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脑的颜色在汤里慢慢晕开，虾子也漂浮着。
云砾煮的汤面总体不算很多，确实有面还不如虾仁多的情况。
不过他简单吃了一碗，很快就煮起了葱油。
虾子酱油还有呢，虾子酱油加上葱油，做一个拌面，这样的葱油开阳拌面，鲜味更足。细小的虾子拌在面上，鼻端嗅到的是开胃醒神的葱香，吃起来的时候，细小的虾子或许没有那么容易被感知到存在，但其鲜味却真切地在融在面条里。
葱在热油里炸着，云砾密切关注着火候。
一大碗三虾汤面入腹，遍体舒畅的乌成想了想，还是大发慈悲地一挥手，让之前忙着给绿豆沙看火的怪物们分食掉一锅绿豆沙。
细细品味着虾子清香的殷凡古怪地瞟向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仿佛不相信面前这个人是自己认识多年的乌成。
被他这般看着的乌成也不打算解释，就继续等着云砾做的别的东西。
葱油拌面也吃过，又到投喂情绪漩涡的时间。
云砾习惯性地引动岛鱼胃部的负面情绪。
但这回，他不由惊诧地咦了一声。
一个灰黑小球落入漩涡中心，激起漩涡内部的淤泥怪物、游动海鱼的争夺，连海水都在沸腾。
但云砾的关注点已被转移到岛鱼周围海域。
依旧是暗红色的海水，但云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殷凡，你看看，小岛周围的海水是不是变清澈了？”
他能从岛鱼胃部引动的负面情绪也在减少。
他想凝聚出一个相同大小的灰黑色小球，都需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精神力了！

颜色确实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哪怕这时候距离血色的情绪漩涡很近，岛鱼边缘的海域颜色不可避免地泛着红，离岛鱼最近的海水颜色都明显要清一些，与之前浑浊的暗红大不相同。
云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殷凡说别的话。
他再观察了一下岛鱼周围海面，又一次问：“应该清澈了吧？”
他就这样看过去，都觉得又比之前清澈了一些。
而且这清澈的范围，很明显是以岛鱼为中心，不断往外扩大。
他刚登上岛鱼时，看到岛鱼周围的海水呈现暗红色，则是从岛鱼往外蔓延。
“确实。”殷凡一脸古怪地盯着云砾，“我刚才和小岛交流了一下，小岛和我说，这么多年了，它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舒服。甚至，它回想起了出生之前的安逸舒适。它还说。”
殷凡刻意顿了一下。
“它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背上载着的东西这么轻，甚至，比它什么都不载的时候，还要觉得轻。”
“轻？”云砾愣住。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将自己的精神力扩展出去，好感应到岛鱼背上更大的范围飘散着的情绪颗粒。
但殷凡在他刚准备动作时，就立刻劝住了他。
“先离开这片漩涡。”
云砾也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确实不应该滥用精神力。
岛鱼胃部的负面情绪固然积攒了很多，但他引动的难度也确实在不断提高。
再加上他已经忙碌了较长时间，现在日影的方向都发生了明显改变，他已经很难像最初那般从容应对完一个漩涡。
等漩涡终于被岛鱼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只觉倦意不断袭来。
犹豫了一下，云砾索性完全躺在岛鱼背上。
殷凡坐到了他身边，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有怪物端着柠檬薄荷水过来，还是双份的。
厨房那边有乌成制作的冰，随时给冰镇着，所以柠檬薄荷水依旧冰凉舒适。
但这些水被装到大杯子里，再端过来后，脱离了冰块包围环境，很快就被环境热度影响，在杯壁形成了一层水雾。
云砾坐起，接过殷凡递给自己那一杯。
沁凉的水滑过喉咙，进入胃部，让他浑身清凉的同时，精神力匮乏的虚弱感也散掉大半。
然而他之前为了尝味道已经喝过不少，根本不曾喝出这种效果。
他晃晃杯子，闻闻味道，看向殷凡。
“加了点东西。”殷凡坦然承认，“是锁魂草的粉末，无色无味。”
云砾小心翼翼地再喝一口。
果然，他根本喝不出殷凡添加的东西的味道，只感觉得出自己的精神力又一次得到补充。
“锁魂草生长在白骨岗内部，是表世界的人不会进入的区域。也只有那里面，才会生长出锁魂草。它的作用很简单。它能将你的精神力恢复到八分满，然后维持该状态十二小时，这期间，无论你怎么消耗，你的精神力都不会下降。但你消耗了多少，过后你就必须想办法补充多少。一旦不能及时补充上，你就会有生命危险。”
云砾僵了僵。
那他要怎么统计才知道自己在精神力不下降期间消耗掉多少精神力？又什么时候补充上才算及时？是同样在这十二小时内补充？还是过后一段时间？
他再看看自己正端着的杯子，索性一口饮尽。
应该是这次摄入的锁魂草数量足够，他更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果然恢复到八分满，并且怎么都无法再往上提。
这时候的他不能算精力十足，但精神力活跃度很高，念头转动速度特别快。
他刚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精神力就率先活跃得要去感知船上其他人的情绪。
应该是他之前让乌成分给其他人的糖水生了效，他觉得在厨房里忙碌着的人，这会儿逸散出来的情绪颗粒都带着期待、欢欣。
岛鱼也一样。
不过没有前后对比，他更没有时刻感知着他们的情绪变化，因此不能确定，是岛鱼背上其他人的情绪变化了，让岛鱼感觉轻松了，所以岛鱼跟着释放出偏向快乐的情绪，还是岛鱼的情绪与他们无关。
“别紧张，有十二个小时，你不会出事的。”殷凡也将杯中水一口饮尽。
云砾看着他站起，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飘落。
“我只是需要你用你的能力，走完剩下这段路。回去之后，我自然能给你补充精神力的东西。哪怕你担心我给的东西不适合你，等你回去，你还需要担心这些么？”
“不担心。”云砾笑起来，特意取出段老头给自己的草编吊坠，在殷凡面前晃了晃，“我爷爷让我问你一些和蘑菇人有关的问题，他还说，你要是不肯回答，你出门他就拿寻人启事砸你。”
殷凡脸黑了。
他哼道：“那老头……”哼完，他又不敢置信地瞧着云砾，“你这爷爷，喊得太顺口了吧？”
云砾摊摊手，收好吊坠。
“很奇怪么？殷凡，要是吃了蘑菇人生产出来的，带有血源污染的蘑菇，会怎样？”
“贫血。”殷凡答得极快，“蘑菇里蕴藏的血源污染的量不多，污染力也不强，不足以令吃了的人精神出现问题，只会让血源污染在进食者体内形成污染的血，这些血与正常的血互不相容，彼此会相互吞噬，所以一旦吃多了这样的蘑菇，就会贫血。”
“贫血……”云砾无力捂住额头，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那蘑菇人现在这么瘦，是不是也和这有关？”
他现在想想，只觉蘑菇人蘑菇小屋里的木耳人化身被拿走后，蘑菇人在他家菜园里待着待着，已经比刚开始时胖了一些，不像最初那般瘦得可怜，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走。
“对。”殷凡肯定点头，“短时间大量进食的标准，是二十四小时内吃足两百斤。一般来说，不存在蘑菇人身上的血源污染太重，导致他生产出来的蘑菇带有的血源污染也变多的情况，所以按照这个量计算，应该不会有错。”
殷凡再度补充：“不过得有个前提，我现在都是按照他刚和木耳人化身分开时的情况计算，他体内要是再出现什么变异，我也不肯定了。没有木耳人化身跟着他，我没办法追踪到他的情况。”
云砾不由问：“那蘑菇人的孩子？你了解他情况吗？”
小家伙挺胖，又重，还活力十足，是否也有贫血情况？迷失谷的山洞中，也有血源污染的味道，殷凡或许能了解那边情况。而且云砾记得，他用天赋的特殊视野看小家伙时，看到小家伙只有一半是蘑菇。
后来，小家伙在他家菜园，当着蘑菇人的面，展示出了一团血色的本体。
他怎么想，就怎么觉得小家伙和血源污染的关系要比蘑菇人深得多，即便小家伙同样不喜欢血源污染的味道。
“他算是另一种情况。”
殷凡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叹气。
“那小家伙原本就是一团血，是我们血源污染外溢到那边的力量凝聚出来的血水，慢慢异化形成的生物。
“只不过他在那边的时间长了，没能得到血源污染外溢血水补充时，会被迷失谷中的某些力量净化掉，他只要再得到血水补充，他就会被再一次净化，他一次次地被污染，又一次次地被净化，在这过程中，他不断承受着痛苦。
“久而久之，哪怕他的灵智还没有被完全孕育出来，他都下意识地对没有经过净化的血源污染血水产生了厌恶。等他被蘑菇人身上的蘑菇污染感染后，他的属性进一步改变，他才开始真正变得不适宜再吸收血水。
“倘若他不小心吸收了血水，也不至于对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他的实力同样能进步，顶多进步期间要忍受更大的痛苦，他长出来的蘑菇能维持的时间更短，甚至将来某一天，他再也没有控制蘑菇的能力，他会被表世界排斥，被迫进入里世界。”
云砾心里默默道，这应该算后果严重了。
他以后必须和蘑菇人说一声，让蘑菇人和他的孩子都多注意一些，千万别一不小心就沾染到和血源污染有关的东西。
不过他说不说，关系都不大。蘑菇人和他家孩子已经时刻警惕着血源污染，哪怕他说了，两人在现有基础上再警惕一些，依旧称不上有实质变化。
“殷凡，我还听说用沾染有血源污染的蘑菇，可以做成防身武器？但这武器会对特定的人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殷凡轻呵。
“防身武器？硬要说的话，当然算得上。但你真要弄出了那玩意，你就会在制作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感染血源污染了。要将那些蘑菇浓缩到极致，就可以弄成污秽之血，像这样。”
殷凡说着，指尖冒出一滴殷红血珠。
那血珠红亮得惊人，色泽好看到迷眩，在柔和的日光下折射着彩光。
然而血珠上散发出的味道，腥臭得可怕，比殷凡身上的味道还要重无数倍。
殷凡只短暂地让这滴血珠亮了亮相，就将其收起。
但这短的能以毫秒计算的瞬间，就让云砾花了好几分钟，才稍稍回神。这期间，他佩戴着的银月徽章还在持续释放清凉力量。要不然，他估计自己再花上几倍时间，都未必能真正清醒。
“污秽之血用来防身，血源污染里就没有几个人敢对你动手，血源污染之外的如果想对你动手，也得考虑会不会断罪我们。
“但你会吸引到血源污染中地位到达了一定程度，迫切地希望能利用污秽之血更进一步的人。他们只要顺利地迈出那一步，他们就能成为血源污染的高层。为了那一步，他们敢冒很多的险。
“然而对你来说，最大的危险时，你制作污秽之血期间，你就会被污染侵染。届时，你也只能坠入里世界了。
“云老板，我这样说，你应该知道和你说这些事的人的用心了吧？”

一个水球砸过来，但被殷凡及时挥袖甩出的一片血幕弹开，散作一滴滴水珠，眼看就要落入海里。
张扬地站在半空，高举着双臂，任羽毛大氅挡住大片阳光的乌成哈哈笑着，搓动双手。
水珠重新凝成水球，还被冻结成冰球，再一次被砸了过来。
殷凡眉头一拧，双手一拉，一段红绸呈现在他双手之间。
红绸往前一弹，格挡开冰球，将冰球推往乌成。
冰球的速度太猛，乌成侧身避开，手里凝聚出一个冰球拍，再打向冰球。
被打到的冰球依旧往着殷凡所在方向飞来，但这次略有偏移。
乌成的目标已变成云砾。
殷凡红绸挥动，再将冰球打跑。
云砾则在乌成凝聚出冰球拍之时，已做好控制乌成羽毛的准备。
眼看冰球又一次飞出来，云砾想都不想，立刻引动羽毛力量，腾身飞往斜后方，堪堪避开冰球。
又一次拍飞冰球的殷凡不耐烦了。
“乌成，你搞什么！”
“来玩啊！”乌成将冰球拍扛在肩上，一手抓着冰球，滴溜溜地转着，“我知道你给云老板喝锁魂草了！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情绪漩涡了，我们来打球呗？冰球还是水球？你说一个，我都能玩啊。云老板，一起呗？”
他才问一声，手中冰球就高速飞出去，精准地砸往云砾。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冰球拍，一边飞往云砾，一边凝聚成形。
“拿着！”
冰球拍上有玄奥的纹路，晶莹的冰折射着阳光，更显晶莹剔透。
云砾引动羽毛的力量更多。
倏然，他只觉自己背上有些发痒。
哪怕他挪动了位置，冰球拍都精准地飞到了他面前，倒是那冰球被他避开了，砸到了岛鱼背上。
鱼皮往上凸起，形成一股弹力，狠狠地将冰球弹回半空中的乌成。
乌成哈哈大笑，丝毫不惧，只双手抓着球拍，使劲挥拍。
这一次，冰球砸向一个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怪物。
“接球！”
乌成这样喝了一声，那怪物就下意识地张大了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冰球。
不过留给怪物的反应时间不多，怪物也不知道该将球往什么方向拍去，只能随便一挥手，打往哪一边，就是哪一边。
“喊其他人出来一起玩啊。”乌成心情很好地一边飞过去接球，一边示意刚才出来的怪物将其他怪物都喊过来。
殷凡揉了揉眉心，再看看云砾。
这时候的云砾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不过云砾看的是自己身后。
他之前都没试过全力引动乌成羽毛中的力量，刚才看冰球过来得太快，他有些心急，才一下子抽出太多力量，而且自己手臂的挥舞也没跟上来。
然而他飞舞的姿态却比之前还要轻松从容。
原因，就是他身后突然长出来的一双翅膀！
与乌成的翅膀差不多模样，宽大的翅膀流转着乌光，诡异华丽。
依靠这翅膀，他的飞行速度能进一步加快，不过羽毛中的力量消耗速度也快得离谱。
之前还能维持几个小时，云砾现在则觉得羽毛内的力量，顶多维持一小时，他飞行速度要快一些，在空中做出的飞行动作再复杂一些，说不定只能用半小时。
冰球没飞往他这边，只又一次砸中了岛鱼后背。
被砸中位置的鱼皮再一次弹起，以更凶狠的姿态飞往了乌成。
在空中急速腾挪的乌成嚷嚷：“喂喂！小岛，我和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你知不知道？砸到你的是我，你砸我，砸到你的人不是我，你竟然也砸我？来，殷凡，看招！”
尽管乌成不是岛鱼上其他怪物的直属领导，但乌成的地位摆在这，乌成要让其他怪物都过来，其他怪物不敢不来。
但来了的怪物也没谁敢主动参与这场冰球大战。
殷凡百无聊赖地甩了甩红绸，就将冰球击飞。
他伸手摸向云砾翅膀。
刚本着珍惜能量的念头，准备将翅膀收起的云砾僵住。
幸好殷凡没摸多久，不至于让云砾不适。
“留着？练习一会？免得你以后遇到危险，想用翅膀逃跑都不适应。反正乌成就在这里，能量没了，让他充能就行。他要人陪他玩冰球，怎么都该付出点代价吧？”
云砾被说服了。
他不得不承认，殷凡说的事很有吸引力。
飞行啊，他刚才体验得不多，但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挺美妙！
大概是岛鱼周围的海水变清澈的原因，他闻到的、吹拂过来的海风的味道，都比之前清新了一些。
尽管还是咸腥的味道，但臭味下降了。
这时候在海风中飞行，再玩一会冰球，确实挺有意思的？
正好一个冰球朝他飞来，他果断挥拍。
高速飞动的冰球只需要得到少许力量，改变它的运行轨迹，它就能继续高速飞向另一边。
殷凡再抽动一下冰球，让冰球的速度进一步加快。
划过半空的冰光精准砸到乌成大氅上，然后被大氅弹飞，以慢了一些的速度飞往其他怪物。
“一起玩吧。”
殷凡发号施令了，其他怪物才松了口气，一个个都敢分散开，准备接球，又将自己接到的球拍向其他怪物了。
不过还是没有几个怪物敢主动将球拍往殷凡，乌成则很自觉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他一会儿以人形挥拍，一会儿以本体用翅膀扇球，玩得不亦乐乎。
殷凡大半接到的球都是他发过来的，还有少半是其他怪物没接住球，让球落到了岛鱼背上，然后小岛发往殷凡，最少的那部分，就是云砾传给他的。
其他怪物其实也不大敢将球发给云砾。
他们怕打到殷凡，得罪殷凡，同样怕打到云砾。
甚至可以说，他们更害怕打到云砾。
毕竟打中殷凡，好歹事先是殷凡说玩的，他们唯一要担心的只是殷凡事后给他们算一笔攻击上司的账。
但他们一不小心打到了云砾，将云砾打出什么好歹，那可咋办？
这责任，他们才真正担不起！
但云砾有心一起玩，还看着乌成都主动抢球了，云砾干脆也主动参与到抢球中。
正好，抢球要更频繁地飞动，更方便他锻炼飞行技巧。
半小时过得极快。
云砾刚刚扇动身后翅膀，猛地觉得翅膀不大受指挥。
他下意识地滑翔落地。
他刚刚站稳，乌成也落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乌成手心传到云砾掌心的羽毛中，但羽毛已经紧贴着云砾的皮肤，云砾不可避免地也感觉到了力量流过自己身体时的奇异感觉。
“充能完毕！”乌成歪着头，朝他眨了一只眼，“继续玩啊云老板。”
然而殷凡已经过来拍了一下乌成脑袋，成功地将乌成的头打得歪向另一边。
“玩什么玩？你们继续玩，我和云老板要做正事。云老板，这边。”
岛鱼已经又一次遇到情绪漩涡。
尽管离云砾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但这会儿，云砾也确实该做准备了。
“云老板，你试着引一下小岛体内的负面情绪，就砸向那边。”殷凡给云砾指了一个岛鱼并不会靠近的方向，他说完，继续打量着岛鱼周围海水。
按之前的情况，岛鱼之前靠近情绪旋涡，岛鱼周围的海水都会变得颜色更深。
但大概是这一次岛鱼背上的人都玩得太疯了，殷凡只看到岛鱼周围的清澈海水范围扩大了不少。
“……还能引动，不过能引动的量不多了。”灰黑色小球落入海里，激起数条淤泥怪物，又引来了一些徘徊在海底的大鱼抢食。
云砾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厨房。
那里关押着的生物，不会到最后还得充作食材，被折磨致死吧？
他来到岛鱼背上后，也算做了不少事，他一直希望避免惨剧发生，也不必自己去做那些过于血腥的菜。下厨，必须完成的屠戮也罢了，好歹该让食材们死得痛快些。刻意的折磨，着实不应该出现。
他总不会兜兜转转，还回到原点吧？
殷凡点点头，“意料之中。”他往海上张望，轻轻跺跺脚，“小岛，放慢点速度，我带云老板过那边看看。”
云砾听不到岛鱼的回答，但感觉得到，自己与漩涡之间距离缩短的速度变慢了。
殷凡引着他，走过不少木屋、帐篷，然后才来到另一所近乎完全密闭的屋子。
这屋子周围还有许多遮光的帐篷，屋子上方也拉起了一块挡光的布。
在这重重的阻隔下，云砾只走到屋子外围，四周的亮度已经直线下降。
朦胧昏暗中，守在屋子外围的怪物，似乎更骇人了。
云砾一开始只看到一大群怪物，分散着、彼此隔着一定距离地守在屋子四周。但没多久，他就又看到有两个小队怪物，沿着相反的方向，不断巡逻。
这些怪物没有面目，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他们都穿着黑色长袍，而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血色果冻状，和蘑菇人的孩子本体颇为相像，只是那小孩没有他们这般像人，再比他们多出一些游动的菌丝。
云砾绝不怀疑，若非有殷凡在旁带路，他只要稍微表露出靠近屋子的意图，这群守卫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他出手。
饶是现在，殷凡就站在他身边，这些怪物都带给他极大压力。所有怪物的脑袋都直直地扭向他站立的位置。
他很确定，怪物们不是“看”殷凡，怪物们只是在盯着他，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到怪物们小心守护的地方的事。
殷凡离得紧锁的屋门还有十来步距离，就站住了。
他微抬下巴，示意守在门边的一名怪物将门打开。
云砾起初以为门是一整扇的、与正常人家屋里的门一般大小。
一直等到怪物将门打开了，云砾才意识到，就这样一道门，都被分隔成了多扇。现在怪物从门中间偏下的部分开的一扇门，只有九十平方厘米大小。
往外开的门已完全开启，然而云砾依旧难以看清屋子里有什么。
既有门太小的原因，也有里面太暗的关系。
倒是浓郁的臭味，已率先从小门飘出。
云砾顶着恶臭，仔细观察，才隐约地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像水在沸腾，没有沸腾得太过，却一直能将沉在底下的东西翻滚起来，然后借助水沸腾时形成的冲击力，将这些东西冲散，让它们都融入水里。
既然这是与血源污染有关的东西，那所谓的水，可想而知，必然是血。
云砾又想到王野胜和他提过的事。
王野胜做菜用不到的其余部分，都会被岛鱼背上的怪物送到某个地方。
“这里就是融血池。云老板，你能在这里提取到足够的负面情绪吗？别直接将精神力渗进屋子，那里的东西太多太乱，而且不像小岛那样有灵智，我还能和小岛交流，让小岛配合着，送你的精神力出来。你先试试看，就吸收逸散出来的。要是可以，到时候就引这里的。”

云砾从小门周围引出来的负面情绪，凝聚成了一个暗红色小球。
不同于他从小岛胃部引出来的那些情绪，只要他一会儿不控制，这些负面情绪就会主动散去。
他现在以自己精神力为引，引出来的暗红色小球竟然有越来越凝实的倾向，哪怕没有了他的主动控制，这暗红色小球都出现了变大的迹象。
云砾闻到的臭味没有之前浓郁了，他得以更仔细地分辨，从门内扩散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云砾敢保证，他的世界专门用来倾倒垃圾的垃圾星，都不见得能发酵出这等腐烂酸臭味。单纯的酸味，有些醇厚。但酸中，还有污血的腥、有肠道堆积的粪便的恶臭，也有尿素之类的刺鼻，甚至比尿素还更刺鼻。
当这些味道结合起来，它们还格外浓郁时，其形成的味道就可怕得云砾都无从分辨什么味道是什么味道，只能稍微一嗅立刻浑身不适，巴不得屏住呼吸、全身毛孔封闭。
直到如今，味道变淡了一些，他才能感知到更复杂的气味。
云砾试着控制小球往自己这边飘了飘。
味道变重了，但离门远了一些，小球总算稍微出现了从内部散开的迹象，门内飘出来的那些味道，也不像之前那样，只往小球这里涌来，而会往更多方向扩散。
然而小球依旧能对周围的负面情绪等物质产生吸引力，因距离远了，小球要等其他东西稍微扩散一下，离它近一些，才会将这些物质都吸引过来。
云砾先试着用精神力控制小球散开。
他之前控制小球移动，小球还算顺从。
但现在，他要让自己的精神力像针头一样，钻进小球内部，再让小球散开，小球立刻向他传来无尽情绪，要将他的精神力也吸收掉。
这期间，云砾只觉自己的身体都在不断变化。
他一会儿是拿鼻子拱地的猪、一会儿是海里肆无忌惮游动的大鱼，还有些时候竟然变成了浑身都是粘稠物质的淤泥怪物？
云砾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精神力挣脱出来。
也多得锁魂草帮他将精神力维持在八分满，要不然，他刚才的试探，就足以快速消耗掉自己大量的精神力，最后单凭自己的力量，必将无法挣脱小球。
不过有殷凡在他身边，他不算特别担心自己会不会真栽在这小球上。
亦正因此，他才敢作死似的进行尝试。
试验结果让他不怎么满意。
他再试着让小球回门内。
小球这次积极得很，云砾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小球就通过萦绕在自己周围的云砾精神力感知到了。
它在空中滚啊滚的，就要滚到门内。
云砾急忙再将小球牵引回来。
开什么玩笑！
小球就这样滚一滚，又肉眼可见的大一圈了！
他真要让小球回到门内，还不知道小球能不能将屋子里的东西全吸收掉，最后变成一个他都无法影响到的怪物。
这种事情，绝不能做！
小球不大情愿，移动的速度就变得磨磨蹭蹭，但还是慢慢地蹭回到了云砾旁边，引得从门内逸散出来的味道、负面情绪颗粒等，都密密麻麻地飘在云砾身边。
云砾只要用精神力感知，就能感知到这些情绪颗粒怎么淹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