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红眼睛进不来灵山山脉。
“哎,你怎么不走了?”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能御剑啊!”
邓绘:……你刚才怎么没想起来!摆明了就是没说真话!
不过能蹭御剑,邓符师表示自己能屈能伸,谭昭带一个还提一个,御剑的速度丝毫不慢,等到了灵山山脚下,便见一人守在入口。
“你——老二,你怎么了?”
“他没事,不过在我下山之前,只能请你们二人先睡一会儿吧。”
谭昭话音落下,邓绘两道昏睡符过去,不睡上个一天一夜,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将两人安置在旁边的草屋里,谭昭是个谨慎的人,又在屋外布了个阵,才跟邓绘一同上山去。
“这次不御剑了?”
邓绘这话,自然是调侃,毕竟玩符箓他是行家,这山又不大,几乎每个能贴的方位都贴满了各色各样的符箓,意思很明显,就是禁止任何人上山。
“阴阳怪气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谭昭提着青鳞剑,倒是没有收起来,“方才天黑,我在外面看得不真切,这会儿深入此山,你别说,还真有几分门道。”
邓绘抬眼看了看周围黑黢黢的山:“什么门道?”
谭昭当即答:“这山,风水不错。”
“风水?你怎么还懂这个?”邓绘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学了不少,“这风水好在哪里?”
邓绘是命师,玄门嘛,拢共就那么几个职业,风水师他也打过交道,但隔行如隔山,他知道的好风水,也就是所谓的藏风聚气。
这里,暂且不说其他,连一条水脉都没有,哪来的好风水?!
第159章 提灯见诡(十六) 我可以帮你。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风水只是简单的看水路找风口,那即便是外行人,多看几座山也能熟能生巧,成为大风水师了。”
邓绘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便反驳:“所以呢?这里风水有什么讲究?”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平原或者草原地区,是怎么看风水的?”谭昭也不需要邓绘的回答,边往山上走边说,“没有山,风从四面八方来,按照风水标准意义上的评判,你觉得该怎么算?”
邓绘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对哦,这个怎么论说?”
“这就看风水师的本事和眼力了,风是流动的,水也是,风水流动会形成气势,哪怕这水潜渊在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露出来的‘山’,有一句话说得好,平地一凸值千金,高一寸为起,低一寸则为伏,你看包围这灵山的四座山峰,它们高低错落,却占据四角之势。”谭昭用灵力在空中将气流的走势引出来,“看到了没有,所有的聚势都落在灵山上,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四座大山的霸凌。”
邓绘眼神惊艳地看着空中流动的气势,他以前虽也看过别人风水点穴,但说实话动静也就那样,对于普通人来说很惊艳,但他本就一条腿踏在玄门,稀奇古怪的事情看过了,也没有觉得多么新奇。
但谭谭这手可以啊,这被灵力附着的气势就像是被点亮的萤火虫一般,此刻在黑夜中有种月华流生之感:“你这一手,要是放在现代,追女孩子倒是挺好的。”
“……我发现,我对牛弹琴了。”
邓绘立刻追上去:“诶,别这样嘛,继续说嘛,我爱听,超爱听!灵山被四座山霸凌,然后呢?都霸凌了,你怎么还说它风水好呢?”
谭昭一脸无辜:“我说过吗?”
“你当然说过,就在五分钟前!”
“那你可能听错了我的意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反话呢?”
灵山的位置非常巧妙,但阵势却并不是先天而成的,不管是山脚下的落石,还是四山围堵、气运拦截之势,都是有心人布的风水阵,联系到上下文,不难看出有人在试图用风水阵消磨灵山上的东西。
方才那个守山人说,山上有怪墓,这得是多厚的阴德才敢躺在这里啊。
系统:你啊,你那功德这么多,在这里多躺两年,说不定就不用发愁功德用不掉的问题了。
[活人躺阴穴,我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系统:你在阴阳怪气我!我听出来了!
[哦:)。]
小青蛙气得在系统空间上蹿下跳,最后还是气嘟嘟地去休眠了,算惹,惹不起它还躲不起嘛。
邓绘气得笑骂:“瞧你显摆的!既然这灵山风水差,那这墓穴……不对,洛乾风他们,是不是来千里送的?”
谭昭打了个响指:“bingo!答对了,但没有奖励。”
……你还扯上洋文了。
“不过风水这种东西,它只是一种助力,区别在于强弱之分,而且风水阵势这种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大陆版块会移动,地下水流会改变方向,这里的风水阵势形成怎么的也有四十来年了,当年的力量很强劲,但现在山上布了太多的符阵,虽然影响不大,但风水这种东西,有时候差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它的霸凌在减弱。”
邓绘听得津津有味:“那这布风水阵的人,应该跟符阵的人,不是同一拨吧?”要不然,自己打自己的脚,岂不是很矛盾?
谭昭闻言,微微一笑:“那可未必,风水阵势是为了消磨灵山的力量,但符阵却是为了阻挡活人和鬼魅,这或许是不得不作出的妥协。”而且,以他的眼力去看,如果没有外力破坏,五十年,灵山上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到可以被玄师利用的范围内了。
“……人心呐。”邓绘概叹一句,没再多说什么,山上的符阵很多,且多数并没有被破,可见那姓许的愣头青身上已经没有破阵的符箓了,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自怀里抽出一沓符箓扬过去,见符纸无风自燃,便踏着罡步直接破之。
他们这边如此顺利,但许世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他本就是凭着一腔蛮勇撑到至今,可入山后,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到最后他连路都走不动了,只是一颗小小石子,就让他整个人趴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但也是凑巧,这一摔,直接把洛乾风摔醒了意识。
“阿……原?”
洛乾风的声音喑哑,像是喉咙口堵了一口血一般,他不过轻轻一开口,暗红色的血液几乎是前仆后继地涌出来,“咳,我……没事。”
许世原勉强给自己翻了个身,然后就再也挪不动了,他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深一道浅一道的血渍,此刻血都干在脸上,轻轻一动就会掉血痂:“乾大哥,我……没用,但我们……已经到灵山了。”
“别……说话……了。”
许世原轻轻晃了晃脑袋:“乾大哥,你……别管我了,你的事情比我重要!”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许世原很清楚,自己不过只是凡人之躯,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完全力竭了,他没办法再陪伴乾大哥往上走了。
洛乾风支撑着站起来,眼睛里全是不忍,可他张了张嘴巴,又呕出了一口深红色的血液来。
他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如果再没有力量补给,明日……恐怕就是他的末路之期。
洛乾风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愤,老天既给他才能,却偏叫他生在此间,既让他死后成怪,却不给他手刃仇人的机会,他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可偏偏,只差这一步之遥!
“阿原,你说,我这一生,短短不过十九年,到底有什么意义?”
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做成的,而想要守护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死去,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没了。
他所求,难道就真的这么多吗?
洛乾风扪心自问,眼角隐隐渗出了血意,这是他的身体在慢慢溃败:“既给我希望,却为何要这么快收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洛乾风眼角的红意在瞬间扩大,原本已经几近昏迷的许世原忽然瞪大了眼睛,他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乾大哥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他想要爬起来,可……他实在太累了,手软软地撑在地上,瞬间就又跌了回去。
“乾大哥!”
洛乾风却再也听不到许世原的呼唤,他忽然站了起来,双脚开始微微离地,有一股力量环在他周身,似是在汲取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力量。
许世原拼命地挣扎伸手,眼角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血痕被泪水浸润,可这丝毫感动不了老天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许世原哭着趴在地上,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这种时候,他除了拜遍诸天神佛,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可他知道,诸天神佛从来不会怜悯他们,如果怜悯,早在天方城大难时,他们就该降临了。
绝望,瞬间笼罩在这片小小的山坡上。
而就在他整个人陷入绝望之际,自洛乾风身上,更准确来说是他的胸口处浮现出了一丝金光,这金光非常耀眼刺目,几乎是在亮起的瞬间,便将洛乾风周身的力量席卷一空,甚至还有余力重新涤荡了一遍洛乾风的灵台。
“乾大哥!”
许世原惊喊一声,抬头就对上了乾大哥褪去了红意的眸子。
这是迷惘符阵的引诱啊,洛乾风愣愣地抚上胸口,他伸手一摸,原本藏着符箓的地方,已经只剩一把黑灰。
……居然,真的是护身符。
这世上,居然还有护佑怪的护身符,真稀奇呐。
“呀,看来我们来迟了。”谭昭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触动,便拖着邓绘急行,谁知道紧赶慢赶,这护身符还是用掉了。
许世原看着天降的两人,简直是像看菩萨一样:“你们,怎么来了!”他说完,眼泪不争气地又涌了出来,眼眶是怎么止都止不住的酸意。
邓绘见一身狼狈的愣头青,伸手贴了张恢复气血的符箓,他身上也带了简单的伤药,也给人服下:“你这几天没吃饭了?”
许世原想了想,然后……想不起来了,进山后他就一直精神紧绷,后来又是各种闯关,本来准备的食物早就掉了,他就勉强喝点水,现在想了想,真的好饿啊。
“喏,赶紧吃吧,再不吃,你怕是要变成饿死鬼了。”
许世原有了符箓支撑,终于有了几分力气,他一把接过馒头,就着水囊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至于洛乾风,他死后成了怪,食谱显然早就改了,谭昭屈膝将他扶到一旁的树干上靠着:“你来灵山,是为了灵山上的怪墓?”
洛乾风点了点头:“嗯,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那倒不是,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谭昭目露不忍,但还是选择坦白:“灵山被人布了大风水阵,哪怕你到了灵山顶上,恐怕也拿不到墓中的力量。”
洛乾风闻言,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半晌又颓然靠在了树干上,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料,不是吗?
“不过,如果你能拿出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帮你。”
第160章 提灯见诡(十七) 以力破之。
“帮我?”洛乾风抬头,对上玄师明亮的眼睛,曾几何时,他的眼神也是这般亮堂的,“你是玄师,我是怪,你帮我,便是与天底下所有的玄师作对。”
谭昭点头:“嗯,所以我才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洛乾风看不懂对方,甚至眼睛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为什么?”为什么能轻易做这种决定?不需要考虑任何得失吗?
就他所认知中的玄师,大多都心有成算,少数为国为民者,也会将自己当做一柄除恶的武器,自己的力量无法凭本心使用,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悲哀呢。
“什么为什么?”谭昭状似不解,屈膝半蹲有些累,他索性找了个树桩坐下,“这个世界上是非论断本就在人心,大道理不是讲的人多了就是正确的,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之后的事情,便交给之后。”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当下做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也不可能保证在每一个节点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哪怕强如谭昭,他有些事情做成后,也会有后悔的时候。
可后悔没有用,而且自己做下的决定,就要有承担这份决定的觉悟,很早以前谭昭付出过血的教训,现在他都这么强大了,如果还做不到随心所欲,那他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半晌,洛乾风抬头,眼神定定地望着对方:“我相信你。”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除了相信对方,他也再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洛乾风开始讲述自己从生到死的过程,这个过程其实很痛苦,可这份痛苦积压在他心头太久太久了,哪怕才发生在半年前,可这半年他却过得犹如百年一般久。
半年之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边塞小将军,天方城是他打下来的城池,在夺回的刹那,被大匈奴役了四十年的天方城百姓终于回到了大魏的领土。
那一刻,满城都充斥着欢呼与喜悦,将士们大醉三日,很多人高兴得觉都不敢睡,就怕回归是一场梦。
洛乾风那时被满城的喜悦感染,他少年意气,自然也高兴得不得了,不仅连发了数封折子,还难得写信回京告知族中亲人和父母。
“即是如此,谁会算计你?你在京中,有仇人?”邓绘有些好奇地开口。
洛乾风一笑,笑容里皆是讽刺:“天方城重新回到大魏,京中只意思意思来了一道嘉奖的旨意,之后便是络绎不绝的钦差使臣,还有提灯卫和玄师来帮助管理天方城,毕竟大匈野蛮治国,占领天方城后,可不会怜惜大魏的百姓,他们多数活得像是牲畜一般。”
“但可笑的是,朝中许多人认为,四十年过去,天方城的百姓已经被大匈教化,他们认为天方城本地百姓不可信,不仅禁止带有天方城路引的百姓入其他城池,更是派来了许多玄师和官员大肆抓捕所谓大匈藏匿在天方城的内奸。”
“那段时间,天方城人人自危,哪怕是我,也控制不住场面,那些人太气人了,一言不合便抓人,我年轻气盛,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辱,数次与他们起冲突后,京中就来了斥责我目无法纪、教军不严的旨意。”
邓绘:……好一个目无法纪啊!
“可我不得不忍,因为没办法,我可以不惧鬼魅,可百姓不能,他们因为信任我重回大魏的疆域,我答应了他们要给他们安定和平的生活,提灯是只有提灯卫才能配发的物品,提灯一日不到位,百姓便只能一齐聚在偌大的收容营里。”
“朔北的天方城,冬日极寒,如果没有御寒的屋舍,不消几日便能冻死一大片人。”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就已经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城中对他的评价也开始褒贬不一起来,答应了的事情却没有做到,洛乾风心里自责,可他不敢放任自己这种情绪,因为城里还有更多的百姓。
而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个所谓的钦差。
他见过巧舌如簧的佞臣,可这般自私自利、利益熏心之辈,若是从前,他必然一刀就砍了,事实上,洛乾风也无数次后悔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将人斩于马下。
“他做了什么?”
洛乾风摇头:“我对玄师的手段,并不十分清楚,我只知道那一夜,战场上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出来了,他们放肆地屠戮百姓,甚至洞开了城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匈的铁蹄再次踏足天方城,可惜了,他们进来后,也再没有离开!这就是报应!”
那一夜,到了天明时,洛乾风身上全是血,别人的,自己的,他就坐在高高的骨堆上,漫眼望去,再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那名钦差的头,是他亲手斩去的,可这依旧无法平息他心里的怒火。
所以他成了怪,到了夜里,他就会寻找杀死天方城百姓的鬼魅,一个一个尽数抹杀,就像是赎罪一般,这可依旧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他要复仇!他要让所有的刽子手为这里的百姓偿命!
可他出不去天方城,这里已经成了炼狱,就像是孤岛一样,没有人进来,也没有鬼能出去。
“所以你用尽了力量,才从天方城出来?”
洛乾风摇了摇头:“并非所有,我在城中屠戮鬼魅,因为数量过大,力量早就开始衰败,可我不甘心,故而才以根基为引,偷梁换柱。”
洛乾风无疑是聪明的,但凡再给他一点时间和力量,哪怕不需要谭昭的帮助,他也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回京城复仇。
“早知如此,我宁可从没有入军营,宁可当个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也好过如今这般,他们虽不是我所杀,却因我而亡命,其实后来仔细想想,朝廷恐怕从来就没想过收付天方城吧?”
是他太过年轻气盛,以为黑是黑,白是白,忘了京中那些尔虞我诈远比鬼魅更可怕。
只是权势争斗,就这么迷人吗?要拿一城的百姓去填?
世人都说鬼魅可怕,他怎么觉得人比鬼更可怕呢。
灵山四下空寂,外面全是寥寥黑暗,山风轻送,是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说真的,邓绘看过很多古代历史,也知道皇权至高,很多历史上的明君也做过杀人固权的事情。
可真正亲耳听到亲历者的陈述,他的拳头还是硬了!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这些人怎么能在害死那么多人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睡觉的?光是想想,他的背后就开始发凉。
甚至在这一刻,邓绘开始感谢系统,那条不能杀人的铁律,简直是对宿主最体贴的警戒。
“不是没想过。”
谭昭忽然开口,见洛乾风猛然抬头看他,他才继续说,“心胸狭隘的上位者,因为没有御下的本事,便见不得有比自己能耐的臣子将军,这是上位者的无能。”
谭昭说完,站了起来:“所以应当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想过你年纪这么小就收复了天方城。”
但因为所知的情报太少,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毕竟杀一城的百姓,如果真只是嫉贤妒能,这个下决定之人未免杀心太重,掺杂了鬼魅玄术,谭昭总觉得里面的水应该比洛乾风描述的还要深。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我并不需要。”
谭昭莞尔,然后伸出手:“走吧,我带你上山。”
真要帮他?
如果说许世原背负洛乾风上山,走的是地狱级困难模式,那么到了谭昭这边,就是极致简易模式,山上所有的符阵对他而言,几乎都是形同虚设,哪怕偶尔有比较难缠的,邓绘的符箓也足矣解决一切。
等到山顶,竟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好快啊。”
邓绘抬头看了看:“灵山本就不大,谭谭,站在山顶的压迫感好强,连我都感受到了,你要怎么破阵?”
什么阵?
谭昭拔出青鳞剑,上面的剑缰轻轻晃了晃,这还是上个世界,大椿树给他编的呢。
“很简单,以力破之。”
古代的夜很黑,今夜尤其,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雾遮挡着,只露出一丝朦朦胧胧的亮光,山风送来远处的声音,到了近前,似乎在低鸣些什么。
灵山的山顶很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这里没有传闻中的灵山寺,也没有任何人为的建筑,光秃秃的,就像是被人削平了一样。
谭昭伸手轻轻感受了一下风的流动,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没等其他三人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朝着虚空划了一剑。
绿色的剑芒在黑夜里划过,明明虚空中空无一物,三人却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很清晰,谁都没办法忽略那种。
而随着这个声响,更加剧烈的、摧枯拉朽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
原本虚弱至极的洛乾风忽然站直了身体,他感觉到了,一股与他本源相同的地方——在他脚下!
他立刻后退一步,下一刻平坦的脚下忽然裂开,几乎是一错眼的功夫,一座坟茔拔地而起,墓碑上没有刻字,但在场谁都知道,这是一座属于怪的坟墓。
谭昭回剑入鞘,刚一扭头就看到这大变坟茔,不由低呼出声:“妙啊!碟中谍了属于是,这是座空坟!”
他就说嘛,没有人敢躺这种阴穴,哪怕是怪。
“空坟?你透视眼啊?”
谭昭提着剑蹲下,坟茔出现后,平整的土地瞬间变得崎岖不平,可见这里的风水阵已经完全破了,坟茔突出来,“气势”一起,周遭四座大山传来的压迫感瞬间消散,所谓“凹地”一突,原本循环的风水阵势就被拦腰截断了。
他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然后用指腹轻轻捻了一下:“气息很明显,你是符师,你自己看。”
邓绘学着他的模样蹲下查探了一下,果然泥土里有细微的残存气息,虽然微弱,但并不是察觉不到:“还真是,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走空了?”
洛乾风闻言,却摇了摇头,在场只有他一个是怪,对于同类的气息,他是最敏锐的:“不,这里虽然是一座空坟,但谁也没有规定,坟墓里面就一定要躺尸体。”
“衣冠冢?”
“不,是金蝉脱壳。”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般了。
既然是座空坟,挖了就挖了,一事不烦二主,这里除了谭昭也没人有这力气挖坟了,歘歘歘三下,坟茔就被从中间剖开,里面甚至连棺椁都没有,就一个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樟木盒子。
“我感觉到了。”
谭昭隔空将盒子取出来,放在洛乾风面前:“它是要找的力量吗?”
洛乾风艰难挪动手掌,轻轻覆在了盒子之上:“是,谢谢你帮我。”
旁边的许世原已经又红了眼眶,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他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不过还没等他掉几颗,就被人拉到了一旁。
“好好休息吧,你现在比他更严重。”
许世原想说不用,然后还没等他开口,他就实在困倦地昏了过去。
邓绘将愣头青安置好,扭头找到谭昭:“你在看什么?他这个力量,有问题?”
“我不知道啊。”谭昭摊了摊手,“我也是第一次见怪好不好,别说,确实跟鬼不太一样,跟吸血鬼也不一样。”
邓绘已经完全淡定了:“哟,你还见过吸血鬼啊,被吸过血?”
“那倒没有,但被狼人咬过,后来去打了三针狂犬疫苗呢。”谭昭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系统:……我怎么记得,你在那个世界的身体,是被吸过血的呢?
[你都说是被吸过血了,那时候还不是我:)。]
你还挺在意个人形象,啧。
明明气氛挺严肃的,邓绘一听登时愉快起来:“咋的?咬你那位狼人还携带狂犬病毒?”
“这谁知道呢,我很惜命的好不好,防范于未然。”
……没看太出来,邓绘听过很多退役宿主说起从前做任务的经历,别人那是兢兢业业做任务,你这听着更像是心跳游戏:“说起来,这里怎么会是座空坟呢?”
“不知道,反正跟我没太大关系。”
邓绘抻头望了一眼在吸收力量的洛乾风:“咱们挖了人家的坟,万一人家还活着,回来找你算账,可怎么办?”
“谁说是我挖的坟?你录像了?”谭昭已经将青鳞剑收了起来。
“那倒没有。”
“对吧,所以谁会知道呢?”要找,也是找洛乾风,他顶天了算是协助上山,谭昭正了正衣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邓绘:……有些人力量这么强,是有原因的,要不然估计也活不到退休了。
风水阵破了之后,被云层遮挡的月亮就露了出来,当然山顶不远处的破败建筑也终于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那应该就是灵山寺了吧,刚刚怎么没看到?”
谭昭略走进两步看了看:“应该是风水阵的影响,你可以理解成一种视觉差,现在阵破了,自然就无所阻挡了。”
灵山寺的招牌早就破败掉下来了,甚至连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整个小寺风化得厉害,从院墙到里面,都透露着一股腐朽阴沉的气息。
“真看不出来,这里居然是一座佛寺。”邓绘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真难闻,被藏得太久了吧?”
“不进去拜拜吗?”谭昭冲人挑眉,“某人不是说,要来灵山看日出、心想事成吗?”
……这人不损人两句,是浑身难受吗?
邓绘刚要呛声回去,却敏锐地察觉到:“现在距离天亮应该不过两个时辰,你确定我看不到日出?”
“嗯哼,山上的阵破了,哪怕守山人没有通风报信,也一定早就有人察觉了。”谭昭指了指来路破败的符阵,“咱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大概率是要上通缉令了。”
邓绘:!!!!
他是来旅游的,真不是来渡劫的吗?!
“那赶紧走,正好这俩都晕着,我租热气球,咱们走空中!”自从租过一次热气球后,邓绘就爱上了,哎,他以前怎么就没发掘这个好东西呢,都怪他一直都在现代位面打转呢。
谭昭刚要动身,忽然身形一滞,拉了一把邓绘急退到许世原旁边:“啊,晚了!已经到了!”
来得好快!不应该啊?这是玄师的速度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见两人方才站立之地,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和尚,他身形精瘦,整个魂魄的凝实程度也很一般,甚至还比不上刚刚在路上遇上的孤魂野鬼。
“施主一剑破阵,老衲作古多年,哪里伤得了施主。”
谭昭自己是修道的,但他本人却跟佛门非常有缘,从丰富的打交道经验中可以得出,老和尚都是人精,死了的也算:“是吗?我不信,你是灵山寺的和尚?”
“阿弥陀佛,老衲是灵山寺最后一任主持空镜。”
“空镜?!”许世原不知几时醒了过来,他听到这个名字,吓得直接窜了起来,双手都在颤抖,“他他他——”
“他什么?”
空镜却微微一笑,态度非常和善:“看来这位小友认出了老衲的身份。”