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by玉师师
玉师师  发于: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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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渊雪寄:“三个打一个,也叫切磋?况且我看他并没有跟你们切磋的意思。”
“嗨,弟弟这次月末小考又是第一,演武场上不是很勇吗?一个打三个,想必也不在话下,是不是呀,弟弟?你不说话,是瞧不上我们几个?”赤岭氏笑着,抬手捏向他小巧的下巴。
一把木剑稳稳挡住他的手指。
赤岭氏抬起头,见黑渊雪寄面沉如水,威压逼人,不由得发起憷来,强笑两声:“雪寄兄,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黑渊雪寄抚了一下木剑,“你们不如跟我切磋。”
赤岭氏僵住,视线顺着他的手落在木剑上,发现刚才他以木剑击巨石,剑身竟然毫发无伤,可见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下意识退后:“说什么呢,雪寄,上课时间快到了,咱们还是好好候课吧,别影响上课。”
黑渊雪寄收起木剑,淡淡道:“呵,你最好记得。”
赤岭氏灰溜溜走后,黑渊雪寄回头,看到刚才一直坐在树下看书的白谷枭已经站了起来,安静地看着自己,待和自己视线一对上,立即局促地移开视线。
他突然觉得好笑,甚至还有点可爱,忍不住想逗他:“你不敢看我?”
白谷枭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看我?”
白谷枭顿了顿,慢慢抬起眼,与他对视。
好漂亮的眼睛!
黑渊雪寄陡然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奇怪的情愫在胸腔漫延,他看着白谷枭:“你和晏晏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们不同母。”提起姐姐,白谷枭眼眸中泛起浅淡笑意,“姐姐的容貌是整个妖界最美的,谁都不能跟她比。”
黑渊雪寄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人笑起来,像是山谷间淅沥的晨雨遇到了清扬的微风,他要是能一直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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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岭氏废了,说是不知道怎么想的,逆练心法导致的心境大乱,为避免走火入魔,师父只得断其武脉。
从他的居所探伤出来,同门们心情都很低落,云海无涯是云阳氏创办的官学,来此进修的都是世家子弟,将来学成之后要为云阳氏发光发热的,赤岭氏武脉断绝,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们都来探望赤岭兄,只有那个杂种没来,他果然是无情无义,阴毒狠辣。”一个同门愤愤地说。
另一个同门接道:“不来就不来吧,他本就不祥,来了反而不是好事。”
黑渊雪寄转头看向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同门:“这些日子赤岭兄跟那个杂……”
“你们说的是谁?”黑渊雪寄打断他,“他有名字。”
“当然是白谷枭!”同门困惑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他生母是白谷夫人的婢女,趁主母生育爬上了主君的床,幸而天道好轮回,难产死了,听说他是自己剖开那贱婢的肚子爬出来的,被发现的时候,正趴在尸体旁边喝血呢,要不怎么一身鬼气,都说他不祥……”
黑渊雪寄脸色冷下来:“这种谣言不要再传,我只知道白谷枭一出生即可化人形,是天才之相,白谷氏的绝学飞霄流杀,目前年轻一辈只有他练成,他先天过人、后天勤奋,你们当以他为榜样,而非在背后编排。”
他是黑渊氏少主,地位崇高,修为又远在众人之上,冷下脸来训斥,众位同门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黑渊雪寄说完,拂袖而去。
背后的同门抬起身来,有些不忿地嘀咕:“可是赤岭兄前脚刚招惹他,后脚就出这样的事,任谁都觉得是那杂……咳,那谁不祥……”
已经走远的黑渊雪寄倏地停住脚步。
同门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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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枭。”少女的声音响起。
二人回头,看到白谷晏晏提着一杆枪跑来,光洁的额头渗出细碎汗珠,她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兴奋道:“阿枭,我对飞霄流杀有点领悟了,快来看……咦,雪寄你也在,那你也帮我瞧瞧。”
演武场上阳光炽烈,黑渊雪寄抱臂倚在树下,看不远处姐弟两个切磋,三十多回合后,白谷枭持枪从树顶俯冲下来,枪尖再次点在姐姐的身前,姐弟俩一起大笑起来。
三人在凉亭复盘战局,黑渊雪寄以指尖沾水,在石桌上勾勒出刚才两人各自的优缺点,扫一眼晏晏纤细的手腕,忍不住道:“恕我直言,你其实根本不适合习武。”
“我知道啊,但我就喜欢,有什么办法。”晏晏仰头灌了一碗凉茶,顿了顿,扭头看向他:“难道你也像那些人一样,劝我认命?可我偏不!”
黑渊雪寄:“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谷枭细声细气地说:“姐姐做的就是最好的,没有什么能束缚姐姐,命运也不能。”
晏晏大笑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弟弟暖心!”
白谷枭:“我只是说实话。”
送走白谷晏晏,黑渊雪寄看向白谷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难道你不知道晏晏先天不足,习武完全只是浪费精力吗?”
黑渊氏和白谷氏两家联络有亲,他很早就听说过白谷晏晏出生时失了一魂,原本是活不了多久的,幸而遇到一位高人,为她补魂,但也导致她武脉不足,难以修炼。
飞霄流杀是白谷氏的绝学,白谷枭早已经学成,而白谷晏晏却久久难以突破。
“可是她喜欢。”白谷枭摩挲着枪头,微微笑起来,“她喜欢,就够了。”
黑渊雪寄看着他的笑眼,没来由冒出一句:“你该多笑笑……”
“!!!”白谷枭手指一滑,利刃划破指尖,一串血珠飞了出去。
“小心!”黑渊雪寄连忙为他包扎,暗自责怪自己,没头没脑说的什么冒犯的话,连声道:“抱……抱歉!”
“没……没事。”白谷枭耳朵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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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星光灿烂,羽翼划过夜空,黑渊雪寄和白谷枭展翼翱翔,一前一后落在崖顶。此处是云海无涯最高点,坐在崖边的山石上,群山都尽收眼底。
两人并肩看着头顶的满天繁星,一时都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渊雪寄笑了一声,感慨:“三年,时间过得真快,明天我们就要回各自的族内了。”
他已经觉醒不器炉,回去即将继任黑渊氏的族长。
白谷晏晏也到了适婚年龄,族内将要为她议亲,召其回去,白谷枭自然会跟她一起。
“你性格太软了,回去之后,我很担心你会被人欺负。”黑渊雪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道,“如果白谷氏继续轻慢你,就来黑渊氏,我族中有很多事物交给外姓人来做,不愁没有立足之地。”
白谷枭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没有人欺负我,姐姐会护着我的。”
黑渊雪寄失笑,觉得他孩子气:“你这样依赖晏晏,以后她出嫁,你可怎么办?”
“姐姐说她不会出嫁。”白谷枭笃定地说,“世间没有男子配得上她,他们只想让她困于内宅相夫教子,而她是自由的飞鸟。”
黑渊雪寄没有说什么,据他所知,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弟对白谷晏晏表达好感。她是白谷氏嫡女,谁娶到她,谁就会获得一个既富又贵的岳丈靠山。
甚至自己族内也有打算促成两家的联姻。
他笑了笑,望向头顶璀璨的星空:“你也是自由的飞鸟。”
白谷枭噤了声。
黑渊雪寄疑惑低头,看到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在月夜下分外可爱。
“雪寄。”白谷枭喃喃地出声。
白谷枭突然直起身体,往前倾去。
黑渊雪寄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绝艳容貌摄魂夺魄,一时间失了神,直到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才蓦地回过神来,往后撤了半尺。
白谷枭僵住。
“阿枭。”黑渊雪寄苦涩地出声,“对不起。”
“不……不是……”白谷枭难堪得恨不得从云顶跳下去,声音颤抖,“是我不该……抱歉……雪寄,你就当是被……”
“听我说!”黑渊雪寄抓住他的手,艰难地组织语言,慢慢道,“阿枭,你很好,你没有错,只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明天我们就要回各自的族内,去承担各自的责任,所以……”
白谷枭垂着眼,不敢看他,嗫嚅:“我明白。”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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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枭?”黑渊雪寄从铸造炉后走出,便看到那个急匆匆飞掠而来的少年,惊喜,“你怎么来了?”
白谷枭落在他身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雪寄,你……”
黑渊雪寄下意识挣开手。
白谷枭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下,登时窘迫不堪:“抱歉,我……我不是故意……”
“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刚刚在铸造,手上全是炉炭,怕弄脏你。”黑渊雪寄连忙解释,拉着他的手去水井边清洗。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听说……”白谷枭用手指搅着水,来的时候火急火燎,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仿佛鼓起勇气:“我听说,你要娶我姐姐?”
黑渊雪寄沉默了一瞬,点头。
他已经是黑渊氏的族长,继任仪式上,云阳氏家主亲自赐下和白谷氏嫡女的婚姻,云阳五脉世代联姻,这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
“挺好的。”白谷枭喃喃地说。
“阿枭……”
“是太好了。”白谷枭仰起脸,开心地笑起来,颠三倒四地恭喜他:“是你就太好了……太好了……以前我还一直担心姐姐会嫁得不好……是你就太好了……”
黑渊雪寄看着他的笑颜,淡淡地弯了弯唇角:“是么。”
“族中要她联姻,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你,你宽仁亲厚,一定能够善待她,而有了白谷氏做岳丈,你在族内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看看,分析得多么透彻。
这小子平时跟自己说话细声细气,问三句答两句,何时口齿变得这么伶俐了?
黑渊雪寄没来由地生起一阵烦躁,漠然道:“你不问问我们是否两情相悦吗?”
“那不重要……”
“不重要?”
“对。”白谷枭一脸理所当然,“难道你不会善待她吗?”
“自然会。”
“姐姐也说了,她虽然不爱你,但相信嫁给你是最好的,你不会把她困在内宅的,对不对?你一定会给她足够空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对不对?”
听着他离谱的发言,黑渊雪寄连气都生不出,甚至面目扭曲地笑了起来,咬牙:“对,你说的对,说的非常对。”
白谷枭低着头,十分复杂地笑了笑,重新抬起头:“你准备打造一个什么信物送给姐姐?”
黑渊氏在大婚之前,会亲手为夫人锻造一个定情信物,用料是外出游猎获得的天材地宝,和自己的妖丹,以此来宣告对夫人的珍重。
族中还曾为此事特别开过会,最终打算做一只八音盒,打开之后会出现白谷晏晏的微雕小像,随乐曲起舞,以此来称赞白谷氏嫡女的天仙之姿。
白谷枭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不好,这不是姐姐喜欢的。”
黑渊雪寄没有说话,他当然不知道白谷晏晏喜欢什么,但两人是家族联姻,白谷晏晏也不会对他的信物有任何期待。
“你跟我走。”白谷枭突然一把抓住他。
黑渊雪寄:“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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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移星群岛
位于云阳氏领地的边陲,人烟罕至,灵气充沛,盛产奇珍异兽。
“放肆!!!”银龙挟巨浪袭来,与黑渊雪寄缠斗在一起。
空中一声尖戾鸟鸣,白谷枭瞅准时机,俯冲而下。
银龙痛极翻滚,搅动骇浪滔天,一条龙尾破浪而出,狠狠抽向白谷枭。
白谷枭双手握紧枪杆,妖力灌注,花枪直刺逆鳞,屠龙关键时刻,他打算硬抗一击,把握住眼下的机会。
血瀑冲天而起,半截枪杆穿入逆鳞之中。
背后的龙尾却未如期到来,一滴血落在他的额头,滑到嘴边,他顿了顿,慢慢回头,见黑渊雪寄展开双翼,为他抗下龙尾一击。
“雪寄。”白谷枭喃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黑渊雪寄哑声说。
“雪寄。”白谷枭又唤了一声,突然聚起妖力,枪尖一穿一挑,狠戾拔出,一条银光夺目的长筋被抽了出来。
银龙发出绝命的怒吼,翻滚着跌进海中,片刻之后,尸体漂浮在了海面上。
白谷枭猛地回身,接住黑渊雪寄倒下的身体。
——他们杀死在火移星群岛作恶的两只祸妖“八荒银龙”和“星海金鲤”,取得银龙之筋和金鲤之鳞,以不器炉锻造,得神品武器,名唤“鱼龙舞”,赠予白谷晏晏。
但黑渊雪寄左侧翼骨折断,羽翼再也无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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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寄……”
无边无际的迷雾,传来白谷枭的声音,黑渊雪寄摸索着往声源处走去:“阿枭?”
“雪寄,好疼呀……”
声音却在另一个方向响起,带着哭腔,黑渊雪寄蓦地转身:“阿枭,你受伤了?”
“雪寄,救救我……”
迷雾中的哭声逐渐远去,变得微弱,渐渐听不分清,仿佛只是如泣如诉的风声,黑渊雪寄却莫名地心慌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大声道:“阿枭,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你在哪里?”
“雪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黑渊雪寄蓦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床边的人:“阿枭!”
“啊!”对方失声叫了出来。
黑渊雪寄这才看清,守在自己床前的是个族中的老医者,连忙松开他的手腕:“抱歉,我失礼了,刚刚做了噩梦。”
“没事。”老医者不在意这点小事,脸上带着欣喜之色,告知他:“雪寄,你的手术很成功,冥医果真高深莫测,快试试你的羽翼。”
黑渊雪寄刚从昏迷中醒来,有些记忆不甚清晰,听了他的话,凝神感知双翼,惊愕地发现在火移星群岛折断的翼骨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不禁惊喜地问:“冥医……是哪里来的冥医?如何找到的?他用了怎样的技艺……我想起来了,是阿枭请来的——妖冥两界敌对已久,难为他竟能请到冥医——冥医人呢?我要亲自感谢他……”
老医者按住他,满脸是笑:“你手术后昏迷一个多月,冥医早已经云游他处,但你放心,族中已经以最高规格表达过谢意。”
“那就好。”黑渊雪寄点头,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满头脑,他恨不得立刻展翅翱翔,飞去白谷氏族地,向白谷枭告知这一喜事。
对,白谷枭……刚才的梦是怎么……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一个族老急匆匆地走进来:“老医者,族长……族长,你醒了,谢天谢地。”
黑渊雪寄看他眉头紧皱,问:“出什么事了?”
族老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封信交给他,压低声音:“白谷氏刚刚传来消息,说……夫人殁了。”
白谷晏晏死在自己的闺房,致命伤来自白谷氏绝学“飞霄流杀”,房中什么都没有被破坏,唯独少了黑渊雪寄赠送的定情信物鱼龙舞。
闺房很小,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动飞霄流杀还不破坏其他物品,必然是熟人偷袭。
能让白谷晏晏不设防,还会飞霄流杀的,只有白谷枭。
之后,鱼龙舞被发现藏在白谷枭的房间。
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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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地牢,寒气刺骨,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只飞鸟的影子穿梭而过,狭道两边的守卫无声晕倒。飞鸟落地,化作人形,看向被挂在墙壁上的少年。
白谷枭察觉到声息,怔了几秒,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来者,铁链在死寂的深夜中,阵阵作响,刺痛鼓膜。
黑渊雪寄发现他遍体鳞伤,皱眉:“他们动私刑了,怪不得不肯让我见你,阿枭,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白谷枭扭过脸,不让他看自己,颤声:“我没事,你的羽翼……”
“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黑渊雪寄打断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黑渊雪寄料想他也不会知道太多,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浑身的血痕上,眸色深沉,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去解他的衣服。
白谷枭往后躲避:“你……你不骂我吗?”
“我为什么要骂你?”
“他们都说……是我杀……杀了姐姐……”
黑渊雪寄看向他的眼睛,叹气:“我知道不是你,内中定有阴谋,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洗清冤屈。”
白谷枭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黑渊雪寄:“我本来只打算来看你一眼,但你族人动了这么重的私刑,我怕真相还没查明,你就先死了。”
白谷枭细声道:“你来了,我死也瞑目了。”
“胡说什么,我要你活着。”黑渊雪寄抽刀斩断铁链,张臂接住掉落下来的身体,越发觉得他瘦骨嶙峋,轻得惊悚。
白谷枭:“你要干什么?”
黑渊雪寄抱起他:“带你出去治伤。”
两人踏出监室,却见地牢狭道尽头有火光亮起,白谷氏族内掌管刑罚的长老带人匆匆而来,双方狭道相逢。
“黑渊族长,您怎会在此?”长老愕然,话未说完,目光落在他怀中之人,登时惊怒:“这是……劫狱?”
黑渊雪寄颔首致礼:“阿枭伤势太重,不能再待在地牢中,我带他去治伤。”
“不必了。”长老抬起手,掌心托着一份卷轴,封口处火锡是云阳氏的家纹,他朗声道:“白谷枭残杀至亲,罪大恶极,我族已经上报云阳氏家主,今夜,清理门户。”
黑渊雪寄盯着他掌心的卷轴,沉下脸来:“事情尚未查明……”
“事情已经非常明确!”
话不投机,冲突顿起,黑渊雪寄护住白谷枭,艰难突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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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下起雨来,背后追兵紧追不舍,箭矢铺天盖地落下,黑渊雪寄抱着白谷枭,几度翻山越岭、穿林渡海,终究难以逃脱,被逼到了荒岛的一个山洞里。
洞口被团团围住,只是碍于他黑渊族长的身份,而没有强行攻入。
“白谷氏果然善战。”黑渊雪寄苦中作乐地强笑一声,云阳五脉各有所长,黑渊氏负责军械锻造,白谷氏负责杀伐,如今被追杀了一夜,他深有体会。
白谷枭扯了扯唇角,看向周围:“这是火移星群岛。”
“嗯。”黑渊雪寄点头,他也没想到,这一路误打误撞,竟是逃到了这里,三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猎杀祸妖,得到了银龙之筋和金鲤之鳞。
“鱼龙舞当真是神品。”白谷枭闭着眼睛,低低地感慨一声。
黑渊雪寄苦笑,白谷氏将晏晏的死按在了白谷枭的头上,理由就是他垂涎鱼龙舞,想要杀人夺物。
“雪寄。”白谷枭轻声说,“我看过姐姐的尸体,没有打斗的痕迹,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的妖气。”
黑渊雪寄:“你怀疑凶手可能不是妖物?”
白谷枭点头:“我在她房间里察觉到一丝极淡的鬼气,是活死灵的气息……”
“活死灵?”黑渊雪寄吃了一惊,妖界和冥界势同水火,和极北寒境的活死灵更是毫无往来,为什么会有活死灵跑来妖界行凶,并且……
“你怎么知道那是活死灵的气息?”
白谷枭咳了一声,浑身伤口淋湿雨水,让他十分虚弱,闭了闭眼,强撑着哑声说:“你听我讲完,我确定姐姐跟活死灵没有恩怨,对方没有杀她的理由,姐姐房内财物很多,对方却分文未取,只拿走了鱼龙舞,但是又放在了我的房间中,他针对的,可能是我。”
黑渊雪寄:“难道你跟活死灵……”
“我跟活死灵也没有恩怨,”白谷枭打断他,加快语速,“凶手能够无声无息杀死姐姐,这样的实力,杀我也不会太难,却要大费周章来陷害我,舍易求难,雪寄,这里面太过蹊跷,你一定要查明真相,给姐姐报仇……”
“你在跟我交代遗言?!!”黑渊雪寄总算明白他为何急着说这些,不禁怒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光落在他累累伤痕上,忽地怔住,无力地松手放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用上心头——白谷氏铁了心要白谷枭抵命,枭是恶鸟,他从出生就不得喜爱,被随意嘲弄和侮辱,如今又要被冤死……
白谷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雪寄,我的生命里充满了黑暗和痛苦,但有在云海无涯求学的三年,这一生便不算枉活,我很满足了,此生无憾。”
“我不会让你死的。”黑渊雪寄声音阴沉地说。
白谷枭低笑了一下,并没有相信,洞外强兵环伺,包围得密不透风,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黑渊族长。”白谷长老的声音从洞外传来,“你不要再糊涂,交出阿枭那个孽种,我们黑白两族依然能够友好共处。”
“他说得没错。”白谷枭苦笑,“雪寄,你是黑渊氏族长,不要因为我,坏了两族的……”
“闭嘴!”黑渊雪寄突然抬手,掷出一把匕首,穿过白谷枭的衣服将他钉在了地上。
白谷枭一怔,蓦地明白过来,竭力挣扎,厉声:“你要干什么?!”
“听着,”黑渊雪寄俯身,捧起他的脸,盯着那双秀美而绝望的眼睛,郑重道,“这个世界很大,你的命也很长,往事黑暗痛苦,但已不可追,来日充满光明,犹可期待,你聪慧,有一身武艺,走出白谷氏族地,一定可以展翅翱翔,对自由的飞鸟来说,天空是广阔无限的。”
“不行!雪寄!不行!”
黑渊雪寄站起来,孤身走出山洞,看向外面黑压压的白谷氏族兵,为首者是族内少主,白谷晏晏的同母兄长,见他出来,连声道:“雪寄兄,你终于想清楚了。”
“我一直很清楚。”黑渊雪寄道,“阿枭不是杀死晏晏的凶手。”
少主见他仍不肯接受“事实”,不免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此事已经是定论,你一个外人,根本不知道当时情形,鱼龙舞在阿枭房内,证据确凿,也只有他能施展飞霄流杀,你还要怎么嘴硬?”
黑渊雪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主被他的眼神震慑,顿了顿,强硬道:“清理门户是云阳氏家主下的判决,难道你要质疑家主的决断?”
“我无意质疑家主。”黑渊雪寄慢慢说道,语气低缓而固执,“但我也绝不接受这样的判决。”
“那你要怎样?!”少主气急败坏,嘶吼,“难道我就能接受吗?晏晏是我亲妹妹,就那样惨死,我能接受吗?我要他偿命!我就要他白谷枭偿命!!!”
黑渊雪寄抬手,缓缓拔出佩刀。
少主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我要阿枭活着。”黑渊雪寄郑重地宣告,刀锋在夜雨中泛着寒芒,他盯着少主:“这条命,我来偿。”
“什么?”
“用我的命,来换阿枭的命。”
少主一时怔住,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神色登时大变,惊叫:“黑渊雪寄,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刀锋刺穿心脏,血瀑冲天,闪电划破夜空,滚滚惊雷震痛鼓膜,暴雨倾盆而至……
“雪寄……”
意识消散的最后,耳边是白谷枭痛彻心扉的绝望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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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寄……”
黑无常蓦地回过神来,从一瞬间涌入脑海的繁杂记忆中抽离,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张担忧的狐狸脸。
“无常大人?”涂山攸昌收回按在他额上的爪子,疲惫地唤了一声,刚才施术为他稳住心神几乎耗费他仅剩的妖力。
“多谢你。”黑无常迅速调整心态,抓起小狐狸,展开羽翼,继续往海岸线那边飞去。
涂山攸昌:“你似乎中了什么术法。”
“不是中了术法,”黑无常平静地说,“是原本的术法解开了。”
黑无常没有再继续解释,他一直知道自己曾失去很多记忆,却没想到竟是被最亲近的人用术法封印,而在刚刚爆炸声起的那一瞬间,他的封印解除,那意味着,为自己设下封印的人恐怕……
突然释放出的记忆碎片浩如星海,他心乱如麻,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穿梭,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一问那个人,但是现在委实不是沉溺过去的时机。
他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清醒,赶到海边。
“这是……”涂山攸昌惊叫出声。
天色将明,晨雾迷蒙,潮水千年不变地兀自涌动,卷起白浪,送来凄冷的海风,夹杂着浓郁血腥气。
豪华游轮已然解体,碎木随波浮动,海面一片腥红,尸肉陈横。
空旷的海岸线上,两个人影正涉水而来。
黑无常猛地停住脚,立在原地,怔了怔,才飞奔过去:“阿枭!”
阴天子抱着白无常了无生息的身体,抬眼,看向眼前的人,舌根苦涩:“抱歉,我们来迟一步……”
德教圣公引动法阵,想逼退白无常,没想到白无常宁肯同归于尽,也没有退半步。
阴天子甩开魔主的阻拦,赶来火移星群岛的时候,只见到法阵爆开,海岛巨震,却没能救下白无常。
引魂曲响起,一个无常鬼差出现,手持勾魂索,刚要牵引亡魂,突然注意到身边的一圈人,吓了一跳:“呃……这……鬼差876576号,拜见……呃……陛下、判官和黑无常大人……这是怎么回……白掌司大人???”
小鬼瞪着从尸体中被牵引出的亡魂,差点魂飞魄散。
“你回去吧。”黑无常哑声道,“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小鬼也很想回去,但职业操守让他有点怀疑黑无常此举的意思,抱紧勾魂索,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亲自引渡白掌司大人?”
亡魂引渡回冥界,将受刑狱司审判,在十牢八狱里赎清业罪,谁都不能有例外,黑无常平时是很铁面无私,但面对白无常,他真的能够尽忠职守,将白无常的亡魂送去受刑?
“白掌司为冥府工作多年,积累的功德深厚,足够抵消他的业罪。”崔绝轻轻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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