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by玉师师
玉师师  发于: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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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抬眼看向阴天子,知道他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却还是又说了一遍:“阿方死了。”
阴天子点点头,手臂搂紧,将他按进怀里,听他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我今天是特意去逼死他的。”
“你给了他一个体面,自杀总比上处刑台好。”阴天子对逆魂主深恨入骨,当年天京之战时,若非逆魂主引鬼螣入阳间,搅乱了战局,崔瑾怎么会死得那般惨烈,但他也知道崔绝生性纯良,即使惨死也不恨逆魂主,甚至还有几分欣赏,觉得他是身在其位不得不谋,方夺是他们的朋友,但逆魂主符夺逆是冥府的宿敌,作为敌人,伤害崔瑾,算计阎罗,实在太情有可原了。
他的子珏总是这样轻易地谅解别人。
阴天子的手在崔绝后背上轻抚安慰:“他能在死前见你一面,跟你叙旧,了却因果,走得也算干净。”
崔绝嗯了一声,知道他对逆魂主的恨意,没再多说什么感伤之语,他的陛下宽仁厚义,对全世界人都宽容以待,唯独对当年伤害过自己的人深恨不已,这份深情实在是自己幸运,又何必要求他为仇人之死而伤怀呢,不放鞭炮已经是他厚道了。
想到这里,他伏在阴天子胸前吃吃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阴天子觉得这笑声透着诡异,不禁有些莫名的酸意在唇齿间弥漫——他逆魂主凭什么让你情绪失常?
崔绝在他怀里滚了一圈,身体转过来,仰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上方微皱的眉头,一面暗自惊叹这人也太帅了,一面笑着说:“师尊死了,郁昙死了,阿迦奢死了,阿方现在也死了……当年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阴天子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崔绝掰着手指头数完他们的老朋友,落下结论:“我们也算了却因果,从大梁朝那一场旧梦中彻底清醒了。”
阴天子点头:“没错……”
又听怀里那冤家乐滋滋地说:“琅华君崔瑾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死亡,原来今天才是我的忌日。”
“……”阴天子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心道你果然还是为逆魂主失常了。
不但情绪失常,还神智失常。
崔绝仰脸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觉得他太好看了,没有表情时好看,笑起来也好看,连这样皱着眉头都好看得让人恍惚。
“你……”阴天子担忧地出声。
微凉的手指摸在他的脸上,阴天子怔了怔,接着感觉怀里一动,崔绝突然起身,吻了上来。
海岸线上连绵的船灯在窗外摇晃着往后退去,车窗上映出迷幻的光影,车内影影幢幢的黑暗中,阴天子搂着崔绝的身体防止他跌倒,在柔软和湿润之间突然品味到一种独属于他们的苦涩——千年一弹指,知交零落、死生师友,他们是当时风刀霜剑的独有记录,是那些把酒言欢的仅剩见证。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故人了。
回去的后半程,崔绝趴在阴天子怀里睡着,车子驶入幽都城,城中鬼流涌动,车速明显降低,庆典的欢笑声从外面传来,夜空上突然炸开烟花,绚丽的火光映入车窗,照在怀中人的脸上。
阴天子想要关上窗帘,一动却发现崔绝睁开了眼睛,正在出神地看着外面。
“醒了?”
“嗯,”崔绝道,“外面真热闹啊。”
“出去逛逛?”阴天子捋了一下他睡乱的头发,“但我看你很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或过几天再办一场庆典给你逛。”
崔绝心道这是什么昏君发言,摇摇头:“不累,下去走走吧,后面累了的话你背我。”
阴天子笑起来:“嗯!”
两人下车,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冥界前段时间连遭天灾人祸,好在都已摆平,冥府有意提振民心,又是阴天子亲政后的第一个新年,各部门铆足了劲办这个除夕庆典。
整个幽都举城欢腾,鬼魂们有的牵挂阳间故人,乘船渡海去探亲,有的死太久,阳间早没了牵挂,便趁此良宵,出来狂歌痛饮,断障大街上、望乡台前、真如区夜市……焰火烧得天空一片赤红,到处都是灯笼、花车、地摊和摩肩接踵的人群。
阴天子怕崔绝被挤丢,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连体婴一样,崔绝走得跌跌撞撞,举起手将热气腾腾的烤面筋送到他嘴边:“这个好吃欸。”
阴天子低头撸走一块,软糯咸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嗯,不错。”
于是原地掉头,回刚刚那个小摊子再买一份。
“你吃臭豆腐吗?”阴天子看着旁边排了长队的摊子。
崔绝忙不迭摇头,想了想又道:“买一份,白骨笑喜欢。”
两人在烤面筋的摊前排完队,再到臭豆腐摊前接着排,前面是个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女人,一回头,双方都愣了下。
“咳,”平等王清了下嗓子,目光落在崔绝身上,语气有些尴尬地问候,“你身体好点了?”
崔绝笑眯眯:“有劳挂念,十分健康。”
“嗯。”平等王点头。
阴天子没他俩这么客气疏远,随口问:“你爱吃这个?”
平等王莫名其妙地沉默了。
阴天子:“啊?”
“阿菟想吃。”平等王道。
阴天子心道夜后还挺会吃,感觉崔绝戳了自己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街边的饮品店前,夜后正坐在露天餐桌边喝杨枝甘露,旁边有一个婴儿车。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夜后抬起头来,笑着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买好臭豆腐后,三个人一起来到那个饮品店,夜后已经帮他们点好了柠檬茶和红枣梨汤。
崔绝喝一口暖暖甜甜的梨汤,看向婴儿车里的小不点,猝不及防地做了个鬼脸,把小不点吓哭了。
夜后:“……”
“你干什么?!”平等王震惊。
阴天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夜后一阵无语,低头去哄小不点,但成效堪忧,哭声尖锐扰民,丝毫没有被哄好的样子。
平等王连忙过去接力哄,却见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小不点从婴儿车里抱了出来。
“……你还有这天赋。”夜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熟练逗孩子的阴天子,心情也很复杂,还有点酸溜溜——怎么到你手里就不哭了?!
阴天子道:“因为我帅,她喜欢好看的。”
夜后:“……”这是什么鬼话?!
崔绝从旁边伸出手过去逗弄小不点的鼻尖,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吓哭人家的根本不是自己,笑着说:“公主一出生就在阎罗殿,陛下亲自抚育了那么多天,亲近他也很正常。”
平等王和夜后种阴缘花百试百死,连叶子都不带长的,本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最后一次竟颤巍巍地开出了一朵绯色的花,久困黄泉的婴灵循水迹而来,沿着根系向上,从花蕊中新生,成为他们的孩子。
当时夜后已经去往白邺市,婴儿便养在了阎罗殿里,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才送回平等殿。
听说这婴儿把两位新手母亲都折腾得手忙脚乱,好几次冥王例会,平等王都是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昏昏欲睡。
没想到今晚会一家三口出来赶这个热闹。
“二位现在感情……”崔绝观察了一会儿那两人相处,笑道,“真甜蜜啊。”
夜后叹一声气:“说甜蜜就狭隘了,我们现在可是过命的战友情,这小东西快给我们把命都折腾没了。”
“战友情???”平等王错愕地看向她。
夜后一顿,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两颊有点泛红,平等王低头笑了起来。
街上热闹喧嚣、人多耳杂,不便说什么家国大事,几个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八卦。
说天工司给香雪公主的断手研发了个黑科技,装上之后仿生度极高,还能变幻各种形态,什么爪子、无敌风火轮、章鱼腿……看一眼就san值狂掉,战力不见多厉害,但给对手能造成极强的心理伤害。
说小府君被楚江王抹去部分记忆后整个人神神叨叨,那么开朗外向的一个人,整天闷在他自己殿里调香,记得他原本不喜欢香料的,还吐槽过几次楚江王用香太重的问题。
还说社交平台上“年度最有魅力冥王”投票晚上截止了,原本是阴天子领先的,但下午卞城王的票数突然飙升,在截止的前一分钟超过了阴天子。
“这样也行?”崔绝惊了,断然道,“不可能,有黑幕,陛下必不可能输。”
“呃……”夜后欲言又止。
阴天子倒是淡然,这种投票算什么,还有的网站评魔后是天下第一美人呢,眼瞎的人比比皆是,反正在子珏眼里,自己才是最有魅力的,哼。
平等王解释因为卞城王挂帅北征,一路干穿修罗、夜叉、罗刹多道防线,横扫北境,直接在歧命宫过春节了。幽都电视台YDTV下午刚播放了她在歧命宫录制的拜年VCR,穿着一身戎装靠在灵王办公桌上,身高一米七腿长一米五,一下子就爆红了。
“啊这?”崔绝看上去更困惑了,“明明陛下穿戎装更帅啊,果然还是有黑幕,卞城王刷票了吧。”
夜后:“……”
几个人喝完饮料就分道扬镳,告别的时候平等王突然对崔绝道:“我知道你有调查当年我游历时的事情。”
“嗯。”崔绝点头。
冥王亲政之前会先游历天下,了解各界的风俗民情,平等王当时游历到活死灵原,遇到一个自称叫西窗烛的活死灵女子,两人结伴同行,一起惩恶扬善,很是投缘,但双方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崔绝得知后曾暗中派人去查,他对那个西窗烛的身份有个猜想,一方面是想掌握更多平等王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怕是活死灵方做局。
平等王问:“查到了吗?”
夜后站在旁边,闻言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崔绝跟她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这两个人的状态,含糊地说:“倒也不是很清楚……”
“不用再查了。”平等王道。
“时间是往前走的,困于过去,并不能使时间倒流,”平等王微笑着说,“不如让回忆就成为回忆,当年的相遇很美好,如今的相守更值得珍惜。”
夜后低头整理婴儿车,眉眼弯弯的,尽是笑意。
离开夜市之后,崔绝和阴天子去了幽冥湖,昔日波平如镜的辽阔湖面已经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池碎玉和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玉山。
湖水化作数条清溪,汇入其他河流。
夜色中,玉山被远处的烟火辉映,微微泛着莹润的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山上。
“是你们。”小府君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声音有点落寞。
阴天子仰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个人?”
“忘记什么时候过来的了,”小府君看了看他们,笑起来,“我在这儿打扰到你们了哦?”
“嗯。”阴天子点头。
“……”崔绝一阵无语,这人怎么还承认了?
小府君看上去比他还无语,跳下地面,将手里捡来把玩的一块玉石丢进碎玉池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拍拍手:“那我走,给你们腾空儿。”
“倒也不必,”阴天子说,“我们只是随便走走,不做什么,你在这儿也碍不着什么事。”
“操,”小府君骂了一声,小声吐槽,“你还想做什么事。”
阴天子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假装没听到,毕竟他确实有些不得体的想法,但若要在这儿,那也过于不得体了。
他刚要说两句话转移话题,看到崔绝抬手在鼻前扇了扇,有些讶异地说:“府君殿下用的什么香水,味道挺特殊。”
小府君脸色僵了一瞬。
他刚才坐着没动,香味还不明显,现在动了几下,一种奇异的香味就散发过来了,香气发甜,甜得甚至有点轻佻,让人浮想联翩的味道,仿佛置身在香雾蒸腾的桃花林中。
“我不知道。”小府君道,“我做了一个梦,却想不起来梦里的情景,只记得梦里有一股香气,我找香雪公主查了香蜃城所有的香方,都没有我要的味道,所以我自己尝试调了下。”
崔绝又仔细闻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这就是你梦里的香气?”
小府君沉默,他知道崔绝在迟疑什么,说实话这香调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懵的,按照梦里的感觉,竟调出了这样馥郁的异香——那得是个多香艳的梦?
甚至可能更甚之,因为这香气已经如此艳冶了,却依然不足以复刻梦中的迷离绮丽。
“香蜃城藏有天下最多的香方,但也不是全部,”崔绝道,“我们冥府也有擅长调香之人……”
小府君神态稀松平常,随口道:“子……楚江王嘛,严重神经衰弱,不点安神香都睡不着……”
崔绝和阴天子对视一眼,语气有些微妙地说:“事关冥王的隐私,外人确实不知道。”
“那我怎么知道的,难道我是内人?”小府君混不吝地笑道,“我也考虑过找他问问来着,但他现在还封印着呢,”他抬头,看了看在夜色中巍峨而莹润的玉山,“哎,五哥,浊炁问题解决了,是不得找个黄道吉日把他放出来?”
阴天子目光沉了沉:“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他自我封印前已经极度厌世,你确定他想要苏醒?”
昆仑玉脉足以净化整个冥界的浊炁,如今已不再需要冥王来维持长夜九幽法阵,如果楚江王愿意,他可以封印到地老天荒。
“那谁能确定?谁知道他什么想法……”小府君心底涌起一阵酸楚,像被黄泉水淹没一般的窒息感和幽深水底的极致孤独。
崔绝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疑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小府君摇摇头,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喃喃道,“我感觉很难过。”
崔绝犹豫了一会儿:“可能是你的伤还没好全,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小府君应声,召唤出凶兽大车准备离开,临上车的时候突然回头,“你们在帮他瞒着我吗?”

“我和林幽篁的战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什么样的伤还能没好全?”小府君道,“你分明是在找借口阻止我思考。”
崔绝惊了一下,和阴天子对视一眼, 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并未全然接受失忆的现状, 并未放任自己颓丧下去, 而是在试图找回记忆,这太好了。
小府君怒道:“你们笑什么?看不起谁呢?!”
“不是嘲笑你, ”崔绝温声安抚他,“只是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在帮他瞒着你……这个‘他’指的是谁?”
“当然是子……咳……楚江王。”小府君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 似乎有什么难以理解, 皱着眉道, “奇怪, 我一提起他,总是脱口而出另一个名字。”
崔绝:“子衿?”
小府君点头:“莫名出现在我脑中的名字,是我给他取的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的名字?”
问题接连问出,崔绝和阴天子都没有回答,小府君看上去也并没有寄希望于他们回答, 有些问题本身就不是问给别人的。
“等等,”小府君似乎想到什么, 悚然提高声音,“为什么是我给他取名字?冥王只会在大婚的时候取名, 卧槽, 我该不会是他的冥后吧???”
阴天子受不了了, 后退一步, 上下打量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皱着眉道:“你讲什么鬼故事?”
崔绝咳了一声,扯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刻板印象,万一……咳,你管别人上上下下的呢?
“不是吧,难道……我真是他冥后啊?”小府君感觉脑中似乎有什么碎片在胡乱拼起,声线有些不稳,“可我怎么想不起来,我……呃……”
他眉头猛地一抽,仿佛有什么在脑中一撞,震得他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点思维碎片一下子又碎了。
“你怎么了?”阴天子问。
小府君揉着太阳穴,迟疑地歪了歪脖颈,似是在捕捉什么气息:“我好像又闻到那股香气了。”
阴天子:“是你自己身上的吧。”
“不是,”小府君摇头,又有些不确定,抓着自己衣服用力闻了闻,确定不是,“香气虽然像,但不一样……又闻不到了,刚刚我脑子里突然一懵,那一瞬间就闻到这个味道了。”
崔绝一直垂着眸,没想到楚江王这么决绝,不但抹去小府君和他的回忆,还在他的脑中留下术式,让他一想起自己,就会被幻香打断思绪。
阴天子道:“闻不到就算了,八成是你心理障碍……”
“我去一趟补魂司。”小府君突然说。
“干什么?”
小府君握拳锤了捶自己的脑袋,认真道:“我现在不正常,对不对?”
“我做了一场大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那不是梦,是术法,我被人用术法抹去了一部分记忆。”
“是楚江王吧?我刚才就是想起他,才又闻到那股香气,然后思维全乱了。”
“我也是冥王,中了不知名的术法,你们却反应平平,既不惊讶,也不担忧,可见你们知道这术法对我无害,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关于感情?”
“楚江王为什么要这样做?抹去我的记忆,然后将自己封印在了冥殿中……是不是我伤害了他,让他不想再看到我了?”
小府君平静地说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泪珠,他抬起手,疑惑地看着落到手背上的水痕,问阴天子:“五哥,我为什么在流泪?”
阴天子不忍看他,移开视线。
“还是先不要去补魂司了,今天除夕,让展绛衣清闲一个晚上吧。”崔绝轻声说。
小府君看向他。
崔绝看着他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双眸里噙着水光,清澈而懵懂,心中叹气,眼前这个少年冥王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小金尊玉贵、应有尽有,谁能想到竟在情之一事上吃尽了苦头。
“楚江王的幻术是冥府第一,他在你身上留下的术法,找展绛衣是没有用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从封印中唤醒,让他亲自解开。”
“可是,”小府君垂下头,仿佛做错什么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崔绝琢磨了一下:“你现在对他还有多少记忆?”
“我知道我们同为冥王,他擅长术法,会调香,他的剑名叫执名色,他精神不好,非安神香不能入眠,他不爱笑,但其实笑起来很好看,极度挑食,吃什么都不香,所以常年辟谷,但偶尔会喝一点我酿的酒,他喜欢喝那款用桃子和老黄糖酿的,说清甜……”小府君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冷不丁顿了一下,再张口思路就断了,“我刚刚说了什么?”
崔绝和阴天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神情复杂。
阴天子板着脸道:“老黄糖。”
“什么老黄糖?”小府君诧异地瞪圆眼睛,“怎么就扯到老黄糖了,不是在说对楚江王的记忆吗?我们都是冥王啊,别的还有什么……操,我脑子里怎么跟被大棒子抽过一样乱糟糟的?”
阴天子转身:“我这就去把楚江殿砸了。”
崔绝连忙拉住他:“别冲动。”
小府君意识到自己又被脑中的术法击溃了思绪,眼神黯了下来:“我一定伤他很深……”
“没有。”崔绝道,“你并没有伤害楚江王。”
“那我一定是做了别的错事,或许比伤害他更无法原谅。”小府君无意识地揪住心口,不知想到什么,刚要说话,思绪又被击溃,他怔了一会儿,茫然道:“我只要想起他,脑中的术法就会发作,可是……我却越来越会不经意间想起他。”
他抬头看向崔绝:“我想见他。”
“楚江王当初自我封印是因为体内浊炁已到极限,如今有了玉脉,确实也该将他唤醒了。”
阴天子点头:“可以。”
“但有个问题我需要你先思考清楚,”崔绝直视着小府君的双眼,郑重问道,“你是谁?”
小府君被问得懵了一下:“我是谁?”
“我……”他尚未来得及对这个奇怪问题发表什么意见,一段话已莫名出现在脑中,“我是自冥界创世以来第63任泰山王,是承系长夜九幽法阵、守护冥界安稳的鬼神之一,没有人可以抹去我的存在,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陌生的话语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小府君愣住,愕然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这……好像是谁事先放进我的脑子里一样……”
崔绝对这个答案未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府君殿下不妨回去多思考思考,等你想清楚了,再唤醒楚江王也不迟。”
送走小府君,阴天子抱起崔绝一跃而起,落在玉山上,两人并肩坐在大石头上,看远处火光烂漫的幽都城。
夜已经很深,庆典仍未结束,时不时有盛大的烟花在夜云下绽放,漆黑的幽冥湖里,碎玉折射出一片五光十色。
两人漫无边际的聊着天,一会儿说起千年之前的筵席,一会儿扯到阎罗殿的开支,几句话之后又拐到阳间的新鲜事,说妖王孤寡,说魔主惧内,说陆行舟付不起物业费……
阴天子很昏君做派地说等拿回被逆魂主收藏的那根遗骨,就给崔绝在幽都城里置一座豪坟,取这玉脉的石头铺地板。
崔绝说有阎罗殿呢,哪里还用另外置产?
阴天子笑着吻他,遮遮掩掩地说阎罗殿里鬼多嘴杂,马面娘娘和牛头公管得宽,在外面置个私产,可以放开了玩儿。
崔绝想了一下他要玩儿什么,然后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问他知不知道置一座豪坟需要多少钱。
阴天子大手一挥,自己是冥府之主欸,这么多年积攒的工资难道还不够买个婚坟?
崔绝冷静道,七百年来你光睡觉不工作,谁给你发工资?冥府之主也不能吃空饷。
阴天子:“……”
怎会如此?
他不禁泄气,呆坐在山上,看了一会儿半空中游走的阴云,突然福至心灵,我们要办婚礼的,广发请柬,向全世界收份子钱。
“欸?”崔绝来了精神,“好主意!”

远处的烟花渐渐阑珊,热闹退去,午夜的阴风刺骨起来,崔绝也累了,阴天子召唤出麒麟大将军,载着他们回烛冥山。
在空中偶遇黑无常,正展开双翼,在辽阔的幽都城上空盘旋翱翔,怀里抱着个醉醺醺的白骨笑。
白骨笑大着舌头说醉话:“天辣,狗会飞!”
“!!!”麒麟大将军当时就进入了战斗姿态。
崔绝连忙摸他大头:“别生气别生气,他喝醉了,别跟醉鬼一般见识。”
双方擦肩而过,呼呼的夜风中传来白骨笑渐行渐远的声音:“他说我醉鬼,雪寄哥哥,他坏……”
回到烛冥山的疗养院,一进门,牛头公急匆匆迎上来,神色担忧:“判官,陛下……”
阴天子:“出什么事?”
牛头公递上来一支手机,满屏都是红得发黑的“爆”字——
#阴天子恋情曝光#
#阴天子新欢神似崔绝#
#阴天子除夕夜甜蜜逛街#
#崔绝轮回#
#崔绝转世该满月了#
#冥府绝恋#
所有新闻平台都在疯狂转发一张照片,路人视角,熙熙攘攘的幽都夜市,烟花绚烂,烧烤的烟气模糊了画面,但能清晰辨认出阴天子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姿,和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少年。
按理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阴天子又不是明星,找对象本身是喜闻乐见的,问题是那个绯闻对象长得实在太像崔绝了。
一样的笑眼薄唇,一样的梨涡荡漾,连身高都差不多,不同的是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不知道哪个年代的鬼,但看上去十分年轻,脸颊丰润稚气,不是崔绝那种脸上没有二两肉的刻薄相。
舆论炸了。
阴天子你在搞什么?
原来你喜欢崔绝?
现在这是替身play?
崔绝轮回转世才不到两个月啊!
除夕夜,跨年零点时的热搜榜一是#至尊渣男#。
阴天子承包了四界所有社交平台的所有热搜,他自己倒还挺淡定,对牛头公道:“这照片拍得不错,挺有氛围感,找找原图……子珏?”
崔绝脸色阴森地在手机上打字,听到他的声音,抬头,阴森冷脸瞬间变得天真无辜,笑着说:“让人去查查谁拍的照片,该杀的杀,该逮的逮。”
阴天子:“!!!”
“开玩笑的,就是让人稍微控制一下,大过年的,乐呵乐呵得了,别闹太大。”
“有什么好控制的,不用,”阴天子大手一挥,“直接官宣,我要收全天下的份子钱。”
热搜屠榜一个多小时后,阴天子官方账号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线,发布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艾特了“冥府玉成双”。
就那个新欢?
冥府有这号人?
哪儿冒出来的啊?
接着又是满眼的“爆”,再接着各大社交平台接二连三地崩了。
围观群众还没扒出来这个“玉成双”是什么来历,先发现“冥府玉成双”账号居然是“冥府崔绝”的账号简单改了个名字。
“他甚至都没有重新注册一个账号!!!”
一夜之间,阴天子的风评暴风崩塌,渣得惊天地泣鬼神,围观群众不但不给他份子钱,还纷纷写网络檄文骂他。
倒也不全是骂,也有人发文力挺,说阴天子是幽冥帝王,有三宫六院很正常,别说崔绝已经转世,就算崔绝在的时候他都可以二美并行大被同盖,现在找一个这么像的替身,足见深情……
阴天子亲自拉黑并举报了他。
整个春节假期,“冥府绝恋”在热搜榜上就没下来过,一会儿讨论阴天子和崔绝的往事,分析两人是否有私情,一会儿又讨论玉成双的身份来历,各种离谱猜测满天飞。
三天之后战场扩大化了,毕竟除夕夜当晚幽都夜市鬼满为患,到处都是目击证人,人们纷纷回去翻手机相册,一时间冒出几十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有两人相拥着抬头猜灯谜的,有两人分着吃一根烤面筋的,有两人坐在饮品店门口喝红枣梨汤的……
等等,跟他们坐在一起的是……
平等王和夜后?
夜后没死???
旁边的婴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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