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还有训练赛,打AOG……”楚山野将一个笔记本往床上一扔,捏了捏眉心,“不知道猎宇那小子能打成什么样,AOG可是去年亚军。”
他说完话后看向顾轻言,愣了下,继而有些慌张地走到顾轻言身边:“哥,你怎么……你哭了?”
顾轻言抹了下眼睛,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嗯?怎么了?我什么都没瞒着你,你别哭,我——”
“你在微博给我庆生,怎么不让我知道啊?”顾轻言小声说,“你笨不笨?”
楚山野这才意识到顾轻言看见了他每年打卡似的那条生贺微博,叹了口气,轻轻将人搂在怀里:“你怎么也学他们考古我的微博?没什么好看的。”
“考古?”
顾轻言不太懂他说的这个词:“什么是考古?”
楚山野搂着人往床上一倒,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的指节:“就是把我的微博从第一条翻到最后一条,这就叫考古。”
顾轻言点了点头:“不能看吗?”
“不是不能看,就是……”
楚山野叹了口气:“把你弄哭了,对不起。”
他说着低下头,亲了亲顾轻言的眼睛。
顾轻言的眼睫轻颤,问他:“庆生这种事不是要当面说吗?你在微博上发做什么,感动自己?”
“你说得对,我在感动我自己。”
楚山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当时我把我爸妈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你又换手机,之前的号码变成了空号。我和我哥旁敲侧击要你的电话,他说什么也不给,甚至威胁我要告诉你我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当时我偶尔会看他的朋友圈,看见他拍的你都是在笑的,以为你们谈恋爱谈得很开心。所以我就想着尽量远离你们的生活……”
他说,“你们很幸福,我突然出现算什么?很奇怪,对吧?我不想打扰你,我希望你能幸福。”
“但是我总是想着你,没法不想你,尤其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每次我想送礼物都被我哥拦下了,他说他会送的,送你很好很贵重的礼物,绝对不亏待你。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把想送的东西寄到你的学校,也信了他说的话,觉得自己不能打扰你。
可我一到晚上就难过,心理医生说我最好找一个地方把情绪发泄出来。于是我就买了你之前最喜欢的蛋糕,给你发条生贺微博,发完了我也能好受一些。”
楚山野又叹了口气:“是我当时不够勇敢,我要是再勇敢一点,态度再坚定一点跟楚皓要联系方式,说不定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
顾轻言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给我寄过东西?”
楚山野眨了下眼,似乎肯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怪不得这学期开学我路过快递站的时候,快递员给了我一个积压很久的包裹……”顾轻言轻声说,“是一套……刻刀。”
去年楚皓忘了顾轻言的生日,而今年开学的时候顾轻言路过快递站,快递员把这个包裹给了他。
他压根没想到会有其他人会用寄件的方式送他礼物,理所当然地把它当成了楚皓补偿的生日礼物。
甚至因此想楚皓今年过生日时还他一份礼物再分手。
而楚皓居然也就这么顺水推舟地承认了。
“我没有你电话嘛,收件人的消息填的是我自己的另一个号码。”
楚山野的声音里忽然多了几丝笑意:“我不信楚皓会把我的礼物给你,所以才不要让他知道。就算你最后拿不到,也不要让他知道。”
“那今年你可以陪我过生日吗?”顾轻言问他。
“可以啊……”楚山野说,“一言为定。”
他说着又轻轻吻上顾轻言的唇。
这会儿他们都躺在床上,比之前坐在地上时离得更近。
于是顾轻言也能听见楚山野的心跳声,「砰砰」地撞在胸口,像是在不停地打鼓。
楚山野无限温柔地吻着顾轻言的唇,咬着他的唇珠,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像是多用一分力都害怕把人弄疼。
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刺破了一室旖旎的气氛。
楚山野拧着眉,叹了口气:“这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
顾轻言起身,去电脑桌上拿来自己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时手指却倏地收紧。
楚山野探头过来:“怎么了?谁啊?”
“没什么。”
顾轻言锁了手机屏:“学校的事,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他说着匆匆离开了屋子,走到阳台上,轻轻关上了阳台门。
其实根本不是学校相关的事,来电话的人是楚皓和楚山野的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的按钮:“楚阿姨,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继而是女人压抑着难过的声音传来:“言言,你知道楚皓怎么回事吗?他,他在学校好像出事了,冲到马路上被车撞了,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顾轻言沉默半晌,轻声道:“阿姨,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你说件事。”
电话那边趋于安静,却仍能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顾轻言犹豫了片刻,慢慢道:“楚皓他做错了事情,被学校退学了。”
第66章 “我不会丢下你。”
楚皓和楚山野的妈妈叫姜明玉, 出身经商世家,当年却门不当户不对地嫁了个浪子,也就是楚家兄弟的父亲楚跃进。
楚跃进原本只是个歌舞厅的小经理, 一夜攀了高枝, 整个人的身价大增,后来又接手了姜父的小买卖,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点莽劲把这点生意越做越大。
他虽然早就改邪归正了,但得罪了很多人,某次被商业对手落井下石,赔了一大笔钱。
而楚山野很不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商场的老板们普遍迷信,楚跃进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那段时间实在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于是他不得不将这一切倒霉的事都算在楚山野头上。
更别提楚山野还是个避孕失败的产物,让本就脾气极差的楚跃进更不想看见他。
甚至在一次应酬回家后听见了楚山野的哭声,暴躁得差点把孩子给掐死。
姜明玉自从生了第一个孩子后就全职在家做家庭主妇,基本不管事。接到楚皓出事的消息时, 她刚从超市回家, 听见辅导员说的话后瞬间吓懵了, 第一反应就是给楚跃进打电话。
“老楚,咱儿子出事了!”
楚跃进刚接通电话, 就听见姜明玉带着哭腔的声音:“导员说他被车撞了!”
虽然楚跃进不待见自己的二儿子,但对这个「很有出息」的大儿子倒是怀着很大的期待,听见姜明玉这么一说, 立刻「腾」地从饭桌边站了起来。
其他和他一起吃饭的商业合作伙伴纷纷抬头看向他, 他只能带着歉意道:“抱歉, 家里出了点事, 我得失陪回去一趟,今天这顿饭就我请了。”
楚跃进说完,急忙走出饭店去门口喊了辆出租车,径直往家中赶去。
姜明玉挂断电话后,依旧心神不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虽然现在联系不上楚皓,但楚皓的男朋友顾轻言不也在X大吗?
于是她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了顾轻言的联系方式,忐忑不安地打给了他,可是等了好久电话也没接通。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对面终于接听了:“楚阿姨,怎么了?”
姜明玉像是生怕他把电话挂断,连珠炮似的说——“言言,你知道楚皓怎么回事吗?他,他在学校好像出事了,冲到马路上被车撞了,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对面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阿姨,我和你说件事。”
顾轻言的声音很严肃,听得姜明玉那颗心忽地往下坠了坠,有一瞬间想用尖叫阻止他开口。
可她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命运对她的宣判。
“楚皓他做错了事情,被学校退学了。”
“他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有了些过激举动。”
顾轻言的声音很轻,却像万钧巨石一样砸在了她心上。
“做错了事?”
姜明玉梦呓似的重复了一遍,喃喃道:“言言,你和阿姨好好说,他做错了什么事?”
“他没告诉您吗?”
顾轻言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疑惑:“我以为他早就告诉您了。”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他,他到底怎么了?”
姜明玉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尖锐,酷刑般摩擦着顾轻言的耳膜:“你说啊,他怎么了?”
“他出去嫖/娼,被警察抓住了。”
顾轻言似乎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警察通知了学校,校长开会决定开除他的学籍,也就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说完后姜明玉沉默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楚阿姨?”顾轻言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您……还好吗?”
姜明玉忽然有些崩溃地尖叫了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哐」地一声砸在地板上,被摔得自动关机了。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在哭什么。但声音凄惨,像是在遭受人间酷刑。
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下,楚跃进急匆匆地推开门进来,看见姜明玉哭成这副样子后立刻慌了,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儿子不会因为车祸抢救无效了吧?
不会因为车祸缺胳膊少腿了吧?
他还等着这个儿子考公务员给自己养老呢,楚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明玉,明玉?”
楚跃进跌跌撞撞地走向姜明玉,声音里满是恐惧:“皓皓他,他怎么了?”
姜明玉忽然将一个沙发靠垫丢在地上,声音嘶哑:“完了!全完了!咱家要完了!”
楚跃进听她这么说话,更确认自己刚刚所想的是真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皓,皓皓他,他不会走,走了吧?”
听见他问出的这句话,姜明玉才从刚刚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楚跃进:“你说什么?”
“我说皓皓他,他还好吗?还……能抢救得过来吗?”
楚跃进的语气小心翼翼的,不断地观察着姜明玉的脸色,希望能从她的神色变化中看出几分端倪。
“我不知道。”
姜明玉的声音因为刚才歇斯底里的咆哮而变得嘶哑,不再如之前般温柔:“我不知道他还活没活着。”
楚跃进从接到电话到进家门,心情一顿大起大落,让他无端生出七八分烦躁。
“你根本不知道皓皓怎么样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他也拔高了音调,像是在和姜明玉吵架,“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姜明玉慢慢将目光落在楚跃进身上,泪痕在脸颊上风干了,却好像已经从大悲中抽离了出来,面无表情:“你儿子能耐了,长大成人,学会嫖/娼了。”
“学会……什么?”
楚跃进瞪大眼睛看向她,像是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词:“他学会什么了?”
“嫖/娼。”
姜明玉抽了抽唇角:“他因为嫖/娼被退学了,他没学历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楚跃进抹了把额上的汗,悄悄松了口气:“也就是说,皓皓他可能没出什么大事,是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姜明玉抱着头尖叫:“他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是我没教好吗?他怎么可以出去嫖?!”
楚跃进坐在姜明玉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明玉,不用紧张,别怕。”
姜明玉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楚跃进:“什么?”
“我认识X大的教授,到时候让他通融通融,把皓皓的学籍恢复了不就完事了吗?”
楚跃进说,“实在不行我就找找其他关系,局里之前吃过饭的我都拜托一遍,说不定多找三四个人,就能联系到可以帮皓皓恢复学籍的了。”
“真的吗?”
姜明玉一双眼哭得通红,向楚跃进确认道:“你真的能找到给皓皓恢复学籍的人吗?”
“找找看呗。”
楚跃进说着拿出手机,找到了楚皓辅导员的电话号码:“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我们儿子优秀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件小事给毁了?明玉你先去洗个脸,一会儿我们去趟医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被突然挂断了。
顾轻言拿着手机站在阳台,静静地望向窗外。
他没想到楚皓居然会出车祸,不然他被退学这件事估计还能再瞒个十天半月。
直到处分真正下来后楚家父母才会知道。
印象里的楚家父母是什么样的呢?
敏感脆弱,但溺爱孩子的母亲。
大男子主义,想要掌控全家的父亲。
顾轻言小时候也很好奇,为什么楚家父母比起楚山野更喜欢楚皓。
因此还去问过亲妈,而亲妈给他的回答是楚山野不乖,成绩不好,所以才被父母讨厌。
后来顾轻言了解了一些楚家的情况,才知道原来楚山野的出生是个意外。
姜明玉不想生第二个孩子,等发现的时候医生已经不建议打掉了。
而楚跃进那段时间恰好生意不顺,怀疑是楚山野带给了他霉运。
总之,楚山野在这个家里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所谓的「成绩不好」也只是讨厌他的一个由头而已。
楚父对楚皓抱有很大的期望,想楚皓保研考公,将来去当个大领导,这样他们全家跟着一起享福。
可现在楚皓嫖/娼,在学校也出了名,估计楚父的美好愿景可能实现不了了。
但照他对楚皓的了解,对方应该不敢自杀。这场车祸要么是不小心,要么就是他演的苦肉计,指望用这种方式让学校回头撤销他的处分。
顾轻言低头翻着通讯录,找出辅导员的电话打过去。
这会儿刚过十点,应该是刚查完寝的时间,没过多久对面便接起了电话。
“高老师好,我是顾轻言……”他说,“刚刚楚皓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楚皓出车祸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哦,你问这个……”高老师说,“今天材料学院的导员喊他去签处分通知单,他非说不同意这个处分,要驳回,招呼不打转身就走。
他们导员去追他,两人走到校门口时,楚皓忽然往门外的马路上跑,就这么被车撞了。”
顾轻言垂眸,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那他的伤势怎么样?”
“腿断了……”高老师说,“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似乎怕顾轻言自责,高老师说完后顿了下,又补充道:“顾同学不用觉得自责,我觉得吧,这都是他自作自受。咱都是大学生了,什么违法犯罪,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应该都烂熟于心吧?他先做错事,又不服处分,这才……”
“嗯,好……”顾轻言笑了下,“谢谢高老师。”
他结束了和导员的通话,垂眸看向地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明玉很爱护楚皓,几乎把这个大儿子当成眼珠子护着。如果单是知道楚皓因为嫖被开除,她或许会愤怒大于心疼。但现在楚皓断了条腿,姜明玉的态度就可能发生变化。
也许会转愤怒为心疼也说不定。
而楚跃进和楚山野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也不知道楚皓出了这档子事,楚山野会不会受到牵连。
顾轻言蹙眉,将主要人物关系理了一遍,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万全的解法。
再加上他那个控制狂亲妈,这必然是一场绕不开的硬仗。
他站在阳台上又吹了会儿风,这才慢慢转身向屋中走去。
楚山野把屋子里的灯都关了,这会儿搬出了两个靠枕放在床头,看见顾轻言进来后拍了拍靠垫:“来看电影吗?”
“布置的还不错……”顾轻言扬起眉,“看什么?”
“等你选呢。”
楚山野歪了歪头,往顾轻言身边靠了靠,把笔记本电脑搬到两人中间:“你想看什么?超能力,魔法世界,还是别的?”
顾轻言其实更偏好文艺片,对那些有着宏大场面的电影不是很感兴趣。
他跟着楚山野在电脑上一个个名字看过去,鼠标忽然停在了一个电影的名字上。
“《盛夏光年》吧……”顾轻言说,“你记得吗?我们当时看过这个片子,但是没看完。”
楚山野皱眉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那个夏天的台风格外多,与之而来的便是连绵不断的暴雨,就连空气都潮湿而闷热,黏糊地沾在人的皮肤上,像一层多余的薄膜。
楚家父母因为台风被困在邻省,短时间内回不来。
于是拜托顾家照顾一下楚皓和楚山野。
顾家两个大人的工作在本地,而顾父要组织单位进行防潮防汛的工作,看小孩的任务便落在了顾轻言的身上。
那会儿顾轻言和楚皓高一,楚山野刚中考完,是这几年学生生涯里闲暇时间比较多的阶段。
学校停课,每天把暑假作业写完后就坐在客厅里看电影。
顾母有很多老电影刻成的光盘,一个个放在光盘架上做收藏。那时投屏技术还未普及,他们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放电影看。
于是那一个夏天他们看了很多经典老电影,《重庆森林》,《东邪西毒》,还有没看完的《盛夏光年》。
顾轻言在播《盛夏光年》之前并不知道这部电影里有些片段讲述了同??情,等到看见两个男主角搂抱着躺在床上时才惊觉电影隐晦的主题,有些面红耳赤地将音量调小,却显得如此欲盖弥彰。
可与顾轻言的惊慌相比,楚皓却抱着种嘲笑的态度道:“笑死了,什么文艺片啊,说是男同片还差不多。”
“那我们不看了?”顾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我们换个……”
他征询的目光落在楚山野身上,可楚山野却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们定咯。”
顾轻言正要起身去讲DVD里的碟片拿出来,餐厅的灯却闪烁了一下,继而一声细微的「噼啪」声响起,电视上的画面也消失了。
停电了。
伴随着停电而来的是外面突如其来的雷鸣电闪,一瞬间像是末日要来临。
而原本要被人工终止播放的电影也彻底不能看了。
那天晚上顾父和顾母分别留守在工作岗位上,两家只剩三个孩子,在没有空调的暴雨夜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而第二天起来时,楚山野发现自己的裤子有一处黏腻不堪,他起先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后来想起了自己昨夜的梦时,脸瞬间烧得通红。
梦中是那段两个男主的亲密戏,但等他情到浓时,却发现与他拥抱的人是顾轻言,而那双看着他时满是水雾和情欲的眼睛,也是顾轻言的眼睛。
“楚皓那个傻叉。”
楚山野点了播放键,将电脑挪到一边,伸手搂住顾轻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没一点鉴赏能力,就喜欢看那些血浆片。”
“你居然还记得这部电影……”顾轻言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对文艺片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是对大部分的文艺片没有兴趣。”
楚山野牵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指节:“但是这个还蛮……记忆犹新的。”
他不好告诉顾轻言自己记忆犹新的是什么,话题便点到为止,再也不提那些陈年旧事。
这么多年过去,顾轻言也基本忘了电影里讲的是什么,却和楚山野一样记得那段亲密戏。
周围一片昏黑,几乎复刻了那个阴雨连绵的傍晚,可等到电视屏幕的画面趋于暧昧时,却再也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气氛。
那是种说不出的暧昧,电影中正缠绵的两个人看上去却是那样让人心痛。
楚山野微微侧过头,吻住了顾轻言的唇。
他将顾轻言困在怀里,却像是凶兽收起了惯常锋利的爪牙,生怕弄疼了爱人。顾轻言微微仰着头,全权接纳着楚山野的温柔。
顾轻言觉得自己颈后出了一层薄汗,揪着楚山野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手腕却倏地被人扣住,掌心的温度烫得他险些溢出颤抖的低呼。
楚山野的进步实在太快了。
之前还是个压根不会接吻的新手,现在却能把他亲得毫无招架之力。
在若隐若无的水声中,楚山野终于舍得放开了顾轻言。顾轻言眯起眼,漂亮的眼尾染上一抹红。
不能再让楚山野这么亲了,他想。
再这么亲他一定受不了。
“哥在想什么?”
楚山野借着电视里的光看向顾轻言,满意地看着顾轻言被他亲得红肿的唇:“我现在进步很大,对吧?”
顾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电影。”
楚山野「哦」了一声,又乖乖地靠在顾轻言身边,用头蹭了下他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小狗一样。
顾轻言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就在他刚专心看了十几分钟电影时,手心忽然被人挠了挠。
“哥,你刚才接的电话,是我妈妈打来的吧?”楚山野低声道。
顾轻言有片刻的失神,继而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楚山野忽然要和他看电影。
名叫「看电影」,实则为「谈心」。
楚山野看着顾轻言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嗯……是为了什么呢?我哥和你分手的事她知道了?”
顾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止。”
“你哥他……被学校退学了,这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楚山野眸色一动:“退学了?因为他违法犯罪吗?”
顾轻言点点头:“刚才我给我导员打了电话,导员说他不想签处分单和老师发生了冲突,一气之下冲上了校外的马路,被车撞到了,断了条腿。”
楚山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这个傻叉也是有够传奇的。”
“你妈妈因为他出车祸的事才知道他已经被退学了……”顾轻言轻声说,“现在阿姨最在乎的是楚皓被车撞了,等楚皓情况稍微好一点,她可能就会问及嫖/娼,还有我和楚皓之间发生的事,势必会牵扯到我……和你。”
“那哥是害怕了吗?”
楚山野的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让顾轻言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妈妈很溺爱楚皓,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顾轻言说,“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我妈会是什么态度,不知道她会不会逼我和你分手。”
电视屏幕中,阿宝色的画面时明时暗。
那个名为「康正行」的男孩站在高高的教学楼上,面无表情地撕毁着一张张试卷。就好像在撕裂他混乱又潮热的青春。
楚山野垂下眼,轻轻握着顾轻言的手,重复道:“哥,你是后悔了吗?”
你后悔答应我,和我谈恋爱了吗?
“没有。”
顾轻言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是……算是大人吗?我不清楚,但我已经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我不会再轻易被家人的想法左右。”
楚山野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会试着勇敢面对所有的事情。”
顾轻言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语气却意外地坚定:“哪怕要难到被剥掉一层皮,我也……”
“不会的。”
楚山野忽然开口,蹭了蹭顾轻言的鼻尖:“我会保护你的。”
顾轻言「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继续慢慢道:“等我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和我妈说了。到时候如果她实在没法接受,我暑假就暂时不回家了。
反正这几年奖学金攒下来也有一笔钱。我还可以去做家教赚赚钱,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山野亲了下他的额头:“对不起。”
顾轻言却笑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逼我谈的恋爱。”
如果没有楚皓,五年前和他谈恋爱的就是楚山野,那便也没有两人今天担心的这些事情了。
命运阴差阳错这种东西,猜不透,说不准。
但是没关系。
顾轻言看着电视屏幕里在海边骑车的少年少女,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是他自己的事,谁也无法帮忙解决,只能他自己来。他其实准备回家和他妈妈当面谈,但却不想楚山野陪他回家。
顾轻言大概想象得出他妈妈会对楚山野说出什么难听刻薄的话,他不太舍得让对方听到。
他也想保护年少的恋人。
楚山野为他勇敢了很多次,而这次不为别人,至少为了自己,他也要试着勇敢一次。
电影的最后,名叫余守恒和名叫康正行的少年站在海边。
康正行对余守恒表达了「喜欢」,却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最后,余守恒对那个爱着他的男孩说——
康正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电影片尾曲是那首同名的歌,那时的编曲还很简单,不华丽,伴随着主唱特有的,少年一样青涩而莽撞的声线,唱「放弃规则放纵去爱」,唱一遍遍的「我不转弯」。
很压抑,好像将人带回了那个潮湿阴沉的雨季。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楚山野喃喃道,“暗恋真的好难受啊。”
“哥,你说余守恒喜不喜欢康正行呢?”他问顾轻言,“他不想康正行离开,甚至亲了康正行,可到头来却说想和人家做朋友,他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只是习惯对方在身边吧,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顾轻言说,“就好像他们的名字,一个行星,一个恒星,行星总要围着恒星转的。余守恒只是觉得,康正行这个人也一定要一直在他身边。”
“那……哥和我谈恋爱,是因为身边习惯有人陪着吗?”
楚山野问他这个问题时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顾轻言微微侧过脸,看见对方眼中好像露出了害怕和惶恐。
是在楚山野身上少见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