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拉斯加—— by卡了能莎
卡了能莎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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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烧开后,他拎起水壶,一改之前又轻又缓的注水方?式,随意地往盖碗中注满了水。
姜一源这下子看出?不?对劲了——过去?泡茶时,沈书临都是神情专注,极慢极轻地注水,他特意向姜一源解释过:“泡茶时力道要轻,注水时要做到‘水动?叶不?动?’。如果力道太大,水击打茶叶,就会加速单宁析出?,茶会苦涩。”
姜一源担忧地看了沈书临一眼,他已经确定了,他哥显然是累得不?行?了,连平日最爱的茶都顾不?上讲究了。
“尝尝。”沈书临将?茶水倒入两个杯子,推了一个过来?。
姜一源满脑子想?着该怎么把沈书临诓上床休息,他端起杯子,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
然后……
“……唔!”他震惊地瞪着杯中的茶水,一口茶包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苦,太苦了!苦得直冲天灵盖。这是茶吗?难道不?是中药吗?!
姜一源这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随意地注水,因为单宁再?怎么析出?,也不?会比这茶本身的味道更苦了。
“这是老曼峨苦茶纯料。”沈书临喝完了杯中茶,一点也没有因为苦味而?皱眉,他面色沉静平淡,与喝冰岛时也并无不?同。
他缓缓转动?着茶杯,声音和缓:“老曼峨是最苦的普洱茶之一,和冰岛茶恰是两个极端。茶友说,没有点故事的人,喝不?下老曼峨。”
他笑了笑又说:“当然,这种说法也有些夸张,毕竟只是一种茶而?已。但有些时候,甘甜的茶确实与心情不?相配。”
夜色已深,茶室的顶灯没有开,只有那盏手提竹灯笼散发着幽幽的昏黄灯光。
沈书临泡了第二?泡茶。这回他没有给姜一源倒,只是自斟自饮。
两人原是隔着茶台对坐,姜一源把蒲垫挪到对面,挨着沈书临坐下。
“哥,你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他说,“你想?让我听着,我就不?说话,只听。你想?让我安慰你,我就说话。”
沈书临轻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从舌尖到喉口的浓烈苦意。许久,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不?难受,只是……有点遗憾。”
他伸手握住衣兜里的那瓶二?锅头,瓶身冰凉,指尖也淬上了冷意。
“正月时候,我父亲让我陪他喝一口酒,我说下次再?陪他,可是后来?工作太忙,没有顾上。”沈书临说,“只是一口酒而?已,这是再?小不?过的愿望。”
灯光昏黄,他偏过头,望着姜一源,目光温柔落寞:“我只是,有一点遗憾。”
“哥……”姜一源握住他的手,“之前在云南,老吴头说,接到你是缘,接不?到你也是缘。这口酒喝了是缘分,没喝也是缘分。你之前说,一期一会的意思是——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只有一次,所以要好好珍惜。”
姜一源望着他,又说:“哥,一期一会。”
沈书临和他对视着,许久之后无声地笑了笑:“嗯,一期一会。”
“我陪你一起苦。”
姜一源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立刻又被苦得龇牙咧嘴。他勉强控制住面部表情,不?想?显得太没形象。
沈书临拿走杯子:“好了。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茶,就足够了。”
姜一源刚刚大言不?惭地说了要陪对方?苦,但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茶汤,实在没勇气再?喝一口。
他眼珠一转,凑了上去?:“哥,说了要陪你苦,当然不?能反悔。”他吻上了沈书临的嘴唇,沈书临按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吻至深处,两人碰倒了地上的竹灯笼,茶室中一暗一明,两人微喘着分开了。
沈书临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竹灯笼,冲姜一源伸出?手:“来?。”
姜一源不?明所以,但把手递给他。
沈书临握着他的手,抓住食指,下了楼,往门口走去?。
姜一源有了隐隐的猜测,心里怦怦直跳,不?敢置信地望着身边的人。
沈书临打开门,调出?电子门禁,握住姜一源的食指,按了上去?。
电子屏上显示“指纹已录入成功”。
沈书临放开姜一源的手,没有去?管身边那灼热的目光,只漫不?经心地道:“以后别在外面等了。”

当?晚,两人躺在床上说话?,身?体挨在一起,话音只在两人中间。
沈书临讲了一些家里的趣事,偶尔会提到他的父亲。姜一源就静静听?着,不时凑上去亲吻。他不擅长安慰人,沈书临也不是会需要旁人安慰的人,他便只用最原始的性和欲来表达陪伴。
深夜里的触碰让人迷醉,两人吻得动情。
事后两人去清洗,共同泡在大浴缸里,水面浮着一层绵密泡沫。
姜一源捞起一把泡沫,抹在沈书临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涂开。沈书临被?他弄得又?痒又?麻,便攥住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好了。”
“哥,你明天上班吗?”姜一源和他并排躺着,两人的腿在水下交叠。
“要去。”沈书临微闭着眼睛回答。热水泡去了这些天积压的疲惫,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懒散和放松。
姜一源拉长声音:“哦……”
沈书临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他:“怎么?”
“你要是不去,咱还能在这里……”姜一源故意压低声音,在水下蹭了蹭沈书临的腿。
沈书临凝神看了他几秒,微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年纪,精力是用不完的。”
姜一源不满地嚷道:“什么叫我这个?年纪?我和你一样,都是男人,成年男人。”
他说着,手在水下,又?开始不老实地乱动。
沈书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弹了弹他的手背:“安分点?。”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一点?也不严厉,甚至带着点?温柔。姜一源眼珠一转,立刻顺杆往上爬,翻身?压在沈书临身?上:“哥,你累了的话?,我自?己?来动。”
身?体比水更烫,水波一圈圈漾开,温柔地触碰着皮肤。
沈书临根本懒得回复这句话?,只曲起腿颠了颠,语气不容置疑:“下去。”
姜一源撇了撇嘴,察觉到了对方的强硬,听?话?地躺了回去。他心里清楚,对方在情事上颇有些古板和传统,追求绝对的掌控权。但他能理解,老男人嘛,古板是正常的,这种小事他也乐得纵容对方。
沈书临垂下手,在水下面?勾勒着那个?纹身?的形状,指尖描过,姜一源抖了抖,倒抽了一口凉气:“哥,你又?不答应,又?要撩拨我,讲点?道理啊。”
沈书临慢吞吞地收回手,转而抚了抚他的膝盖上面?一寸的位置,那个?地方有个?白色的疤痕,摸上去有些微的凹凸。他问:“这是怎么弄的?”
姜一源耸了耸肩:“狗咬的。”
沈书临看着他:“狗为什么要咬你?”
“小时候,村里老家有条看门狗,对谁都摇尾巴,只对我龇牙,冲我汪汪叫。”姜一源回想着,说道,“我气不过,和它?干了一架。它?咬了我一口,我薅秃了它?的尾巴毛。后来它?一看到我,就夹起尾巴开溜,再也不敢冲我叫。”他有些得意。
“……”沈书临啼笑皆非,单手抬起姜一源的脸,认真看了看他,“少爷,你几岁啊。”
姜一源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手背:“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吧,现在么……现在是成年的、精力充足的、能和你干一整夜的……成熟的岁数。”他充满暗示性地压低了声音。
沈书临只微微笑着,并不阻止他的靠近。姜一源以为他是默认了,当?即激动起来,忘情地凑上去啃咬喉结和锁骨。
情动之时,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却?强迫他抬起头来。
沈书临垂眼看他,嘴边依然挂着淡笑,喊他:“阿源。”声音被?潮湿的水汽氤氲出了一丝模糊。
“唔……?”姜一源急切地望着他。
“不准说粗俗的字眼。”沈书临说,“我有没有教过你?”
姜一源眼珠一转,心里已?明白了过来,嘴上却?耍赖:“没有,你记错了。”“是吗?”沈书临道。
姜一源瞅了他几秒,泄了气:“哥,我错了。”
见他认错认得真诚,沈书临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出来,别着凉了。”
两人从浴缸中出来,擦干后裹上浴袍,回到床上。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睡过去。
早上九点?,沈书临去了公司。
上周料理父亲的丧事,白天忙碌,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便起来处理公司事务。所以公司的事情并没有落下很多?。
林西洵抱着材料和文件过来,见沈书临虽然面?色疲惫,但精神很好,便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想打电话?问问你,又?怕打扰到你。”
沈书临翻看着马上要用的会议材料:“我没事,多?谢。”他又?问:“你的婚礼定?在下周?”
林西洵道:“是,你要是能赏脸来的话?,把你那小跟班儿带上呗。婚礼就是个?相亲现场,别人要是见你单身?,少不得给你介绍对象。”
沈书临握着钢笔的手微顿。他想起出门前,年轻男孩睡得迷迷糊糊,缠着他不让走,又?亲又?抱,又?上手又?上口,硬生生拉着他又?来了两次。他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到公司。
他只道:“我会考虑。”
林西洵又?道:“你今天去伯母家吗?方便的话?,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伯母吧。”他之前没少去沈书临家蹭饭,和沈母也颇为熟悉。
沈书临答应了。两人便开始说工作上的事情。
下午下班后,两人一起去了郊区别墅。
沈母正在花园里拾掇花草,剪枝修叶,见到人来便微笑着打招呼,让人进屋坐。
沈书临仔细地看了看沈母,她脸上仍有淡淡的哀戚,但举止优雅,话?语从容。茶几上摆着剪下来还未插的花,沙发上有毛线和针,她没有沉溺在悲伤中,而是找了事情给自?己?做。沈书临便放下心来。
“妈,兰兰呢?”沈书临问。
沈母望了眼楼上,叹了口气:“你爸最疼的就是她,她年纪又?最小,还在天天哭……你等会儿劝劝她,想办法让她开心些。”
林西洵对沈书临道:“你去看妹妹,我陪伯母聊天。”
沈书临上楼去,推开角落房间的门。沈书兰正对着画架发呆,画布上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油彩。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怔怔地喊了一声:“哥……”
“在画什么?”沈书临走过去关上窗户,专注地看着画布,“在画庭院的花吗?”
“我不知道……”沈书兰双眼通红,眼泪又?掉了下来,“爸走之前跟我说,画不好画也没关系,开心最重要。”她开始哽咽:“他也知道我画得不好,我想画好,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沈书临递给她卫生纸,耐心地说:“每个?人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种子,都有各自?发芽、抽条、开花结果的时机。你现在画不好,是还没有积累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你要用功,同时耐心等待。”
沈书兰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鼻音道:“但是以后……就算我画好了,爸也看不到了。”
沈书临指尖微动,似乎又?触碰到了二锅头冰凉的瓶身?。他沉默了一下,只道:“人生就是有许多?的遗憾,书兰,你要学会接受。”
沈书兰无声地流着眼泪,无助地望着他。
“好了,不哭了。”沈书临帮她擦去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住在这也是触景伤情,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没课的时候我让司机接你来公司,晚上送你回宿舍,跟同学呆在一起,说说话?,心情会好些。”
沈书兰咬着嘴唇,又?看了眼画架,终于点?了点?头。
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儿,沈母送他们到庭院,沈书临再三嘱咐:“妈,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每天下班过来看您,缺什么都跟我说。”
沈母宽慰他:“妈没事,你们放心。”
她顿了顿,淡淡地又?道:“老头子的性格我最清楚,我过得好了,他才能安安心心地去投胎转世。”
她这话?说得平淡,沈书临却?心里一刺,勉强维持着笑脸:“妈,您还有我们。”
沈母目光一柔:“妈知道。”
回去的路上林西洵开车,先把沈书兰送到学校,又?送沈书临回家。沈书临说不用,林西洵却?坚持要送。
路过那片夜来香,沈书临习惯性地透过玉白栅栏,往门廊一瞥。
一盏竹灯笼静静地放在台阶上,玄关灯亮着。
“诶,你家有人啊?”林西洵惊讶地问。
“可能。”沈书临说。他不确定?是只有灯,还是人与灯都在。闻着夜来香的味道,他的内心升起一股久违的淡淡期待。
车子驶入庭院,两人熄火下车。前门从里面?打开了,姜一源探出头来:“哥,我就估摸着你……”
他的话?音猛然顿住,目光落在刚从驾驶座下来的林西洵身?上,定?定?地注视着。
沈书临走了过去,问:“等了很久?”
姜一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地笑出声来,目光有些奇怪:“是啊,等了挺久……我还以为,嗯,我以为忙了一整天后,你总会留些时间来,我们单独相处。还有,原来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听?他越说越离谱,沈书临加重语气喊了一声:“阿源。”他说着,手掌按在姜一源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姜一源满嘴话?憋在口中,他咬破了舌尖,才忍住宣泄的冲动,只全身?紧绷,定?定?地盯着地面?。
沈书临对林西洵道:“今晚多?谢你了,开我的车回去吧。路上说的那份文件,明天上班再给我。”
林西洵摸了摸鼻子,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气氛不太好,便应了下来,开车离开。
庭院里只剩两人。
姜一源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台阶上坐下。刚才的震惊和愤怒过去,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委屈。
昨天沈书临拉着他的手录了指纹,他兴奋了一夜,他把这处当?成两人幽会的私密城堡。可是转眼间,沈书临又?带了人来,在晚上,带了另一个?男人过来,而且那男人长相还不错。最重要的是,那男人和沈书临年纪相仿。
台阶冰冷,姜一源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是他一直追着沈书临跑,去C市,去云南,去郊区别墅,沈书临从来是被?动的,淡淡的,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沈书临从来没承认过他是他的男朋友。
脚步声停在面?前,姜一源没有抬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哥,你把我当?什么啊,送上门的炮友吗?”
不等沈书临回答,他语无伦次地又?说:“不是,刚才那人是你的秘书,我知道。但已?经?下班了啊,下班时间就只有私事,没有公事。你去看你母亲,这是私事,送你回家,也是私事,私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做啊?你需要人送你去,为什么不叫我啊?”
他越说越委屈:“晚上不是我们的独处时间吗?我等了你这么久,结果你和别人说说笑笑地过来了,你让我怎么想啊。”
他依然没有抬头,紧攥的拳头已?经?开始发颤,他再也忍不住,重重地砸在台阶上,却?感受不到痛。还想再砸,下巴被?人攥住,被?迫抬起头来。
眼前是沈书临沉静冷淡的一双眼睛。
“现在是十点?四十,你需要多?长时间?”沈书临看了眼腕表,平静地说,“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姜一源望着他,对方的眼睛波澜不惊,冷冷清清,似乎永远不会有过激的情绪。他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脑袋无力地垂落,喃喃道:“我不知道啊,哥,我不知道。”
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庭院里的迎春花已开始凋谢,显出几分残败来。
沈书临站在原地抽了根烟。地上的竹灯笼昏黄,身后的玄关灯也热热闹闹地亮着,晃得眼晕。他按灭了玄关灯,正?要关门,却瞥见玉白栅栏后的一角衣服。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停顿,只是留了道门缝,转身上了楼。等换完家居服下来,玄关处已经站着个垂头丧气的小年轻。
沈书临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问:“要吗?”
姜一源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过去,接过啤酒,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大半罐。
沈书临在沙发上坐下,慢慢地喝了一口酒,只问:“冷静了?”姜一源喝完了酒,两指用力把啤酒罐捏扁,精准地扔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他背靠着沙发,在地上坐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路过那?片夜来香,闻到那?香味,就?想到你。”姜一源说?得迟疑,又?有?些难过,“我想到你每天加班到很晚,一个人开车回来,路过那?条路,闻到的就?是夜来香的味道。很孤独的味道。”
一只手落在他肩颈上,轻轻捏了捏。手指上带着些啤酒罐上的凉意,姜一源轻轻一颤,握住那?只手。他坐在地上不起来,只挪过去,趴在男人的膝盖上。
“哥,我嫉妒啊。”姜一源抱着男人的腿,委屈得不行,“你都下班了,让我陪着你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带别的男人回来啊。我一上完课就?过来了,等了你特别久。”
沈书临垂眸看他,年轻男孩眼里盛满了明亮的妒意,与在C市酒店那?晚如出一辙。
他久久不言,姜一源便张口啃他的腿,一边啃一边用眼睛诉说?着委屈。
沈书临弯下腰,指节曲起抬起姜一源的下巴:“怎么变小狗了?”
姜一源又?抓过他的手继续啃,大有?不解释清楚就?不松口的意思。眼神像火,又?像剑,抓着人不放。
沈书临说?:“林西洵是我的秘书,也是我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朋友。今天我带他去探望我的母亲,他顺路送我回来。”
他道:“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吗?”虽是询问,但语气?清淡,并没有?多少等着对方回答的意思。
姜一源冷静下来后一想,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心里依然有?个疙瘩。
“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吗?”他问,“探望你母亲结束后,你可以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我们?可以先送他回家,再?去打包点夜宵,回来后挨在一起看部电影。”
沈书临望着他,声?音温和:“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俯下身,单手捧起姜一源的脸,轻轻摩挲:“我不希望让你辛苦。”他语调低而慢,在深夜里,像在说?动听的情话。
听到这句话,姜一源脑子里轰地一炸,一片空白,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他眨了眨眼睛:“不辛苦啊,怎么会辛苦,作为?你的男朋友,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嗯,下次,你下次记得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他说?得颠三倒四。
沈书临微笑道:“好。”
姜一源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来,挨着沈书临坐下。沈书临拿过茶几托盘里的药膏,对他说?:“手伸出来。”
刚才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手掌侧边已经淤青。沈书临握着姜一源的手腕,给他抹着药膏,又?说?:“阿源,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他的意思很明显,再?有?下次,他不会帮他涂药了。
姜一源听到这句话,只感觉对方在对他用兵法,给颗甜枣再?打一棍子什么的。但那?句“我不希望让你辛苦”还在他脑子里回旋,甜蜜得让他生不出情绪,满口道:“嗯嗯,嗯,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书临语气?和缓地教他:“遇事不要急,更不要动手伤了自己。冷静下来,好好谈,大部分的问题都能解决。”
姜一源自然是应下,他满心热火,一涂完药,就?把沈书临扑在沙发上开始亲。他心里痒,嘴也痒,跟热情的小狗一样,糊得沈书临满脸满脖子都是口水。
沈书临按住他的肩膀和腰身,长腿一顶一压,已反客为?主。今天的性-事如一场海面上的风暴,狂风裹挟海浪,波涛汹涌。
事后两人洗完澡,懒得穿衣服,赤着身体?依偎在被子里面。
“哥……”姜一源趴在枕头?上,问,“你咋不问我为?啥没有?走,又?回来了?”
他其?实已经说?过了理由,但此时此刻,沈书临自然纵容他,便顺着话头?问道:“为?什么?”
姜一源说?:“我等了你这么久,还没睡到你呢,要是就?那?样走了,岂不是太亏了。”
沈书临笑了笑,见他一直揉着手腕,便拉过来看了看。领带绑得有?些紧,两只手腕上都有?一道红痕,但幸好没有?破皮。
“疼吗?”沈书临抚了抚那?道浅浅的红痕,“我帮你涂点药。”他准备下楼拿药膏。
姜一源按住他:“不用,不疼,就?是总感觉还绑着。”
沈书临便帮他握着,轻轻揉捏,指尖不时划过掌心和手背。
姜一源简直要看不透他了,先前是冷淡又?甜蜜的狎玩、居高临下的命令,现在却又?是温柔至极的关心,甚至还主动提出帮他涂药。
看不透,却只能让他更想看透。
姜一源心痒痒,又?凑上去索吻,赤着的身体?很快又?擦枪走火。沈书临却按灭了灯:“睡觉吧。”手腕依然被握着,温暖的手指按在腕间,不轻不重地揉捏。速度渐渐慢了,力道也渐渐轻了,沈书临呼吸绵长,睡了过去。手却依然松松地拢着对方的手腕。
姜一源偏头?去看,男人呼吸平稳,睡颜安静。
他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夜深人静,他终于想起来了——
“哥,你把我当什么啊,送上门的炮友吗?”在庭院里,他愤怒又?伤心,口不择言地这样问道。
沈书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温言抚慰,用一句熨帖的甜言蜜语,把这件事情做了了结。
姜一源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了——沈书临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男朋友身份。
手腕上触感温热,姜一源心情复杂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好在睡意袭来,他松了口气?,又?往沈书临身上凑了凑,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书临去了公司,让司机去A大接沈书兰。
沈书兰和同学相处了一夜,精神好了些,但仍是恹恹的,只坐着发呆。
“我去开会,有?事打电话。”沈书临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走到门前,又?嘱咐她。
沈书兰勉强笑了笑:“哥,不用管我,别耽误你的工作。”
沈书临忧心地看了她一眼,匆匆地往会议室去了。两个小时后他回到办公室,沈书兰还是呆坐在原地,拿着本书,一页也没翻。
林西洵来汇报工作,又?安慰了沈书兰几句,让人买来奶茶和小甜品。
沈书兰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了,有?人来找沈书临汇报事情,她就?起身在总裁办逛了逛。她总觉得总裁办和她上次来时不一样了。心不在焉地逛了一圈,她的目光突然落在墙上,那?里挂着一幅画。
两栋灰黑破败的楼之间,一片明亮的紫色天空,正?是那?幅据说?被私人藏家买下的《隙》。
沈书兰站了片刻,突然想起姜一源来接她去郊区别墅那?回,她问起这幅画,姜一源说?:“有?机会你会见到的。”他又?旁敲侧击问了沈书临感情生活上的事情。沈书兰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走回去坐下,拿起书翻看着。
沈书临忙了一上午,不停地有?人来找他。沈书兰一开始还坐得住,后来就?按捺不住了,目光频频投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上午下班,办公室终于清静了,沈书临问:“想说?什么?”他早就?注意到了,妹妹急得不行。
沈书兰咳了一声?,指了指墙上的挂画:“哥,我特喜欢这幅画。当时我去了画展,想买下来,主办方说?已经被私人藏家订购了。”
她天性爱热闹爱八卦,扒出这件大事,她心里的愁绪也散了些,眼睛又?开始发亮,燃着八卦之火。
沈书临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触到那?鬼灵精怪的目光,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见妹妹终于开始交流了,他心下安慰,便顺着她的话道:“是吗?”
沈书兰眼珠转了转:“哥,没想到是你买下了,送给我好不好?”
沈书临哪能不知她在想什么,却仍是道:“这幅不行。”
沈书兰终于笑出了声?,她像抓到了对方的把柄,愉快地追着问道:“为?什么,哥?为?什么不送给我?”
她触到沈书临的目光,对方正?微笑地望着他,眼神清淡。于是她明白了,沈书临知道她挖了陷阱,却仍是故意落了进去,他是心甘情愿的,为?了画这幅画的人。
她突然有?一点心酸:“哥,爸走之前跟你说?,希望你找个男朋友定下来。你找到了吗,决定是他吗?”
听闻这话,沈书临想起那?盏玄关灯,想起山路上、摩托车把上挂着的竹灯笼,头?春冰岛的清甜,共饮老曼峨的苦涩。他想到《追冬》里的万家灯火,想到纹身和热吻,想到庭院里的小白菜和葱。
但他也想到,对方那?愤怒的、孩子气?的质问,不合时宜的醋意,焦躁的脾气?,不肯和他坐下来好好谈的那?股倔强。
沈书兰还在等着他回答,目光认真?。
他便慢慢地说?:“他太年轻。”
年轻不是问题,姜一源会越变越好,他也会帮助姜一源越变越好。可他不知道,谁会先失去耐心。
沈书临还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便又?说?了一遍:“他太年轻。”
沈书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听出哥哥的意思是,还是想找个年纪相仿的。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有?一点难过。
沈书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意思。三个月前,一家人团聚在郊区别墅过年,沈书兰威逼利诱地问他“男朋友”的事情。那?时他心里想,他只管等着这段感情结束,他预感那?不会花太久。
若让那?时的他听到他方才的两句话,会发现他早已不如当时坚定。他语气?里有?一丝犹疑,沈书兰并没有?听出来。他自己却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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