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六个人一台机甲,形成了四方割据——
明骄和伊斯亚一伙,尧希单独一人走在后面。九里紧紧贴着雁风浔,而秦招则跟627并肩前行。
秦招觉得有点不爽,但也不知道这不爽究竟源自于何。
第二环比第一环要大了不少,一天赶不完路。他们干脆就慢下脚步。
秦招打算和雁风浔带着设备,去周围进行植物和生物的采样调查。明骄和伊斯亚很自觉地去寻找能吃的东西。
但九里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雁风浔。
关键是雁风浔也没赶人。
秦招看看他,又看看九里,忽然把小孩儿拎了起来。九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以为他要杀自己,差点就要使用异能了,却被雁风浔一巴掌拍脑袋上:“老实点,别找揍啊。”
九里的势元消散,蔫儿下去,任由秦招把他拎到水边。最后把他放到了尧希身旁。
尧希正靠在一棵树边在悠闲地午睡,眼睛都没睁。
秦招说:“你看着他。”
尧希冷冷道:“不。”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我也没有帮你看孩子的义务。”
秦招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歧义,但懒得废话,拔出刀,刀尖抵着尧希的面罩,一字一顿说道:“我请你帮忙。”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连九里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尧希笑了。
她没有对秦招多说,而是歪过头,对十几米开外正在取水净化的雁风浔喊了句:“喂——”
不赦的刀锋一亮,差点在她喊的瞬间砍下来。
“不许叫他。”
秦招一脸阴沉,但尧希却发出了嘶哑的笑。
“怕我跟他告状啊?”尧希说。
秦招不说话,忽然收了刀,干脆放弃说服尧希,而是对九里命令道:“在这儿待着,别再跟上来。”
说完便转身走向雁风浔。
九里缩着脖子,坐在一旁,看起来有点害怕,但又蠢蠢欲动,好像还是想跟着雁风浔。
几分钟后,秦招和雁风浔带着627往一旁的湿地走去,九里快要看不见他们身影,害怕他们把他扔这儿,那就真的没有人能帮他找千乡了。
他一慌,跳起来想追,却忽然被人抓住了脖领子。
尧希不知何何时取下了面罩,褪去那层怪异丑陋的遮挡物,她的模样温和得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
她对九里笑了笑,说:“乖孩子,不要去打扰哥哥们谈恋爱哦。”
雁风浔没想到刚一走出尧希他们的视线范围,秦招就朝他发了难。
他被猛地一把推到树干处,背被砸有点疼,还来不及跟秦招抱怨这动作的粗鲁,就被劈头盖脸地亲了上来。
秦招这人接吻也跟打仗一样,带着一股生猛和杀人的劲儿。
他咬着雁风浔的下唇,舌尖扫入其中,狠狠地吮着雁风浔肺里所剩无多的氧气,差点没给他亲窒息。
好几分钟后,雁风浔按着秦招的肩膀,把人推开了些,急促地喘了两口,然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招也在喘,还问他:“笑什么。”
“宝贝……你热情到我有点吃不消。”雁风浔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脖子,哑着一口嗓子问,“怎么了?”
秦招的手指伸进雁风浔的发丝间,轻轻扯了一下,让他不得不退开些,和自己对视。
“你想帮那个孩子?”秦招问。
雁风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他:“你不想?”
“没有必要。”秦招实话实说。
“但我们本来就要调查那支队伍,不是吗。”雁风浔笑了笑。
“是,但他跟着我们的作用不大。”
“不需要他起什么作用,只要不拖后腿就可以。”
“还要考虑到他姐姐有可能已经死亡的情况,如果带他进入腹地,他遇到危险以及得到死讯的概率,会大于他找到他姐姐。”
秦招说的不错,虽然他们要去找那支队伍,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九里都帮不上太大的忙。
雁风浔没说话,只是看着秦招一会儿,然后低头在他喉结处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
秦招由着他咬,只是不知道雁风浔为什么情绪又莫名失落。他揉揉他的耳朵,哄道:“如果你实在想带,就带。”
“队长。”雁风浔垂着眼眸,忽然喊了声,“或许我和他一样。”
秦招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无言地看着他。
雁风浔道:“能力不够,但却有一定想要找到的人……也曾有人对我说,找不到的,没准儿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但能怎么办,找不到也想找啊。”
秦招没有想到雁风浔的心软是另有原因,他忽然有些紧张,害怕雁风浔被他刚才说的话所伤:“你想找什么人?我帮你。”
“我要告诉你的,但总是没有机会。”雁风浔蹙眉,很不高兴地嘟囔,“要是你能共感我就好了,我有过去整整二十年的事情都想和你说。”
秦招的指腹摸过他的眉骨,温声道:“那就先说最想说的那一件。”
“我想要找到我……妈妈。”这个词过于陌生,以至于雁风浔说出来的时候,发音有点奇怪,耳根莫名的红了,低头把脸贴在秦招颈窝,“我爸说,她以前是总局一处的作战总指挥,但是我问了,调查局没有人知道这么个人。你知道吗?”
秦招自然也不知道,总局一处向来就没有作战总指挥的说法。但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让雁风浔难过。
“雁江说有,那就是有。他一向讨厌调查局,不可能编这个骗你。但调查局这些年经历过很多人员流失,架构变动,有些机密档案连我都没有看过。你妈妈的资料可能藏在某一份保密文件里,回去我们就查。”
雁风浔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他的声音能听出他的很多遗憾,秦招立刻笃定道:“我会帮你的,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定能找到,你相信我。”
“我知道,我信。”雁风浔赖在他身上,不断释放自己脆弱的信号。
这种全心全意的依赖让秦招心尖打颤,他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捧给雁风浔,想立刻打道回府去总局一处帮他查他妈妈的事。可是他做再多的保证,都只是口说无凭,于是就只是不断用手抚摸雁风浔的头发,耳朵,和脸颊。
几秒种后,雁风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秦招不知道他笑什么。
“其实我没有那么难过。”雁风浔抬起头,眼底哪里有什么可怜与脆弱,尽剩得逞的调笑,他凑过去亲了亲秦招的鼻尖,道,“队长,人太容易心软会被欺负的。”
秦招扯了扯嘴角,也凑过去咬了他一口:“没有人能欺负你的队长。”
一来二去,两个人又有了火苗,一触即发。
以前雁风浔觉得天雷勾地火这种俗语很傻,直到他自己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点燃的山火一样热烈燃烧起来,他才明白什么叫写意又写实。
虽然折叠空间不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好地方,但初尝滋味的两个人很容易陷入对彼此身体的渴望中。一碰到对方,哪里还管什么环境好不好,都想着把对方拆吃入腹。
雁风浔心里有种奇特的满足,他觉得他和秦招终于有了那种不用开口的默契,他们甚至不需要像别人恋爱一样腻腻歪歪地说半天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只需要一个对视,拥抱,亲吻,无时无刻不被彼此所吸引。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身体的反应是最直白的,尤其两个人又都是二十郎当岁,正该热火朝天发了疯一般的年纪。除了吻,还想要更多,心里想着,手上便有了动作。
他们都紧紧拥住对方。
雁风浔想着克制,对自己说,只是摸一摸。因为太喜欢了,太想要感受秦招的一切。这是被允许的。
他的手便顺着背脊慢慢滑向腰际,指尖一点点隙开严丝合缝的裤腰,再要往里——
忽然,他顿住。
秦招不可思议地反手捉住雁风浔的腕骨,雁风浔也震惊地按住秦招放在他下腹处的手。
两个人都睁了眼,唇与唇在死寂中尴尬地分开。
“……你做什么呢?”雁风浔尽量表现出冷静的样子。
秦招睫毛颤了颤,喉咙咽下一口唾沫,说:“我也想问你。”
他们都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居然能撞号。
这是什么天煞孤1的地狱笑话。
虽然雁风浔在此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又很合理。
秦招这样的人,在遇到雁风浔之前,压根都没有和人亲亲抱抱的想法,更不可能提前预设自己是什么类型。他和雁风浔的亲昵,靠的是男人对欲望与生俱来的天赋,身体告诉他想要什么,他就去索取什么。
只要这个对象不是雁风浔,秦招妥妥的是那个主导者。
可偏偏就是雁风浔。
几分钟凝重的冷寂之后,雁风浔低迷地松了手,他的额头靠在秦招肩膀上,轻轻叹了一声气。
秦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现在在这里肯定也不会真的做什么,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还很多,秦招不想让雁风浔为难,就想开口转移话题。
结果雁风浔先于他说了话,语气无比可怜:“宝贝……你让让我吧。”
从表情上来看,秦招正处于十分惊讶但不知道在惊讶什么的状态中。
听到雁风浔的话以后,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避到一旁,绿色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手指攒成拳,抵在唇间思考良久。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秦招的思想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
他并不是想要和雁风浔争个上下,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根本没想过原来这件事还要争。
雁风浔就看着,心里却不慌不忙。他不信秦招会因为这个东西就不和他好了,秦招对他有多迁就和心软,他心里门儿清。
事实上,秦招确实没跟他纠结,也不觉得谁上谁下的问题比雁风浔本人重要。
所以秦招花了两分钟平复好心情后,对雁风浔说:“没关系,以后再说。”
雁风浔噎了一下。
玩脱了。
秦招刚才看他那一眼,明摆着就是觉得雁风浔当1这事儿太不靠谱。
该死的,早知道会有这一出,认识秦招的第一天就该给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不是白练的。但现在好像晚了,秦招脑子里已经把雁风浔当成了需要他保护的弱不禁风的娇花。
这朵一八几的娇花每天都在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漂亮,对着秦招惯会见缝插针的撒娇,虽然偶尔会流露出一点脾气,让人察觉他内心也有强势的一面,但多数时候雁风浔就是可爱温顺且无害,以至于秦招根本就没想过原来他还想骑到自己头上。
雁风浔哑口无言一阵后,企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被秦招打断了。
“乖,不要再想了。”秦招甚至还在安慰他,抱着他的脑袋,亲亲嘴巴说,“这不重要。”
他居然说不重要?
这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走到那一步了?
雁风浔的张了张嘴,刚想开口,秦招又凑上去亲了亲,哄道:“你回去休息,我带627去做一下环境勘测。”
“不要我陪你?”雁风浔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冷着脸,“难道你怕我缠着你争这事儿?”
“不是。”
“你说谎的时候别眨眼。”
秦招又迅速眨了眨眼,然后泄气道:“……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啊。”雁风浔一把抱住他,两人原地晃悠了一会儿,“宝贝你当我是流氓吗,你不答应我就要撒野?其实我也觉得这事儿不重要,之后再谈吧,好吗?”
秦招悄悄松了口气:“嗯。”
雁风浔垂着眸,默默抱了他许久,看不出来刚才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只是抱住秦招的手臂比之前都用力。
他们几人在第二环逗留了将近一周。
这一周的时间,除了对这里的生物和植物进行采样,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其他两个安全区给剿了。中途他们和其他调查队碰了面,将整个折叠空间的外层环境彻底了解清楚。
第二周的时候,秦招让调查队的所有人返回总部,他仍然打算继续深入。
明骄和伊斯亚出于戴罪立功的目的坚持跟着他们,九里的目的明确,是为了寻找姐姐。但尧希的存在就显得令人费解。
考虑到调查队同行的其他疗愈师恐怕都没有尧希的势元高,因此她被允许以临时队员的身份,也继续跟随调查。
但他们的队伍还多了一个人。
第四调查小队的队长邢谶思,总局一处机密武器库的管理者,也是这次主动要求加入调查行动的唯一一个职级与异能等级都和秦招相当的巅峰A级异能者。
邢谶思在调查局工作了十几年,但也还算年纪轻轻。在非战时期,他主要的工作就是研究异能武器的打造与提升。如今虽然只有三十九岁,但却是调查局最大武装作战部队的首长。
这几年,局长练寿夫很少在公众场合出面,很多事情都是邢谶思代为解决。秦招也和他打过许多次照面,认为这人的工作能力和行事作风都还稳重,因此同意了他要加入调查的建议。
然而,雁风浔讨厌这个人。
邢谶思似乎也知道雁风浔讨厌他,因此从头到尾没有和雁风浔有过正面接触。
好在他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沟通,邢谶思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秦招谈事情,与秦招商量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还有就是一起探讨调查局内部究竟是什么人走漏了门桥的风声。
雁风浔很沉默,他几乎从邢谶思出现,就不太说话了。但他又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秦招是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这件事。
那时候他们刚刚来到第二环和第三环的交界处,但天色已晚,秦招决定继续往里,但邢谶思说要在这里停留一晚。
明骄发动异能,准备靠第六感来决定是前进还是停留,结果他冷汗蹭蹭直冒,很尴尬地说:“我的异能好像出问题了。”
秦招问他怎么了,明骄挠挠头,说:“就是……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们应该直接离开折叠空间。那里面好像……有种现阶段我们所无法解决的危险正在发生。”
这意思就是,他们进入第三环,恐怕有去无回。
明骄的异能,只有和他并肩作战过多次的伊斯亚最了解,他的第六感没有出错的时候,除非势元耗尽,异能才会不好使。只要他感觉有危险,那就绝对不可能失误。
秦招虽然对自己的异能有自信,但这种时候必须要考虑更多的情况。尤其是身边还有雁风浔,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而把雁风浔置于危险的境地。这次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不能带着大家送死。
所以最终,秦招决定现在外面停留一晚,与邢谶思好好商量一下。
这两天雁风浔的话少得很不寻常,秦招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但他最初没有意识到是和邢谶思有关。他每次与邢谶思聊完事情,回头去找雁风浔的时候,总能看见雁风浔独自一人发呆,旁边还坐了个和他一起发呆的九里。
“累吗?”秦招走过去,摸了摸雁风浔的额头,这个动作也不一定真能探出什么问题,但他总是想去碰一碰。
雁风浔贴着他的手,摇摇头,目光稍稍一抬,若有似无地看向秦招身后不远处的邢谶思。
“今天你一直没有找过我。”秦招在他旁边坐下。
现在他已经可以无视掉九里的存在了,这小孩儿就是单纯喜欢粘着雁风浔,但存在感极低。
“邢队来了以后,你们一直都在聊工作。”雁风浔这么说着,但语气里并不是抱怨,也听不出醋味。他是在陈述这么一个事实。
“你也可以加入,你虽然现在是实习生,但以后迟早需要了解这些。”秦招怕自己心思不够细,没有注意到雁风浔的想法,就问他,“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和他说话?”
“没有。”
“那为什么?”
雁风浔忽然说:“我小时候见过他。”
秦招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邢谶思。邢谶思正在整理工作笔记,丝毫没有注意这边。
“我以为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秦招无端揣测,“他以前欺负过你?”
雁风浔笑了笑:“你觉得我这么好欺负?”
秦招忍住了没有点头。他试图婉转地说:“但你看起来不太喜欢他,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秦招下意识地觉得,能让雁风浔讨厌的人,肯定是欺负过他。可雁风浔摇摇头。
“没有。”他并不仔细回答这么问题,而是语焉不详地说了句,“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邢队,聊聊。”
凌晨三点的时候,大家都睡下了,邢谶思起来和秦招轮换守夜,秦招叫住了他。
邢谶思平时也和秦招一样,是个除了工作外其他时候话很少的人。他看了秦招一眼,点点头。两个人走到稍远的地方去谈。
秦招开门见山,直接问邢谶思什么时候和雁风浔见过,是不是对小时候的雁风浔做过什么。
邢谶思沉默良久,才道:“你以什么身份审问我?”
“不是审问。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我知道他是雁江的儿子,但秦队长,他现在在调查局实习,你为了他跑来找我问话,是不是有点以公谋私的嫌疑?”
“所以我说了,这不是审问,是我们私下的谈话。”秦招不被他带入坑里,反问道,“或者说,你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不敢告诉我?”
“没有。”邢谶思看着秦招,忽然笑了一声,“我不仅没有伤害过他,相反,我对他还不错。”
秦招一愣,追问:“什么意思?”
这次,邢谶思就不再开口,站起身要走:“秦招,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些问题。”
秦招却直接拔了刀,把不赦插在邢谶思脚跟前,拦住他的去路:“你不说,我就自己看。”
他说着,便调动势元,试图与邢谶思建立共感。邢谶思脸色微变,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打算和我来一战?秦招,你最好搞清楚,我们现在是在工作。”
说完,他绕过秦招的刀,带着怒气离开。
然而秦招却站在原地,面沉如水,看着自己的刀,心头起了疑。
他竟然没有共感成功。
是因为邢谶思躲得太快?但明明还在共感范围内……
邢谶思的异能是“造物”,可以将势元实体化,捏造成真实存在的东西。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势元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变,变高变大变小又或者干脆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这种异能实用性很强,但在作战中,其实并不占优势。秦招想象不出来邢谶思是怎么躲掉他的共感的。
第49章
邢谶思和雁风浔那些尚未被明确的往日交集,成了秦招所有调查任务中的一个重要支线任务。
他迟早要弄清楚,因为他觉得雁风浔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而他对邢谶思共感失败的事情,也悄无声息埋进秦招心里。
邢谶思有句话大错特错,秦招从不是一个以公谋私的人。他不会因为对雁风浔的爱惜,就对邢谶思有偏见。
但现在秦招却觉得此人疑点重重,以公私分明的角度来说,邢谶思作为一个势元低于秦招的人却无法被共感这件事,在他心里彻底落下了一根刺。
不拔不痛快。
只是麻烦的点在于,雁风浔依旧对邢谶思这个人的事只字不提。
他的沉默使他暴露了一些少年人的心性——固执,冷漠,爱憎分明,不肯圆滑。
那不是他平时伪装出来的随性洒脱所能掩盖的东西。
雁风浔心底大概也有一根刺。秦招要替他拔。
第二天一早,明骄再一次使用异能,感知第三环的危险。
异能的反馈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他们将会遭遇生死危机,有人会命丧此处。
第六感迫使明骄浑身汗毛倒竖,根本找不出一个破解的方法,似乎只有回头才能安全。
他已经想退却了。
就算秦招威名在外,但有个前提在——秦招没有吃过兽魄,且也不打算吃兽魄。或许他的势元曾经高不可攀,但现在却未必。
那支带走千乡和林本桦的神秘团伙,已经进入折叠空间腹地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如果没有死在里面,那么就有很大的概率已经得到势元极高的兽魄。那支队伍本就强悍,但凡其中有一人在这段时间里突破了A级,等级一举超过秦招,那么正面交战时,他们的赢面就很少了。
这种情况下,连秦招都不得不谨慎再三,权衡冒进带来的收获价值足不足够对冲他们此行的风险。
偏在这时,邢谶思却站了出来。他面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和前两天稳重沉默的模样大相径庭:“如果你们觉得危险,就从现在掉头回去。但我会代表调查局,继续深入。”
秦招抬头看着他,就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尧希和九里,都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只有雁风浔闲闲地靠在树旁,打着哈欠。
“我看了所有的调查资料,包括秦队你整理的报告,发现自从那支队伍越过第四环进入未知区域开始,第三环就出现了一些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变异生物,包括那个摧毁了第三环安全区的毒藤,有极大概率,也是来自更深处的区域。”
“因此我有理由怀疑,那群人对折叠空间中心区域的高等生物进行了屠杀,破坏了折叠空间的生态平衡,以至于内部的生物受到刺激,开始往外面跑。”
邢谶思将自己做的工作笔记翻开,有理有据地说,“它们可以跑到第三环伏杀偷渡客,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去到第二环第一环,到最后,甚至会通过门桥进入我们的世界——如此一来,放任那群人在里面多逗留一天,就会带来更加不可挽回的危害。所以我认为,继续前进不是急于求成,而是为了我们生存的星球所做的必要挑战,哪怕牺牲,我也在所不惜。”
他的话实在说得义薄云天公而忘私,连明骄都少有动容,悄悄看向了秦招。
秦招也难免想到了一件事。
他在前往耶努雾司找雁江第一次探讨门桥事件的时候,在雁风浔家附近的公园,发现了一个门桥。
那时候,秦招还没有折叠空间的概念,他只是发现黑色漩涡处有强烈的能量波动,靠近后,感知到那其中的危险,于是在完全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击杀了某种生物。
经由邢谶思的提醒,秦招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那天他攻击的生物,绝对不是第一环那些呆头呆脑的热带动物。
它们拥有高级势元,对非同类的存在具有强攻击性,那天它们正是试图穿越门桥,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秦招,死于秦招的刀下。
还有秦招在巨木林遇到的那只蜘蛛,它拥有7000的势元,绝对不是第一环的环境所能孕育出来的程度。
所以说,邢谶思的猜测不仅不是危言耸听,甚至已经是事实。折叠空间的生态平衡正在被破坏,那些原本藏在中心地区的危险生物如果再受到更多刺激,将会越来越多地往外面跑。
秦招很快厘清了其中的利害,对邢谶思道:“我同意你的说法,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一直没有关注他们的雁风浔,这时才若有似无地将目光放在了秦招身上。
或许是因为他猜到了秦招的想法。
果不其然,秦招的下一句话就是对雁风浔说的。
秦招以特战大队作战总指挥的身份,对实习生雁风浔道:“你带其他人折返,接下来的事情我和邢队去办。”
雁风浔面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笑了笑,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遍他的指令:“要我折返。”
不知为何,明明雁风浔也没说别的,但那个眼神让秦招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
那个邢谶思也不知道是太笨还是太聪明,故意在这时候插了句话:“秦队的做法是对的,明骄的第六感检测到的或许不是第三环本身的危机,而是我们当中某一个人的危机。所以越少的人进入越能减轻负担。”
这显然就是在暗指除了秦招以外的其他人都有拖后腿的嫌疑。
又或者,他指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秦招听后,下意识往雁风浔的方向走去,又冷冷瞪着邢谶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着话,同时轻轻捉住了雁风浔的手指,想要告诉雁风浔他不是嫌弃他们没用,而是单纯不希望他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雁风浔不知道是理解还是不理解,反手握住秦招的手腕,懒懒问道:“真要赶我走?”
秦招无法反驳,尽管他的本意只是希望雁风浔安全,但事实就是,他的确在赶雁风浔走。
还好伊斯亚嘴巴伶俐,帮着秦招解释了一句:“我明白秦队长和邢队长的意思,未必是我们谁拖了后腿,只是要考虑到,人越多作战灵活性越差。既然目的只是为了调查,那确实没有必要全部人一起进入。”
雁风浔却并不在意这些,他又问了秦招一句:“到底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他的眼神里没有咄咄逼人,甚至也没有一点点强势的意味,就只是很平淡地丢出这么一个问题,让秦招告诉他答案。
猫科大概都有一种秘而不宣的骄傲藏在心里,他们可以自己伪装成弱者,却不希望自己真的是弱者。他们的爪牙要锋利,眼神要高傲,下巴总高高仰着,再孤独也会做出桀骜冷漠的样子。
他要被人虔诚地爱,而不要有人哀怜地看着他。
秦招忽然心头一软,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自大的想法——我可以带他进去,我不想和他在这里分开。
他伸手捧着雁风浔的脸颊,正要告诉他自己的重大决定。
那个没有眼力见儿的邢谶思又说话了。
但这次,邢谶思不是对秦招说的,他喊了雁风浔一声:“小浔,你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