否能够撑过来。”
客厅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和他们对雁飞霄的担忧不同,雁风浔却是在想其他的是。但他觉得这个时候问,似乎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你是不是想问什么?”辛霍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些犹豫。
雁风浔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外公,你了解练寿夫这个人吗?”
没想到辛霍还没说话,洛勒先开了口,看起来还有些气急败坏:“忘恩负义的家伙。”
雁风浔眉梢暗挑,心里有了些想法。随即听见辛霍平静的声音响起:“浔儿,调查局很复杂,起初你父亲不希望你来,其实我也不想。但你毕竟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有时候越是想要压制你的念头就越是把你往歪路上逼。所以我想让你自己去看看,这条路好不好走。但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
洛勒在这句话之后,狠狠叹气,又骂了练寿夫几句。
雁风浔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作评价:“的确。”
这时,辛霍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笑了,把手机递给雁风浔瞄了一眼:“刚说他,这就来了。”
是雁江。
雁风浔耸耸肩,玩笑似的说:“他可能也在监听我们。”
辛霍一边接起来,一边道:“他很想。”
电话里雁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您怎么自己跑银门港去了?那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二十年前您可差点没出得来,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敢往里闯。”
雁风浔有点想笑,辛霍难得露出了一丝尴尬,朝洛勒摆摆手,说了句:“你下去开车。”
洛勒点点头,先行离开。
辛霍重新和雁江说话,但雁江的声音实在太大,在小小的客厅里荡气回肠。雁风浔觉得这样挺尴尬,便道:“您先聊,我……”
本来想借口去洗手间,结果辛霍直接说:“你也和你父亲聊聊。”
说着就要开免提,雁风浔直接拔腿就跑:“我下去送送洛勒。”
“唉……这孩子。”辛霍看着他跑出去,门一关上,他对着电话那头的雁江说,“你看看,他现在真的烦你。”
那头忽然就没声了。
雁风浔十分钟后回到了楼上,辛霍正好站在门口,准备走了。
“外公,我送你。”
“不用了,我这次就是顺便过来看看你。我听人说,你在调查局很受大家喜欢。这样也好。浔儿,异能从来不是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关键。有时候人活着,靠的不仅是运气和实力,还有心态。”
雁风浔笑说:“外公你的意思是,我实力不行,运气不好,但胜在心态强,对吧。”
辛霍拍拍他的肩,道:“也许不仅是心态强。”
放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辛霍就这么走了。雁风浔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感觉应该是一句好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辛霍的好意,总是不太能坦然接受。
雁风浔对于一切无缘无故的好意,都显得不太信任。辛霍的亲外孙都昏迷不醒这么久了,生死未知,他却还不远光年外地跑来另一个星球,关心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外孙,雁风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进到客厅,把那两个杯子拿去厨房洗了,让627帮他开灯。
627却没有反应。
雁风浔蹙眉,又喊了一声:“627?”
还是没反应。
雁风浔拔出了芯片,重新安装,还是没反应。
坏了?这么突然?
某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瞬间炸了出来——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辛霍干了什么?
雁风浔突然冲进书房,门确实还是锁着的,打开以后,抽屉里的拘束簿和档案袋都还在。
没有问题啊?
他想了想,然后按了一下开灯按钮,悟了。竟然跳闸了。
雁风浔把芯片插回不用电的智能终端腕表上,627立刻活了过来,刺耳地“滴”了一声:“警报警报!电路爆炸!”
“爆什么炸,跳闸不懂?”雁风浔隔空一个意念操作,把电闸拉起。
627的机械音发出不可置信的想法:“有我在还会乱跳的闸,实在不可理喻!一定是遭到攻击!”
雁风浔本来想笑话它两句,但表情瞬间冷下:“你的意思是,有你在,本来不应该跳闸。”
“当然,主人,我是您亲自调试出来的,我不可能会让电闸出现这种情况。”
“……”雁风浔不敢掉以轻心,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那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收录页。
档案袋的收录页按理说是无限产生的。
它的原始数量只是五张,但每收录完一个异能,会自动多出来一张白纸补充。因此每次打开,至少有五张。
雁风浔自己身上随身携带一张,那么这个档案袋里就应该有四张空白纸张。
他平静地数,拿出来一张,便无声地念:“1……”
“2……”
“3……”
当他再抽出下一张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紧接着,是连鞋都没脱就跑进来的踢踏声。
书房门被拉开,秦招一瘸一拐地冲进来,满脸惊喜地抓住雁风浔的手说:“有线索了!有新发现。”
雁风浔眉梢一跳,看见秦招的衣服里露出若隐若现的绷带,像是刚止了血的模样。又看见秦招的一只眼睛完全充血,眉骨被划伤。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秦招的右小腿以一个几乎扭曲的角度往外拐。
“你……”雁风浔吞下一口脏话,尽可能温和地问,“你怎么会受伤?”
“伤得不重,我自己止血了。你先听我说,我找到你妈妈的档案了。二十年前总局一处的作战总指挥萧拂,最高级机密档案,封存在一级仓库。”秦招眼中的兴奋完全无法掩饰,他甚至露出了二十五年都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的笑容。
可是他不理解,雁风浔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你光是止血了?有没有让人帮你疗愈。”雁风浔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卧室带去。
但只走了一步,秦招拐了一下,雁风浔没说话,弯腰将他抱起。
秦招没有被人用这种姿势抱过,有点不习惯,他稍微推了推,说:“我自己走吧,身上都是别人的血,脏得很。”
“秦招。”
“嗯?”
“先别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雁风浔目光平直目视前方,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放下,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抹,一手的血,“安静点。”
秦招这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嘴角也有血。他有点后怕,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的血有没有滴在地上。他已经很努力地包扎了,但毕竟自己给自己缠绷带,有时候没那么精细。而且他也没吃药,这会儿鼻血流了就停不下来。
雁风浔从浴室接了一盆水过来,一言不发地给秦招脱了衣服,重新处理伤口。
之前在死亡岛做异能习得测试的时候,他从彭呸呸那儿习得了净化,但没习得修复。好在他这里还有很多药可以用。而且秦招好死不死,身上还真的带点毒。他的净化也算有用。
秦招中途其实是有一点痛的,因为雁风浔在给他把骨头掰正的时候,唤醒了疼痛。但他忍住了。他感觉到雁风浔心情不太好,小心地问:“你不想听听萧拂的事吗?”
“想。”
“那我说给你听。上午的时候,我——”
“先别说话。”
“……哦。”秦招只能闭了嘴。
他这一禁言,就是好一个多小时。最后吃了药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天色已经从下午的烈日高挂,变成夜黑风高。
秦招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处理得很好,毒没了,伤口吃了药以后渐渐愈合。唯一的不足就是,雁风浔给他用了太重的药,导致他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没有力气。
他睁眼的时候,雁风浔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因为没开灯,黑暗中只有雁风浔一双银灰色的明亮眸子挂在那儿,吓了秦招一跳。
“你怎么坐在这儿?”秦招撑起身体来,按亮灯,他本能地觉得雁风浔这会儿需要哄一哄,于是伸出手去。
雁风浔靠过去,抱住了他,等秦招把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他忽然站起了身子。秦招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被拎了起来。
他本来想松手坐回去,结果雁风浔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大腿根——或者严格来讲,其实已经托住了他的屁股。
秦招不太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刚想说话,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秦招愣住,脸噔的一红:“你干什么?!”
雁风浔没说话,看他想推开自己,就圈住秦招的腰,啪的又一巴掌扇下去,掌下柔软的部位忽然就绷紧了,秦招猛地往后一掀身子就想跑。雁风浔松开手,等秦招跑出去一点,两根藤蔓就把人拖了回来。
秦招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被窝,一拱一拱的,企图挣脱。雁风浔看他脑袋抬起来,就又把他按下去,然后扒了他的裤子。又是一巴掌,这一下又重又狠,声音脆得让人心悸,钝痛带点火辣辣的刺感。他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秦招疼得浑身一机灵,伸手捂住后面:“你!这简直不像话!”
雁风浔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道:“不是喜欢挨揍吗?我帮你。”
“不要这样。你……你先放开。”
秦招莫名地觉得有点害怕,大概是因为,以前雁风浔不管什么样子,总是会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做什么会让雁风浔高兴。
但现在的雁风浔,给人一种,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的错觉。
“你喜欢痛,我就让你痛个够。为什么不要?”雁风浔单腿跪在床边,手下用了点狠劲儿,按住秦招的脑袋,不让他抬头,也不和他对视,“忍着吧,我奖励你的。”
雁风浔的巴掌落得很慢,每一下都像是故意在给秦招准备时间,但打下去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所到之处瞬间红了大半。
“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听话,先放——啊!”
秦招满脸涨得通红。
与其说是痛不能忍,不如说是这种羞辱的感觉不能忍。他在作战中受了多少打,都没有此时此刻这样令他难堪。竟然被人扒了裤子打……荒谬至极!
“你让我听话,你又听话了吗?”
雁风浔的语气四平八稳,要不是他下手那么狠,秦招甚至都听不出来他生气了。
“你走之前,我教了你两种方法,可以把练寿夫引出来。第一,如果他今天再不见你,你就在中午最多人看手机的时间点往总群里发消息,圈出练寿夫,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守势大战迫在眉睫他一个局长却不务正业。大家会怀疑,会讨论,会逼他不得不出来解释。”
“第二,你可以修改审讯结果,故意告诉一处的人,你从邢谶思的记忆里发现总局还有一个内应,而且就在一处。多的什么也不说,等着练寿夫来问你。不管他是不是和雁飞霄有勾结,他必须要从你这的打听清楚所谓的内应真假。”
“起初我觉得这两个方法,都不能算上策,毕竟要在别人面前露出一些破绽……可你更厉害,你选了连我都想不到的第三种,你他妈就这么硬闯。秦招,你厉害死了。”
话音未落,巴掌又响,疼得秦招弓起了腰,想躲躲不掉,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是值得冒险的,据理力争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他们今天一定有问题。我有预感,这次没有进去,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你借口倒是很多。但现在总局一处几乎大半的人势元都比你高,你完全不考虑过这个问题?”
“势元比我高不意味着他们能打败我。”
“这么自信?那我真好奇,我当初从cain手里救的人是谁?悬崖边往尸偶的武器上自杀式撞过去的是谁?没有我,你那两次会如何?”
“cain那次杀不了我,他也只是在拖延。尸偶……是意外。我最初没有往那上面想。”
“你经得起几次意外?”雁风浔冷下声。
这次,他没有打秦招,但秦招却抖得更厉害。
就像雁风浔的巴掌落在了他脆弱的灵魂上,让他知道,他已经无可辩驳。
秦招不得不示弱,低低道:“我只是想帮你。”
“我让你拿命帮?我是这么跟你说的?”雁风浔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你有没有脑子?”
“……”秦招没了声音。
他有点委屈,这是种很陌生的情绪。以前秦招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他不会做错事,做错也没人敢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说他做错了,秦招也无所谓。
所有人都可以说他冷血无情草菅人命除了打架一无是处,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雁风浔说他没有脑子,他就觉得很难受。不是因为他觉得雁风浔说错了,相反,他觉得雁风浔是对的。
他就是没脑子。
他当时只想着,闯进去,抓到练寿夫的破绽,他就可以帮雁风浔找到重要线索。他可以质问练寿夫有没有教雁飞霄恨他哥哥,他可以趁自己重伤,共感练寿夫,他可以在一处寻找机密档案。他可以为雁风浔做很多事。
他得到那些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往回赶,满心欢喜,心花怒放。他想要雁风浔开心,可是雁风浔生气了。
“对不起。”
沉默了许久后,秦招再也不挣扎了,他趴在床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心口也一阵一阵地难过。
可笑的是,秦招以为当他这样示弱了,雁风浔就会放过他。然而并没有这样好的事。
“你不爱我,秦招,你不心疼我。我已经多少次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受伤,可是你不听。我讨厌你。”
“不要这样……”秦招浑身一抖,努力想转过身去抱雁风浔,却根本无法动弹,“不要讨厌我。对不起,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
“你在害怕吗?你凭什么。”雁风浔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膝盖抵着他的腰窝,“你总在受伤,像是要死了一样随时可以抛弃我……你最讨厌了,秦招。”
秦招忽然就哑了声。
他连对不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宁愿雁风浔大声和他吵架,而不是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我讨厌你”。
或许是疼得厉害了,又或许是被雁风浔的话刺到,他肩胛骨倔强地绷着,脑袋埋进枕头里,没有再抵抗但是也没再说话。
雁风浔也停下了动作。
尽管是他在用冷漠的口吻指责秦招,毫不留情地说讨厌秦招,可实际上他的声音一点不具备挑衅的潜质,音量越来越低,直到隐没在最后一个字的颤栗中。
好像受了批评的人是他,一边厉声呵斥,一边委屈不已。矛盾重重。
房间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只剩错乱的呼吸将两个人尚未平静的心情暴露无遗。
别人吵架突然不说话了,往往是因为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没错,为了让对方先低头,所以以沉默来步步紧逼。先受不了的人会给出台阶,认错求饶。
他们却不是。这会儿都不说话,是因为都觉得自己错了。
秦招是没找到让雁风浔消气的办法,不知道怎么开口。而雁风浔是因为把装出来的那股怒气用完了,现在回想了一下,觉得刚才语气太重,现在心软,续不上火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雁风浔叹了气,终究是没有再继续吓秦招。他收了缠在秦招腿上的藤,用被子把人盖住,无声地低伏下去,隔着被子抱住了秦招。
怀里的人拱了拱,雁风浔以为他想推开自己,结果片刻后,从被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捻着一张看起来只有几厘米长宽的标签纸,因为放置时间太久,底色透出陈年的斑驳。
秦招一直不说话,只是把东西递给他。雁风浔没有直接拿过,手掌包住了秦招的指头,就着这个姿势,看了一眼。
标签上写着:
[武器:势元拘束簿1.0]
[融合率:50%-70%-待优化]
[异能属性及主要功能:通过引导异能者签字,吞噬及封印其异能。1.0版本保留原始异能吞噬属性,但拘束簿无法将吞噬的势元进行自体吸收。待优化]
[升级建议:1.放弃“自体吸收”,把吞噬的势元转化为拘束簿的能量,作用于封印。2.“通过签字吞噬异能”需要斟酌]
[武器持有者:萧拂]
[所属部门及职位:总局一处,作战中心总指挥]
[武器制造师]:宗戒
[记录人]:宗戒
雁风浔仔仔细细看完,目光在“持有者:萧拂”上面停留了一会儿,默默地将标签握在手心。
“我今天去到武器库了,本来是想去找《异能收录档案》的资料,结果在机密仓库里发现了这个。保险柜里已经空了。”
秦招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四平八稳,要不是他使劲把手从雁风浔掌心里抽走,根本感受不到他现在有点不高兴。
雁风浔能够感受到他的小情绪,低头在他脑袋上蹭了蹭,接着他的话说:“看来邢谶思偷走的这本《拘束簿》,就是标签上所谓的1.0版本。那么很大可能,我手里的档案袋,实际上就是最终版本的势元拘束簿。但我暂时想不通,为什么它会在我手上。”
秦招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雁风浔问他:“还有呢?你没有说完。”
“机密档案都被锁在一级仓库里,我进去了,但是……”秦招说到一半,没了声。
下午他和覆厉声在对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广播通知他上楼,秦招以为是练寿夫终于被他缠怕了,要见他。
结果秦招上去以后,还是没有见到练寿夫本人。
在办公室里坐着等他的,是总局一处参谋处的总参谋长,昆根。昆根的职级在正副局长之下,甚至在非特殊作战时期,他的决策权比秦招更大。可以在练寿夫不在的时候,暂时接手一些重要事务。
但秦招显然并不想和他聊天,秦招的要求只有一个,他要见练寿夫。昆根很坦然地给了他一张最高权限的作战中心通行卡,说:“这张卡可以打开这里的所有门,你自己慢慢找。如果你找到练局,你就和他聊吧。”
昆根这么说,也就意味着练寿夫肯定不在这栋大楼里。他想以退为进地告诉秦招,纠缠没有意义。
但秦招接过了通行卡,非常死心眼地一扇门一扇门地开。昆根跟着他,面上带着和善亲切的表情,笑眼眯着陪他找。
其实从他的这番举动,秦招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找到练寿夫。但他的目的不在于此。他故意很慢也很细致地浪费时间在不经意的地方,让昆根觉得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瞎逛。一层楼就耗掉一个小时,要找完这上百层楼,秦招得在这儿不吃不喝好几天。
昆根果然放松警惕,到了第五层楼的时候,他不再紧紧跟着秦招,而是在电梯口等他。
秦招也就是趁这个机会,钻入了武器库。
他起初的目的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异能收录档案》相关的资料,就算今天见不到练寿夫,也不至于无功而返。结果令他惊喜的是,他用通行卡打开了最高机密的一级仓库,并在里面见到了《势元拘束簿》原本的储存保险柜,里面贴着这张标签。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他找到了一级仓库里被密封的档案。
保存档案的是一个被空间能量场保护着的下沉式仓储架,他以为跳下去就能摸到铁架,结果他只能从上面踏过去,却无法深入。
秦招打算用势元硬碰硬,打碎这层防护,结果正要动手时,被昆根发现了。
昆根的异能本就强势,加上他如今势元不知道多高,秦招没能一下将他制服,反倒差点栽在昆根手里。
“秦招,我好心好意让你自己确认练局在不在,你却搞这些小动作……我看你今天根本不是来找练局,你是来偷东西。”
“那么就请你向全调查局下发我的处分通知,让所有人知道我因为没有见到练局而硬闯作战中心武器库。我接受处罚,但我也会上报联盟和星审,要求彻查整个总局一处。”
“这么多年,你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是没变。只能说,幸好局长当初没有选择把你收归一处。否则你迟早会拖累我们。”
秦招道:“你不亏心何必怕我。”
昆根微微一笑,不再与他多说。直接按响了警报。
随即出现了无数早已等候多时的异能者,朝秦招一拥而上。
秦招虽然最终跑了出来,但过程并不容易。他几乎没有这么狼狈过。
按理说,受了伤的秦招,势元会暴涨,这些家伙就算吃了兽魄,也不可能突破人体极限。他们应该慢慢地被秦招共感,可事实却是……秦招的势元无论怎么暴涨,这些人都一点反应没有。
虽然这个问题越想越令人后背发凉,但逃出去以后的秦招却觉得兴奋。因为他带走了那枚标签。
他猜测一处的人不敢把今天的事公开,否则他们也将面临着更大的问题。所以总的来说,秦招认为今天的冒险是值得的。
当他一瘸一拐回到家的时候,他的期待里有雁风浔拿到萧拂信息的开心,有雁风浔对他报以感激的笑,总之没有想过,最后迎接他的,是冷言冷语的责备,和一句“我讨厌你”。
那种陌生的情绪又涌上心头,秦招把脑袋往被子里缩。
这个动作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雁风浔的眼睛。
他没让秦招躲进去,把人从柔软的被窝里掏了出来,秦招还用脚死死压着被子,努力扣着身子不肯转过去看他,雁风浔费半天劲才终于给他翻了个面,好生抱在怀里,轻声问他:“疼?给你揉揉啊。”
说着便将手又钻入被子,从秦招与被子之间难舍难分的缝隙里摸到了被他打得发烫的地方,轻轻捏了一下。刚沉寂下去的刺痛又被唤醒,秦招小幅度地抖了抖,但这个姿势不方便他推开,于是破罐子破摔地直接仰头在雁风浔喉咙上一咬。
“嘶……”雁风浔把人抱着一躺,让秦招趴在他身上。
他能感受到秦招的牙齿死死叼着他脖子上一层薄薄的肉,但没推开,反而紧紧搂着秦招的腰,带着些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换个地方咬吧宝贝,疼死了。”
和秦招不同,雁风浔向来是怕痛的。秦招也知道,他虽然报复的小情绪很明显,但听了雁风浔的话以后,果然就换了个地方。
这次,他一口钉在了雁风浔的肩膀上。用力十足,雁风浔闷哼一声,说了一句:“痛,你好狠心。”
“我狠心?我对你那么好,从来没有为第二个人这么拼命。你还讨厌我……”秦招用牙齿磨了磨,说,“你才狠心。”
雁风浔有些无奈,一边给他揉着,一边苦笑:“我刚说了那么多,你就记这一句?”
秦招没说话,把自己闷在那儿,然后突然抵着他的胸口想要撑起来。雁风浔抬起一条腿,把人夹住了,又伸手按住秦招的后脑勺,主动献出喉咙,说:“这么气,再给你咬一口。”
“我不气。”秦招没咬,嘴唇贴着他的体温。
“那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什么意思么?”
“知道。”秦招淡淡道,“你觉得我冲动,没脑子,遇到问题只会使用暴力,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雁风浔轻轻一拍他的后腿根,说:“你是没疼够,故意气我。”
秦招不太服气地闭了嘴。他想说,如果不是今天他这样冒险,那就拿不到标签了。
“我知道你委屈。”
“我不委屈。”
“委屈着呢,心里难过死了。费心费力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不懂感恩就算了,还这么凶。刚刚偷偷埋枕头里哭鼻子了,是不是?”
“胡说八道。”秦招仰起下巴,双眼直勾勾盯着雁风浔,以表明自己没哭。
他确实没有哭,哪那么容易就流泪。但心里是有一点难过,可不想说出来。
雁风浔摸了摸他的脸,仰头亲了他一下,说:“你知不知道,你吃了药慢慢恢复势元的那段时间,我可以和你共感。”
“什么……”秦招一愣,“真的?”
雁风浔看他那副惊讶的样子,有些好笑:“嗯。”
“所以……那你……”
秦招不知道说什么,吞吞吐吐半天,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所以雁风浔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他多么惊险才拿到这东西。更加知道在受伤回来的那段时间,秦招是多么希望看到雁风浔的笑。
那又为什么却在秦招醒来之后,说这种话,让人伤心?
秦招不理解。
“你知道吗,要教会你怎么珍惜自己,是一件比我想象中更难的事。光是口头讲给你听,你肯定是嘴上答应得好,但左耳进右耳出。因为你太知道自己的实力了,就觉得我的担心很多余。”
雁风浔说着,就捏住了秦招的耳朵,给他揉搓捏按一阵,看到红透了,又循循善诱道,“可是现在你必须要了解到这个现实——有越来越多的人,势元高于你。他们的异能因为势元的提升而得到再次进化,这世界上出现了一些你不能保证能赢的对手。这时候如果还用你以前的那种态度去对待战斗,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