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网查的, 说鸡蛋热敷消肿……”顾轻言说,“不知道好不好用。”
“脸肿又没事。”
楚山野仰着头看向他,目光温柔,刚刚有些失控的战栗好像已经消失了:“睡一觉就好了。”
顾轻言却蹙眉摇了摇头:“不行,你明天要去拍亚青会的照片。”
他从来都是个喜欢在事情未发生前把一切计划好的人。
而现在便未雨绸缪地开始为明天楚山野的拍摄做打算了。
“明天肯定就好了……”楚山野哄他说, “我小时候就常挨揍,他要么打我屁股要么打我脸,都是第二天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完后顿了下,轻咳一声:“但是打屁股的话,很容易肿, 我上课的时候坐不住椅子, 老师就找他告状, 说我影响课堂纪律。也就这个时候他觉得心虚,才不会到家后找我麻烦。”
顾轻言听他小声说着话, 将沾了热水的毛巾敷在他脸上。
挺好的一张脸,怎么下得去手的。
顾轻言一面给人热敷,一面将思绪放空, 发现自己当年最先对楚皓动心的大概还是那张脸。
那会儿他刚进入青春期, 懵懵懂懂地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喜欢女孩子, 反而对男孩子更感兴趣一点。
可同龄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 一个两个像野草一样肆意生长,裹在麻袋似的校服里,只有一个楚皓每天穿着学校发的白衬衫,自然在这一堆青春期男生里鹤立鸡群。
他那个时候正好和楚山野的关系差到了冰点,自然没法以欣赏的目光去评价这个顽劣的弟弟。
所以等到和楚山野重逢后,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发现楚山野的长相要比楚皓优越有特点很多。
说到底还是楚家爹妈太不是人了,当时压根就不管小儿子的生活和学习,好像只要饿不死就行。
所以楚山野的叛逆期才会来得那样迅猛,再加上楚皓在旁边煽风点火,让两人的关系急速僵化。
顾轻言的记忆力很好,能回忆起很多过去的细节,越想越觉得生气。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当父母之前能被培训一下就好了,培训一下如何照顾孩子,如何与孩子交流,如何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是不是培训过后就不至于出现这样来自原生家庭的痛苦?
“在想什么?”
楚山野揪了下顾轻言的衣袖:“该翻一面了。”
顾轻言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毛巾。
“在想……你爸妈。”
顾轻言垂眸,看着他已经有些褪色的银发:“你爸妈很过分,我讨厌他们。”
“我记得你之前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呢,毕竟我妈当时很照顾你。”
楚山野腿一晃一晃地叩着床板:“我妈之前还救过你一次呢。”
顾轻言给他热敷的动作顿了下,低声道:“她救过我不代表我可以忍受她对你不好,这是两回事。”
楚山野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哥,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顾轻言眉心微蹙,慢慢道:“善良,单纯,叛逆,对我很……温柔,大概吧。”
“还有吗?”
楚山野不依不饶地追问:“就这么点啊。”
“还有什么啊,我不太会说,”顾轻言的表情有些苦恼,“打游戏打得很好?也很细心?毕竟就算你再怎么嫌弃杜兴贤,你也很照顾他的感受,你是个很称职的队长,除此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了。”
“善良和单纯是为什么?”楚山野问,“我怎么和这两个词有关系的?”
“之前不是说你救过小猫么。”
顾轻言把毛巾换成了鸡蛋:“而且我亲你一下你就会脸红,不单纯吗?”
“那你喜欢我这样吗?”
楚山野看着他的眼睛,问的很认真:“喜欢我一直善良,单纯下去,不会去报复伤害我的人,也不会存心去坏别人,只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做一只听话的小狗,你喜欢吗?”
“你问这干什么?”顾轻言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事。”
楚山野轻声说:“我就问问。”
他话音刚落,一阵吵闹声从楼下隔着屋门传来,这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基地才终于多了几分人气。
应该是去和教练吃饭的那群人回来了。
顾轻言将鸡蛋拿开,仔细端详着楚山野的脸:“虽然稍微消肿了,但好像还是能看出来。”
“这样的话,明早就好了啊。”
楚山野倒是看得开:“除了疼以外没什么其他感觉了,哥你真的不用担心。”
他说到这儿时顿了下,而后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当然还是有点疼的,如果哥亲一亲就不疼了。”
顾轻言好像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
楚山野以为这就完事了,正要开口,一抹温热的湿润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次是顾轻言主导的亲吻,春风化雨般温柔,勾着他的唇舌缠?绵,吻得很用心,轻轻地蹭着他唇上受伤的地方,像另一只小兽在帮他舔舐伤痕。
楚山野不由自主地揽住了他的腰,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样。
“如果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哥会离开我吗?”
一吻结束,楚山野的呼吸有些急促:“会吗?”
顾轻言的唇泛着水光,双眼有些迷离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做,这样做到底过不过分。但我如果想往后的路走得舒服安心些,可能这就是必须要现在决定下来的……”
楚山野低声道,“或许我会背地里做一些和之前你对我印象完全相反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我睚眦必报,会觉得我有坏心思有心机,我不再单纯善良,我……”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正当的,对你自己好的事,我都无所谓。”
顾轻言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却没有点明,任由他拐弯抹角地试探自己的心思。
就像是做错了事害怕被主人责骂的小狗,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悄悄望向你。
“你不要总是担心我会怎么看你……”顾轻言说,“我不会喜欢像被程序规划好,觉得我喜欢什么就逼自己成为什么的楚山野,我希望……楚山野也能偶尔为自己做一回自己。”
楚山野微微睁大了眼睛,动了动唇,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半晌眼眶却红了。
“没关系的。”
顾轻言吻了下他的眼皮:“你想做就去做。”
身后的房门被人敲响,程凯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野,在吗?我方便进去吗?”
顾轻言倏地直起身,脸上有些泛红,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毛巾收拾起来。
楚山野轻咳一声:“程哥,进来吧。”
卧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不只是程凯,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上次你问我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正好今天法务来给新中单拟合约,所以我就顺便带他过来和你聊聊……”
程凯说着看了一眼顾轻言,说话有些磕巴,“这个……涉及合同的东西算是,如果……”
顾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谈,我下楼了。”
程凯看着他将卧室的门关上,这才转过头看向楚山野,被他脸上淡淡的红肿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被我爸打了,没事。”
楚山野的声音淡淡的:“他一直都这个态度,习惯了。”
“我和法务简单聊了下你问我的问题……”程凯说,“法务说……算了,你们聊。”
中年男人对楚山野道:“你的哥哥违法与否,不影响你进行亚青会的集训和选拔,组委会只会通过你的成绩和职业态度评定你是否有资格入选亚青会,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那如果是父母有案底呢?”楚山野忽然开口,“父母有案底,甚至如果是坐过牢的,会影响我吗?”
程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插嘴:“你这是什么家庭啊?全员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大鹏展翅?”
“我爸做生意的,早些年有过很多违法行为。”
楚山野的声音依旧冷静,好像在谈论的并非他的父母,而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
“包括洗钱,偷税漏税。他前段时间和我说过他资金周转不开,估计也没少去借高利贷。无论是走法律程序还是高利贷催债,都够他喝一壶了。”
“这样的情况下举报他,他肯定会被判刑,如果入狱的话对我有影响吗?”
“这是没有影响的,但是往后你不能征兵考公,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法务说,“他的违法行为不会影响你成为亚青会的运动员。”
楚山野忽然翘起唇角笑了:“那就好。”
“你不会是想举报你爸吧?”
程凯咂舌:“你可真是大义灭亲啊,楚山野你小子……我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挺单纯的,没想到这么狠啊?”
楚山野瞥了他一眼:“你又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恨他们还不能报复了吗?”
程凯触到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往常那个吊儿郎当的网瘾少年好像消失了,他似乎在楚山野的眼神里看见了一匹穷凶极恶的狼。
很像被逼到了绝境的狼,终于对仇人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我刚刚和他们吵了一架,因为他们执意要我给我那个残废又嫖?娼的亲哥垫付医药费……”
楚山野说,“我本来觉得拒绝他们这事就算结束了。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们狗急跳墙,很可能会影响到我正常参加亚青会选拔。”
“有人很想看见我站在亚青会的赛场上比赛,我不能辜负他的期待,让他的愿望被这些傻逼毁了,万不得已才想出举报这一招。
我爸这么多年下来做的事足够他喝一壶了,估计被举报后他们要兵荒马乱一阵子,应该没空来找我麻烦。”
“而我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学习不好只会打游戏的废物,怎么可能会怀疑是我举报了他呢?”
楚山野说这些话时的神色很平静,唯独在讲到「有人」时,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笑。
有人答应了他,每场比赛都会去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盼头。
如果没有顾轻言,他可能也像一滩烂泥一样,死在被所有人放弃的那一天,从此真正成为他们嘴里那个「养废」的孩子,有着一眼望尽,毫无希望的未来。
可顾轻言却拽着他的手,给他带来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亮。
他的躯壳原本是空的,后来填充进去的是顾轻言告诉他的善恶。
顾轻言教他的道理,顾轻言给予他的善意。
楚山野因为顾轻言而变得完整。
他因为顾轻言,才有了不顾一切离家出走,为自己拼出一点未来的勇气。
如果顾轻言觉得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很好,那他就会尽力去做。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顾轻言对他失望。
他曾经也想过用这样那样的手段报复回去,让楚跃进和姜明玉的事业生活彻底完蛋。
但心中残存的一丝关于「亲情」的幻想总是让他犹豫。
可就在刚才,顾轻言的态度成为让他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什么可幻想呢?他们从没把楚山野当成家人,甚至默认了他说的话,默认了他就是这个家的血包,他没有任何怜悯包容他们的必要。
楚山野觉得自己其实是条疯狗,只有疯狗才会这么不计后果地追着咬伤害过自己的人。
可他在顾轻言身边又是乖巧温驯的,也只有顾轻言能让他成为一只无害的家犬。
“如果你的父母精神状态不稳定,会影响你的生活和比赛,那可以和俱乐部报备一下……”
中年男子说,“我们会有相应的对策,到时候公关方面不至于太被动。”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了吗?”
楚山野笑了下,点点头:“他们都已经不当人了,那不好意思,我从小缺爹妈教养,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们儿子因为嫖?娼被抓进去,他们因为偷税漏税被抓进去,怎么不算是一种阖家团圆?”
第80章 “算了,我舍不得。”
程凯沉默半晌, 忽然给了他一拳:“你怎么说你自己的话也这么难听?”
“这是事实啊,我就是没爹妈教养……”楚山野耸了耸肩, “从小到大就我哥管我, 我爹妈和我亲哥巴不得我去死,光校门口拐小孩的人贩子我都见过好几个了。”
程凯听了他的话,觉得他能平安活到现在也算是一种奇迹。
他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离谱的父母。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如果家里有两个小孩,那年纪小的孩子大都会比年纪大的受宠。
可听楚山野的意思是他们家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
被溺爱的是大儿子,被放养的是小儿子,而且听上去还完全不在乎这个小儿子, 像是恨不得他赶快消失在这个家里。
“他们小时候不管我,长大了又开始跟我卖惨,说家里生意周转困难,让我借钱给他们。实际上是想给我那个没有用的亲哥治腿, ”楚山野冷笑, “这时候想起我有钱了, 当年我东边一家西边一家蹭饭的时候他们又在干什么呢?”
程凯听他说的话,大概拼凑出了一个关系畸形的家庭, 半晌叹了口气,拍了拍楚山野的肩:“你……你辛苦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居然没来俱乐部门口闹过。”
“他们当然不会闹。”
楚山野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在这之前, 他们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 是少年犯和杀人犯的预备役, 连在邻居面前提我的名字都会觉得丢人, 怎么可能来俱乐部门口找我?”
“但现在不一样了。楚皓和他们说我干这行有钱,他们现在特别需要钱。所以才迫不得已来找我,让我垫垫医药费,这样楚皓才能做手术站起来……”
他说,“现在我没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为了楚皓才有可能来俱乐部闹事。”
程凯又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地看着楚山野:“你去集训的时候要不顺便去拜一拜吧,我记得那个地方离南普陀还挺近的,你这……我给你转点钱,你再去请个手串,太倒霉了这也。”
楚山野没忍住,被他逗笑了:“没想到你还不是个唯物主义者。”
“我不像吗?我今年本命年,内裤都是红的。”
程凯「哎」了一声:“其实有时候你真别不信这些事,你们上个赛季初梦游,在微博和贴吧都要被骂穿了,我带着老李去观音寺上了166块的高香,然后你们状态就好起来了不是吗?有些时候可能确实需要在上进和上班直接选择一下上香。”
“行,我会参考你的意见……”楚山野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谢谢啊。”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举报你爸?”
程凯有些担忧道:“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万一他们猜到是你干的,那你可能就要惨了小子。”
“我说过了,亚青会我必须入选,绝对不能有人来闹事……”楚山野说,“他们没那个脑子,猜不到。”
程凯知道楚山野就是一头倔驴,一旦认清了什么事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只能叹了口气:
“行,你记得跟俱乐部发封邮件报备一下,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
他按了下楚山野的肩:“老板说过了,只要你们人还在NGU一天,NGU就会保护你们。所以你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就和俱乐部说,或者和我说,我们都会尽力去帮你们的。”
程凯似乎不太适应说这么肉麻的话,说完后有些不自在地重重咳了一声:
“行了,你和法务留一下联系方式,到时候涉及到法律的事问他就好。”
TXG的中单孔宁今天报道,正在楼下被众人围观。
NGU的基地氛围一向很好,哪怕是个冷脸的新人,也完全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哎,你叫什么名字?”
杜兴贤抱着一包薯片坐在孔宁身边:“上次打比赛的时候你那个火舞玩的是真好,我们这边有金蝉你都能把我踢死,好牛啊。”
孔宁原本正低头玩他的数独,闻言微微抬头:“谢谢。”
“我真不是客套,要不是英雄克制,那把怎么打还不一定呢……”杜兴贤说着将自己的薯片递过去,“来点?”
孔宁虽然看上去很独,但还是懂基本的社交礼仪,知道别人分享食物是一种示好:“谢谢。”
他说着拿了一片薯片,放进嘴里咬了两下后,原本冷着的脸终于多了点其他的表情。
“你这个薯片是……什么口味的?”孔宁尽量礼貌道,“我怎么觉得……”
“蓝莓味……”杜兴贤「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好吃吧?”
孔宁眨了下眼,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童然把一个门禁卡递给他:“这是上次和我们一起订做的新牌牌,外面的卡套都是统一设计的,你要保管好哦,没有工牌进不了基地。”
TXG也有门禁卡,但那张门禁卡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卡面上全是刮痕,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相比之下NGU的这张门禁卡就显得奢侈了不少。
孔宁垂眸仔细打量着自己这张卡,发现卡套上除了NGU的水印外,还有史迪仔的Q版大头像。
“你微博头像不是史迪仔吗?”
杜兴贤看见他盯着工牌发呆,又开始给他介绍卡套上小图案的来历:“当时开会说要换新工牌设计卡套,提了好几种方案,最后还是选择印点这种人畜无害的小卡通画,你觉得怎么样?”
孔宁轻轻「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TXG是个没什么人情味的战队,大家不像是在打电竞,而像是随便找了个班上,训练和比赛能划水就划水,更别提队长还是个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神经病。
孔宁刚开始还在转会期心存幻想,以为只要换了队员TXG可能就会好起来。
可事实证明每一个转进来的人最后都和战队一起躺平了。
TXG的基地从来都死气沉沉的,好像他们只是租了一间随时都会走的旅馆,平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什么人提出要去聚餐。
除了打训练赛,剩下的时间里他们都各干各的事,好像生来就不会交友。
可NGU不一样,一踏进门,孔宁就被正对着门的架子上奇形怪状的收藏品吓了一跳,紧接着脚踝痒了下,一低头,发现一只矮脚的姜黄色长毛小猫正盘在他脚边,像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这个地方好像可以当成「家」。
孔宁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工牌,想对着人稍微表现出一点「兴奋」的感觉,可临到嘴边却又只剩了句干巴巴的「谢谢」。
他说完这句「谢谢」就有点后悔。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跟人社交,一句「谢谢」说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也不知道杜兴贤听了会怎么想他。
孔宁连数独都没心思玩了,心情复杂地盯着地板,背上却忽地落下一巴掌。
“我就知道你喜欢,对吧?”杜兴贤拍着他的背,笑着说,“来了NGU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这么拘谨,燥起来!”
“小杜你差不多得了。”
程凯从楼上走了下来,正好看见杜兴贤一巴掌拍在孔宁后背上的场景:“你别吓着人家。”
“小孔怎么会被吓到呢?我这么友好……”杜兴贤说,“我在和他讲工牌的设计理念,帮他更快地融进NGU的大家庭里!”
程凯懒得听他胡说八道,对顾轻言点了点头:“小顾,我们结束了,你上去吧。”
顾轻言原本正抱着笔记本在楼下写作业,将耳机摘了下来:“程哥,你辛苦了。”
“不辛苦,他辛苦,他不仅辛苦还命苦。”
程凯摆了摆手:“你们晚上吃宵夜吗?吃的话让他给我发条微信就行。”
杜兴贤拽了拽顾轻言的衣袖:“队长怎么了?我从回来就没看见他,他人呢?”
“他身体有点不舒服……”顾轻言说,“先回去休息了。”
杜兴贤「啊」了一声,眼神中露出几分担心:“队长连感冒都很少有,怎么忽然不舒服了?没事吧?”
“没事。”
顾轻言不太擅长撒谎,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先上去了。”
他说着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起身向楼上走去,刚推开门便愣了下:“你在干什么?”
楚山野的床上堆着存折和银行卡,看见他后对他招了招手:“哥,你来。”
“你怎么有这么多存折和卡?”
顾轻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存折:“你……”
“这本是我离开家后第一年存下来的钱……”楚山野指给他看,“没多少,前半年做青训生,后半年当替补,除开生活成本,最后剩了三万多。”
“这本是第二年,就好很多了,因为下半年正式开始打首发,有直播的钱,有工资,有品牌方代言的钱。”
楚山野又将第三本存折推给他:“这是今年上半年的钱,比过去两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顾轻言蹙眉:“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我想……我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集训了,好久好久都不能见到你……”楚山野仰头看他,“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你不是和妈妈吵架了吗?我怕他们不给你生活费,你要是缺钱了就去取。”
顾轻言坐在他对面,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有存钱啊,我每学期都拿奖学金的,有一年周末还做过家教,我不缺钱,你拿回去自己用。”
楚山野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有些赧然:“他们都说谈恋爱后工资要上交给老婆,所以我才……”
“谁说的?这么不靠谱?”
顾轻言坐得离他近了些,凑过去仔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唔,伤痕还在,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消下去。”
楚山野忽然向前探了探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你干什么?”
顾轻言看了他一眼:“和你说你的伤呢。”
“我知道……”楚山野看着他笑,“我就是想亲亲你。”
顾轻言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你这些存折收好,别随随便便都摊开给别人看,傻不傻啊你?财不外露知道吗?”
楚山野「哦」了一声:“但你又不是别人。”
他说着把存折和银行卡收起来,直接塞进了顾轻言的怀里:“哥,还是给你吧,这些钱在我手里我也没什么用处,理财我也不会做,他们银行的人一开口我就头疼,我没文化我听不懂。”
楚山野说话的时候往顾轻言身上靠去,像是在和他撒娇:“你帮我管着嘛,程凯一直催我们把钱拿去理财,小杜他们都把钱给家里人了,你也是我家里人,我给你没什么不对吧。”
顾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装可怜啊?”
“我没有……”楚山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把钱上交老婆又没有错。”
顾轻言「哎」了一声,仔细地把他这一沓存折收拾好:“等过两天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银行,你要是想买理财的话就给你买一个。”
“嗯,买个理财,每年拿拿利息,然后给你买大房子……”楚山野说,“你喜欢房子在海边吗?还是离商业圈近一点?或者我们直接买内岛的房子呢?这样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度假了。”
顾轻言被他吓了一跳:“买房子?什么时候跳跃到这个话题的?”
楚山野拿着手机给他看:“上个月和你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买房子了,我感觉如果我再努把力,说不定能买个小别墅。到时候家里怎么装修都由你定,我们再养一只边牧一只布偶,到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想养边牧?”顾轻言有些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楚山野说,“之前你和我哥说话的时候,我有……悄悄听到。”
那会儿楚皓经常去顾轻言家做作业,楚山野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也跟过去了,只不过楚皓是和顾轻言讨论题目,而他则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楚山野后来无数次想,他要是当时机灵一点,不给楚皓和顾轻言那么多独处的机会就好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皓和顾轻言谈到了「未来」。
“我很想养小狗……”顾轻言说,“想养边牧,边牧很聪明。”
楚皓似乎笑了下:“行啊,到时候我给你买一只边牧,怎么样?”
“为什么你给我买?”顾轻言问,“是我要养。”
“我是你哥啊。”
楚皓的语气里满是得意:“这么点愿望我当然要满足你。”
可当年说要满足他愿望的人早就变了样。
反而是那个偷偷听到的人放在了心里。
顾轻言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楚山野吻住了他的唇,小声说:“哥,我想和你有个家。”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顾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舌尖被他勾着纠缠,觉得好像自己要被人吃掉了。
等他再回过神时,两个人的姿势调转,他被人牢牢地困在怀里,身后是床板,而脑后垫了只手。
“哥,你愿意一直爱我吗?”楚山野的声音沙哑,眼中带着祈求,“我想努力地追上你,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的。”
可你现在就已经站在我身边了呀。
顾轻言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不相信永远,但我能保证,现在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下一秒还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爱你。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是爱着你的。”
楚山野抱着他,轻轻亲着他的唇,低声道:“好,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那你今天要不要……”
顾轻言按着他的衣扣,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嗯……”
“东西我买了……”楚山野的脸也很红,“但,但是那个,我怕你没做好准备,要不我们再等等,也不差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