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高兴做的，做起来才舒心。被迫做的，总快乐不起来。既然不快乐了，连带着做出的菜，也会有莫名其妙的怪味。
一如先被环境污染了的食材，被再精心地烹饪过，都会有除不去的腥臭味道。
至于游灯巷，倒可以考虑。
毕竟还有表世界市民小皮在，乌成和殷凡想做什么，都不能过于随意。
那儿，应该是小皮的地盘。
想起小皮，云砾忽地想到自己一度没有特别留意的某件事。
那夜，他遭遇了收藏家的藏品化身，关键时刻，小皮提着一袋子皮球出来，扔着皮球帮了他。
但一贯只拍自己脑袋，如果得到了什么皮球，又发现这些皮球不是自己一直惦记着要找回来的皮球的小皮，应该只会将那些皮球全部吃掉。
游灯巷里可能会有很多东西，但应该不会有卖皮球的人。
那小皮的皮球是哪里来的？
云砾之前没有特意去想这件事。
现在，他却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殷凡。
被他看着的人别扭地转过了头。
“干嘛？就算你能控制这些情绪，你都得再试试！要不然，等会儿喂不饱漩涡怎么办？”
乌成则笑嘻嘻道：“臭殷凡，那要是云老板听你的，在试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等去到漩涡那里，反而不够精神力支撑了，那又怎么办？”
“就你话多！”
血线飞舞，直冲乌成而去。
云砾当然不会这时候胡乱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之前一不小心，就坠入了脚下岛鱼胃部负面情绪的旋涡的经历够他受了，他已经消耗不少精神力，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让自己慢慢恢复。要是这时候还为了证明自己，随意消耗，那等去到海面上的漩涡那边，他说不定真无法坚持到最后。
不过刚刚冒出来的疑惑，他总得问一下。
“殷凡，你又给小皮送过皮球吗？”
到底考虑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特殊，周围除了乌成这个总在和殷凡打架，看起来彼此关系恶劣，实际上应该相处还算融洽的里世界怪物，还有更多怪物，云砾问得不是特别明白。
乌成都可以那么随意地说出游灯巷了，多半乌成和殷凡会出入游灯巷的事不算什么秘密。
云砾只看到殷凡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之前还只针对着乌成的殷凡，猛然间就挥舞着血线，狠狠地成“×”状封住了他的嘴巴。
云砾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血线离鼻子太近，那股浓郁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
还有嘴上的触感……黏黏糊糊的，即便只碰到唇瓣，他都觉得自己在喝生血。而且很可能，单纯地喝血的感觉还要更舒服一些。
“喂喂，殷凡，你不专心了啊！”
乌成刚开口，殷凡就将封住云砾嘴巴的血线收起。
“不关你事。”他瞪一眼云砾，再瞪一眼乌成，语气还要更暴躁些，“同样不关你事！”
云砾沉默。
殷凡则将所有血线收起，转身就走。
他没走两步，停一停。
“在这等着。该你喂漩涡时我会回来。”
乌成下意识地想跟着殷凡走，但经过云砾身边，他果断站住，促狭地冲云砾挤眉弄眼。
“你知道殷凡经常给小皮送皮球的事吗？你难道看过殷凡给小皮送皮球？嘿！我早就和殷凡说过，他做这些事都是无用功，他做啥他都不可能去表世界长住。”
“经常？”云砾一开口，就觉得嘴里极度不舒服。
他什么话都不说，之前血线留在嘴唇上的味道还只在嘴唇上，顶多让鼻子受点苦，闻到的味道浓一些，但随着闻的时间长了，依旧能慢慢适应。
但他说话，他就觉得腥臭的味道在渗入嘴里，刺激到他恶心反胃。
他紧紧闭着嘴，缓了一会，才稍稍缓过来。
“我就见过一次。”
而且那一次，也算殷凡给小皮的报酬。
他闭嘴时，乌成就好奇地打量着他艰难忍受的表情。
等他将话说完了，乌成就笑得无比古怪地绕着他转圈，一边转一边用毫不客气的眼神打量他、
云砾刚被乌成打量得不大自在，就听到乌成怪笑问：“你刚才是吃到殷凡血线的味道了？”
云砾怔了怔，点点头。
乌成笑得更肆意了。
“我才和殷凡说过，他这臭家伙，要想去表世界长住，肯定比我还没资格。哈！这不？马上就给他多来了个证明！我就说，他刚才怎么突然间就要走开一些，原来是这原因啊。我可算想明白了。嘿嘿，下次也有别的事情可以笑他了。”
云砾默默用袖子擦了擦嘴。
其实没啥用，甚至一擦，还将残留的味道给擦均匀了，更容易让味道慢慢地渗入嘴里。
他回头，看向殷凡刚刚离开的方向。
但这会儿，他已经无法看到殷凡的身影。
殷凡走开了，就是走开了。
“云老板，我说认真的啊，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食材，正常情况下，得用这些食材，烹饪出含有新鲜怨念的食物，然后喂漩涡。既然现在你不需要用到他们了，那我们就用正常的宰杀方式给做点什么呗？你以后肯定还要整合里世界店铺的吧？我跟你保证！你只要今天让我们都吃开心了，那等你要守里世界店铺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轮流帮你管店里的秩序，你看怎样？”
云砾摇头。
“不好。”
“为啥啊？物尽其用不好么？还是说你想偷懒？”
云砾继续摇头。
“没到最后时刻，我都不确定它们会不会被派上用场。”
他哪里肯定自己的精神力能不能撑到最后。
甲鱼之类的，还需要比较长的烹饪时间，只要他前期不做，后期就肯定能留下。
像三吱儿、活猴脑这些，根本不用等，一旦他发现自己直接投喂负面情绪的办法失效，他就能立刻转做这些菜。
所以，在这一趟旅程结束前，他都要保证食材随时能取用。
乌成将他的解释听了进去，但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扯着闲话。
就算云砾不怎么开口，他都能说个不停。
云砾有些懂殷凡怎么那么喜欢和乌成打架了。
连他自认自己耐性还算好的，听乌成说了一会儿话，都觉得心烦气躁，更别说一贯就容易心烦的殷凡。
而殷凡竟然只是打几下乌成，还真算殷凡克制。
猛然间，云砾看到远方海平线上跳出一缕红霞。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期待着朝阳升起。
但没有那么快。
倒是衣袂飘动的声音，由远而近。
还是那身长袍的殷凡，牵着几只猴子过来了。
那些猴子身上都缠着血线。
也正是血线，让这些猴子都说不出话，也无法挣扎，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殷凡走着。
它们或许不想走，但血线捆住了它们四肢，控制住它们的行动，让它们只能走。
“时间到了。”殷凡在云砾身边站住。
“如果你的投喂失败，就只能用这些猴子。”
云砾用行动回答他。
灰色的小球砸向前方海面。
此前这海面就是不太平的旋涡，云砾的小球一落到里面，漩涡更瞬间变得沸腾。
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在海水激烈的转动中生成，泡泡里面裹着的东西碎裂迸发，又被其他海水抢去。
哪怕天边已经多出一缕金光，这缕金光让海上大半的地方都泛着漂亮的金色，漩涡这一带依旧只有翻涌的猩红，以及崩碎的灰黑碎屑，还有从水面之下不时跃出来的、一条条扭曲着的淤泥状的怪物。
那些怪物有的已经长出了牙齿，可它们就连牙齿都是淤泥的颜色，瞧着不锋利，还会不住变幻形状。
但它们真的咬到什么东西时，却能轻松地撕咬下一大块。
云砾不断甩出去的灰黑色小球，有些在被大水打成碎屑之后，会落到这些淤泥状怪物身上。
然后其他的淤泥怪物就会撕咬自己的同伴，将同伴的躯体，连同其上的情绪碎屑，都一并吃到肚子里。
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得到极致的体现。
没有谁会谦让。
怪物、海水，都在不断争夺。
它们都要云砾从岛鱼胃部抽出的这些负面情绪。
尽管岛鱼的负面情绪已经掺杂了岛鱼独有的成分，会让吃进去的人也对痛苦产生奇异的迷恋，和不像它们这般只有怨恨，它们都不在意。
也正因它们最爱争夺的都是这些东西，此时对它们吸引力最大的只有这些东西，漩涡海域中，最危险的，就只剩下小球落下的漩涡中心区域，漩涡最大的吸力也被局限再这里，漩涡外围较之前还要风平浪静。
岛鱼游动得轻快，渐渐地就越过了这片海域。
期间，殷凡带着云砾，绕着岛鱼走了小半圈，好确保云砾能一直看到漩涡中心区域，将灰黑色小球只扔到那里，让漩涡里面的怪物都争夺都只局限再那里。
终于，殷凡说：“可以了。”
云砾刚刚用精神力引出岛鱼胃部的一团灰黑情绪力量，就听到殷凡的话，他心神一松，灰黑情绪落到岛鱼身旁海域。
一条足有手臂粗的、扭曲得成了麻花状的淤泥怪物就从水面下蹿起，一口吞掉散开的灰黑情绪后，还想冲着云砾来，将云砾都吞进肚子里。
殷凡的血幕飞出，将淤泥怪物弹飞。
云砾却差不多与殷凡同时反应过来。
但他选择的是往后退。
紧贴着他手心的乌成羽毛闪过乌光，他张开双臂，身体后倾，斜斜地倒飞出去。
这感觉，还挺舒服。
天地间的风都成了他的助力，带着他在半空起舞。
如果没有得意地绕着他快速旋转的乌成，肯定感觉更美妙。

第214章
“云老板，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很管用？你有没有后悔之前竟然还要犹豫这么久才肯接受？”
“我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我给你的羽毛还能升级！不过这都是我以前听说的事情，我制作出这羽毛，我都没试过要怎样才能将它升级，听说要是升级了，不一定需要找我充能了，它自己就能吸收能量，填充自身。”
“呸呸呸！云老板，你就当你没有听过我刚才说的话！你肯定不知道什么是升级对不对？你要真的想办法将它升级了，那我还有啥用？不成不成，我乌成超级有用！”
“云老板，你随便说一个字呗？再不成，你吱一声都好啊，你再没点表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准备晕迷了啊。”
云砾很想两眼一翻，抢先晕过去，就让乌成当他消耗完了精神力吧！
但看着眼珠子乱转，不知道打着什么歪主意的乌成，还有现在脸上写满“心情不好别惹我”的殷凡，云砾决定不赌乌成有多恶劣，也不赌殷凡会不会救自己。
他生无可恋地，“吱。”
反正乌成自己说的，吱一声就成。
但吱完，云砾后悔了。
乌成拍着手跳着脚，得意大笑。
“哇哈哈哈！殷凡你看！云老板竟然真的吱一声诶！云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逗？”
一个血幕组成的拳头打出，将乌成击飞出去。
殷凡嫌弃地甩了甩手。
“吵死了。”
乌成人在半空，张开双臂。
他的羽毛大氅随风飞舞，原本该是厚重的模样，硬生生被他飞舞的动作弄出飘逸美感。
他在半空转了一圈，终于落地，落地时嘴上还只哼哼。
“等会儿我就不给你吃！云老板，我和你说啊，我还偷偷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你要不要趁现在做点来尝尝味道？唔……不过我带过来的东西比较特殊，没什么肉。”
“嗯？什么？”云砾没太在意。
反正吃东西这回事，不算啥。
“你看！”乌成掏啊掏的，先掏出了一把绿豆，后拿出一个梨子，再给弄出了几大块干银耳，还有冰糖。
他拿一样东西出来，就将拿出来的东西先收回去，然后才拿另一样东西。
“就是这些了，顺手拿的。”
旁边的殷凡冷不防地问：“绒雪村拿的？”
乌成仿佛受到极大惊吓地往后跳开。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殷凡：“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跟踪我？！”
乌成甚至夸张地抱臂护住了自己胸膛。
“臭殷凡，我警告你啊，你别打我主意，你想什么，我都不可能代你去守那破地方的！不可能，绝不可能！你那破地方，你要么自己守，要么老老实实从你那些手下那里找人，别想拿我什么把柄，坑我和你签合约，我才不可能帮你守那地儿！哼，能看不能吃，我干嘛要过去？”
忍无可忍的殷凡又一次挥出一拳。
不过乌成这次有了准备，自个儿飞到半空转了一圈，然后才落回到云砾身边，笑嘻嘻地问：“云老板，怎样？就我带过来的这些东西，你能做出点啥不？你要怕用了我们这里准备的食材耽误事，那我带过来的这些能随便用啊！我带过来的量还挺多的，够咱俩吃！”
他故意晲一眼殷凡，更近距离地凑到云砾耳边。
“就咱俩吃，馋殷凡那臭家伙。我和你说啊，他心眼可坏了，你千万别乱相信他，要不然哪一天被他坑的签了卖身合约都不知道。现在帮他干活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不知不觉间被他坑了的。”
云砾没说话，就看着殷凡控制着无数条血丝，从乌成没能看到的方向接近乌成，然后迅速延长，将乌成完整捆住，整个人扔向大海。
海底下游动的淤泥状怪物闻到血丝散发出的味道，一条接一条地从海底上跃起，对着血丝，亦对着被血丝捆住的乌成大张着嘴巴，随时准备将乌成一口吞下去。
乌成哇哇大叫，竭力挣扎。
然而他越挣扎，那些血丝就缠得越紧。
已经站到了鱼背边上的殷凡十指不断弹动虚空，释放出更多的血丝，一层层地将乌成裹起来。
云砾看得眉头直跳。
他不敢想象，要是殷凡对自己动手……嘶，都不用那些血丝怎么生效，单浓郁的味道，恐怕就能将他弄晕过去。
猛然间，他听到殷凡问：
“很难闻，是么？”
殷凡的语气平稳。
云砾却不敢随意回答。
这时候，他只觉自己回答什么都可能犯错。
殷凡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携带的污血味道如何可怕，也知道他，还有乌成等人，都怎般受不住这味道，他要说不难闻，明摆着在骗殷凡。
但要说难闻？
就今天，有嘴碎的乌成在，他已经知道殷凡多么在意这件事。
殷凡不给云砾更多的思考时间。
他轻呵一声。
“不说话？那就默认了？”
他猛地十指一按。
云砾只能看到他面前是空气，但殷凡十指下按的时候，仿佛当真遇到了什么阻力，抵抗着殷凡十指。
被血丝捆得在海面上一起一落地逗着那些淤泥怪物的乌成怪叫一声，陡然完全挣脱殷凡的血丝，以本体形状冲天飞起。
被迸碎的血丝纷纷洒洒，眼看要从半空坠入大海，落到那些期待多时的淤泥怪物嘴里了，碎掉的血丝却化作一根根锋锐的血针，直直刺入海上。
血针的速度太快，让跳动速度块得都能在海面形成无数残影的淤泥怪物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让血针从它们之间穿了过去。
血针落到海上，没有任何声音，但很快，云砾看到周围一直呈暗红色的海水，又多了一些新鲜的血迹。
这些扩散的血很快融入原本的海水中，再也无法被区分。
但腥臭的味道已经飘散开。
还有一条条比云砾体型还大的鱼，在海面上不断游动，吞食着什么。
云砾竭力保持着镇定，让自己双腿牢牢钉在岛鱼背上，不至于被惊得往后退。
当前他看到的这些，都只能算小儿科。
以后，他将要面对的必将更可怕。
他要抓紧时间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只要看习惯了，以后就肯定遇到再危险的事情，都能以相对坦然的姿态面对。
乌成也重新落到岛鱼背上。
“我说，殷凡，你刚才这样折腾我，就为了将底下那些东西引出来？刚才你杀死的那些玩意……就这样让海里的东西吃了，没问题吧？”
殷凡嗤笑。
“你下去抓它们起来？”
乌成立刻缩了缩脖子。
“那算了，它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心有余悸地看向海面，“反正无论我们做什么，都阻止不了它们的繁衍。”
“对。只要它们别影响我们这一趟就行。”殷凡说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海面。
那些不知道进食着什么东西的大鱼，在吃完之后，慢悠悠地甩动着尾巴，游了几圈，就沉入海底。
它们游弋时，云砾还是清晰地看到它们的尾巴是如何锋锐如刀。
淤泥怪物的身体并非坚硬的一团，而是可以随意形变得柔软粘稠物质，无论怎么劈它都可以用形变抵消掉大半力度，然而每每这些大鱼的尾巴或者背鳍扫过，都必定能将淤泥怪物完整切割开。
“还是这些大鱼聪明！”乌成咧着嘴笑，“那些小鱼就蠢得多了，压根不知道咱们这船可怕，还傻乎乎得看中了咱们这里有好吃的，想凑过来。”
大鱼沉入海底，就明摆着不会再将岛鱼当做目标。
云砾也收回凝望大海的目光。
“距离下一个漩涡还有多远？要等多久？”
“两小时。”殷凡几乎不用思考就给出答案，“怎么？”
“这……差不多了。乌成，你带来的东西有多少？”
云砾一问，乌成立刻激动得直搓手。
“云老板，你准备做啥吃的？我带来的挺多啊，反正齐慈晒在自家院子里的我全搬走了，肯定够咱俩吃……对对，还够臭殷凡的。”
差点就要落到乌成身上的血色拳头散去。
“糖梨雪耳，绿豆沙，都是糖水。你们吃的吧？”
“甜？行啊！快做快做。”乌成迫不及待得推着云砾就往厨房走。
殷凡没做声，但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两道甜品其实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做好，不过如果想吃更爽脆的雪耳，那就不用炖煮太长时间。梨子、雪耳煮起来，再加上冰糖，炖煮得半小时到一小时，梨子就已经软一些了，但雪耳要熬出胶质，变得软糯粘稠，这才得用长时间熬煮。
至于绿豆沙，要想让绿豆爆开，又不用高压锅压的，还没有经过长时间浸泡，就要在刚开始煮的时候，只加入少量水，等它烧开了，再一次次地加入冷水。这样反复多次，绿豆就能被激出花，很自然地散成细小的颗粒，又带着绵软的口感。
但这样煮，就必须花费足够的时间，要付出耐心和精力。
两个小时，足够让云砾一边煮着糖水，一边等待。
正好，做这些，都不需要他怎么额外消耗精力，甚至能让他在这种舒缓的环境中得到极大放松，让精神力自然而然地得到补充。
梨子切块，雪耳则要泡软，撕成小块，再加进去熬煮。
等待的时候，绿豆就能先煮着了。
刚开始煮绿豆加的水少，不用等多长时间就变得沸腾，尽管云砾刚开始往锅里加的水勺，整颗的绿豆依旧能在沸水里不断起伏，然而只是这样，绿豆并不会“开花”。
等云砾加了冷水进去，锅里的水平复下来，绿豆继续吸收热量，等待下一次沸腾。
反复几次后，绿豆水再沸腾时，就没有了那么响亮的咕噜声，反而沉闷得有些像鼓响。
里面的绿豆已经散开，有一些细小的颗粒飘在逐渐变得粘稠的水里。
到这会儿，继续焖煮时，必须更加注意火候，既要保证绿豆足够绵软，又要防粘锅。
而旁边的糖梨雪耳，慢慢地煮到现在，已经逸散出梨子的香甜味道。
云砾再加一点冰糖，那甜香就更甜滋滋的，沁人心脾。

厨房里，熬着糖水的锅还在慢火中沸腾着。
这会儿，像绿豆沙，其实很烫，但看起来沸腾的幅度竟然还不如刚开始时厉害。黏稠绵软的绿豆沙，已经让水在沸腾的时候，很难再冒起巨大的水泡，形成咕噜咕噜的盛况。
旁边的糖梨雪耳也差不多，已经被煮出胶质的雪耳看起来和水的边界愈发模糊，拿勺子轻轻一舀，就看到胶质状的东西缓慢往下流淌，甜香也随之扩散到更远。
厨房里预备着当食材的那些生物可以忽略不计，但殷凡一开始就准备给云砾的那些助手，就不得不算上。
那一双双几乎能冒青光的眼，全盯着飘散出淡淡水汽的锅。
殷凡带着云砾去投喂漩涡了，乌成起初也想跟去的，但一看到厨房里其他人都怎么盯着云砾熬出来的糖水，乌成就怎么都不敢从锅边离开。
他在这里盯着还好，要真的走开了，东西全被吃了，那怎么办？
他固然留下了足够的食材，只要有需要，随时能拿更多出来，但问题的关键不再食材上，而在于云砾熬煮了这么久，他也在旁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完成的希望，再等一等就该能吃了，这会儿被偷吃了，他的眼泪说不定能将岛鱼淹没。
云砾跟着殷凡来到岛鱼边上，轻车熟路地开始引动岛鱼内部的负面情绪。
灰黑色的小球落到漩涡中，一切都与上一次没什么不同。
只是……
岛鱼绕着漩涡走，云砾现在就站在岛鱼左边背部边缘，他要看的方向也该是岛鱼左侧。
偏偏他也不知道怎的，就往自己右手边，亦即岛鱼脑袋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直接看得他整个人都呆住。
他自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遇到王野胜所说的、像是风干的人一样的东西。
他也下意识地忽略着这件事，就怕思维影响到自己的观察，届时将自己先入为主而产生的幻象当做真实。
可现在，他完全没有想这些事，依旧在看向岛鱼前进方向时，瞥见了被悬挂在海面上、被海风吹拂得晃晃悠悠的东西。
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些东西脑袋部分飘动的长发。
不过，云砾很快冷静下来。
所有的头发的长度都太过一致，但被风干的东西的体型却有着一定区别。
他习惯性地继续引动岛鱼胃部情绪，扔到漩涡中心。
“人头海灯水母？”
“你认出来了？”殷凡唇边挑起邪气满满的笑，“那你认不认得出，被套上了水母的那些是什么？”
以云砾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些东西都被捆束着，因此四肢紧紧贴着躯体。最能让人误以为它们都是人的，就是那头飘荡的长发。但只要知道长发完全是水母的产物，那么，云砾思考的方向就多了。
云砾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不大敢肯定地问：“头盔羊？”
岛鱼太大，他和那些东西的距离又远，他实在看得不怎么清楚。
他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感应情绪。
他从岛鱼前方的东西感应到的情绪，充满着嗜血的疯狂，还有浓烈的思乡之情。
比这两种情绪还强烈的，却是守护身边人的执念。
就是这种执念，让它们想要往脑袋上长出坚硬的骨骼，让它们的这些骨骼还能被取下。
当没有了其他防具，它们头上长出的骨头，就能充作同伴的防具。
而它们的同伴，是那些曾经在沙场血战的兵卒。
云砾只是简单地往那边感应了一下，就被那强烈到极致的情绪冲击得鼻头发酸。
他默不作声地，继续往海里扔着灰黑色小球。
岛鱼胃部的情绪固然浓烈，可相当单纯。
生命无贵贱，但智能有高低。
头盔羊的智能更高，生活的环境也较为特殊，它们产生的情绪，就更容易引起云砾深层次的共鸣，而不像岛鱼胃部积攒的情绪，只凭借着单纯的疼痛刺激、死亡恐惧，依靠巨大的数量淹没云砾，让云砾无暇多想，只能陪着一起溺在庞大的情绪浪潮中。
可头盔羊的情绪，让云砾不自觉地回味。
他知道白骨岗曾是战场，知道那些战死的将士亡魂还在白骨岗徘徊，知道他们还在镇守着白骨岗，不让其他与怪谈城融合的世界产生的负面情绪有机会脱离白骨岗，侵入怪谈城。
于是，连带着，头盔羊身上冒出的情绪，都让他觉得钝痛，久久不肯散去。
“它们之前被放过血，它们的血，都落入到现在岛鱼背上的融血池里。”
殷凡淡淡地说着，云砾无法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任何情绪。
“给它们放血的时候，必须慢速，让死亡的阴影缓慢地笼罩在它们身上。在这期间，必须吊着它们的命，甚至要让它们得到一定的恢复，从它们身体里产生更多的血。这样，我们取到的血，才能蕴藏足够的情绪。而在濒死的阴影中，会反复回想过去的它们，才更容易回忆起它们过去所在的地方，能让它们对故土的思念，形成指路的力量，带领着我们前往时空交错之地。”
云砾抿着唇，不说话。
岛鱼已经游过漩涡地了。
他可以专心地想殷凡说的话。
“时空交错之地有很多么？”
殷凡颔首。
“多，但不是所有时空交错之地都危险。像白骨岗，就很安全。那儿的回魂河固然是一个威胁，但同样因为回魂河，那里的时空最安分，从来没有真正错乱。所有有可能导致错乱的因子，都被回魂河吸了进去。所以无论你在白骨岗里怎么走，你都会身处同一个时空。
“迷失谷就比白骨岗危险不少，那里的时空已经错乱，但那里同样有力量镇守着，让那里的时空之力不至于完全失控。所以，那里还有时空之力构建的通道，能让人顺利地从迷失谷外抵达迷失谷中央的山洞。
“至于这一片海，称得上时空之力最混乱的地方。它只存在于里世界。每过一段时间，它的时空之力就会爆发一次。它每爆发一次，就会惊动表世界相应海域的仙鹤，让那些仙鹤不敢继续待在原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