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折一时愕然。
难怪白涧宗知道原身蚊子过敏,难怪对他的容忍度好像要比别人高一些,难怪坐着轮椅抱他那么熟练……
原来是以前认识、以前做过。
算算时间,白涧宗跟原身和谐相处的那段时间,正是甘静口中原身刚到燕家、比较乖的那几年。
但后来原身性格就变了,开始跋扈、荒唐。
为什么呢……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能进来看看吗?”燕折心绪有点乱,还有点别扭。
感情白涧宗对他偶尔心软,还是借了原主的情分。
而相处这么久,白涧宗竟然一点没暴露自己以前和原身关系还不错的事实。
城府深沉的狗东西。
不过这倒是能说通为什么原书后来的剧情里,“燕折”能误打误撞救出被白涧宗囚禁的燕颢了。
他来过,所以熟悉。
“当然可以。”白志吉让开身子,“我带您参观参观?”
燕折点点头:“好啊。”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栋房子竟是白涧宗曾经的琴房。
至于为什么说曾经——
除去平日来打扫卫生的阿姨,这栋房子已经五六年没被主人临幸过了。
房子里有很多不同风格的房间,还有不同乐器。燕折再一次明白,曾经的白涧宗是真的风流才子。
风不风流不清楚,才子是真的才子。
白志吉说:“这里的每一样乐器,少爷都略懂一二。”
白志吉应该是以前跟着白茉的管家,所以别人都称白涧宗老板或白总,只有他称呼少爷,有种从小看到大的亲昵感。
燕折也听出了他话中的谦虚。
这都不是有不有钱的事了,白涧宗是真的上天给饭吃,既有艺术天分,也有商业头脑,去哪一行都会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是可惜。
“这些乐器看起来很贵。”
“是啊。”白志吉摇摇头,轻叹道,“这都是当年夫人还没失踪时为少爷置办的,夫人进入清盛后,陪少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便想着法子补偿。”
“这款小提琴是一位大师生前最后的作品,夫人特地出国带回来的,这架钢琴是十八年前在榕城慈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这只口琴……”
他一一介绍着,最后以遗憾收尾:“少爷过去都很喜欢。”
燕折抿了下唇。
自车祸后,白涧宗就自暴自弃了吗?
说自暴自弃也不算,白涧宗依然在发展事业,管理清盛,可以说他做的比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好。
他只是放弃了业余爱好,放弃了生活……甚至放弃了自我。
燕折给钢琴拍了张照片,发给白涧宗。
燕:[照片jpg.]
燕:都不知道您还会弹钢琴,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爱慕者。
“正在输入中”一闪而过,燕折知道白涧宗在看,他得寸进尺地问:我能弹弹吗?
白涧宗还是不理他。
作为看着白涧宗从小长到大的管家,白志吉要比外人更了解自家少爷。
他说:“您想弹可以试试,不碍事的。”
燕折其实不会弹,连乐谱都看不懂。
上辈子……
他坐在琴凳上愣了好久,完全不记得上辈子的二十多年都经历了什么——
有好好上学吗?跟家里和睦吗?
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有喜欢的人吗?
这些记忆都好像在不经意间被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抽走了,以至于回想时大脑一片空白。
可他平日竟没意识到这点。
白志吉见他许久不动,忍不住道:“燕少爷,您要是喜欢,可以和少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找老师来教一教。”
燕折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他窘迫地摇摇头:“太麻烦了,而且我岁数也不小了。”
白志吉也没坚持,他笑着回忆:“您以前很爱听少爷弹钢琴,虽然出事后少爷就碰得少了……却也给您弹过几次,他问您学不学,您总摇头,只安静地坐在一边。”
燕折一怔。
说着说着,白志吉突然来了句:“可惜了,自从您……”
他省略了中间的话,道:“后来少爷也再没进过琴房。”
燕折听懂了他的可惜。
可惜后来原身性情变了,令人生厌,连着本就丧志的白涧宗更加槁木死灰,失去了所有弹琴的理由。
所以燕驰明六十大寿当天,白涧宗那么轻易地放过了爬床的他,怕不是也念着旧情。
一时没想到白涧宗和原身还有这样的过往,燕折心里五味杂陈,冲白志吉告别后就换了别处闲逛。
也没什么目的,就散散心。
他还看到了山庄工作人员住的房子,两人一间,灯火通明,和主楼的冷清是鲜明对比。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在屋外摆着凉桌吃饭的员工们看他都有些吃惊,纷纷起身招呼:“燕少爷。”
平日白涧宗不会来这里,他们才敢光明正大在外面摆桌吃饭,这样虽然有损形象,但凉快。
燕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吃,不用管我。”
十分钟后,燕折绕了一圈回来,坦荡荡地在桌上坐下了。
不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么!
他还拍了张照片给白涧宗,后者依旧没回。
白涧宗竟然还没拉黑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燕折都感觉自己有点抖m。
不过他都觉得自己有点烦人。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被放出的黑名单。
那天在酒馆外被绑匪们追,他打白涧宗电话求救前已经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但竟意外地秒通了。
燕折琢磨了下,也许是下药那次之后被放出的黑名单。
那次下药就是因为电话被拉黑,他才想用萧玖手机给白涧宗拨电话的。
自作多情一点想,白涧宗是怕以后再遇到危险他无法求救,所以才没再拉黑他?
算了,大概又是沾了原身的福。
“燕少爷吃得惯吗?菜色比较朴素。”
“吃得惯。”燕折笑得乖巧,很讨人喜欢。
从这些员工口中他也得知了一些小八卦,比如在山庄员工的福利待遇很不错,餐补也高,而且省事,只要不犯白涧宗的忌讳,基本不会被训。
白涧宗忌讳什么呢?
他忌讳家里有人。
对,没听错,就是忌讳家里有人。
白涧宗要求所有人必须在他睡觉或不在家期间解决完所有工作,不管是花匠还是搞卫生,总之就是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前几天傍晚有阿姨给燕折送粥,已经是特例了。
脚踝有点痒,燕折一巴掌拍过去,一只死蚊子落在掌心,就算驱蚊仪再怎么多,这么大的山庄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好在这只蚊子还没叮他,掌心没有血。
他没在意,继续干第二碗饭,正和大家闲聊的时候,手机冷不丁地响起铃声,他吓了一跳,直觉是白涧宗打来的。
划开一看,果然是白涧宗。
“再不回来睡觉,你以后都别睡了——”
燕折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涧宗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外面喂蚊子好了。”
燕折用口型跟众人道别,便朝着主楼方向走:“那您今晚能不播放鬼片了吗?”
白涧宗冷笑:“讨价还价?”
“我错了——”燕折苦哈哈地说,“我不该在u盘里放鬼片,更不该骗您去看……”
“还有?”
还有什么?
燕折有点茫然,难道是不爽他进了琴房,还是不爽他跟山庄的员工们一起吃饭?
等等,琴房!
燕折瞳孔一缩,白涧宗明明在原身面前弹过钢琴,但他一个小时前给白涧宗发了什么?
——都不知道您还会弹钢琴,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爱慕者。
完犊子。
现在告诉白涧宗,其实他失去了二十二岁之前的所有记忆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你以为你暴露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吗,呵。
燕折悄悄上楼,脚步轻得像做贼。
刚刚的电话被他装傻带过了,坚持自己除在u盘里放鬼片外没犯其它任何错。
话筒那头的白涧宗冷笑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今天之前,燕折并不觉得被白涧宗发现是冒牌货会出什么大事,最多白涧宗不信,嘲讽几句他脑子有问题。
可他现在发现,白涧宗和原身竟然还有一段和谐的过往。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萧玖那个傻子,对待感情还是有点敏感度在的——
白涧宗对他、绝对要比对别人特殊一点,哪怕就这么一点点,也足够他有自由呼吸的空间。
此前,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原因,现在却无法确定了……
白涧宗对他的那几分容忍究竟是源自重生的他、还是源自对年少的原身的惯性纵容?
他不知道。
他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原书的所有男配中,他之所以对白涧宗最有好感,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白涧宗从来不会透过别人去找“白月光”的影子。
而苏然、姜天云这些人,多多少少有点口嫌体正直,一边嫌弃原身模仿燕颢,一边又有点留恋或享受。
结果好家伙,白涧宗没在原身身上找影子,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燕颢,他白月光就是年少的原身?
燕折浑身不自在,蛮怪的。
但也可能是他想太多,原身比较乖巧的那几年才十四五岁,白涧宗都二十三四了,不至于这么畜生吧。
否则也太刑了。
光上楼回房的这段路,燕折想东想西,还给自己脑补出数个结局。
在这个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一般人发现身边的人变了性格,一般不会往“夺舍”方面想,最多觉得突然对方懂事了、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
但万一呢?
万一白涧宗脑子一抽,就觉得这具身体里壳子换人了,到时候会怎么对待他?
扔地下室喂蚊子?
拿蜡烛烫死他?
还是真找十个大汉来伺候他?
燕折狗狗祟祟地到了二楼,试图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然而就在必经之路上,一间房门开着。
森森冷气从里面窜了出来,他僵硬偏头,正对上白涧宗幽幽的视线。
“您,您回来啦?”
白涧宗正拄着最简便的助行器,靠着上肢力量撑起双腿假性行走、锻炼。
他仿佛没看出燕折的紧张,也没追问为什么不记得他会弹钢琴的事,只是嘲笑道:“嘴角的油擦擦。”
燕折立刻抹了把嘴角,但什么都没有。
“……”
被骗了。
“吃得爽吗?”
“一般般……”
燕折默默在心里比中指,但还是出于好奇走进了这间房。他悄悄贴墙站着,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像个做错事等待老师批判的学生——
这是他第一次来被滴蜡的房间。
房里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白色护工服。
她注视着手表,在时针分针指向12的时候抬头说:“差不多了,白先生。”
燕折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她叫段淇,是一名专业康复训练师。
原文燕颢和白涧宗结婚以后,还假意以段淇的借口和白涧宗吵架,觉得段淇其实是白涧宗的情人。
后来段淇就被解雇了,这曾是原文里白涧宗喜欢燕颢的一个证明。
段淇和燕折对视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您可以躺下了。”
在没有任何人辅助的情况下,白涧宗自行脱离了助行器,躺在燕折曾躺过的单人床上,并调高了上半身的角度。
这是要按摩?
燕折好奇地看着。
段淇将一条宽大的毛巾盖着白涧宗的腿上:“我们开始吧。”
在她的手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白涧宗皱眉道:“手套。”
段淇立刻道歉:“抱歉白先生,今天忘记带了……”
她想说今天能不能破例一次,就见白涧宗偏头对俞书杰说:“拿给她。”
“是。”
俞书杰立刻打开左一侧的柜子,拿出一双备用手套。
段淇:“……”
她老实戴上,双手落在白涧宗小腿上,隔着毛巾揉按肌肉。
燕折摸摸下巴……光这一段,看不出段淇有没有别的意思。
沉默开始弥漫,房间里除了呼吸没有一点人声。
小腿按完,段淇抬起白涧宗的腿,使髋关节与膝关节拉伸至九十度,再缓缓放下。
接下来就是大腿了。
段淇双手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白涧宗突然道:“让他来。”
段淇一愣,这个房间里的“他”除保镖俞书杰就只有刚刚进来的男生了……传闻中的那位燕家小少爷,燕折?
“可他没经过专业训练……”
在白涧宗的视线中,段淇逐渐闭嘴,给燕折让开位置。
燕折一脸蒙圈:“我要干嘛?”
段淇道:“只要给腿部进行按摩就好,不会很难,我教你。”
燕折转头,看向白涧宗的眼睛,欲言又止。
“……结束给你。”白涧宗阴郁道,“不用戴手套了。”
燕折美滋滋:“白先生真好!”
段淇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暗语。
她说:“你按一下我手臂,看看力道。”
燕折照做,白涧宗看得眼神微沉。
段淇说:“力气有点轻,如果等会儿使不上力,就用双手打直,用身体的力量压上去。”
“好哦。”
燕折愉悦按上白涧宗的腿:“怎么样,有感觉吗?”
问一个双腿瘫痪的人按摩有没有感觉,多少有点抽象了。
白涧宗显然误会了,他深吸口气:“你……”
目光触及房里的另外令人,他把话咽了回来,对俞书杰说:“你们先出去。”
俞书杰走到段淇身边:“段康复师,请。”
段淇没说什么意见,只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并给燕折找了条康复按摩的视频参考,看起来很负责任。
她握住门把手,忍不住回头道:“白先生,我这次说的事还请您多加考虑,这套医疗方案已经让很多双腿瘫痪的人站起来了,而您除去腿部以外都有知觉,和他们相比希望只会更大。”
白涧宗没说话,也没看她。
段淇只能失望地离开,传来嗒得一道关门声。
燕折还在消化她的话,白涧宗的腿可以治好?
为什么原书没有进行治疗,是没有描述这段剧情,还是因为白涧宗不想治?
或许他已经命不久矣,腿好不好都影响不了什么……
还没理出思绪,手腕就被桎梏住了。
白涧宗咬牙道:“别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
燕折无辜:“什么?”
“放荡!”白涧宗松开他的手,闭眼道,“作为一个人,理应要有礼义廉耻,在外人面前更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该说的话——”
“她是外人,那您是内人?”
“……”白涧宗冷冷盯着他,“你是。”
“好好,我是。”燕折乖乖道,“但我们的交易内容里可没有按摩这个活,您得付另外的价钱。”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是喜欢我?”
燕折瞪大眼睛:“喜欢您就要给您做牛做马?做舔狗是没有活路的!”
白涧宗冷笑:“我们的交易里也没有你骗我这一环。”
燕折倏地闭嘴,乖乖给白涧宗按腿。
这双腿按起来比肉眼看起来更清瘦,毕竟九年了,肌肉基本都萎缩得差不多了。即便如此,还是比燕折粗一些,实在天赋异禀。
白皙单薄的手掌几乎没有老茧,按下腿上轻飘飘地像在挠痒痒。
“你今晚吃了三碗饭,力气都吃狗身上了?”白涧宗的嘴依旧毒。
“您不是没有知觉吗?怎么判断我按的轻重力度?”燕折辩解,在白涧宗发凉的眼神中音量渐小,“我已经很用力了,而且免费……”
免费没好货。
“时薪一万。”
“好嘞!”
燕折立刻加大力道,他边看教学视频,边踮起脚,压上全身的力气揉按:“大腿内侧要按吗?”
“……不用。”白涧宗看着卖力的燕折,冷不丁地问,“你为什么不吃醋?”
“吃醋?”燕折一懵,“我为什么要吃醋?多酸啊……”
“……”白涧宗的眼神愈发阴冷。
燕折一怂,不装傻了:“您在说段康复师吗?她也没干什么呀,您的腿也确实需要康复按摩——”
他是真不觉得有什么,这有什么好醋的,都是正常工作,正常接触。
但白涧宗显然不这么觉得,语气渐沉:“你能接受别人在我腿上摸来摸去,是不是也能接受别人对你……”
燕折哽住,他一时不知道白涧宗是认真的还是在找借口折腾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清亡了,白先生。”
白涧宗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你应该吃醋。”
燕折:“……”
“你应该生气,当着她的面发疯、吃醋,再无理取闹地对我说‘你以后还敢让她按摩就别想再见到我’!最好再拿把刀架在脖子上——”白涧宗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威、胁、我、解、雇、她!”
燕折:“……”
活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逼着吃醋。
这特么到底要怎么吃啊!他又不是专业演员,找不到感觉啊!!
他忍住崩溃,实在琢磨不透白涧宗的意图,只能试探:“我现在冲去厨房,拿把刀?”
白涧宗脸色微缓,下巴一扬:“刀在第一个柜子的抽屉里。”
燕折:“……”
真贴心,道具都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让他来。
燕折期待地看着他。
白秒懂:……结束给你。(钱)
本章52个红包(今天没有加更,我调下作息,这几天彻底日夜颠倒了,晚上再更。)
第32章 演吃醋
段淇来到一楼沙发坐下,虽然她不用上手了,却也不能一走了之,毕竟白涧宗付了两个小时的费用,起码最后要验收一下结果。
“我想休息会儿,俞哥方便等会儿叫下我吗?”
“好。”俞书杰看了眼手表,记住时间。
他站在楼梯旁,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但余光里还是难免落了道身影。
段淇鲜少化妆,又因为工作原因,不方便做美甲、戴过多首饰,闭眼靠在那里的时候,有种安静纯粹的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书杰准时唤道:“段康复师。”
段淇睁眼:“嗯?”
俞书杰:“时间到了。”
“好,来了。”段淇起身,走上楼梯,俞书杰走在前面。
但刚上二楼,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呜……”
段淇沉默了一秒:“是不是……有人在哭?”
这个“有人”说得很委婉了,别墅里除她和俞书杰就只剩下燕折和白涧宗,还能是谁在哭。
总不可能是白涧宗。
至于为什么哭……
--漁袭睁丽H
“白涧宗!你个混蛋!!”
段淇低声问:“我们还进去吗?”
她刚问完,里面又传来一句:“我要杀了你!”
这声带着哭腔的威胁毫无威慑力,然而金属碰撞的咣当声却引起了俞书杰的警觉。
本来犹疑的脚步瞬间坚定,他大步冲过去扭开房门:“您没事——”
“……吧。”
段淇跟在俞书杰身后,看见了房里的场景。
只见白涧宗还和之前一样躺在单人床上,燕折却不知何时跨坐上来,白皙的脚踝绷成一条直线,抵着床。
他一手抓住白涧宗衣领,一手拿水果刀怼在白涧宗脖子处,哭得眼眶通红。
“你到底解不解雇她!?”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背台词:“我跟她没关系。”
段淇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口中的“她”就是自己。
她自认为今天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除了忘记戴手套……这位燕家小少爷还真有点不负传闻啊。
燕折边哭边吼:“你为什么找这么漂亮的康复师?你就不能找个男的,找个老的?你敢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白涧宗:“……”
“你双标,你下贱!”燕折多少有点借机泄私愤了,“不许我找八块腹肌的教练,就许你自己找漂亮姐姐?”
“……”
段淇没忍住笑了声,跟传闻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燕折充耳不闻,刀子一挥,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反正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和她接触!你要么解雇她,要么死在我手里!”
这一幕本该让人头皮发麻的,俞书杰更该第一时间上前夺走燕折的刀子,然而他却只驻留在门口,迟迟未动。
主要两位当事人几乎连在一起的姿势,加上燕折边哭边吼、白涧宗一言不发的场面,实在太像情趣小剧场了。
他初步判断,危险性约等于为零。
燕折恶狠狠地揪起衣领,白涧宗的脊背直接离了床,眸色森森地看着燕折。
他阴郁道:“刚刚按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力气这么大?”
燕折仿佛没听到,眼泪哗哗地掉:“你要是不解雇她,我现在就刀了你!”
俞书杰:“老板——”
白涧宗抬手,示意他不用过来:“把我和段康复师的合同拿过来,还有违约金。”
俞书杰:“是。”
段淇满脸错愕:“白先生,您——”
燕折直接打断:“她为什么也叫你白先生?”
白涧宗眼皮抽搐:“……很多人都这么叫。”
燕折哭得更凶了:“你为什么允许他们这么叫?这明明是我的专属称呼,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涧宗忍不住了,警告地握住燕折的腰。
燕折不但没收敛,反而更胡搅蛮缠,声音都发着颤:“你现在就让她走!”
段淇还试图争取一下:“白先生……”
“抱歉,我们的合约要终止了。”燕折入戏太深,身体都在发抖,白涧宗只能扶住他的腰,压着火气尽可能平静道,“他太爱吃醋。”
燕折其实还想吼一句“你为什么要给她道歉,你都没给我道过歉”!
但目的都达成了,再演他怕挨揍。
于是只能佯装满意,拎着白涧宗的衣领擦眼泪。
“……”
白涧宗发狠地握住燕折的腰。
燕折揪起他衣服,带着哭腔小声说:“您刚刚不是说我嘴巴有油吗?我擦擦。”
白涧宗深深吸一口气。
段淇不知道这两人暗中较劲,清楚挣扎无用,只能妥协:“我明白了,白先生,有缘再见。”
俞书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段淇迈开步伐,但还是没忍住回首看了眼——
只见燕折弓着腰埋在白涧宗胸口,后者看似冷淡,却也用宽大的手牢牢护住身上人,以防掉下狭窄的单人床。
她扯了下嘴角,摇摇头离开。
白涧宗看着还在掉眼泪的燕折,冷笑:“人已经走了,你别入戏太深。”
燕折愤然指控:“您打得太痛了!我屁股上绝对有个巴掌印!”
“……是你让我打的。”白涧宗阴沉道,“别装,我用了多少力道我清楚,不可能留印子。”
确实是燕折让的。
他觉得干巴巴地吃醋太没意思,得来点眼泪才真实,可又哭不出来,就让白涧宗打一下自己。
但他原意是打一下手或胳膊,也没让打屁股啊!
白涧宗刚刚一巴掌拍上来的时候,他差点蹦起来。又疼又痒,还有些说不清的异样感,直接戳中了他的泪腺。
“您还推卸责任——”燕折大拇指扣上裤腰,委屈道,“非要我脱下来给您看下是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折能眼眶通红地把这话说出悍匪的气势。
白涧宗一把拦住他即将脱裤子的动作,眼神阴沉。
燕折在心里暗笑。
他发现了,白涧宗除了第一次滴他蜡以外,大多数时候真的很保守。
“你想怎么样?”
“刚刚,这场吃醋的戏——”燕折吸吸鼻子,想了想,“一分钟一万。”
白涧宗直接掏出手机,给张三打了个电话,阴恻恻的:“现在开车送燕小少爷去最近的银行,再给他准备个黑色头套!”
言外之意:你直接去抢好了。
燕折:“……”
小气鬼。
他哭得那么专业,怎么就不值一分钟一万了?
经过刚刚那一茬,燕折胆子也大了些,直接抢过白涧宗的手机跟张三说:“不用了,我们只是在吵架。”
白涧宗脸色更黑了:“谁跟你吵架?”
燕折挂掉电话,很上道:“我自己跟自己吵。”
他感觉自己有时候像个铲屎官。
每天都忍不住惹猫生气,惹毛了还得自己顺毛撸,不然就会被弄死。
多卑微啊。
“我这醋吃得是不是有点刻意?”燕折下巴上还挂着几滴泪,声音也颤,但还是憋不住八卦的心,“您为什么非要解雇她呀?”
按照白涧宗的性格,想解雇就解雇了,何必还要找他演戏?
段淇肯定有别的问题。
白涧宗根本不回答他:“你还打算把刀架多久?”
“哦。”燕折立刻收回刀子,颇为不好意思地松开白涧宗衣领,“您辛苦了。”
腰背终于能放松下来和床面贴合,白涧宗摸摸脖子,阴着脸说:“我让你架你自己脖子,没让你架我!”
燕折想也不想地说:“架自己脖子多危险啊。”
说这话的时候,下巴那几滴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落下,淌进白涧宗的锁骨里。
燕折眼疾手快地伸手给他抹掉,顺便揩了把油。
皮肤还怪好的。
白涧宗:“……”
“当然,架别人也危险。”眼看白涧宗脸色不对,燕折亡羊补牢地补充道,“可您又不是别人,您是我喜欢的人。”
白涧宗讥讽道:“喜欢的人就是用来给你架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