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云砾看了大概三分之一后，云砾突然觉得眉心一阵胀痛。
这时候，他翻页的速度已经变慢了，甚至有可能要在一页上停留十几分钟，才能再翻到下一页。
胀痛感袭来后，他更被迫退出了刚才的无我状态。
云砾情不自禁地轻吐一口气。
之前一直不敢打扰他的风翎轻唤：“云老板？”
小天赋也在半空跳来跳去。
【哥？！你终于看累了吗？我都觉得我已经累了！你怎么还坚持了这么久？哥，你这次的收获是不是特别大？】
云砾看了看自己已经阅读过的厚度。
他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满是疲惫。
“风翎，你看过这本书吧？书的后面有没有说，它为什么要取各样的书名？”
“这本书就书封有字！其他地方都只有这些符文。”
云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好像从风翎的话中听出了咬牙切齿？
马上，云砾就知道，他的感觉完全没错。
“我之前先快速地将整本书翻了一遍，真的没有找到文字，我还以为是写这本书的世界的语言比较特别，他们的语言就是这些扭曲的线条。
“我居然傻到先去查找是不是有这样的文字，还真找到了一些类似的、然后苦心钻研过了，才再过来看这本书。结果我再拿那些文字来和书里的内容对照，这可不就什么都对应不上？
“我认了命，就打算只记忆符文吧，结果还是什么都记不住。要不是这样，我恐怕还不会想到那本册子！当年我要到图书馆工作，可不就是那场考试，花费了我最长的备考时间！”
云砾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还真有点难。
他的目光回到书上。
“不过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本书要取这个名字了。”

云砾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声不着痕迹的叹息。
“你明白了？！”风翎激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反应过来。
云砾会明白，这才正常。
毕竟，他已经看过几次这本书，但都没有一次像是云砾这样，才第一次就能轻松地进入极度的专注状态。
风翎毫不怀疑，要不是云砾得精神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云砾没办法继续坚持看下去，云砾肯定还会看到更后面，才会停下。
如果云砾也能拥有S级……不，只要拥有A级的实力，云砾就极有可能可以一次性将整本书看完了！就算看到后面，消耗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若非实力够强，在阅读方面也能得到巨大的加成，风翎又怎么可能用短短的时间，就看完了那么多的书？
“不能算完全明白，只是……”
云砾的声音很轻。
他抬起手，用自己刚刚恢复一点的精神力，随意地在半空中勾画了一下。
风翎愣了一下，然后勉强地辨认出，云砾现在勾画出来的，正好是这本书最前面的几个符文。
那几个符文说是符文，其实比后面的符文少了太多内容，简单得和一个字母多一些的单词连笔写后的样子差不多，要不然风翎也不会怀疑这其实是某种文字。
“像这样，应该就是汇聚的意思。”
云砾换了一个姿势，更舒服地飘在半空中。
“门，是汇聚了某些东西。这些符文，也确实算是一种特殊阵法。只不过这阵法要吸收过来的东西和其他的略有不同，而且这背后凝聚了太多的生灵力量，就导致它展现在外界的样子，都被这些力量扭曲了。”
风翎马上反应过来，问：“类似怪谈生命和怪谈城的普通生命？”
云砾点点头。
他神色间再添了几分无奈。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盯上的，反正……”
他抬了抬右手。
在他手腕上，隐约地浮现出了一点纹路。
“这世上有看门人，也有造门人。我应该遇见过看门人，而且身上有看门人留下的印记，所以我才会对这些力量越来越敏感。”
一如和梦姑娘一起在地下时，他就受到了身上看门人印记的影响，才能听到那些正在往地下的门汇聚的声音。
那些声音，都算是冲击门的一部分。
“门的后面，是被禁锢着的东西。那些东西无法从门后出来。但门的外面，同样会有无数的力量，正谋划着要怎么进入门内。当门外的来到要强行进入门内时，门就有可能承受不住这些力量的冲击，最终被冲垮。为此，就得有看门人了。”
风翎静静听着。
云砾说得并不快。
他也算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得到短暂的放松，然后加快精神力回复速度。
对他来说，这本书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尽快看完。
如果还能再进入多几次刚才的无我状态，他应该不用花费太长时间，就能将事情完成。
“看门人可以在门内看守，也可以在门外看守。千虫人，应该就是门内的看门人。他们这一种族，只为那道门诞生。只可惜……”
鸦凑巧被封印在了那里。
从鸦身上泄露出去的气息，同样会被吸入门内。
门内门外的世界，都就这样受到了影响。
当然，门只会出现在同样具有污染的东西之间。所以就算是门内的世界，都早已被污染侵蚀得差不多了。那里残留的污染，不见得会怎么微弱。
只不过门内的污染是被禁锢着的、是可以被慢慢净化干净的。而门外的世界，则一切都在变动中。门外的污染有可能还在疯狂肆虐，也有可能污染早已经被净化干净。
“千虫人想回的家，就是它们生活的世界。就算那一道门后面，同样拥有大量的污染，就算它们回去之后，他们这一种族都不可能离门太远，但他们还是想回去。如果他们不回去，他们留在这里，他们的活动空间只会更小，小到只局限在沾染到那个世界力量的黑鸦公寓中。”
云砾越说，眼睛越亮。
“黑鸦公寓拥有的独特直播能力，也和这门有关！如果有谁能将这门研究到极限，说不定就能让黑鸦公寓以后都不能随意地将别的世界的人拉过来了，里世界就会少了一个随意入侵其他世界的办法了！”
门可以凭空将两个世界连接起来，这和黑鸦公寓的能力极其相似。
云砾说完，忽然发现风翎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飘了一飘，避开风翎的目光。
风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怪异。
但他更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狂热。
“云老板，你不觉得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吗？”
风翎自认自己在钻研这些符文方面的天赋已是数一数二的，图书馆历代的员工中，就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但他在云砾面前呢？也只能说自己的天赋一般，压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钻研不出什么结果的书，云砾却随便一看，就能直接进入无我状态；他分析不出来的东西，云砾都还没研究多久，就已经有了猜测。
“我？”云砾差点没反应郭玲玲。
但略一思索后，他还真意识到，自己就是那最合适的人选。
他抿了抿唇。
“行了！”风翎却忽地伸手，将这本书合了起来，再推了一把云砾，“先别想这个。你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你硬要留在这里胡思乱想，只会加重你的压力。我不是和你说过，这里还有另一本我觉得有趣的书？之前没打算带你去看，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先看看那个！”
云砾也醒悟过来。
“你先等等。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小影子。”
几乎是云砾说出这话的同时，云砾就感知到餐厅意志传过来的消息。
云影在餐厅里点了头。
风翎并没有听云砾得，真的短暂停下来。
他继续带着云砾往前飞。
这次他直接拉着云砾飞，飞的速度还比之前快了一些。
一本和云砾曾经在影主传递给他的画面中看到过的大书一模一样的书，就漂浮在前方。
封面确实是完全一样的。
风翎拉着云砾飘过去，再将这书的书页翻开。
就连书里的内容，都与云砾之前看到过的差不多。
但又真要对比，两本书又存在某些细微差异。
其上的阵法符文看着相似，又有点儿像是镜像版的。
餐厅意志再给云砾传来一点消息，云砾就与风翎说：“一分钟翻一页。”
风翎愣了愣，点点头。
云砾看这些东西，只看得脑袋发张。
他之前在看影主和幼年云影相处的画面时，就不大能专心看云影看的书。
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样。
他就相当于一个工具人，他飘在这里，云影就借助他得眼睛，继续看这里的内容。
一页，再一页。
书确实很厚，但让风翎维持着这样的翻书速度，也不用多久就能翻完。
云砾的精神力也恢复一些了。
实在没能立刻恢复完的，他觉得自己得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干脆就用储藏在阴影之书里的精神力补充消耗。
《书与符文》这本书固然只剩三分之二，可越到后面，书的内容就越深奥。
云砾足足再看了五次，才真的全部看完。
这五次中，他每一次都顺利进入了无我状态，却不是每次都一看就进入。有些时候，他也要多翻看几页，都快要被书中的内容弄到头晕脑胀了，才像开窍了一样，猛然间醒悟到不少东西，就再度进入状态，阅读速度加快，最后勉强完成了任务，今天就将这两本书全部看完。
云砾也算在这里逗留很长时间了，风翎只等他将《书与符文》翻到最后一页，就迫不及待地要带他离开。
可两人刚要往离开得方向走，云砾陡然僵住。
他看到前方出现的大片扭曲线条了。
黑色的底色、然后有大量蠕动着的线条，就要从这黑色中冲出。
线条上闪烁着七彩的光，有一些位置的光很明显，也有一些位置的光嘿微弱。有光维持不变，又有光在轻微闪烁。
云砾只眨了一下眼，他看到的东西再度发生变化。
那里就像被人撒了无数亮银片，一闪一闪的全是银光，可银光与银光之间，凭空生出许多条也闪烁着光芒，只是光芒并没有那么稳定的线条。
代号Z发来的消息猛地浮现在云砾心头。
立刻离开！
“风翎，赶紧！”
云砾说完，急忙闭上了眼。
风翎下意识地带着他加速。
已然要站在离开得门边了，风翎先推了一把云砾，将云砾推回到图书馆楼层内，然后才王云丽闭眼前看过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只看到哪里同样有着许多的书。
而且那好像都是故事书？
从古到今，还要不知道跨越了多少个世界，这古籍区同样储藏了无数的故事书。
风翎来不及多想，马上退出，然后将开启状态的书架门恢复原状。
云砾这时候已经在天赋的提示下往外走了。
哪怕他知道再等一等，风翎肯定就能再带自己离开，他都觉得等不及。
他之前瞄了两眼，而后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就马上闭上了眼睛。
可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闭眼的速度慢了，还是代号Z提醒他注意的东西当真如此可怕。
他还能感觉到那些扭曲的线条在他得脑海深处不断闪烁，连带着小天赋的提示文字都变得有些黯淡。
他现在还能在脑海里看到小天赋提示的箭头，只要往箭头的方向走，他就能保证自己前进的时候不会撞到什么东西。
但就连小天赋的提示，都正被他脑海中存在的扭曲线条不断地侵蚀着存在空间。
箭头还是很大，但如果被别的东西遮挡住了，就会相应地显得变小了很多。
再然后，有人扶住了他。
都不用思考，云砾就知道，这只能是风翎。
“云老板，去医院吗？”
云砾摇头。
“不，我到图书馆外面，然后冲入里世界。”
他已经将段老头给他的草编吊坠扣在了左手手心。
这时候，也就里世界最合适了！
代号Z既然能早早提醒他留意这事，那就证明，代号Z肯定知道这是什么。
还有里世界图书馆中，那些和代号Z算是邻居的特殊存在，应该也清楚这东西。
表世界确实没有太多应对这些东西的经验。
也有可能是表世界将污染控制得更好，所以表世界不容易出现这种门。
里世界则为门提供了更好的生存空间。
下楼怎么都要一点时间。
云砾只觉那些扭曲的线条完全占据了视野。
他还差点怀疑，那些线条要钻进他得大脑里，再通过他得大脑，完美地控制他的身体。
他紧咬牙关，继续撑着。
终于，到了图书馆外。
然后，穿透了什么东西。
这次穿透的好像是三层还是四层的力量？
但他还是进入了里世界，还及时地撑起了遮挡血月月光的门。
扭曲的线条变得更疯狂了。
但他只凭着天赋的指引，还有自己得一点直觉，撞入里世界图书馆中。
如同寺庙的晨钟暮鼓。
清澈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旋，将所有线条都压了下去。
云砾睁开双眼，再度看到凌乱的里世界图书馆。
不过这次就在凌乱中，还多了少许整洁空间。
那恰是他之前整理过的地方。
再有一人，正从楼梯走下，然后在楼梯中间站定，以看好戏的表情，抱着臂看着他。
“云老板，你还是过来了啊。怎么样？这种感觉不错吧？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不会觉得听我的劝，不去那边比较好？”
云砾只能看到代号Z一个人。
可不知道怎么的，云砾却觉得，这时候，在这里，其实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代号Z，还有那些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云砾感受着自己后背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
现在已经没有再出汗了，但之前渗出的汗水打湿的衣服还没有干。
有一点冷。
挺不舒服的。
他勾了勾唇，略带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再来一次，我应该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不知道云影那边有什么发现，可只是他看完《门与符文》这本书的收获，就足以弥补他在其他方面的损失。
只是稍微担惊受怕了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吧？
代号Z直勾勾地盯着他，之前眼底的淡淡笑意都完全没了。
云砾则开始往楼梯走。
“Z先生，电子阅读室在哪？我不能在这些地方逗留太长时间吧？”
一旦太长，可就会出现危险了。
“……不用急。”代号Z站好了一些，没有继续靠着楼梯的扶手，“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等他们给你邀请函吧。反正我给你的那张没有限制你的进出时间，也没有什么要你必须完成的任务。”
云砾顿住。
纵然云砾早早感知到了图书馆内还有更多双时刻盯着他的眼睛，可当真听到代号Z这么说后，他还是觉得有一点不自在。
这感觉挺怪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汇聚。
明明他根本就没有抬头看天，但那些正在不断地汇聚的东西，还是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图书馆内有灯光，那正在汇聚的阴影，就形成了一道道的符文，符文逐渐化作卡片的样子，最终落入他手中。
这也是一张图书馆的邀请函。
正面和其他的都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背面则多了一个任务。
不过不等云砾看清任务的具体内容，云砾就觉得眼前一花。
环境，好像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化，又好像一切都已发生过了变化。
云砾低头再看邀请函背面。
【任务二：请在这些声音中坚持一个小时。
任务完成奖励：《锁门符文大全》
失败惩罚：呵，你失败了，还需要我来惩罚你？】
云砾再将这邀请函翻来翻去地看了看，终于在卡片最底下看到一行小的几乎不能被看到的小字。
【卡片持有者可于任意时间段进入里世界图书馆。但每次进入后，都必须完成一个随机任务，方可获得图书馆内自由活动时间。任务累计次数越高，任务难度越大。】
云砾眉心微拢。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任务难度竟然还会叠加？
这岂不是将他从代号Z那里拿到的卡片的优点都给抵消掉了？
他再往楼梯的方向看。
已经看不到代号Z的身影了。
至于他之前就觉得像是在盯着他的怪异目光……还萦绕在四周，并没有散去。
邀请函微微发热。
任务介绍下方浮现出一个变化的数字。
3、2、1。
然后，是一个小时的倒计时。
云砾终于听到那些声音了。
起初，所有的声音都很小声，只像有着无数人在低声说话。
渐渐地，声音就变得驳杂了，其中还掺杂着一些相互辱骂的声音。
云砾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些。
那些声音中的负情绪太强了！
起初，只是一点点怒火，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怒火，有可能只是说话的人中，随便一个，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然后让另一个人觉得不舒服了，然后就大家都一起加大音量说话。
但只是这样的加大音量，就慢慢地挑起了潜藏在他们心底的火气。
他们都变得如此愤怒，如此恨不得用语言疯狂攻击对方。
然后呢？
他们好像已经不再满足于语言。
云砾还听到了重物敲打的声音。
自始至终，云砾听到的，都只有这些声音。
他眼前没有浮现任何的画面。
他看到的，依旧是图书馆凌乱的环境。
但嘈杂的声音不断地往他的耳朵里钻，然后就让他的情绪怎么都无法得到平复。
打起来了。噼里啪啦的，似乎还有桌椅倒了一地的声音，然后是惨叫。
声音越来越乱，乱得云砾都快无法听出究竟有什么了。
在这样的混乱里，忽地又冒出一声笑声。
其他声音都已经乱得让人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了，唯独这声笑声清晰、空灵，近乎诡异。
笑声不住萦绕。
云砾只觉心头一紧。
他似乎已经被什么捆绑住了，然后那东西还要拉着他，往深渊坠去。
笑声一起，紧接着就是哭声、还有咒骂声。
云砾听得自己都想发出什么声音了。
笑？好像笑不出来。
最清晰的笑声充满了诡异。云砾只想离这声音远远的。
但笑声始终萦绕着。
于是云砾很自然地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如果避不开这笑声，那就和与笑声对立的其他声音混在一起好了。
其他声音在那里哭，他就跟着一起哭。
其他声音在那里咒骂，他就跟着一起咒骂。
这样做，就肯定能摆脱笑声的萦绕！
哪怕这怪异的笑声依旧要缠着他，只要有其他声音，和他一起对抗笑声，那他也能算是得到片刻的安宁啊！
嘈杂的声音中，云砾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是清晰的。
他差点就要按照这声音蛊惑的去做了。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
剧烈的痛楚袭来，勉强地让他保留了更多的理智。
绝对不行！
虽然任务要求说得很模糊，并没有明确地指出，究竟要怎么在这些怪异的声音中坚持一个小时，但云砾大概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像现在这些，会影响他的心智的声音，他绝对不能听从。
他需要保持清醒。
无论那些声音怎么蛊惑着他，让他和这些声音一起坠向不知名的深渊，他都要保持理智。
不发出声音。
绝对、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但笑声好像变得更清楚了。
嘻嘻地笑着的空灵笑声，满是嘲讽，仿佛在说他怎么不自量力。
至于他听到的那些混乱的声音，这时候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笑声变多了。
最初只有一道声音在笑。
现在却又多了另一道爽朗的笑声。
还有，很温柔的安抚声。
对比起哭喊、咒骂、这温柔的说话声与如此令人沉醉。
云砾差点就要沉溺其中。
他也清晰地听到了声音主人说的话。
“放心吧，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你们就一定可以摆脱过去的生活。别害怕，那些追着你们的东西，不可能再进入这里的。
“来，别怕，这里很温暖。还有呢，有酒有肉，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你们都可以随意呀，千万别客气。
“我和我丈夫辛辛苦苦在这里经营这家酒馆，可不就为了让你们这些逃难的人能有一个舒服的落脚点么？别客气，千万不要客气呀。”
云砾还听到了有人哼调子。
像是摇篮曲那样的温柔调子，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声，就像是母亲在哄怀里的孩子睡觉。
若说之前那些噪音都让云砾能清晰地记住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还能知道自己该要坚守更长时间，千万不要被声音蛊惑，那在经历过那些之后，忽然冒出来的温柔，就差点让云砾放弃了。
他只能听到这些声音。
他才清晰地听到那温柔女声，他眼前的画面就已发生变化。
之前无论其他声音怎么嘈杂，起码他都能继续看到图书馆的景象，能看到自己手中的邀请函，能根据倒计时，还有身体传来的微弱疼痛感，让自己清晰地记住，自己正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但那女声，让他看到的图书馆，都在渐渐地变成酒馆的模样。
那是他理想的环境。
有着昏黄的灯光，并不亮，但可以恰到好处地让灯光下的人都显得格外柔和。
有酒保，就在吧台后面，擦拭着酒瓶，也有调酒师在调酒。
吧台里有客人，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但只要进入了这里，就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怀抱着孩子的人呢？应该就坐在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里。那里的灯光要比其他地方都暗一些，让正在哄着自己孩子的妇人可以更好地哄着孩子入睡。
酒馆里会有很大的爽朗笑声，但也会有很多带着温柔的低语声。
很舒服。
这里发出的所有声音，如果和云砾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对比，那就真能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这里是天堂，之前是地狱。
云砾只觉眼前的酒馆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几乎可以看到正在桌面上摇曳着的烛火，温暖，明亮。
幻觉之外，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云砾。
就连小天赋，都在这时候，直勾勾地盯着云砾的。
不过小天赋能看到的东西，和那些隐藏起来的、完全没有被别人发现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同。
小天赋看到的，只是云砾将那张新得到的邀请函都掉到了地上，然后傻乎乎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什么东西，想要将那东西抓住。
可无论小天赋怎么看，都看不到云砾要碰什么。
而那些隐藏起来的眼睛，则能看到云砾的幻觉内容。
他们知道，云砾正要去碰烛火。
隐隐地，图书馆中刮起了风。
风中，传递着某些信息。
那些看到了云砾举动的人都想不明白，云砾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如果是一个沉浸在了幻觉中，已经将幻觉当成真实，已经只想彻底在幻觉中沉沦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想着去碰烛火。
如果一个人根本没有沉浸在幻觉中，那他也不应该看到如此逼真的场景。
不同的人，听到这些声音后，会产生的幻觉都不尽相同。
在经历过最早的、喧杂的声音后，再听到的另一些声音，就是在喧杂声音中走过曲折的路的人，最渴望得到的温暖。
按理说，云砾现在看到了什么，就应该当真想要得到什么。
可为何……此时，云砾却只去碰那烛火？
悄无声息地，代号Z又出现在了楼梯中间位置。
他这次没有依靠扶手，只笔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砾。
他的表情略显奇怪，像是看懂了云砾在做什么，又像是依旧因为云砾现在做的事情而惊讶。
而终于，他撇了撇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小天赋听到了，但也只动了一动，到底没舍得将目光从云砾身上移开，转去关注代号Z。
他记得云砾上一次进入图书馆后，再看到的场景，会和他看到的内容不同。而且云砾在这里陷入了幻觉中，他完全帮不到云砾。
可是，让他明知道云砾现在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他还去关心云砾之外的东西……他有当真做不到。
凭着与云砾之间的精神连接，他知道云砾现在的精神还很稳定，总体来说，应该是很安全的。
但傻愣愣地往前伸手的云砾……还是让他怎么看就怎么揪心啊！
幻觉里，云砾的手终于碰到烛火。
火焰很烫。
正常来说，应该是只要碰到了，就能烫得人立刻缩回手。
云砾却完全没动，只任由火焰继续灼烧。
他的手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连他的痛感都在渐渐淡去。
云砾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你们还是没办法弄出更真实的场景。”

云砾声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前所有场景都在飞速崩溃。
酒馆里的各种声音，依旧萦绕在云砾耳边。
但云砾已经不在意了。
他看到的还是图书馆的景象。
乱七八糟的。
云砾先感觉到自己手上变空了。
他低了低头，看到自己之前无意识地掉落到地上的邀请函。
他将其捡起，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